一定要說些什么的話，我貪戀與你并肩而立時的絕代風華。
　　萬人之上，一人之下。只在此一人之下，一切才有意義。

　　——題記

　　不二記得，那天醒過來的時候是在醫(yī)院。
　　睜開眼睛，漸漸清晰的視線里，是滿臉緊張神色望著他的貓臉，圓圓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靈敏的動態(tài)視力捕捉到了他醒來的細微動作，一下子開心大叫起來。

　　其他的人都圍了過來，別人還沒說話，最愛操心的大石先深深嘆口氣嘮叨起來：
　　“謝天謝地，不二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剛才你暈倒在球場上的時候，把大家都嚇死了，昨天比賽被切原打到的地方還痛嗎？果然還是不能大意啊，畢竟是打到了頭部，還是去做個詳細的檢查比較好……”
　　放下心來的菊丸笑嘻嘻的頂嘴：“大石像個老爺爺似的，不二肯定不會有事的啦！”
　　接下來是意料之中的無奈中帶著濃濃寵溺的責備：“英二——”，但已經(jīng)開始抱著不二蹭來蹭去的大貓明顯已經(jīng)沒在聽了。
　　越前還是拽拽的那一句：“MADA MADA DANE�！钡菈旱偷拿遍芟峦哆^來的目光里，分明是滿滿的關心。
　　桃城壓著越前的頭大呼小叫說不二前輩要不要吃漢堡，一旁的海棠緊接著就及時的一聲BAGA，第N次桃蛇大戰(zhàn)開始，老好人河村極力勸阻未果，乾眼鏡一閃手中出現(xiàn)一大杯顏色詭異的蔬菜汁，頓時所有人后退三米遠病房里一片鴉雀無聲。
　　一直沒插上話的不二忍不住笑出聲來，接過乾汁眼睛彎彎笑得愉快：
　　“真幸運，一醒來就有乾新研究出來的蔬菜汁可以品嘗呢！”然后在青學一干人KIRAKIRA無比崇拜的目光里喝了下去。

　　沒有看見，某個人。
　　雖然某個人不在，但是至少這一切還沒有變。
　　我珍惜的這些還在，所以我還是要繼續(xù)的微笑下去。

　　不二微笑著抬起頭，仰望著天空。
　　金色璀璨的陽光滿滿的落下來，那么溫暖，那么耀眼。
　　多么像他想要守護的東西，明明就在面前，伸出手去卻什么也抓不到。

　　在大石的強烈要求之下，不二雖然覺得自己沒事，還是留院觀察了幾天。
　　本來，他是堅持要回家去——只不過是被球打到了而已，那里就那么脆弱了。
　　但是聽到大石碎碎念——
　　這樣我可怎么向手冢交待啊！
　　忽然就沒了堅持下去的勇氣。

　　住在醫(yī)院的生活相當?shù)膯握{(diào)平靜，但也給了他思考的時間。
　　那些一直壓在心底的東西，終于有時間拉出來好好整理清楚。

　　躺在床上看窗外的藍天的時候，在病房后的草地上散步的時候，坐在湖邊看書的時候，和前來探望的隊友談笑的時候——
　　一遍又一遍想著的是對冰帝戰(zhàn)的時候，青學部長倒下的身影。
　　沒錯，那一刻那個人的名字不是手冢國光，而是青學部長。
　　在自己被切原的球砸中的那一刻腦海中浮現(xiàn)的身影，之后一直一直毫不疲倦的在眼前回放。
　　明明是那么久之前的事了。
　　明明他以為自己都不介懷了。

　　他承認，那個時候，他的確被震動了。
　　那一刻的天才的臉上沒了笑容。
　　他在想，為什么他可以付出那么多。
　　為什么他要付出那么多。

　　為什么你可以這么冷靜，為什么你可以這么不在乎，為什么你可以這么若無其事的，毀掉你自己？
　　可是他能說什么呢，他是屬于青學的，早在他遇見他之前。
　　他永遠不會放下肩負著的青學的榮耀，他早知他是這樣的人。

　　那一刻要面對的，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可以說請你停下來么？不要再讓我心痛。
　　還是說我支持你繼續(xù)下去，為了團隊的勝利。

　　什么都不想說，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想不到，原來天才也會被逼到這種進退抉擇的境地。
　　因為，你現(xiàn)在所做的，是為了我們——
　　是為了我們這個團體的勝利——
　　一點一點的毀掉自己。
　　我們，包括我在內(nèi)的我們，需要這種勝利。

　　他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一個微弱的聲音在撕心裂肺的喊，然而最后還是慢慢聽不見了。
　　請停下來，從這漫無止境的折磨里。
　　請?zhí)映鋈�，從這壓垮肩臂的責任里。
　　可是我，明明知道你絕對不會放棄和逃避。那么，說這些虛偽的話，又有什么意義。
　　人要怎么對被自己踩在腳下的人說——我是那么的喜歡你，那么的想要珍惜你。

