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母親身上的病有了一段時間短暫的好轉，并沒有像哥哥一樣變成天生的病毒攜帶者。和被母親傳染上毒斑而全身有黑色斑點的哥哥不同，據母親所說，我是她見過的生下來最漂亮的孩子。

　　所以母親時常對哥哥念叨，我是上天祝福過的孩子，是她的恩賜，我們家的希望。

　　更多關于那段時間的記憶，我已經模糊不清了，最記得的就是母親常常抱著我在河邊曬太陽，一邊還會哼唱一些農家小調，哥哥也非常喜歡跑到我面前，拉拉我的手或者捏捏我的嘟嘟臉。

　　母親是落魄浪人和農家女的孩子。
　　祖母是個沒有見識的農婦，母親自小也糙養(yǎng)長大，大字不識，由于祖父死后家境實在困窘，實在生活不下去了，單純地以為只要長得好看就能在花街過上比之前更好的日子，祖母就義無反顧地把母親賣到了吉原游廓。

　　可是實際情況是，那時候的母親已經過了能成為禿接受培養(yǎng)的年齡，無法學習大見世的游女們需要學會的技藝（書法、茶道、舞蹈、樂器、和歌、圍棋等）。
　　因此，即使長了一張很漂亮的臉，卻也僅有一張臉，在年齡還較大的情況下，只能在切見世（等級最低的游女屋）接客。

　　一次只有百文錢的價格，接待的客人也大多是穿半纏著的職人或者農民，幾年的光景，母親就染上了梅毒。

　　在我和哥哥陸續(xù)出生后，為了維持生計，母親徹底變成了人們口中有“羅生門”般氣勢的，直接會拉住客人強迫他們進入房間的游女，來者不拒的名聲即使是在羅生門河岸也小有名氣。

　　我一歲的時候，哥哥六歲，他也開始去旁邊的游女屋當起了見世番學徒。
　　和其他見世番主要負責引客的工作不同，因為樣貌丑陋，他是被叫去給客人們嘲笑或者扔石子取樂的角色，每次可以得到一點茶水錢。
　　由于見世番又被稱為妓夫，哥哥又一直都沒有名字，從那以后，妓夫太郎就成為了他的名字。

　　哥哥開始在游女屋做工的時候，母親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了，能拉到的恩客也越來越少，和我在一起的時間就多了起來。

　　那段時間，也是我童年記憶里，最快樂的時間。

　　在我印象里，名聲不太好的母親，其實是一個很溫柔也很有氣質的人 。

　　母親是在祖父和祖母的愛里長大的，所以也一直力所能及地給我和哥哥很多很多愛。只要有時間，她會從河岸邊摘毛毛草，編成可愛的小兔子或者其他小動物送給我玩，同時也會和我回憶自己在農家快樂無憂成長的童年。

　　我清晰記得她和我說過的話：小梅，你是聰明有天賦的孩子，長得還這么漂亮，一定可以在吉原活得很好的。以后要是成為花魁，就好好努力，贖身后帶著哥哥離開游廓，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吧。

　　++

　　四方都被高高的圍墻和水溝包圍，游廓好像自成了一個小世界，外面的社會越是動蕩，吉原里的生意就越是火爆熱鬧。男人們好像把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壓力和委屈都發(fā)泄在了游廓的女人們身上，大中見世的游女們還好些，小見世和切見世的游女們遇到的客人，有些甚至以□□游女為樂。

　　面對母親有時接客后身上留下來的淤青和傷疤，哥哥和我都感覺非常憤怒傷心。特別是哥哥，他平時就承受了太多來自周圍人的毆打謾罵，現(xiàn)在面對母親的傷痛，眼神兇狠，發(fā)誓以后要把這些帳全都討回來。

　　母親抱住生氣地握緊拳頭的哥哥還有哭泣的我，摸著我們的腦袋，輕聲安撫，告訴我們，這就是來到吉原以后，身為最低賤游女的命運，即使不是她，也還有無數人在遭遇這樣的苦難，以惡止惡是行不通的。

