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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
小時候在我和妹妹之間,姥爺最喜歡的就是我。
他說我遺傳到了他的精髓——腦門。姥爺腦門大,老了之后清晰可見上面的皺紋。他說這是智慧的象征,我卻不以為然——同學總說我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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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爺喜歡用他的小胡子刮我臉,我總會推開他說癢。姥姥說姥爺年輕的時候很帥,從那時就有小胡子。我覺得有了小胡子倒是特別像抗日片里的日本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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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我小時候在爺爺家呆過兩年時間,姥爺每次問我“喜歡爺爺還是喜歡姥爺?”我都會毫不猶地說“喜歡爺爺!”姥爺總開玩笑道:“我一棍子把你爺爺屁股打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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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小學之后,人人都夸我聰明,學習從不讓人操心。姥爺總盼望著未來:“將來考個好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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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級前,幾乎每個周末父母都帶我去姥爺家。姥爺身體不好,姥姥鐘愛打麻將,還不喜歡做家務。姥爺就一手扶腰一手拿著拖把拖地,嘴里還抱怨著:“郭云杰你能不能起來收拾收拾!”姥姥笑道:“這不是有我家老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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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級上,姥爺病情加重,卻不樂意在醫(yī)院呆著,只好家里醫(yī)院兩頭跑。每個周末我們都去看望姥爺,我卻滿不在意,覺得姥爺肯定會沒事兒。姥爺叫我貼臉,我覺得我長大了,這樣太幼稚,就一次次推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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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春節(jié),媽媽因為不放心姥爺,選擇留在娘家過年,初三再回爺爺家去。除夕,姥爺卻突然捂住心口,大家忙打了120。我第一次坐上了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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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說姥爺大大小小的手術做了個遍,仍不見好轉。想是本地醫(yī)療水平不夠,想去北京。但去首都看病必然很貴。根據(jù)打聽,剛好有個從北京來的腫瘤醫(yī)生來本地講座,便抱著圖方便的想法留在了本地。誰成想跟本排不上號,只好作罷。不算平安的度過了我四年級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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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五年級了。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放學時已經黑天。我坐上爸爸的車,去了醫(yī)院。病床上的人臉色蠟黃,一見我過來就掛上了笑臉。我們一家人談天說地,暢想著病魔褪去后美好的未來。老姨提議說:等老爸病好了,咱們就租個房車自駕游。媽媽說:要去海南的寺廟給咱爸祈!褷斦f一句話緩半晌,幸福的笑臉和焦黃的底色十分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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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寒冷的冬天總算過去了。姥爺不愿住院,死活要回家。清明假期,媽媽開著新買的車載我去醫(yī)院接姥爺。姥爺由衷的為大姑娘換了新車高興,讓我高考完就去學車,也整個小車開開。我心里說,那還得有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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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們一家三口回了爺爺家。奶奶依舊張羅了一桌好菜。飯后我和媽媽一起看電視,白娘子正思慕著許仙,姥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你爸倒下了!我給他做人工呼吸也不好使!好像要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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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家在鄰市,正常開車要將近兩個小時。而我身下的車好像就要飛起來。媽媽在哭,爸爸安慰她,自己卻也落下了淚。我相比難過,更多的是不可置信。我不相信……我從沒想過姥爺真的會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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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眼前的尸體,不敢相信他昨天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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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親戚都來了,手臂上都帶著黑色“孝”字袖標。媽媽原本穿了一件紅色皮夾克,現(xiàn)在換了一件姥姥的黑色衣服,短時間內也不能穿紅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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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請了一天假,去參加姥爺?shù)脑岫Y。到現(xiàn)在我都無法接受這是個事實。我們低頭默哀一分鐘,這一分鐘內我腦中閃過了與姥爺?shù)幕貞洠虐l(fā)現(xiàn)我們親密的時刻少之又少,當時可笑的覺得自己已經長大,其實才是個小屁孩兒。(當時的我也才五年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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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被火化,變成了一個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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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山莊的邊緣,他就長眠于此,意為金邊銀邊,富貴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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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舅舅在家,姥爺和他說一會兒一起下樓取快遞。臉洗的干干凈凈,穿戴整齊,還帶了個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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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等出家門,就倒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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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連忙打了120并告訴了姥姥。姥姥回來后還以為他只是暈了,做了好幾遍人工呼吸都無濟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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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生趕到說人已經沒了,死于心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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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后,姥姥只能自己打掃衛(wèi)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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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生死,姥爺永遠在我們心中。
不過想他時,不能馬上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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