　　最后一球——沒有過網(wǎng)。

　　那一刻世界靜下來了……所有的喧囂漸漸遠離，“勝者冰帝”的聲音也漸漸聽不見。
　　他看著被大家圍著的那個人。他的眼神還是那么冷靜無瀾。取下眼鏡擦著汗，而后微微的仰起頭。
　　他站在一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望著天空，藍色的，寧靜的。

　　那一刻那個人在想什么，不二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看不透。
　　這種情況，自相識以來是第一次。
　　這種微微惆悵而隱晦的心情，一直到天臺上他說自己要離開，一直到他離開去德國治療肩傷。
　　不二偶爾會望著湛藍無云的天空，想起那個人疲憊卻依然冷定的望著天空的面容。由美子姐姐說過，周助的眼睛是和天空一樣美麗的蔚藍的顏色。
　　那么那個人看著的時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也不知道，自己了解的那個手冢，還會不會回來。
　　甚至，自己以往一直認定的自己，是否也在不可察覺的一個個瞬間，改變了。

　　手冢，你看，你影響了我這么多。甚至都不像一向的我了。

　　直到他站在對立海戰(zhàn)的賽場上。
　　前面的成績是兩敗一勝，青學已經(jīng)沒有絲毫可以轉圜的余地，成敗就在自己這一舉。
　　那個海帶頭少年的眼神里閃爍著的是認真而永不服輸?shù)墓饷ⅰ?br>　　不二想，其實自己是有些羨慕他的。單純也好狂妄也好，可是他有著那么堅定地走下去的目標。
　　我又有什么呢，手冢？

　　可是無論如何，偶爾也要挑一下重任了。
　　無論如何，這是你留給我的青學，我明白。
　　栗發(fā)少年微微的笑了，冰藍的眼眸閃過凌厲而極其少見的銳氣。
　　想要贏過我，還早著呢。
　　最好，不要因為我總是站在手冢的身后，就妄自猜測不二周助的實力。
　　你要知道——
　　能夠理解一座高山的，只有另一座高山。

　　只有這一場，我不會輸。

　　可終究還是大意了。
　　倒地前的一瞬間，伴隨著劇烈的疼痛的那個念頭，居然還是關于那個人的。

　　如果手冢知道了，會說什么呢？
　　也許是帶著淡淡責備的神情：“不二，比賽的時候不要想其他的事情。”
　　就像那次一樣，這樣嚴厲苦澀的話語。

　　“不二，真正的你，究竟在哪里？”
　　“如果造成障礙的話，就把我從團體賽里除名吧�！�

　　那是兩個高傲孤獨的靈魂，在那一刻，冷漠而疏離地觀望著彼此。
　　可是有一剎那，它們卻又那么貼近。
　　其實，是想要貼近的。

　　現(xiàn)在想這些也沒用了。終究，無論是喜的怒的甜的苦的都已經(jīng)過去，青學成功衛(wèi)冕，直指全國大賽。
　　到那個時候，手冢的傷也就治好了吧。

　　出院回到家的時候，不二很驚訝的發(fā)現(xiàn)，只不過離開了短短幾天的功夫，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窗臺上的那顆仙人掌，竟然開出了小小的，米黃色的，溫暖的花朵。
　　原來，有些東西，真的是在不經(jīng)意間，就自顧自的生根發(fā)芽，綻放花朵。
　　也許又在不注意的一個瞬間，就默默地凋去。

　　第二天部活之后，少不了那些家伙又以慶祝他出院為名實則想吃壽司為實聚在河村家里。一群大孩子打打鬧鬧，不知誰提議要打電話給部長大家一起眾樂樂，那邊大石副部長的電話已經(jīng)打通開始“莫西莫西”。
　　不二微微的怔了一下，剛想說自己要去洗手間失陪一下。
　　就見大石笑著揮著手里的話筒：
　　“不二，手冢要和你說話�！�

　　終究還是躲不過，手冢，你又何苦來。
　　我無法質(zhì)疑你，我無法阻止你。你又能如何開口來責備我呢，即便我們都明知著對彼此的關切。
　　猶豫著接過電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墒潜接忠幌虿皇菚鲃犹羝鹪掝}的人。不二索性自嘲的笑笑，大不了就兩人相對無言，反正國際長途是他打來的。
　　但是這個世界上從來不缺乏意外。

　　“如果有下一次的話，你愿意成為那個扶著我的人嗎？”

　　那人直直拋出這么一句。對于立海戰(zhàn)的種種，居然絲毫不提不問。
　　不二一瞬間驚詫得說不出話來，漸漸地，嘴角卻禁不住的泛出越來越深的笑意。
　　嘛，你這種說話方式，怕是只有我聽得懂了。
　　其實，我也早該懂了。居然一直糾結到現(xiàn)在，可你一直都堅定而絲毫也不動搖的等著我明白吧。
　　我果然還是比不過你啊，手冢。

