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混混。

　　一個長得還不錯的混混。

　　因此在我們那幫小團伙里，我不是領(lǐng)頭的，卻是桃花最多的。只不過那些看得上我并愿意與我打交道的，都不是些什么好好學(xué)習(xí)的乖乖女罷了。

　　乖乖女才含蓄內(nèi)斂，像她們那樣的都直接追。

　　而我的話……來者不拒。

　　但也僅僅只是不拒，我從來沒有答應(yīng)過任何人，也沒有明確說過我的女朋友是誰，更沒有亂搞。

　　直到有天中午，距離下午上課還有一段時間，我和兄弟們一起在外面逛，在學(xué)校附近的小巷子里看到了兩個女生。

　　我旁邊的兄弟喲了聲：“這倆妞不錯�！�

　　“左邊那個染綠發(fā)的看著脾氣挺爆，”另一個殺馬特發(fā)型的兄弟說，“右邊那個還好，但也沒我女朋友好看�！�

　　“哎，秦姜，”那兄弟拍拍我肩膀，“你去問這倆妞要個聯(lián)系方式�！�

　　“這種事找我干什么�！蔽遗拈_他的手。

　　“要不是你長得最俊我能找你？”他更用力地拍了拍我，“去�！�

　　染發(fā)的那個妹子脾氣確實不好，一句“沒手機”就把我打發(fā)了。另一個姑娘倒是加了我。我瞄了一眼她微信頭像，純白。

　　“‘沒手機’，這屁話你也信啊？我還就想要那妞微信來著，旁邊那個我倒是不在乎。”他嘖一聲道。

　　“就這屁話你都看不出來她不想給微信��？”我白他一眼。

　　“沒勁兒�！蔽倚值艿�，“這也快上課了，走走走�！�

　　“旁邊那個你不在乎就歸我�！蔽覔u搖手機。

　　“姜哥還打算擴充魚塘啊？”殺馬特兄弟問。

　　“小姑娘長得不錯，真撩到了帶著多面。”我說。

　　“還是我姜哥精啊。”殺馬特朝我豎了個拇指。

　　我兄弟的預(yù)判有點失誤，返回學(xué)校時還不到開校門的時間。

　　秋初的陽光依然熱烈，沒有人愿意在太陽地里干等著，于是我們?nèi)チ诵≠u鋪。

　　我沒什么想吃的，就讓他們挑著，我站在一旁抱著手機等。

　　手機看著看著我就點微信里頭去了�？粗且粔K白色頭像，我的好奇心難得被激發(fā)起了些，我點開她的朋友圈。

　　基本上都是自拍。我一張張的翻著。不過這姑娘長得確實不錯。

　　“歡迎這位轉(zhuǎn)校生加入我們的班級！”等教室來齊了人，老師便將這個突如其來的轉(zhuǎn)校生拉進了班里。

　　隨后他站在講臺上帶頭鼓掌，臺下很快響起一片掌聲。

　　我沒鼓掌，我只看到這個姑娘站在我們教室的講臺上，彎著眼睛笑著說：“大家好，我是池南�！�

　　又看到她一步步的走到我面前，坐到我身邊來。

　　“又見面了�！彼潞笳f。

　　我忍不住問，“你坐我旁邊干什么？”

　　“這教室難道還有其他空桌椅？”她環(huán)顧四周。

　　“啊�！蔽毅读艘幌�，反應(yīng)過來。

　　這有些令人尷尬。我偷偷看她一眼，還好，她沒有在意，正垂著眼眸翻書。

　　后來的日子，我和同桌的她逐漸熟絡(luò)起來。她不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好學(xué)生，但成績卻還不錯。而我，秉承著想要把她拉進我魚塘的信念，總是對她沒話找話。比如在練習(xí)冊上翻出一本極簡單的題來問她。

　　她經(jīng)常會回我一個省略號，我知道她的意思，她是在無語為什么這么簡單的題目我依舊不會。

　　其實我是故意的，太難的題你也不會講啊。

　　但我又會在幾秒鐘后收到她的語音，點開來聽，是她告訴我的講題步驟。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無聊，但我還是會點開來聽一遍。為什么呢？不知道�；蛟S是我有強迫癥，總想聽完一條完整的語音，僅此而已。

　　不過，每次我問完題，總會在她朋友圈看到來自她的吐槽：[帥哥的腦子是不是普遍不太好使？]

　　我不喜歡久坐不動，每到課間總是第一個沖出教室。明明沒有事也要去。偶爾還會遇上我兄弟。她好像也有這個習(xí)慣，我常能在教室門口看到她。放學(xué)的時候也是，我有時能在校外遇見她。每次問她去干什么，她總說要去校門口周圍的那家過橋米線吃飯。她確實饞。

　　某天中午，很巧，遇到了附近學(xué)校的一個兄弟，緊接著遇到了她。我習(xí)慣性跟她打招呼，她也回了我?guī)拙洹?br>
　　待她走遠，兄弟問我：“你認(rèn)識她？”