　　母親還告訴我們，身為浪人的祖父，曾經也很厲害，受雇于大名參與戰(zhàn)爭，保護了我們的城市。
　　后面的生活再是困苦，也從來沒有仗著武藝為非作歹，去做燒殺搶掠的事。希望我們能夠記住這種不欺凌弱小的精神，堅強起來，要做一個善良且懂得感恩的人。

　　我們不能夠決定自己的出身是否高貴，可是可以堅守自己靈魂的高潔。

　　我記住了母親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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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歲那年，母親的身體終于支撐不住，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于是我們也被從游女屋內趕了出來，失去了唯一可以遮風擋雨的庇護所，在江戶町四處流浪。好在哥哥稍微有了一些力氣，他就決定去做討債人見習，未來能掙到更多的錢，還能住在揚屋町。

　　為了不讓哥哥那么辛苦，也遵循母親曾經的愿望，我決定從那時就去做禿。
　　哥哥好像對母親死于梅毒實在有陰影，同時想到之前母親接客遭遇到的人，非常不愿意我這么小就離開他，去那些“姐姐”身邊服侍她們。

　　“小梅，哥哥可以養(yǎng)活我們兩個人的，不要這么早就離開我�！�

　　看著哥哥有些哀求的眼神，明白驟然失去母親，他已經很痛苦，不愿意這么快又不能天天和妹妹見面，最終我還是一直到九歲才正式成為禿。

　　的確如母親所說一般，對于那些技藝的學習我似乎手到擒來，天生就知道要怎么將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現(xiàn)出來。

　　仗著長得可愛嘴也甜，除了幫姐姐們做雜事，我業(yè)余時間還主動幫著媽媽桑做了不少其他的活計，終于得到了半個月能夠去揚屋町和哥哥團聚一天的準許。

　　日子就這么波瀾無驚地過了幾年，就在我以為可以繼續(xù)這么安穩(wěn)地生活下去，直到真正成為花魁給哥哥也帶來更好的生活的時候，意外就這么突然來臨了。

　　由于學習進度很快，我13歲就可以作為伴奏出現(xiàn)在游女們表演的場合，從那時候開始，媽媽桑就在為我正式作為振袖新造出道而造勢，打算等我有了一定的名聲以后，就把我的初夜拍賣上一個好價錢。

　　就在在一次作為陪客參與表演的時候，我被一個武士看上了。他當時不顧我還是沒有畢業(yè)的禿，打算仗著自己是某大名旗下的紅人，想要強行約我單獨會面，被老板娘以吉原的規(guī)矩暗示警告才勉強作罷。

　　第二天剛好是每月兩次可以去找哥哥的時間，按照之前的習慣，我都會在晚上結束工作后在角町的木戶門前等哥哥來接我去他的住處。

　　就是在那個時候，等在路口的我，被喝得醉醺醺的武士強行拖到了旁邊的小巷子里。他好像神志已經有點不清醒了，看見我，一邊罵罵咧咧說著類似“不要不識抬舉”的話，一邊開始上手就想要脫我的衣服。

　　當時已經天色比較晚，是很多人玩樂過后開始休息的時間了，周圍沒有什么人。求救無門，知道自己貿然反抗一個武士也許會帶來更糟糕的后果，也并不能反抗的了身負武藝的武士。
　　我都快要絕望了。

　　這時候，我聽到了哥哥在呼喚我的名字。

　　趁著還沒有被捂住嘴，我連忙大聲叫著哥哥，也開始在那個武士的手下掙扎。我知道，武士的作為并不符合吉原的規(guī)定，只要控制住他，再帶到巡邏處，我們不會受到什么懲罰。

　　哥哥很快就從后面出現(xiàn)了，掙扎間看見哥哥的身影，我一下子哭了出來。

　　“哥哥！救我！”

　　發(fā)現(xiàn)真的有人來攪壞他的好事，武士惱羞成怒地狠狠煽了我一巴掌，我被武士打得摔坐在了地上。

　　“小梅！”