　　我沒辦法阻止你的，因為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
　　隱藏在冷靜的或溫柔的面容下的，骨子里與生俱來絕不認輸?shù)尿湴痢?br>　　在屬于我們的無我境界，能看見的只有勝利！
　　無論是你和跡部的比賽也好，還是我和切原的比賽也好。
　　無論是以前一路奮戰(zhàn)而來的戰(zhàn)績也好，還是今后要面對的越來越強大的對手也好。
　　就算很艱難也好，哪怕還是會受傷也好。
　　我不會阻止你了，因為我要與你一起并肩面對。
　　是啊，我怎么一直想不到呢？
　　一起面對就好了。

　　他聽見話筒對面隔了整個太平洋傳來的那個人的呼吸，平穩(wěn)而綿長。
　　你就是這樣的人呢。
　　把自己的一片真心拋出來等著別人承接，卻居然還能夠如此的冷靜。
　　莫非你早知我會如何反應，因而已經(jīng)成竹在胸？
　　可是那個少年俊美的面龐仿佛就在眼前，嚴肅而冷定的眼眸，望住他。
　　罷罷，手冢，你知道我在你面前從來說不得一句違心話。
　　不二，下一次，你愿意成為那個扶著我的人嗎？

　　“啊，當然�！�

　　他聽出對方略略松了口氣的開口，雖然那實在是細微不可查。
　　“不二，原因�！�
　　“只是想偶爾挑下重擔呢�！�
　　不二輕輕地笑了，這一次，發(fā)自真心的喜悅，卻又微微帶了些揶揄的神色。
　　哼，才想到要關心我為什么受了傷嗎……這個時候再不吐槽，就真的不像不二周助了。

　　“吶，手冢。如果我先你一步被打趴下了，就沒辦法了呢。”
　　“不二，沒有做過的話，就沒有資格說做不到這句話�！�
　　“哈哈……還真的是，手冢的風格呢�！�

　　“不二……真正的你，究竟在哪里？”
　　“不是一直站在你身邊么……笨蛋�！�

　　“吶，手�！悴皇切α税桑俊�
　　果然如他所料，那邊再沒了聲響，可是他能看見那個人的表情——微微的皺著眉頭，微微的側過臉抬起手扶一下反光的眼鏡，看起來像是郁悶的表情，可是眼睛里一定會有極淡的，笑意。
　　吶，手冢，每次你被我吐槽過后的表情，三年來一直，都沒有變過呢。
　　這一點，就連乾，也沒有發(fā)現(xiàn)吧。

　　等到你回來，大概還能看到我身上未完全消去的疤痕。
　　我受了傷，但也已經(jīng)痊愈，連帶著很久之前的那個心里的傷疤。
　　已經(jīng)，沒有疑惑了。
　　手冢。
　　總覺得和你在一起的話，無論再高的地方都能到達呢。

　　放下電話，心情大好。
　　旁邊大石嘴角抽搐：“只不過說了幾句意義不明的話而已……”
　　潛臺詞是——為什么看起來心情忽然就變好了的樣子……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我們副部長的感覺還是非常敏銳的~
　　乾的眼鏡奇異的反了光，手上刷刷不停，嘴里還念念有詞：“天才的想法果然很難讓人理解……”
　　不二笑而不語，窗外一片陽光璀璨。
　　雖然是摸不到的東西，但是它明明一直都在。
　　我如今，終于明白。

　　他明明什么也沒說。
　　他已經(jīng)什么都明白。
　　因為那個人是手冢國光。
　　因為那個人是不二周助。

　　有些感情是說不出口的，因為總有這樣那樣的原因。
　　有些感情即使從來沒有說出口，它也一直存在。
　　最重要的東西，用眼睛是看不見的。
　　因為，它一直在你心里啊。

　　沒什么可傷感，更沒有必要難過。
　　那個人是手冢國光。
　　所以，我熟悉的那個人一定會回來。

　　燕子歸來的時候，你也就會回來了吧。

　　那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
　　才只是初春的陽光，卻耀眼得很，迎面而來的風吹得人頭發(fā)亂舞，但已經(jīng)不再是北風的蕭瑟，而有著令萬物復蘇的和煦力度。
　　不二拂過遮在眼前的額發(fā)，就見身旁的菊丸用手攏著亂七八糟的紅發(fā)，滿心不高興的嘟囔著：“我忽然有點羨慕大石的發(fā)型了……”
　　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卻沒接話。只是瞇起了眼，抬起頭看著天空：
　　“正好可以練習白鯨了呢�！�
　　那個被紅發(fā)少年羨慕的人從遠處跑過來，邊跑邊大聲喊，興奮得掩也掩不�。�
　　“喂~大家！手冢要回來啦~”

　　看見了，那個人。

　　他清楚的聽見，長空里一聲聲清脆的，嘹亮的叫聲。
　　那是燕子的叫聲。

　　風雨如期。
　　燕歸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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