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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四月
人間最美的四月天,他娶了他最愛的姑娘。
——
宋洄和梁舟做了九年的好兄弟,在第十年的時候他做了梁舟的伴郎,親眼了目送少年成為男人。
宋洄一直都記得,他和梁舟的第一次遇見是在2013年愚人節(jié)那天,梁舟是隔壁市轉(zhuǎn)來的體育特長生。
那天,是四月的開頭,春光燦爛的縈繞四方,平蕪的垂柳條條拂動,帶著蕊白的梨花香四溢在光束下。
宋洄是五班的班長,班主任任芳讓他帶著梁舟去領校服,可梁舟從來就不是個聽話的,本該來報道的時間,他整整拖了一個上午,午休時,任芳帶在宋洄去了籃球場。
那是宋洄第一次見梁舟。
平蕪是個沿海的城市,春天的風和煦又溫暖,可那少年偏偏出了一頭的汗,干凈的白t后頸部被浸濕,拍打著籃球的手臂,線條勁力,高跳起的背影深深的映在宋洄的眼里。
任芳叫了聲,“梁舟!”
少年回過頭,眉眼干凈爽朗,汗珠順著額頭的紅色發(fā)帶流下,他看了來人,彎眼笑起,勾起來的弧度都帶著滿滿是少年氣。
“呀,任老師啊!彼е@球朝前走過,單手一撐從欄桿越過,“抱歉啊,我忘了時間,以為下午才報道。”他邊走近邊笑著說。
任芳沒和他貧,“行了,這次就算了,下次再遲到,你可別遲到了,”抬手又介紹著宋洄,“這個是宋洄,我們班的班長,以后就是你的同桌,他可是年紀第一,好好跟著學。”
梁舟站定還做了個軍姿,“是,謹遵師命!
任芳被他逗笑,擺了擺手,“好了,你快去領校服!闭f完,轉(zhuǎn)向宋洄朝他說著,“宋洄,一會兒你們領完校服,再帶著他轉(zhuǎn)轉(zhuǎn),熟悉熟悉下環(huán)境!
宋洄點了點頭應著,“好。”
香樟樹棵棵高聳,繁茂的枝葉交錯遮蓋,曦光輕灑,穿透縫隙,落在林間小路的兩個少年身上。
宋洄不是個喜歡說話的,甚至對不熟的人還會很尷尬,和梁舟行走的途中他總是有些不自在,好在梁舟是個熱情。
“班長,我們學校路都這么長的嗎?”
“還好!
“班長,我們教室在幾樓?”
“三樓。”
“班...”
宋洄突然出聲打斷了他,“你可以叫宋洄。”
梁舟低聲笑出,開著玩笑,“送回?回哪?”
宋洄是個好脾氣的,他的名字確實是很多人都會會錯意的,他出聲解釋著,“洄是‘或弄宛溪月,虛舟信洄沿’的洄!
“虛舟信洄沿”,梁舟重復著念了遍,抬起胳膊撞了撞宋洄的胳膊,“我們還真有緣分,連名兒都離的挺近的。”看了眼宋洄,又拿出手比了比,“這樣,我比你高,要不以后你就叫我舟哥,我可以罩你一輩子!
宋洄轉(zhuǎn)頭看著眼前的梁舟,從他身后盛來的是整個平蕪四月里最美的太陽。
那一刻,他不知不覺的點了頭,如同靈魂被禁錮,他只是被光引誘的傀儡。
最美的四月天里,一顆赤忱的心為止停留半生。
少年人的心動最不需要的就是理由,它只是從心里猝然而生的一瞬鐘情,莊重又純粹。
——
在烈陽一點點的升溫里,少年們的情感也開始加速,十七八歲的年紀最不缺的就是深藏的神色。
一天天的相處里,宋洄努力的做著一個好朋友,好兄弟最應該有的樣子,他小心又謹慎的克制著自己的感情,不敢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蹤跡。
“阿洄!”梁舟抱著籃球從后面跑來,直接伸手攬過宋洄的肩,絲毫沒有注意到他僵硬起的身體,“走,打籃球去!
“你去吧,我還要去找任老師。”宋洄垂下眸色閃過的一秒黯淡,面容自若的一如往常,唯有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指甲深嵌,留下條條斑駁紅印。
“那行,一會兒我去校門口等你,一起走啊!
宋洄沉默三秒,又應聲回他,“好!
