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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札
她將他掐入水中,他最后掙扎,她放開手,靜靜的看著,咬住下唇,淚撲撲而下。
---------《蝴蝶札》
“三小姐!三小姐!大小姐,二公子都到了。這次小姐您再不露面,老爺真的會生氣的,小姐,你快起來吧!睙o視丫鬟的焦急呼喚,她將被褥緊緊裹著身軀,軟紅被褥外是枯冷的寒氣,她如貓咪一般將臉頰蹭著松軟的織物,輕呼出的細潤氣息滲進去,溫暖的讓她打顫。
湖心小筑紅綃居,一座纖細的石橋曲折而通至。紅燈照水,血潺粼粼,看的人深刻,看的人懷思。今夜,如孤島般的紅綃居一路張燈結彩,直至夜宴之地。
云府之主大壽之日宴請朝中文武,達官貴人在廳堂之上摩肩擦踵。來往者走過厚重華幔旁,她的目光緊緊盯著這一刻......緊緊的盯著眾人的動作.....眾人的反應。
“汝憐,三請四求,你的架子真堪比公主皇妃呀,父親可是差一點就又生氣了!倍巛p晏輕抬袖口,三分薄醇咽下,聲色下熏紅的燈籠滲染,清俊相貌霧氣迷障。
她抬起瓷娃娃般的幼嫩面容,黑的妖異的雙眼,絕美雙睫迷離凄凄,目不轉睛的看著二哥,饒是輕晏早已看習慣她那特異于常人的眼睛,當下也被這視線所逼忍不住皺了皺眉。
“叫我來做什么,又來彈琴嗎!彼崮坌∏傻拇桨耆缣一ㄣ逵,一抹淡嫣淋漓。
“好好表現(xiàn),要不然我都保不住你了!陛p晏彎下身來,附耳提醒她!翱,汝顏正和你的未婚夫說話呢!
抬眼望去,紛繁的人障從眼中層層遞進過,酒宴正憨至高潮。目光終停在一處,視線所至的少年好似感受到她的視線,停下與身著繡紅衣衫的女子的交談,癡癡的看了過來。紅衣女子也順著少年的目光看了過來。
“你看,曾乙侯爺也坐在那,我?guī)氵^去吧。”輕晏微微青扇半掩住唇,饒有興味的注視這兩人穿透的目光。癡人,便是如此,只看的到他們想看的,這算不算是目中無人的一種呢?牽起面前瓷娃娃的手,看著她纖弱嬌小的身上加諸的重重疊疊衣衫,裙裾在地上緩緩挪移。一擺一動,一釵一鬢,細節(jié)完美,真是如偶人一般的精致。父親大人精心培養(yǎng)的瓷娃娃啊,用來捕獲的就是如曾乙侯府公子這般的人物。輕晏輕笑,魔魅的蝴蝶,一不小心就讓人被其鱗粉所惑,所以他從來都避開這陷阱一般的眼神。
她抓緊了輕晏的手,捏的緊緊的,繞過硬木桌時有幾人向這兩人打招呼,紛紛贊嘆著這一對絕代無雙的壁人。輕晏微笑應答,眾人一陣寒暄。她想放輕松心情,既來之則安之,可是周身人的氣味,雜念,塵息,好似身陷窒息潮水。笑聲如刮骨刺刀,寒暄時特有的陰陽怪氣。待來到公子杳茗身前時,她已經將頭低了下去。
輕晏青扇掩笑朝汝顏調侃道:“大姐,你在這談的倒挺歡,可憐這一對鴛鴦隔桌望斷秋水呢!比觐佂送陸z,甜甜一笑道:“哎呀,是我疏忽,光顧跟曾乙侯大人相談甚歡,都忘記帶汝憐見杳茗這等大事。”