　　接下來的一切發(fā)展得實在太快，哥哥和武士開始憤怒地互相纏斗起來，然后在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哥哥把那個武士鯊了。

　　殺害一個武士，特別還是大名手下的紅人，這可不是一件小事，犯下如此重罪的我們，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是生不如死。

　　根本不敢回我所在那個游女屋，也不想讓這件事很快被發(fā)現(xiàn)，我強行鎮(zhèn)定下來，抹了一把眼淚，讓哥哥把尸體抬到羅生門河岸下游，找了一些石塊塞到他的衣服各處綁緊，把他拋到了河里。

　　然后跟著哥哥匆忙回到住處，拿上他剛收繳還沒來得及上交的錢，帶上之前買的吃食，把屋子收拾得和平常沒有什么兩樣，連夜逃出了吉原。

　　六歲的我可能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還沒有成為花魁，也沒有贖身得到自由，剛到十四歲的我就這么和哥哥一起，離開了那個著名的銷金窟。

　　++

　　不敢在江戶城內多做停留，我們就這么開始了在各地流浪的生活。越是遠離幕府統(tǒng)治中心的江戶，人員的管理就越是松散。聽說到了京都附近，由于倒幕派和政府軍的交戰(zhàn)，四處的村莊多是流民，我們打算也假裝逃難的流民到那里找個地方定居。

　　但是還沒有等我們到達預計的地點，在途徑一個剛結束戰(zhàn)亂的城池時，我染上了疫病。

　　“真想讓那些武士全都死掉好了！”
　　我躺在一個茅草屋里，哥哥坐在塌前，一邊幫我換降溫的濕毛巾，一邊恨恨地詛咒。

　　我知道他不光是在怨恨那個意圖強迫我的武士，還有武士們之間的斗爭間接導致了我染病的原因。

　　不想讓哥哥沉浸在消極的情緒里，我握住他的手，咳了兩聲：

　　“哥哥，花婆婆應該快要回來了，她去河邊洗衣服了，你去幫幫她吧～”

　　哥哥有一點別扭，還想再繼續(xù)守著我，低頭和我對視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答應了，摸了摸我的頭發(fā)，起身去找花婆婆。

　　花婆婆是我們在逃亡途中遇上的中年婦人，家逢變故，丈夫去世后打算帶著小兒子到京都附近投奔大兒子。

　　中途休息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第一次來月事了。雖然之前有聽教導我們的媽媽桑說過應該怎么辦，但只有完全不懂的哥哥在身邊，什么都不熟悉的我還是有些手忙腳亂。

　　同在一個地方休整的花婆婆發(fā)現(xiàn)了我的無措，主動拉住我，手把手教導了我怎么制作月事帶，又細心地叮囑了不少注意事項。言談間得知我們兄妹倆打算去京都附近時，就提議四個人結伴而行，互相照應。

　　其實按照年齡，我們本想叫她花姨的，但是她說她的大孫女只比我小幾歲，還是讓我們稱呼她婆婆。

　　花婆婆的小兒子幸吉是個獵戶，很會捕魚打獵，是個熱情開朗的少年，和哥哥差不多大，這段時間經常拉著他一起去林間摸魚掏鳥蛋，說是要給生病的我補充營養(yǎng)。
　　在和幸吉成為朋友后，哥哥眼見著也變得明朗了不少。

　　吉原外面的世界，遠沒有那么繁華，不過比起把女人當作商品，男人當做工具的冷漠社會，更加有人情味。庶民們的生活雖然困難，卻也互幫互助，自得其樂。

　　我喜歡這樣的世界，也想讓哥哥多感受一些人與人之間的溫暖。他在吉原的那些年，從小到大幾乎沒有感受過來自他人的善意，所以性情一直都有些乖張偏激，我希望哥哥能從和這些人的相處中多獲得一些快樂，感受到更多的幸福。

