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巷子里隱隱約約閃爍著零丁的火星。

　　沈瑜看著眼前的男孩，一襲白襯衫。
　　干干凈凈，一塵不染。

　　他是沈瑜鄰居王奶奶家的孫子，比沈瑜小兩歲，打小便被養(yǎng)在這邊。
　　沈瑜沒見過他的父親和母親。

　　她沖著他吐出一口煙霧，陳醒瞬間被嗆得無所適從，臉都皺了起來。

　　沈瑜看著他這幅模樣，突然間就笑了：“別再跟著我了，你和我不是一路人�！�
　　“姐姐，我們要一起回家的。”

　　許是他平靜不摻一絲雜質(zhì)的眸子，讓沈瑜掐滅了煙。

　　沈瑜和他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兀的有人喊了沈瑜一聲。
　　來人毫不拘束的把胳膊搭在沈瑜肩上：“今天不出來了？”
　　“不了，今天和小孩一起回家�！�

　　陳醒的視線一直凝在搭在沈瑜肩上的那條胳膊上。

　　跟那人作別后，沈瑜和他一前一后走著。
　　一時之間氣氛有些詭異。

　　沈瑜以為是耽誤了他回家的時間，弄得他不高興了。

　　樓梯口的聲控?zé)魷缌艘凰�，沈瑜感覺自己的衣角被扯住了。
　　緊接著便是一具溫暖的身體貼了過來，在沈瑜怔愣之余，他沒有再進一步，只是虛虛擁住沈瑜。
　　繼而很小聲的說：“姐姐，你等我長大好不好？再等等我，我會長大的�！�

　　沈瑜的意識一時間有些短路，緊接著便覺得陳醒最近這幾天確實有些反常。
　　她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王奶奶的聲音混雜著開門聲傳了過來：“阿醒和瑜瑜回來啦？”

　　一下子打斷了沈瑜的思緒。

　　——

　　今天沈瑜特地在學(xué)校門口等小孩一起回家。
　　她看著每個人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散去，沒有他。

　　“瑜瑜，怎么回來這么晚？”
　　沈瑜沒有回答媽媽的問題，想起來沒有等到的人，又想到昨晚那番奇怪的話，“媽，你知道陳醒去哪了嗎？”

　　“王奶奶的兒子今天接他走啦，說是轉(zhuǎn)學(xué)去那邊了�！�

　　是啊，他那么好的人。
　　不該困在這個小城里，他應(yīng)該光芒萬丈，前途光明。

　　日子還是一天天過，沈瑜依舊還是那樣。

　　說不上來缺了點什么，可她夢里總是會出現(xiàn)那襲白色襯衫。

　　“瑜丫頭，來一下奶奶家。”
　　王奶奶遞給沈瑜一個盒子。
　　“這是阿醒讓我給你的，還說必須今天給。”

　　“瑜瑜，今天是你的十八歲生日，快來把長壽面吃了�！眿寢屨泻羯蜩み^去吃飯。

　　沈瑜腦海里一直縈繞著他之前的話，揮之不去。
　　她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個水晶球，很漂亮。
　　還有一張紙，上面只有十個字——十八歲生日快樂，少抽煙。

　　他沒有交代他去了哪，什么時候回來。

　　客廳里的座機突然響了，沈瑜走過去接電話。
　　“喂，哪位？”
　　“姐姐，生日快樂�！睂Ψ降穆曇艋熘娏髀晜魅肷蜩ざ小�
　　“陳醒，我憑什么等你？”這么多天的委屈噴涌而出，所有的語言化作刀子，刺向?qū)Ψ阶钊彳浀牡胤健?br>　　“姐姐，如果你不想等，就不等了……我在這邊會努力學(xué)習(xí)的。等我長大去找你好嗎？你別丟下我�！彼穆曇衾锘祀s了一絲哽咽。
　　“我不想做沒有結(jié)果的事。”說完，沈瑜把電話掛斷了。

　　——

　　從沈瑜十八歲接到的那通電話后，一切杳無蹤跡。
　　唯一剩下的就是反復(fù)出現(xiàn)的她夢里的白襯衫。
　　隨著八年時間的反復(fù)，變得模糊。

　　十八歲那年的沈瑜，莽撞，自大，目空一切。
　　后來的日日夜夜里她才明白。
　　那是喜歡，是愛。

　　大抵是我們都太年少，時間的洪流洶涌澎湃。
　　你不是困在一方小城的井底之蛙。
　　我也不堪成為小小囚籠里的金絲雀。

　　——

　　“瑜瑜，你也老大不小了，今天和媽媽去見個人吧�！�
　　沈瑜看著母親頭發(fā)里摻雜的幾抹雪白，點了點頭。

　　見面的過程沒有發(fā)生不愉快，雙方條件都很滿意。
　　父母們有意讓他們繼續(xù)發(fā)展下去。

　　聽到大人們交談中傳出的笑意，沈瑜掩飾住她的不愿。

　　眾人走出包廂的時候，她注意到前方那個高大的身影。
　　有些像他。
　　隨即又搖了搖頭，他怎么會出現(xiàn)呢。

　　“瑜瑜，你們?nèi)プ咦甙�，我們先走了�！?br>　　大人走光，徒留沈瑜和許珩兩個人，面面相覷：“那走吧�！�

　　沈瑜和許珩到江邊溜了溜，就打算回家了。

　　她走進小區(qū)的時候，抬眼便看見老樹旁屹立的頎長身影。
　　沈瑜徑直走過，連余光都沒有分給他半分。

　　“姐姐�！标愋岩话牙∩蜩�，阻擋住她前進的腳步。
　　“陳先生，我想我們應(yīng)該不認(rèn)識吧？”沈瑜揚起下巴，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字說出，字字誅心。