“汝憐......”公子杳茗癡癡而望,臉頓時紅了。輕晏輕輕推了推她,她頓時反應過來,“見...見過公...子!币痪鋯柡弥,她不知該說什么,噤語不言,杳茗帶有熱度的眼神令她舉足無措,一群人的目光注視而來令她有快被這目光給分食的錯覺,不由渾身打顫的更厲害。
“汝憐,怎么就知道跟杳茗說話,把曾乙侯大人視為無物成何體統(tǒng)!比觐伓似鹨槐疲蛑谂赃叺娜A服魁偉之人敬道:“大人,吾家小妹便是如此形貌,若有無禮之處,汝顏代小妹向大人賠罪吶。”
“哈哈,無妨,無妨,女子矜持是好事!痹液钚Φ溃骸拌密矏鄣墓媚铮匣匚亩〞r一直未曾好好端詳,來來來,今日讓我好好瞧瞧! 洪亮凜人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大過周圍的喧囂,恍然失神,四周聲音越來越大,一聲一聲叫喚,言語在周身飛舞,穿破她的魂魄。
“汝憐!”青晏猛推了一把她,她重心不穩(wěn),一個踉蹌。被曾乙侯雙手扶住。一個回神,她猛然抬頭看向眼前人,睜大的雙眼更加溢黑。“妖...”只聽得眼前人一聲抽氣。
她慌亂低下眼角垂下頭,一個抽身從曾乙侯雙手脫出向后退去。
“大人,您別怕呀,小妹是正常人的,她不可怕的!比觐佢s忙道,“小妹汝憐只是眼睛與常人有一絲絲不同而已!
“姐姐,你在亂說什么啊,汝憐哪里不正常了,莫讓汝憐難以做人啊!鼻嚓谭瘩g道,汝顏甜美一笑,又遞上一杯酒水,“大人,喝杯酒壓壓驚。”
“哈,汝憐的模樣果真是汝見尤憐,我又怎會怕呢,我兒果然好眼光,好眼光!痹液罟笮σ粧邔擂巍K贿@笑聲所炫,心為之一震。
“父親大人,你嚇到汝憐了!辫密鴳z惜的上前!叭陸z,你跟我來,我有東西給你!彪p手拉過她的繡衣,杳茗羞怯的只敢拽著衣擺。她望向他遠山眉黛,春霖含笑,鋪面而來的安心與溫暖,眼前人正就像是她最愛的棉被一般,只有他周身的氣息才能令她呼吸。
云府依水而建,九曲橋在闊大的秋霧湖上,月淋漓下遠處一片白茫茫。走出宴廳,兩人各懷心思,說是為透氣也好,說是為了重裝臉上那快掉下來的面具也罷。
“這月色,這湖水,可真是茫啊。”
“怎么,你茫了?”從月色中收回視線,汝顏轉頭看向輕晏。
“惹你生氣了?”輕晏依舊扇面半遮顏,汝顏伸手將扇子奪了過來。“我最討厭你這個習慣,說話就說話,故弄玄虛做什么!
無奈的笑了聲,“姐,你今天也太急功近利了吧?”
“你找抽?”汝顏橫眼瞪了過去。
“名門閨秀風范,閨秀風范,姐,注意氣質!陛p晏趕忙退了一步,眼前人動怒可不是說說而已,不躲開也許真的會一巴掌打過來,從小到大的經驗已經夠豐富了。
“你今天什么意思?我在跟乙侯說話,你在那里拆我臺!”本想出來冷靜冷靜對那一對鴛鴦的妒火。不提也罷,一經提起,原本壓抑的怒火此刻向著輕晏傾瀉而去。
“啊呀,大姐,我只是純粹好心提醒你,只針對乙侯表現(xiàn),可是會成效不大啊!
“父母之命皆媒妁之言,我想要爭取我想要的東西,直接讓乙侯滿意我便成!
“你不喜歡杳茗嗎?”