　　小半個月過去了，我的病情始終沒有好轉，我不想再拖延花婆婆他們和親人團聚的時間，就提議讓他們先走，我和哥哥再在這個荒屋繼續(xù)休養(yǎng)。

　　拗不過我們，再加上也的確思念大兒子，花婆婆和幸吉留下了一堆獵物和吃用，依依不舍地和我們道別了：

　　“記住我們的地址，等以后到了京都，一定要來找我們��！”

　　++

　　事與愿違，一段時間以后，見我好像精神變得越來越差，哥哥最終決定背著我回到江戶附近求醫(yī)。

　　“與其在這里看著你慢慢死掉，還不如回去求醫(yī)，即使有被發(fā)現(xiàn)逃跑處死的可能，也還有一線希望！”
　　“小梅，你一定要堅持住，不可以離開我，我們說好要一直在一起的�！�
　　“時間過去這么久了，吉原那邊說不定不再追究把我們逃跑的事情了，只要不發(fā)現(xiàn)那個武士………”

　　我靠在哥哥有些瘦削的背上，一邊聽著他用有些沙啞的聲音不緊不慢地碎碎念，一邊慢慢陷入了沉睡…

　　再次醒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到了一個很安靜的房間里，哥哥正在外面和一個人說話。

　　撐起身體出去門，我看見了和哥哥說話的那個男人：一雙七彩的眼瞳燦爛奪目，頭發(fā)是白橡色的，雖然笑得一臉悲憫的樣子，其實那雙眼睛里毫無波瀾。

　　察覺到我的到來，那個人轉過頭和我對視，“哎呀～真是一個漂亮的孩子啊，得了重病就這么死去的確實在是太可惜了。我的萬世極樂教剛好缺了一個圣女，你愿意來做嗎？”

　　“我要付出什么代價？或者讓我到這里，哥哥付出了什么代價？做圣女就可以活下來嗎？你能治��？如果我做了圣女，那哥哥呢？”

　　面對我一連串的質問，他居然虛假地流起了眼淚，裝出一副感動的樣子：

　　“哇！真是讓人感動的兄妹情深呢～我只是一個好人罷了，幫助他人是我應該做的事～”

　　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我上前拉住哥哥的手，向他道謝，言明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進到房間，一番交談過后我才知道，自我昏睡過后，已經過去了快一周的時間了。
　　江戶附近的醫(yī)館因為我們沒錢而不愿意接收，就在走投無路之際，他遇到了這個名為童磨的男人，被帶到了萬世極樂教。

　　“他把我們帶回來，肯定有什么目的，這個教會聽起來就很怪，哥哥，你不怕他讓你去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只要能讓你活下來，我愿意做任何事，即使是下地獄，我也愿意�！�

　　忍不住猛地拍了他手臂一巴掌，我有點生氣：

　　“哥哥！你忘記母親一直以來對我們的教導了嗎！我們面對不幸，可以抱怨，甚至可以去報復一下給我們帶來痛苦的人，但是我們不能給無辜的人帶去不幸，也去剝奪他人的幸福！”

　　“我最不希望的就是，因為需要我活下來，而讓別人失去生命！你不想失去妹妹，那別人也不想失去自己的親人�。　�

　　“哥哥，答應我，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做那些會給他人帶去不幸的事。我們已經犯過一次錯了，不可以再為了生存繼續(xù)錯下去。你要記得，內心堅守的原則是我們現(xiàn)在唯一擁有的東西了�！�

　　哥哥顯然也想起了母親，也想起了一路上我們遇到的花婆婆、幸吉還有其他也給我們提供過無私幫助和許多善意的人們，上前抱緊了我，語氣有些哽咽：

　　“可是，小梅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乙呀浺粺o所有了，要是你也走了，我該怎么辦！”

　　回抱住他，我想到一個主意：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把我的尸體燒了，然后把一部分骨灰裝在一個小瓶子了帶著，這樣也是我一直在陪著你呀�！�
　　“哥哥，不要害怕，我和母親都只是先去了地下，會在那里等你一起團聚的，你一直都不是孤單的一個人�！�

　　最終，哥哥答應了我，不去做傷害別人的事，放下心來，我心神一松，又再次陷入了昏睡。

　　++

　　這次恢復意識，我明顯感覺到了不對勁——嘴里好像正在嚼食著什么，是肉類的口感，眼神聚焦，我驚恐地發(fā)現(xiàn)，我居然正拿著哥哥的一只手在吃！

　　他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疼痛，見我恢復意識，還特別高興的樣子：

　　“小梅！你醒來啦！果然童磨沒有騙我啊，變成鬼以后，吃人的血肉緩解饑餓，補充了能量以后就會恢復意識了。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還記得一切嗎？我有遵守約定，沒有傷害無辜的人呢�！�

　　我可去你的吧��！
　　要不是嘴里還有血肉，我簡直想破口大罵！

　　什么叫把我變成鬼！還是食人鬼！
　　什么叫沒有傷害無辜！那就可以傷害他自己嗎！
　　這個出血量�。∷慌滤赖魡幔。。�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實在控制不住情緒，我硬生生咽下嘴里的東西，眼淚爭相涌了出來，嚎啕大哭：

　　“哥哥啊～～！你到底做了什么�。。∥沂遣幌雮o辜，可是我最不愿意傷害的就是你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啊啊啊�。�！”

　　“臭哥哥��！大笨蛋！�。鑶鑶鑶鑶柰弁弁弁邸�

　　“你要是死了我該怎么辦�。∫舶涯阕兂晒韱幔。∥矣秩ツ恼胰祟惖难饨o你吃啊嗚嗚嗚嗚嗚��！干脆我現(xiàn)在就去曬太陽一起死了算了哇哇哇哇哇！！”

　　沒錯，變成鬼以后，我腦海里就多了一些身為鬼的常識，比如有一個鬼王是鬼的始祖，能夠控制所有鬼，還在鬼的身體里埋下了詛咒，不得透露他的信息；鬼不能被日輪刀砍頭，不能見陽光，需要以人類血肉為食。

　　什么嘛�。�
　　這種受到多重限制還被掌控生命的人生�。�
　　這樣子茍活著！有什么意義嗎�。�

　　難以接受，有那么一刻，我是真的想要徹底化成灰死了算了的。

　　可是，看著臉上帶著幸福的笑容，一邊用僅剩的一只手給我擦眼淚，一邊不停輕聲哄我的哥哥，我還是不忍就這么死去——他為了讓我可以“活著”，毫不猶豫地幾乎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還能怎么辦，我轉過頭瞪向一邊看戲看得很開心的童磨，惡聲惡氣：

　　“喂！是不是所有鬼的血都可以讓人變鬼？”

　　童磨點點頭，還饒有興致地問我：

　　“哦呀？現(xiàn)在是妹妹打算為了讓哥哥不至于死去，反過來準備把哥哥也變成鬼嗎？”
　　“真是耐人尋味的親情和羈絆呢～看來我還需要多加學習～”

　　“那你又打算怎么緩解哥哥的饑餓，喚回他的意識呢？哦，不過和你不同，他是在清醒的狀態(tài)下變成鬼的，不會有失憶的風險，或者直接無意識開始吃肉的情況呢～”

　　“怎么樣，是不是有被安慰到？”

　　這個人說話，真的有點欠揍，他好像是想要故意惹怒我。

　　確認了，這個人天生就是一個沒有感情，體會不到喜怒哀樂的人，估計從小也沒體會過什么別人給予的正常的感情，才會對我們這么感興趣，合著是把我們當觀察研究對象了。

　　懶得管這個樂子人，我盯著哥哥，問他：

　　“哥哥，我想給你我的血，你愿意接受我的血，也變成鬼嗎？”

　　他愣住了，“可是…如果我變成鬼，并沒有人類血肉緩解我的食欲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

　　這就不得不提到我的血鬼術——“同心同體”了：
　　只要發(fā)動術式，就可以把自己的一切和觸發(fā)對象同步共享；或者也可以指定兩個人，只要實力不超過我，就可以強行讓他們的一切綁定，狀態(tài)統(tǒng)一，同生共死。
　　血鬼術的發(fā)動方式也非常簡單——觸碰到對方身體就可以。