梁舟說完跑開,飛奔的背影和第一次見他時高跳的背影一樣,干凈又陽光。
宋洄站在原地停了很久,沒有一個人找他,他不過是想給自己一個可以肆意窺探的放縱時刻。
作為一個愛慕者的身份。
夏風燥熱的吹來,帶動垂柳葉和香樟枝狂繞,炙熱的烈陽無限生長,少年的心動熱烈瘋長。
宋洄站在香樟樹的后面看了梁舟打了一場完整精彩的籃球賽,少年自由的飛揚,揮灑著汗水,從未注意到那雙名為喜歡的眼睛。
校門外,梁舟站在垂柳樹下,看見宋洄直接朝他跑來,那一刻宋洄停下了前進的腳步,他站在原地,有些自私的在幻想,他的少年,正在奔向他。
可惜他忘了滿懷憧憬的妄想在失望來臨時,心澀的程度會成雙倍。
“阿洄,走啊!绷褐壅驹陔x他兩米的地方停下喊他,抬手向前擺了擺。
宋洄自嘲的笑了一秒,又回他,“來了!
到最后,還是他走向他。
——
平蕪一中校門口的左側是車棚,那里的人群總是最密集的,他們剛走近就看到,謝鳴正一手拉著沈白的車后座,一手放在他的胳膊上,那模樣沒有半分和平常相像的。
謝鳴聲音很好聽,清沉的少年懶腔,此刻又刻意拖長,像貓一樣的在撒嬌,“沈哥,我車胎也不知道被誰給扎了,你就帶我回去吧。”
沈白沒有理會他的話,開了車鎖就把車往外推,謝鳴一步一步跟著他后面追著喊,“沈哥!
梁舟看到這場景直接笑了,對著跑的謝驚庭揶揄著,“謝鳴,你還有這幅模樣啊!
梁舟和謝鳴不同班,但球場上關系好,自然知道他的性子,這少爺平時別說撒嬌,不把人懟到懷疑人生就是不錯了。
謝鳴停下,看了眼梁舟,沒什么表情的回著,“少爺我樂意!
沈白把車推出車棚停在路邊叫了句,“謝鳴,走了!
他笑著連聲應道,“來了!庇殖褐壅f了句,“我先走了。”
宋洄看著謝鳴奔向沈白的身影突然有些羨慕,其實但凡深想一下就能看出,他們兩個那一應一回有著相同感情的奔赴,而他只能藏著一個朋友的身份下,遏制無望的喜歡。
梁舟突然開口說了句話,“他們感情真好!
宋洄沒回,而下一秒梁舟的話徹徹底底的讓人驚詫。
“也不知道謝鳴什么時候表白。”
“你...你怎么看出來?”,宋洄沒想到梁舟會看出他們的感情,他既詫喜他能感到這份異樣,又惶恐他會察覺的自己的異樣。
梁舟轉(zhuǎn)頭看向他,“怎么我看著就那么蠢嗎?你不知道,謝鳴那人平常就一副少爺樣兒,懟天懟地的,誰也不怕,除了沈白,這可不是朋友間會有的感情,而且他自己也承認了!
宋洄抬眼望去,前方的夕陽西下,橙橘色的紅暈倒掛,少年騎車載著身后的少年往前走,風吹過,劃起各色樹梢枝頭,陰蔽遮下,微光仍舊穿透,落在那兩個少年十八歲的身影上。
一個在等,一個在追,總歸是個雙相奔赴。
宋洄望著,可能是忍的累了,也可能是窺到一絲期望,他問出了想了很久的問題。
“那你會討厭這樣的感情嗎?”
“不會啊,喜歡又不分性別,愛就愛了,管那么多干嘛!鄙倌曷曇籼故帲瑳]有絲毫猶豫。
少年的聲音映在夏風的景,像穿透了光陰,烙在宋洄明亮的青春里。
他像是嘗到了甜頭,又滿懷期待的問了句,“那你也會喜歡男生嗎?”
梁舟的回答依舊不帶絲毫猶豫,爽朗的里帶著些淺溢的羞,“如果是以前我可能真的不好回答,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有喜歡的女孩了,阿洄,你也認識的,就是你參加的競賽班的方溪月。”
宋洄沒敢回頭看他,張了張嘴卻還是不敢回他,眼睛沒法流露的,他一出聲可能就是滿盤皆輸。
風又吹了過來,空氣里彌漫著燥熱,幾片垂柳葉掃來,劃過他的臉頰,他只覺得生疼。
一路上宋洄很少再說話,好在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梁舟也從未察覺到任何異樣。
回到家,陰暗遮蔽了外面的光,宋洄的母親秦思坐在沙發(fā)上,聽到了聲音,也沒有回頭,只是突然出聲,“宋洄,你過來!