“那并不重要吧。”
輕晏走到石欄邊,手摸上粗糙的石面。道:“我所想要的,便是這里的所有,細致到這腳下的方寸之地,終歸我有!比觐佂蛩溃骸拔胰艏蕹鋈,這個家不就是你的了,所以,你助我只對你有益無害。如果我留下,家族傳統(tǒng),家傳嫡系,不分男女,你應知道是什么后果!
“是啊,所以我對姐姐你向來很坦白啊,我的心思對姐姐你可是毫無保留呢。只是有時不免在想,作為一家之主不是會比做人家媳婦的權利更大,雖然云家比不上曾乙侯的勢力,但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后不是更好嗎,做弟弟的不免好奇猜測姐姐如此謙讓的心思啊!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比觐伆櫰鹈碱^,她厭煩自己這個弟弟整天說話保留三分的習慣,在那故作心機深沉,以為什么人都可以測算。
“做弟弟的愚鈍,還請姐姐開釋。”
“杳茗是獨子,這點便夠了!比觐伝氐馈
“哈,我明白了。這確實值得放手一搏。啊呀呀,這下,我該為曾乙侯家擔憂了呢,他們引了一匹狼回去了,哈,性命堪憂也!
“閉嘴!比觐伜莺莩獾馈
“是,是,我閉嘴。那么......”輕晏取回扇子,繼續(xù)輕舞笑談!拌密V于汝憐,如果就算是曾乙侯大人不滿意自己的兒媳婦,但是杳茗堅持要讓汝憐過門的話,我想曾乙侯大人也無可奈何的會同意吧。如果真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的話,姐姐你該如何做呢?”兩相寂靜,輕晏不言不語等著汝顏的后話,紅燈橋,奈何路,欲望的波濤永無止息,橋下的水聲一如心中漣漪。
“那就讓曾乙侯大人的心更堅決一些!比觐佈壑型赋鰶Q絕。
江水兩別月分道,愁月一輪月何辜。
云府內,同一片天空下,兩處不同的方向,氛圍劃開的區(qū)別是如此的美妙離奇?聪蛱炜,一月三身,迷迭不知虛實。歡欣,愁緒,人皆以月為名,但月不變,殊觀人變。
兩個不大的身影蜷在臨靠湖邊的房屋陰影下,這里遠離宴廳,一片冰冷蕭瑟,唯一的聲音只是湖水隨風起波拍打石階的嘩嘩。兩道分別看向不同方向的視線,一個給了面前細枝籠中的生靈,另一個給了身旁這個更美的蝴蝶公主。金色的碎片隨著籠中小生靈的翅膀扇動,化作綿綿的金雨。
“你喜歡嗎?這是西南的彩云鄉(xiāng)上供的貢品,圣上將其賞賜給我爹,我爹說他不好玩物,便將這個給了我。很美對不對,我送給你!币簧礤\衣的公子,溫情絮絮,愿用這輩子說的最美的話來說給伊人聽,愿用這輩子笑的最美的表情展露給伊人看。雖然他也不知,自己最美的話是什么,自己最美的表情是什么。這一生,也才剛剛開始,他也不知一輩子究竟是有多長,只能誓愿窮盡自己心之所有。就算這心尚不夠寬闊,但他不求裝下天地,只求心內有伊人長駐之地,再無他求。
“噓......”手指貼上他的嘴唇,他一顫。手指的柔嫩,散發(fā)著一股軟香,他甚至有沖動想要將它含入嘴中。汝憐笑了,為眼前這美麗事物而忘憂。“你聽,它拍翅的聲音好可愛。”眼中的金紅蝶,那炫目的,招搖的美。她只想看著它,它也只看著她,水風不論,人蝶兩癡。
一蝶便換得伊人悅,他心中滿足感漸漸散發(fā)至四肢百骸。望向她的眼,她的睫,她的臉頰,她小巧的紅唇,眼睛是黑的那般單純,是那般澄澈。
他回想起第一次見到汝憐時,他承認他有被她的那雙眼睛給嚇到,全黑的眼眶如同詭異妖瞳,但就當他露出懼怕的眼神的時候,他清楚的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痛苦,那是怎樣一般讓人憐的神色,他無法形容出來。
傷害了她,他的一個害怕的表情傷害了這個弱小孤單的靈魂。汝憐,汝憐,汝如此讓人愛憐。他從那時,還尚未知自己想要一生保護她的愿望。她的異于常人的黑色妖眼,并非是可怕的事,而是她澄澈內心的癡癡表達。如果他要告訴別人,他因她那雙眼睛愛上她,別人肯定會覺得他瘋了。
“三小姐,公子。原來你們在這里,老爺叫小的叫你們回宴廳!辫密鴱陌V望著汝憐的狀態(tài)猛然驚醒,略有些不悅的看了看傳話的下人,收斂起心緒,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會帶你們三小姐過去!