　　如果我想要對付其他的普通人類，只要把自己和那個人一切共享，我砍掉肢體可以再生，可是他們不可以，簡直就是沒有代價的“以傷換傷”；要對付實力弱于我的鬼也非常簡單，把他和一個普通人綁定，再讓那個人類去曬太陽就完事了。

　　不確定哥哥變成鬼以后的實力如何，不過我也并不擔心，我們兩個人本來就是互相絕對信任對方，心有靈犀的兄妹，只要他全身心地接受我的一切，我的血鬼術照樣可以發(fā)動。

　　“哥哥，不要抗拒，相信我就好�！�

　　一邊咬破手指給哥哥喂血，我一邊發(fā)動了血鬼術。哥哥本來也是一個有非常頑強意志的人，自己也能抵抗食人的欲望，所以最終我們成功了。

　　更讓我驚喜的是，哥哥變成鬼后，不但手長回來了，身體也恢復了健康的樣子，雖然還是有斑點，但已經不再瘦骨嶙峋還無法挺直腰背了。

　　“哥哥，變得很帥氣了哦！身上的斑點變成點綴了呢。”

　　我知道，哥哥一直都很介意自己相比起他人而言病態(tài)的身體，在遇到健壯身材相貌姣好的人時，甚至還會無意識感覺嫉妒地抓撓自己。第一時間指出他的變化，我希望以后他能夠更接納欣賞自己一些。

　　雖然其實無論他是什么樣，在我眼里，他一直都是一個完美的好哥哥。

　　++

　　“啪啪啪～”
　　“真是令人潸然淚下的兄妹情深呢！”
　　“圓滿！是個好結局！”

　　一直默不作聲旁觀的童磨，這時候一邊鼓掌，一邊好奇地詢問我的血鬼術，是怎么做到幫助新鬼控制食欲的。

　　我留了個心眼，沒有告訴他可以把一切都同步共享的事情，只說可以做到雙方知覺感官共享，所以我?guī)兔σ种谱×烁绺绲氖秤�，也保證了他的清醒。

　　頓了頓，根據前面的觀察，我心里有了一個猜想，如果可行的話，說不定能以此拜托童磨告訴我們更多關于鬼的情報。

　　“童磨先生，并不能體會到感情吧？你有沒有好奇，所謂正常人擁有的七情六欲是什么感覺呢？要試試嗎？”

　　只是感情共享的話，即使童磨的實力比我強，我的血鬼術也可以做到這一點。

　　童磨很敏銳，發(fā)現(xiàn)我是有求于他，但也許由于以前一直只是模仿，能夠真正擁有一下情感，對他來說吸引力很大，他還是接受了我的提議。

　　然后我就看到他的那雙七彩的眼睛，煥發(fā)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說實話，那樣的景色，真的挺美的。

　　童磨現(xiàn)在是真的在開心：

　　“你的血鬼術，這種情緒感官的分享體驗，簡直就是完美的圣女人選呢～”
　　“怎么樣，要不要考慮在萬世極樂教做一段時間圣女？我正好待膩了，想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我向他表示，不能感受到情感，無法與他人共情，反而才讓他真的成為了一個不會被影響的傾聽者，一個高高在上，永遠不會失控的教主。

　　他聽完更高興了，覺得我認可了他的身份價值，然后向我們吐露了不少他知道的鬼的情報，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其他消息。

　　他甚至根據我之前的表現(xiàn)，看出我們都不想受制于鬼王，告訴我們鬼之間的情報共享一般是死前畫面，還有在靠近鬼王的時候，思想也可以被他讀取，不過我們接受的都不是直接來自于無慘的血，受控制的程度不深，可以自己試試能不能擺脫。

　　“我雖然已經是上弦鬼了，但只有在受到召喚的時候才會去找他。那位大人很討厭我呢～一般不會主動去閱讀我的想法的。”