宋洄應聲走了過去,剛準備叫“媽”,一巴掌就打了過來,隨即的是扔在地上的是他的日記本。
秦思顫抖著手,雙眼通紅,聲音里的平靜也是在強忍,“你知不知道你寫的是些什么!”
宋洄沒抬頭看秦思,也沒回她,低聲笑了笑,聲音喑啞,蹲下去撿起了日記本,又愛如珍寶的拍了拍,把它抱在懷里,看了很久,才出聲回她。
“知道!
他聲音低沉,像是從喉嚨深處壓了很久一樣。
秦思抬了抬手想去碰他,又無力的垂了下去,通紅的雙眼布滿淚,又自顧自的搖著頭,眼里神情復雜難耐,“阿洄,是不是媽媽平時給你的壓力太大了,所以你才生了這病,你說出來,我們可以去治的!
她說話聲音不大,像是在極力放低,掩飾在情緒,還拼命用著溫柔。
可她不知道,她的每一句話都砸在宋洄的心上,一點一點把他往光里拉出。
宋洄彎唇笑著,臉頰的疼痛像是感受不到一樣,聲音坦蕩也堅韌。
“媽,我不用治,也沒有生病,我的心理及生理都是很正常的,”他停一秒,深呼了口氣又繼續(xù)說著,“我就只是喜歡上了一個男生而已!
“宋洄!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喜歡男的,你怎么能喜歡男的啊!”她像是壓抑不住情緒,聲音嘶啞的大喊著,說著又慢慢放低像是在自我暗示一樣的規(guī)勸,“阿洄,你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我和你爸爸離婚影響了你,你不該是這樣的,阿洄,錯了就改好嗎?媽媽會陪你的!
窗外的光濾了一束進來,直直的射過宋洄抬起來的雙眼,干凈又炙熱。
“媽,你們從來都沒有影響我,我知道你們的感情就只是到了盡頭而已,沒有誰對誰錯,我不會怪任何人。我知道現(xiàn)在的事你無法接受,但我還是要說,”說著他抬頭勁直的望向秦思,聲音依舊堅韌。
“我的喜歡沒有錯,錯的是這個荒誕的世俗!
光束浸在宋洄的眼里,像在黑暗里燃起火光,節(jié)節(jié)滾燙,點點向陽。
少年的心動從來就不該受任何束縛,在愛的世界里,一切荒謬的道理從來都是虛妄。
——
那夜之后宋洄被秦思關在家里關了三天,三天后她給宋洄辦了退學,一個星期后帶著宋洄離開了平蕪。
他頑強堅守自己的喜歡,盡管時間將他們分開。
后來,大學時宋洄瞞著秦思報了梁舟要考的城市,去了一個多雨的江臺。
江臺說起來不大,可他大一一年也沒能找到過他,直到大二的春天來臨,他又去了江大體育學院,休息區(qū)的玻璃門里倒映了一張宋洄思念了很久的臉。
“梁舟!彼p聲叫出。
梁舟回過頭看到宋洄,愣了好一會,大步走了過去,直接錘了他一拳,“艸!宋洄,你他媽的怎么回事,當初一聲不吭的就走了,我還擔心了你好久,結果一問任班,她說你轉(zhuǎn)學,你他媽就是這么把我當兄弟的!”
宋洄雙眼微微泛紅,任由他罵著,等他消停了下來,他才一一回著,“當初家里有事,走的急沒來得及和你說!
“那你后來怎么不給我打了電話,發(fā)個消息也成啊!
“有過,可你換了號碼。”
宋洄記得當初他的手機被秦思收走,直到換了新的城市也沒有再給過他,就怕他聯(lián)系梁舟,可抵不過他的思念,他借了別人的手機打了過去,聽見的只有電話一句冰冷。
“您拔打的電話是空號!
再嘗試,結果也依舊是那樣。
“那個手機被偷了,我也給你打了好多,要不是關機,要不就是無人接聽,再后來就徹底打不通了,不說這個了,”梁舟笑著攬過宋洄的肩!凹热挥种胤炅四蔷臀覀兠锏木壏郑髮W舟哥照樣罩你!