“是,小的告退!毕氯祟I命告退。
“汝憐,我們回去吧,風漸漸大了!鄙焓钟銎鹑陸z,汝憐卻動也不動。望著她因自己的禮物而現(xiàn)出的癡態(tài),心里一陣甜蜜。“你真是直接又可愛。”他微笑道。
這里是哪里?對了,這里是我的房間。汝憐呆呆的看著視線上方的帳幔,或者是什么也沒看。那人是誰?那是什么宴會?華麗,凄冷。真實到仍好似能感受到夜風吹在身上的噤寒。夢?我癡迷的是什么?蝴蝶?
溫暖的陽光在絲綢被面上,坐起身,她伸出手摸上光線,白色的褻衣寬大,黑色蓬松的長發(fā)披散蓋住了半邊身子。她好似第一次看到光一般,充滿了觸碰的渴望。
“小姐,你這般模樣,真像精靈吶。”
她猛然轉頭,男人?女人?為什么會有人在我房間里?下一刻,她不禁奇怪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想法,這不是一直都在自己身邊的人嗎,一直與自己同宿一房的親密之人。“弦迷......”輕輕喚男子的名字,一雙手很快覆疊在她的手上。
“日都中天了,你還真是能睡啊,你就不怕你哪天一睡不醒?”他輕笑道。她從未飲過酒,但莫名的會覺得他的聲音便是與那酒是同般滋
“長睡不醒也是一種天荒地老,這不也是美妙的事!彼螒{他為自己穿衣,他的動作快速又輕柔。她喜歡注視著他深絳色閑衣上絲絲縷縷游絡著的金線蘭花。每次與他坐在桌邊下棋時,陽光照在他身上金色的蘭花上,目眩神迷。
“這世上沒有天荒地老哦,小姐你睡糊涂說什么傻話呢!
她不能認同的反駁道:“為什么不能呢?這人是有一天會死,天地不是永恒常在?書上不是說過物我兩忘,生死即破。所以永遠是存在的呀。”
“啊呀呀,我的小姐,弦迷今天可是第一次知道小姐你原來想成仙啊!蹦凶芋@訝道!疤烊撕弦幌嗤,這天地也會有死的一天怎么辦?那何來的永遠呢,這不都是會死嘛。”
“這,這,天地的壽命肯定會很長啦,肯定是接近永遠啦!”想到自己確實矛盾了,又不肯對著眼前人認輸,汝憐開始拼命想反駁的話。
“接近,真渺茫的詞呀,也許明天就是永遠的盡頭也說不定哦!毕颐岳^續(xù)逗她,看她抓狂也是一種樂趣。
“你~~你~~你真討厭!”氣呼呼的抓起枕頭砸了過去,弦迷躲也不躲的挨了下來,閉著眼任她砸,嘴角偷偷的笑!靶〗,你脾氣可真大呀!北辉业念^發(fā)凌亂,弦迷苦笑道。
“哼,你不服氣?”走到桌子邊,桌上已經擺好了各色美食。肚子餓的咕咕叫,她想到睡覺是很美好,可是如果醒來的時候是這么難受,那睡覺也不是件美事了。弦迷也振振了衣,坐在桌邊,清風徐徐吹進窗內,看向窗外,遠處石橋邊垂柳悠悠,幾里無喧囂,只有微微幾只鬧春雀在嬉戲,春滿人亦潤。眼前的小姐一身顏色鮮艷的華服與同樣明媚的屋子好似融為一體,景與人渾然不分,畫中人,人中畫。