　　“只是一時興起批量制作的雜魚小鬼的話，是不會引起那位大人的注意的哦。”

　　童磨的話，給我們吃了一記定心丸，在知道鬼王一直讓其他鬼追鯊一個叫珠世的，擺脫了他控制的女鬼后，我更是升起了希望。

　　最后，我們和童磨商討一番，我同意留在江戶的大本營，化名墮姬，當一段時間極樂教的圣女，替他守在教內當班十年，維護教內日常工作，他則去日本各處旅（chi）游（ren），發(fā)展更多信徒，也換換口味。

　　++

　　“小梅，對不起。是我的自私讓你現(xiàn)在失去了自由，明明之前在吉原的時候，你最希望的就是當上花魁，然后賺錢贖身，擁有自由自在地生活�！�

　　在自己也變成鬼知道了種種限制后，哥哥看起來真的很自責，他知道，比起有實力或者健康，擁有正直善良的品德才是更重要的。

　　“沒關系，至少現(xiàn)在我們兩個人能一直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不是嗎？哥哥說過的呀，只要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話，就是無敵的�！�

　　縮進哥哥變得更加寬闊健壯的懷里，我蹭了蹭他的下巴：

　　“有哥哥陪著我的話，我什么都不會害怕的，我們一起想辦法�！�

　　一番商討，我們大概做了這樣的計劃：

　　在極樂教期間努力幫助信徒們，得到的酬勞保存下來，等能從極樂教離開后，就開始學習醫(yī)術。

　　成為醫(yī)生前，每隔一段時間，用金錢去換取血液來食用，當了醫(yī)生以后，獲取血液的渠道就多了不少，還能幫助更多的人不必因為病痛而失去親人。

　　在極樂教的掩護下，由哥哥去偷偷調查那個武士的后續(xù)，還有對吉原我們逃跑的處置。

　　調查之后我們才知道，原來那個武士本來就是一個喜歡沾花惹草，還特別仗勢欺人的人，一朝得勢，在各處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他失蹤以后，也沒有人仔細去找，只以為是被尋仇了，他的上司大名更是迅速換了一個手下。

　　反倒是我和哥哥的失蹤在游女屋里引起了一陣尋人風波，因為年齡小，沒人認為我會是私奔逃跑的，姐姐們都擔心我是不是晚上見哥哥的時候，和他一起發(fā)生意外了。
　　我有些愧疚，把在極樂教給童磨打工的“工資”，附上一封說明情況的信，偷偷送到了最熟悉的姐姐那里。

　　在萬世極樂教待了一段時間后，我自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個教會現(xiàn)在是童磨身份的掩護，還能幫他找到各種各樣的“食材”。所以借著“圣女”的身份，我?guī)椭⒁?guī)勸了不少女性找到真正可以解決她們困難的地方，但對于有些已經被洗腦，堅定信仰教主，把那里當作避風港存在的人，我暫時也沒有任何辦法。再說，在還需要童磨幫我們在鬼王面前掩護隱瞞想要脫離的愿望的情況下，我也不能和童磨撕破臉。

　　我們只能盡力而為，做些自己能做到的事，去幫助那些人。

　　++

　　十年的時間對于基本感受不到光陰流逝的鬼來說，真的很快，我們也沒有浪費時間，借著教內資源和人脈，提前學習了不少醫(yī)學知識。

　　后來我們開始輾轉于各個醫(yī)館學習并醫(yī)治了不少人，一次游學的途中，遇到了珠世。

　　見到她的時候，我就察覺到了她可能就是一直以來我們想要找到的那個鬼，用紫藤花稍微暗示過后，我們確認了彼此的身份。

　　在她的經驗分享和幫助下，加上本身我們一直也沒有主動襲擊吃過人，最后，我們成功擺脫了無慘的控制。

　　珠世夫人告訴我們，在擺脫控制的那一瞬間，無慘是會有察覺的，但是只要距離得遠，再快速轉變位置，只敢躲在陰暗地方派遣別的鬼來追鯊的無慘其實已經沒有什么威脅性了。

　　為了保險起見，哥哥和我還是去找了道館，打算學學武藝變強一些，平時也總在一起對練。得知珠世夫人一直在想辦法對付無慘，我想到之前在游學中就有聽說過一個名為“鬼殺隊”的組織，詢問她知不知道這個組織的存在。