　　“對不起，姐姐，讓你等了這么久�！彼呎f話邊抬眼看她，語氣漸漸弱了下來。
　　“何必呢？我也沒說要等你。你來找我是有事嗎？我想你在餐廳里應(yīng)該也看到了，我是在相親，明白嗎？雙方家長都很滿意，也說不定過段時間就要結(jié)婚了。所以不要來打擾我了，不合適�！�

　　隨著語氣一點點加重，沈瑜看到他眼中的光一點點黯淡。

　　“那我可以追你嗎？你先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姐姐�！标愋阉查g慌了神。

　　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他要承受的。
　　是他不告而別，徒留她一人困在這一隅的代價。

　　“隨便你�！鄙蜩]有作別，轉(zhuǎn)身離開。

　　——

　　沈瑜剛進家門，母親的聲音便從客廳傳來：“瑜瑜，怎么樣啊？”
　　沈瑜不想掃了母親的興，只說了句：“挺好的�！�

　　沈母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她坐到她身邊。
　　屁股還沒坐熱乎，沈母突然來了句話：“你知道陳醒回來了嗎？就王奶奶家孫子。你還記得他嗎？當(dāng)年你們倆可好了。”

　　沈瑜愣了幾瞬，記憶不可控的回到了那年。

　　整個人好似在水中沉沉浮浮，找回自己的思緒后，她挽著沈母的胳膊，語氣有些微不可查的顫：“記不清了，好多年了。”

　　“王奶奶說讓你明天中午去她家吃飯，別忘了�！�
　　“嗯，知道了�！鄙蜩せ瘟嘶文X袋，去睡了。

　　 ——

　　“瑜瑜，快來！奶奶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

　　沈瑜視線沒有聚焦在飯菜上，而是那個坐在一旁的男人。

　　吃完飯后，王奶奶拉著沈瑜坐在沙發(fā)上聊天。
　　不知怎的聊起了陳醒，王奶奶的聲音忽的低了下來：“瑜瑜，阿醒這些年過得不好�！�

　　沈瑜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顫了一瞬，聽王奶奶繼續(xù)說下去：“當(dāng)初他被接走，我本意是想他能生活得更好，總比跟著我這個老太婆好。再加上阿醒他媽媽去世得早，他幾乎也沒在他爸身邊待過，我還以為是我那兒子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了。不成想我那個兒子娶的老婆對他一點也不好，這些他從來都沒對我說過。他爸公司也出了問題，這些年都是他一個人撐起來的�！�

　　所以，這才是他這么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的原因嗎？

　　沈瑜正想的出神，手機忽然響了，打破一片安靜。

　　“喂。”對面是許珩。
　　邀請她今天晚上去吃飯。

　　她應(yīng)聲:“好，晚上見�！�

　　陳醒在廚房里洗碗，也把聲音都聽了去。

　　隱隱約約聽到對方約她去哪里吃飯。
　　他眼神瞬間有些幽怨。

　　“奶奶，那我先走了�！�

　　陳醒看著那人離去的身影，心下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他要跟著她。

　　要是有壞男人對姐姐做什么怎么辦？
　　他得保護她。

　　想到這些，陳醒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弧度。

　　——

　　沈瑜見飯吃的差不多了，開口道:“許先生，我覺得我們其實不合適，以后就不要見面了。”

　　許珩點了點頭，整個人卻突然站了起來，低下身子欺近她，聲音很低:“沈小姐，角落里那個男人你應(yīng)該認(rèn)識吧，上次吃飯的時候我也見到了他�！�

　　他說完之后，沈瑜扭頭卻對上那人黑色濃重的眸子，像是蘊含著怒火。
　　那道視線愈發(fā)濃烈，燙的她不知所措。

　　“沈小姐，祝你幸福，我也要去尋找我的幸福了�！痹S珩的語氣散出幾分輕松。

　　陳醒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沈瑜身后，把她扯了起來，一路把沈瑜帶到了他車?yán)铩?br>
　　任憑沈瑜怎么掙扎，他鉗住她手腕的力氣都沒有松懈半分。

　　“喂，你……”她話還沒有說完，剩余全被堵進了嘴里。

　　他拼命想要撬開她的唇。

　　沈瑜感受到他想要前進的意味，張開嘴咬了下去，瞬間一股鐵銹味涌進她嘴里，他的動作卻還是沒有停下來半分。

　　“唔，停，我有話說……”

　　陳醒的眼眶通紅，面上染上緋色:“說。”

　　“首先，我今天和他吃飯，是打算和他說清楚，我沒想和他繼續(xù)。其次，我想聽你說，你這些年都做了什么，為什么不來找我�！�

　　陳醒面上顯出猶豫，繼而開口，和王奶奶說的并無出入。

　　沈瑜看著面前早已棱角分明的臉龐，少年的輪廓早已散去。

　　他們之間已經(jīng)錯過了太長時間。

　　“陳醒，我們結(jié)婚吧�！鄙蜩さ穆曇艋剞D(zhuǎn)在車內(nèi)這個狹小的空間內(nèi)。

　　以后，我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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