汝憐嘩嘩吃著飯菜,如同惡狼一般。弦迷笑意盈盈的看著她,從來不阻止她這不雅的行為!靶〗,今天天氣不錯,要去游園嗎!彼⒁曋谏L發(fā)梳理的整整齊齊流淌在背上,前額卻又散落著發(fā)絲,風總能讓他顯得既安靜又飄泊。離紅綃居不遠處的另一處大宅外,兩人坐在椅子上,汝憐百無聊賴的踢著腿,足下的草地被蹭的凌亂。弦迷望了望大宅旁的一只木柱,上面懸掛著一只巨大銅鈴,風不斷搖晃著它,可卻一絲聲音也沒有發(fā)出。
回頭看著正在使小性子的小姐,他從心底卻希望她能更加任性一點。什么時候,他想維持這樣的生活呢?他有時會如此的問自己,任性的人為何拼命壓抑自己。
此刻,壓抑的人又是誰?
汝憐睜大了眼睛,眼光盈動,弦迷一猜便知她的企圖,嘆了口氣!靶〗,園內春花爛漫,小姐何必想要出外呢,府外可是很臟亂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好無聊,就在這呆呆的看花有什么好看的,我想要見其他人。”
“小姐,要看人也不必出府啊,你看那里!毕颐允种赶蚝膶Π,一片小小的樹林中隱隱鮮艷的人影竄動。
“那是!”汝憐跑到湖邊,湖面上,遠遠一艘小舟緩行而來。
“這是為小姐特意準備的哦!
船上,一名粉衫女子一手搖槳,披巾輕盈飛舞,水袖悠長。三人坐上小舟飄行,向著對岸而去,汝憐看著碧湖中好奇的魚兒被波浪推開,再望望弦迷,他依舊是那么溫柔。 [我的眼睛可怕嗎?]猛然閃上心頭的聲音。搖了搖頭,汝憐不解自己最近怎么,總是胡思亂想一些東西!拔业难劬υ趺纯赡芸膳拢颐哉f它很美啊,最近我還真是奇怪!
“怎么了?”弦迷將汝憐攬入懷中,柔聲撫慰。
“我最近總是做怪夢。”
“哦?說來聽聽。”弦迷微微皺了皺眉頭。
“我夢見我在一個宴席上,我夢見一只蝴蝶,好美好美的蝴蝶,發(fā)著金色的光。還有一個男人,好溫柔的聲音。可是夢一醒,這些就變的好模糊!比陸z歪著頭努力回想著。
“你是不是最近累了?前段日子帶你去看的蝴蝶群,結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溫柔的男人,好啊,你在夢里想除了我之外的男人啊。小姐,你真是傷我的心吶,唉,弦迷該找個地方去哭了!毕颐詣e過頭,露出傷心的表情,伴著幾聲抽泣。
“太假了!比陸z輕推了下弦迷的臉,面色卻已羞紅,將頭更埋進弦迷懷中。粉衣女子望向弦迷,弦迷轉頭與她看了一眼,面色凝重,將懷中人兒抱的更緊。
林中翩躚來去的紅黃人影,鋪上金絲織就的華麗的地毯,眾人席地而坐,兩兩三成堆嬉戲談笑,汝憐好奇的接過一人遞過來的杯子,杯中微微泛著金色光澤的液體!斑@是酒?”黃衣女子搖了搖頭,微笑道:“這是流光,小姐,嘗嘗吧!