宋洄笑了笑,剛想回話就被身后轉(zhuǎn)來的女聲打斷。
“梁舟!币粋女生甜柔的聲音傳來,他和梁舟都望了過去。
宋洄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是梁舟高中時喜歡的人,方溪月。
他轉(zhuǎn)了看了眼梁舟,那個少年正望著朝他走來的女孩,滿眼赤誠的喜歡,明晃的刺痛了宋洄的雙目。
梁舟牽過方溪月的手朝宋洄介紹,“對了,阿洄,還沒和你介紹,這是我女朋友,方溪月,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宋洄雙手指甲掐進肉里讓自己抑制住了情緒,抬眸看向方溪月笑著對她點了點頭,又回著梁舟,“記得!
怎么能不記得,這可是你第一個喜歡的女孩。
“那感情好,我們一起去聚聚!
宋洄遮下眼瞼藏好了情緒,才敢抬頭看著梁舟,柔聲笑著對他說,“下次吧,今天我導師找我還有點事!
“那行,阿洄,我們下次要一起啊!
“好!
梁舟牽著方溪月的手,和她十指雙握,轉(zhuǎn)過身離開的背影一如初見般,讓他怎么也忘不了。
廣播音響突然放起了音樂,從前方那一男一女行走的軌跡中越過,傳進宋洄的耳畔邊循環(huán)播放。
“在那些和你錯開的時間里,
我騙過我自己,以為能忘了你,
任何事情都讓我不自在的想起,
所以,我拒絕過幾許沒辦法,
回避的有些動情,
無法讓別人再成為我的唯一,
......”
體育學院的籃球場上依舊有飛揚的身姿,四月的天里仍舊有少年干凈的模樣,唯一不同的是平蕪的垂柳沒能隨風拂過他的身邊。
他慢慢揚起笑,眼中神色沉落難掩,眼尾有淚,卻沒能落下來,歌聲混雜中他低聲說了句。
“梁舟,別來無恙。”
音樂聲不停,少年前行的步伐也在加快,宋洄又繼續(xù)藏著,以朋友的身份繼續(xù)陪著梁舟渡過了大學三年,畢業(yè)的前一天他和梁舟一起布置著給方溪月的求婚。
梁舟說,他想一畢業(yè)就和方溪月結婚,他想一輩子都和方溪月在一起。
宋洄應著只回他,我?guī)湍恪?br>
在這個身份下,他連幻想都是一種奢侈。
他和梁舟做了九年的兄弟,時間也曾將他們分開過,他拼命抵抗主動的奔向他,可仍舊敵不過一句一輩子的朋友,他的心動藏到了只有時間能窺探的地步。
終于,他們相識的第十年,又一起回了平蕪。
人間最美的四月天,他娶了他最愛的姑娘。
垂柳葉條條勁長,香樟樹顆顆重大,海邊的婚禮上,連風都在溫柔的祝福著。
四月天的橘子海里,他一路見證少年從青蔥長到成熟,一路感受自己從喜歡到深愛。
少年成長為男人,堅韌的心動依舊不變。
這世俗不理解他,他也不埋怨半分,十八歲的心動最是赤誠熱忱,愛存在于這個世界,不受控制,我們該主導自己的心。
滿堂祝賀里,他只留下一句。
“梁舟,新婚快樂!
一年后,秦思病故,宋洄辭了工作,帶著他的相機開始了全世界環(huán)游,每年到了四月一號他都會給梁舟寄去一張明信片,后面總會附上一句。
“梁舟,四月好。”
那年四月,鶯飛草長,滿天垂柳,杏花香激蕩的帶著心動穿透時間,卻依舊抵不過河清難俟。
——
德國,楚格峰。
空凈的和風浸染萬物,重重山脈相互錯繞,藏紅花突芽冒出,強風直徑吹來,宋洄站在山峰頂端,大步奔跑的呼喊著,聲音勇敢又坦蕩。
“梁舟,我喜歡你。”
離天最近的山峰上,他正在進行一場聲勢浩大的告白,山巒風月,青草紅花也在一一見證。
光輝灑下,照著宋洄的身上,少年揚起的嘴角,帶著時間也無法磨滅的炙熱。
后來,我看過全世界的風景,卻仍想回到13年平蕪的四月。
因為那里有你。
——
故事完結
插入書簽
青春的心動本就不該受任何局限,愛也不分性別,希望在這溫柔又荒誕的世界,我們都能堅持心中所愿,勇敢的大步前進,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最后,還是想說,一生很長,往前走。
我們下本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