　　“我同桌。”我說，“挺漂亮的。怎么，你看上了？我?guī)湍阕�？�?br>
　　“這聯(lián)想力，我就問問�！彼终f，“不過誰敢追她啊，大名鼎鼎的渣女啊�！�

　　“��？”我猛地一下回頭看他。

　　“我靠你反應(yīng)這么大干啥�！毙值芘呐男乜冢皣樜乙惶��！�

　　“你怎么知道？”我看著他。

　　“你應(yīng)該知道她是轉(zhuǎn)校生吧，”這個與我異校的兄弟說，“就是從我們這兒轉(zhuǎn)過去的啊。她在我們學(xué)校里常跟著另一個脾氣挺大的女生混，打架倒是沒她那么狂，但是感情史挺……一言難盡。”

　　“就是養(yǎng)魚唄？”我問。

　　“是……也不是。她挺會撩的，長得也和你說的那樣，漂亮。從不腳踏好幾只船，但換男友太頻繁了——一旦在一起后就嫌人家男生這不好那不好，分了后很快又能找著下一個�！�

　　“臥槽……是嗎？”我有點不太相信，畢竟她在我們學(xué)校里從不這樣，“我還想撩她來著！”

　　這位兄弟眼前明顯一亮，“哎呦我，可以�。∥叶纪四阋彩莻�海王！海王配海后，天生一對啊這！”

　　“……嗯，”我應(yīng)一聲，說，“滾你的吧�！�

　　下午上課時總想問問她我兄弟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醞釀了好久，一側(cè)眸看著她雙手捧臉微低著頭，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了。

　　最終我的目光被她發(fā)現(xiàn)了。她沒說什么，只傾過身揉了一把我的頭發(fā)。

　　我的心跳在這一刻，忽然失控。

　　“你，干什么？”我在幾秒鐘的發(fā)愣后問。

　　“你的頭發(fā)上有夕陽�！彼f。

　　我這次終于正眼瞧她了。我望過去，她坐在窗邊，逆著夕陽，沖我笑。

　　一瞬間我信了兄弟的話。

　　挺會撩的。

　　也就是這一瞬間，我決定不再給我狂跳的心臟找什么借口了。

　　老子就是喜歡她。

　　那晚我刪掉了不少女生的微信，我告訴他們我有喜歡的人了。

　　后來她好像越來越大膽，一個女孩子，居然和我以好哥們相稱。

　　還常過來揉我的頭發(fā)。她說我的頭發(fā)像是那種剛剛洗好的的泰迪狗的毛。

　　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感受。

　　我他媽當(dāng)時心臟跳得多猛你知道么？

　　但我又不敢追，也沒法追。在班里，她總是獨來獨往。好像跟誰都能聊，又跟誰都不太熟。想找個人了解她的興趣愛好，沒有。

　　我只好一直找她給我講題。

　　很快一本練習(xí)冊上的題都被挑的差不多了，我被迫去書店偷偷買了本兒。這回的是真題，上邊都有印著哪道題是出自哪個城市哪一年的考試真題。

　　我隨便翻了幾頁。目光隨意一轉(zhuǎn)——

　　池南。

　　我的手猛地頓住了，眨了幾次眼好好地看了幾次——是的，我沒有看錯，池南市。

　　居然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那晚，在我向她問題之前，我點開了手機上的天氣預(yù)報，點擊添加城市。

　　我將池南市輸了進去。

　　我的手機上，又多了一個她的名字。

　　最近我發(fā)現(xiàn)她的脾氣變了。

　　連下課我喊他出去玩，也沒怎么搭理。

　　身為她的好同桌我當(dāng)然要打探打探情況，我問她怎么了。

　　“你管我呢，你又管不著�！彼@么回答我。

　　是啊，我又管不著。

　　但我想管啊。

　　六一那天，我看到了她新更新的朋友圈。

　　內(nèi)容是“六一兒童節(jié)許愿，祝一切都好”。

　　我評論：多大了你，還過兒童節(jié)��？

　　她發(fā)了個無語的表情，然后回我：“你管我呢，我死都是少女�！�

　　好吧。

　　可能是我腦抽，我竟然在想，那我死都是什么？

　　少男嗎？

　　那少男是不是也能過兒童節(jié)？

　　管它呢，過了就過了。

　　于是我也跟著在心里許了個愿。

　　祝她，如愿以償。

　　時間過得很快。升高三、成人禮、百日誓師、一模二模三模。

　　一天，她問我想去哪。

　　我說成績不好的人是沒有選擇權(quán)的，考哪算哪。

　　“你呢？”我問。

　　“還是想考南淵師范大學(xué)吧，”她說，“離家近�！�

　　“嗯。”我轉(zhuǎn)著筆，裝作漫不經(jīng)心，“挺好的�！�

　　那天晚上我沒有在手機上問她題，而是在晚自習(xí)時，當(dāng)面問了。

　　她一邊用手指繞著頭發(fā)一邊低頭看題，看出來解法后跟我講，最后沒有忘記她的那句口頭禪：“所以，帥哥的腦子到底是不是普遍不太好使？”