泯上,清涼染上唇,眼中閃過一陣暈眩,短暫的暈眩過后,雙目仿佛明鏡被人擦亮,眼前風景頓時更加鮮艷,軟紅十丈,紛紜萬象,仙子觥籌交錯,柳下浮光掠影。
流光性味甘甜,她一飲而盡,耳邊是清晰的風聲。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的宴飲,第幾次的肆意,只要她想要做什么,這世上總是讓她如意,瑤池仙境也不過如此,上天待她如此,夫復何求。
“弦迷,我想看蝴蝶,你能讓他們來嗎?”
“這有何難,小姐,你看,它們來了!泵悦芍H,成群金紅色的蝴蝶漫天飛舞,林中灑下陣陣金雨。陽光燦爛,流光不醉人,人自醉。
月懸中天,汝憐光著腳走在橋邊,干凈的石橋留著白日的余溫,腳軟軟的接觸,那是一雙好似在發(fā)光的纖足。弦迷雙手交疊,衣袂靜擺長衣。她望了一會月,深吸了口氣,鼻息間都是溫暖宜人的風,橋下潺潺的流水都是流著溫涼,這美好的幸福的一切。微笑......收起笑容,忽然襲上心來的一陣憂郁。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她緩緩吟著書卷里的句子。說她矯情也好,無病呻吟也罷,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偼痪氲拿髟,她想她此刻應該被牽起思緒,可是為何,出口的詞句依然像是表演。
“江水兩別月分道,愁月一輪月何辜。”從背后傳來的答句,她轉過頭去問道:“這是什么意思呢。”弦迷沒有回答她,眼光卻越過她看向橋那頭。她意外的發(fā)覺,總是不驚不徐的弦迷面上露出了驚訝神色,她也頓時好奇轉過頭看向橋那邊。風中鈴鈴作響,汝憐聽見木柱上那些從來沒響過的銅鈴此刻灑下漫天清脆。風也被這鈴聲催傷,凄迷的抖動起來,一陣一陣,斷斷續(xù)續(xù),忽強忽弱。
一人正上橋來。
身形蹣跚的老翁,緩慢的步上月光灑滿的橋面,隱息可辨的華貴衣衫,隱約可感覺的緊張,不可思議的事情恍然發(fā)生,好似月光升起的幻覺。耄耋老翁一步一步,身形漸直起,華貴衣衫愈見清瘦。待此人走到了汝憐的面前停住時,已是一翩翩美少年。弦迷走了上去,那人移開一直向著汝憐的視線,望了他一眼,淡淡的,渾不在意的。弦迷走過他身旁,停了下來,輕輕的說了一句耳語。少年微微點了點頭,淡淡笑意,道:“如果是從前,也許會,但此刻,我只想看看她! 弦迷露出了個慘笑的表情,笑,笑中卻露著難解的苦意,無奈,歉疚,甚至一絲恨意。
汝憐奇怪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弦迷走下橋去,看著這如幻覺一般的男子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不知該說什么好,此刻,是不是應該害怕,“弦迷!比陸z心里七上八下,望了望橋下,又望了望眼前少年,不知如何是好。
“汝憐.....”一聲中,深到見不到底的深情。
“你認識我?你是?你是弦迷的朋友?”汝憐驚訝道,她對眼前的人毫無印象。
“你不記得我了嗎!鄙倌暄壑辛鞒鲆唤z哀傷,隨后又笑了笑,“罷了,罷了。春秋浮華過,今生一夢長。還能再見你,已經是上蒼對我的憐憫!彼欢,這少年眼中仿佛窮盡蒼穹的深邃,亦不懂他糾結起來的哀痛表情是什么意思。少年默然不語許久,忽然淡淡道:“讓我好好看看你。讓我抱抱你,好嗎!