　　珠世告訴我們鬼殺隊是已經延續(xù)了幾百年，專門學習呼吸法，用日輪刀斬殺所有鬼的劍士隊伍，告誡我們要小心隱藏自己的身份，不要被他們發(fā)現(xiàn)。

　　雖然是鬼，但我們幾個其實都不會去襲擊并吃人，我覺得我們心中的“人性”說不定比某些嗜殺的大名還多，而且還有著同一個敵人，為什么不可以結盟呢？

　　即便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相信，時間總能證明我們的決心和堅持的。
　　現(xiàn)在我們只要努力做好能做的事情，就夠了。

　　如果以后真的要與無慘決戰(zhàn)，我愿意站在人類的那一方，，提供自己的力量。

　　哥哥好像對我的決心有些疑惑，“小梅，明明不像珠世那樣和無慘有仇，為什么你還想要去對抗那種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存在呢？”

　　“這么多年來，我們一路走走停停，遇到了不少天災人禍。哥哥，普通人在這個時代已經生活得很困難了，就不需要再有一種名為鬼的存在威脅他們的生存了。我們的母親，祖父母都是人類，是幸運才沒有遇到鬼，但如果真的有轉世，他們的轉世還會那么幸運嗎？”

　　“就像祖父保護過城池，也幫助過不少人那樣，我們既然現(xiàn)在擁有了異于常人的力量，就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多保護一些像花婆婆、幸吉那樣溫暖善良的人吧。”

　　++

　　六十歲那年，我決定把自己的經歷還有一路行醫(yī)的心得記錄下來，寫一本《墮姬回憶錄》。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我們以后不知道還會活多久，也許一百歲的時候，我就不會記得年輕時還身為人類所經歷的一切了。趁著還記得，把這些事都寫下來，以后也可以翻看回憶。

　　“小梅，為什么要叫墮姬回憶錄呢？”
　　“我的妹妹，才不叫墮姬這樣糟糕的名字。”

　　“我只是想，身為鬼，我能活不知道多久，就不叫媽媽留給我的名字了吧�！�

　　哥哥還是像年少時那樣愛摸我的頭，他一邊摸頭，還要一邊捏捏我的臉頰：

　　“這么漂亮的一張臉，怎么也不能說是墮姬，起碼得是別的更美好的詞匯�！�

　　但其實他自己，也還叫著“妓夫太郎”這樣更加糟糕的名字。

　　這幾個名字，是我們經歷的一部分，也是我們那并不是很光彩的年輕時期的寫照。

　　+++

　　墮姬母親死于梅毒是由于她的名字為“梅”所以被如此推測的，我就直接拿來用了。

　　因為墮姬的故事里提到了她因反抗武士被燒死（也有說是武士侮辱她哥才被她戳瞎眼睛的），江戶時代是最后一個武家政權時代，所以設定兄妹倆出生于江戶時代，幕府末期社會比較混亂時期的吉原。

　　笨蛋美人的確很可愛，不過我個人還是更喜歡有腦子的美人。出生在吉原，幕末戰(zhàn)爭期間，想要真正能活得好，光靠一張臉是絕對不行的，個人私心想寫個兩兄妹HE的甜文，她必須有個好腦子，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爽，就不要和我強調喜歡腦子不好的墮姬了。

　　本文她的血鬼術，因為不再是花魁了，同時心態(tài)觀念也發(fā)生了變化，所以血鬼術和原著不一樣了，同時因為有堅定的信念，她也變得更強。

　　結合珠世和禰豆子的經歷，私設可以憑借意志擺脫無慘的控制，何況妹妹也不是直接接受的無慘的血，她接受的是童磨的血，反正一切都是為了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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