　　當(dāng)初聽這話沒感覺，現(xiàn)在聽上去卻很讓我開心。

　　她叫我?guī)浉纭?br>
　　于是我頗為自戀的說：“嗯……可能是吧�！�

　　她笑了起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

　　她的朋友圈幾乎保持著一天一條的更新頻率，我也就這么逐漸養(yǎng)成了每晚看她朋友圈的習(xí)慣，今晚拿起手機，果真又更新了。

　　她又說了那句話：“祝一切都好，高考順利�！�

　　我評論了她，也還是那句話：“祝你如愿以償�！�

　　兩天后，高考結(jié)束。

　　一大幫子人扔書扔得轟轟烈烈。

　　在我們學(xué)校的白玉蘭樹下，向她告了白。

　　“你喜歡我？”她聽笑了，“我可不信啊�！�

　　我深呼吸了一下，開口：“你猜為什么我認(rèn)識這么多女生，只讓你摸頭？”

　　“你猜我為什么每天都會給你的朋友圈評論�！�

　　我看到她一愣，隨后笑起來，說：“當(dāng)初不是說好了嗎，你是我好哥們，怎么能喜歡我呢？”

　　“而且你該不會不知道我是個渣女吧？”

　　“以前在隔壁十中的時候，他們可都是叫我海后的�！�

　　“現(xiàn)在我沒看見。”我說，“我不相信�！�

　　不過在南淵中學(xué)里，我確實沒有見過她養(yǎng)魚。我還是可以假裝是我聽了謠言一場的。

　　她沒有說話許久，久到我這顆本來已經(jīng)失望地快要停跳了的心臟死灰復(fù)燃。

　　一下一下的，比什么都劇烈。

　　我想我愛她。

　　如果被拒絕了，那我就再也不娶了。

　　她忽然抬眸，看著我說：“我家里出事了。”

　　我一愣。

　　但又聯(lián)想到她以前的狀態(tài)和朋友圈，又覺得一切都有跡可尋，便又不是那么吃驚了。

　　我說：“沒關(guān)系，我愛你，我陪你。”

　　結(jié)果她猛地把我推開了：“你是沒有關(guān)系！我呢？你連二本都考不上吧，你能給我什么？”

　　隨后，我們雙雙默在原地。

　　“秦姜�！彼傲宋业拿�。

　　“我們成年了，是大人了�！�

　　“已經(jīng)沒有任性的權(quán)利了，知道嗎？”

　　我點點頭。

　　“就當(dāng)我沒來過吧�！蔽衣犚娢易约赫f，“祝你如愿以償�！�

　　“再見。”她離開了。

　　隨之帶走了我的青春年少。

　　但她終究帶不走我的心啊。

　　我的心臟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爭氣，每每只有想起她的時候，才跳得最烈。

　　同學(xué)聚會我沒去。我想，她不愿見到我。

　　后來，她的朋友圈還是在發(fā)，少了我的評論也一樣。

　　大海不會因為一杯熱水而沸騰——

　　——或許以前，是我打擾她了。

　　我看到她在朋友圈說，她上岸了，考上了，問題解決了，一切都好了。

　　而我來到了一個嶄新的城市，一邊上學(xué)一邊兼職。

　　那天夜里想她了，也不敢聯(lián)系。只能點開天氣預(yù)報看看池南市的天氣狀況。

　　一天，我看到她的朋友圈，她說幾年以后，她想去大城市看看。

　　我盯著看了好久。

　　幾天后，舍友問我怎么忽然開始學(xué)習(xí)了。

　　我笑笑不說話。幾年后收到了研究生錄取通知書。

　　憑著這個，我找到了好工作，來到了大城市。

　　我感覺，我快要把她忘了。

　　就連朋友圈，也很少看了。

　　其實當(dāng)時的我并不知道，她那個時候住進了和我相同的小區(qū)，還養(yǎng)了一只泰迪。只是我從來沒有看見她而已。

　　她最新更新的一條朋友圈里，是這么寫的。

　　“又見面了，他還是沒變，還是以前那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帥哥。

　　他還是沒有猜出，七年前我明明認(rèn)識這么多男生，卻還是只摸他的頭。

　　也沒有猜出為什么我愿意即使說些廢話，也要每天堅持發(fā)朋友圈。

　　更不知道為什么我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找男朋友。

　　他都不知道。

　　算了吧，我不想再等下去了�！�

　　以上這些內(nèi)容，我皆沒看到。

　　此刻的我，正沉浸在她向我告白的喜悅之中，無法抽身。

　　既然無法抽身，無法放下，那就永遠愛著吧。

　　你說對嗎？

　　余生中，我唯一的，女朋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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