“我,我不認識你。”她雖不解,但是卻還是明白這少年想要做什么,她除了弦迷之外,不想給別人抱,當下連連后退!拔揖鸵吡,這是我最后一個心愿。”少年懇求道。
“不,不行。我......我不認識你!比陸z搖著頭道,全黑的雙眼露出微微的懼意。少年無奈一笑,道:“你還是如此惹人愛憐吶,汝憐汝憐,唯汝吾憐。”少年抬起手,欲摸上汝憐臉頰,被汝憐驚惶閃開,手空抬,少年失落的搖了搖頭!澳菗Q牽一下手如何,我的小姐?丛谖胰绱讼矚g你,千里迢迢而來。小姐你如此善良,也不忍讓我傷心對吧。”少年委屈的撇撇嘴,伸出手去,好似要哭出來似的?吹綄Ψ降拇_是如此的傷心,汝憐慢慢的伸出了手。
少年握住入手柔夷,卻是漸漸的越握越緊!翱矗揖褪菍δ闳绱艘(guī)矩,呵呵......我多想對你不規(guī)矩一次。可惜我是個膽小鬼啊。沒有抗爭到底,沒有不顧一切。汝憐,對不起,我最后只能跟你說這句對不起!
“公子......你!比陸z越來越費解,她聽不明白少年在說什么,只知道少年渾身在顫抖著,而她的心,也在顫抖著。忽然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好似要將他揉入心中般的緊。
“公子!”汝憐嚇的驚慌失措,大聲的叫道“弦迷!弦迷!”劇烈掙扎著,卻絲毫脫不出少年的力氣。少年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她的掙扎,又好似早就知道會是如此。在汝憐看不到的面上,痛苦傷心糾結扭曲,兩行清淚滾落而下。他貼上她鬢發(fā)絨絨的耳邊,輕輕道:“下次......我還會見到你嗎! 遠處鈴聲響的更加劇烈。他放開了她,轉頭看向遠處,遠處無人,但他面色哀傷的閉上了眼。待風吹干淚,最后看了眼她的容顏,溫柔一笑。
汝憐楞楞不解的看著少年奇怪的舉動,腦中一片空白。風依舊嗚咽著,月下少年飄動的衣衫漸隱!霸僖......希望......”咽下了要說的話,少年仿佛用盡一生的力氣,轉過了身,向著來路而去。一步一步,和來時相反,一步一步,年華在這一步又一步中深刻,壓彎了他的脊背,蒼老了背影,青春就像是一個笑話。
汝憐帶著滿心的不解,看著這奇怪的人來,奇怪的人去。暖風不再,她從來沒覺得如此凄冷。翻卷殘云,月未陰翳,但滿地銀霜卻好似有了感情。一瞬間,汝憐心口痛到無法自抑,有什么東西瘋涌至身體深處,下一刻,眼中余光只看見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橋那頭。而她眼睛一黑,再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走過府門,弦迷叫住了他,道:“原來是兩位差官大人開的路,所以你才能進到這里來!毖矍耙缓谝乱话滓孪蛏倌曜吡诉^來!斑@便是你的最后愿望?”
“是的,再見她,我再無遺憾!崩先宿D身,平和的望著弦迷。
弦迷道:“你什么都不問嗎?為什么會她會在這里,為什么會變成如此!
“差官大人,都已經告訴了我!崩先似届o的說道。
弦迷道: “你恨死我了吧!
老人眼中流露出悲傷,卻好似為眼前人而傷,默不言語。
弦迷感嘆道:“你比當年成熟多了,這便是人的歲月的力量嗎!
老人苦笑道:“是啊,人是多么渺小,無知,欠下這世上萬物太多太多。我欠你的,該如何還!
“你沒有欠我,欠我的都已經為我還了。如果你真想還我,那你這一生如此,也算還了。”
“哈,是嗎。”老人淡淡一笑!澳阋呀洓]有恨了嗎。對我,對她亦如是!
“不,我依舊恨她,她是我最大的仇人,所以我才為她準備了這一切,最對的起她對我所做一切的報復方式。”弦迷眼中露出怨恨,迷蒙了他目光。
“差官大人,我可以走了! 老人轉身深嘆了口氣,不再看他。
臨走時,一旁的白衣人轉頭對著弦迷道:“閻王大人許你的期限快到了,你也該準備好了!比皾u漸消失在遠方,弦迷屈膝跪地,嘆,風又將私語傳至何方。
“主人......一路走好。”
她隨同杳茗走進宴廳,一眼便望見父親大人對他的笑顏。她手提細枝籠,發(fā)現(xiàn)眾人的目光都聚集上來,趕忙將籠子摟的更緊;\中那只金線蝶仿佛什么都不知道,還是盡情的揮灑著它的美麗。
“這,好珍奇的蝴蝶啊!
“真是從來沒見過。”眾人為一只蝶騷動起來。
曾乙侯看到了汝憐手中的那只蝴蝶,走了過來,將杳茗叫到身邊,“你將這只蝴蝶送人?”
“父親,這是你早已送給我的,我想送誰也是我的自由吧。你看,它跟她多配,我的蝴蝶公主!辫密Φ囊荒槹V迷溫暖,語意更是不由拒絕。曾乙侯無奈的搖了搖頭,“算了,你愿意送人便送了吧,那本是玩物,當初我便后悔給了你,你給了別人也好。”
“謝謝父親大人成全!”杳茗歡喜道。
曾乙侯寵溺的說道:“你都先斬后奏了,我還能如何!边@獨一無二的愛子便是他心頭全部,他要做什么他從來不阻攔。
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要一看這宴會上的新奇,汝憐眼露驚恐,用衣袖將這籠中生靈與這般如狼似虎的眼神隔斷。
“憐兒,給眾位叔叔伯伯們看看!痹聘髟品抛呱蟻碜柚棺约号畠旱臒o禮行為。
“父......父親,這......是公子送我的!
云放對自己女兒現(xiàn)在的不知進退行為非常不滿:“知道是送你的,只是給眾大人看看,給我!
“啊,原來是曾乙侯公子所贈給小姐的啊,曾乙侯公子和三小姐真是一對璧人,如此甜蜜讓人欽羨!
“小姐如此珍愛此物,那我們就順了小姐的意思吧!
“曾乙公啊,不知何時能喝上這杯喜酒呢!
眾人眼見尷尬,紛紛識趣的轉移話題,云放的臉,頓時青了!叭陸z,去獻曲一首。絹兒,去替小姐拿琴來。”一把將蝴蝶的籠子搶了過來。蝴蝶在籠中被這搖晃一驚,四處亂撞。
汝憐心疼的想要伸手,但眼光接觸到父親眼中寒霜,頓時也不敢再違逆。
琴不久就拿來了,卻是汝顏送到了桌邊,眾人紛紛退開,靜等云府三小姐獻藝。蝴蝶被放到眾賓客的位子上一一傳看。
汝顏放下琴,對著汝憐耳語一句,“你的蝴蝶,還真是可憐吶!闭f罷笑著退開。
心系蝴蝶,每每眼光看到蝴蝶被一人傳過去,汝憐的心就揪起來,手上的章法越是混亂。一曲《東上》斷斷續(xù)續(xù),時停時錯,眾賓皆愕然。云放的臉色更青了。一曲罷,云放對著身邊的下仆道:“帶小姐回房!毕缕皖I命走過去,汝憐被拉著離開宴會,回頭萬般不舍的看著那還在眾人手中的蝴蝶。一臉急得快哭出來的表情。
杳茗在一旁也甚是著急,終于忍耐不住走到各位大人面前,“各位大人,恕小輩無禮,可否讓杳茗將蝴蝶給三小姐帶上。杳茗知這是很無禮的要求,杳茗再次賠罪!
“杳茗!”曾乙侯對兒子這過于癡的行為有些不滿了,而杳茗仿佛沒聽見,看著各位大人。
“公子當然請便,是我們對不住,霸占了小姐心愛之物。公子趕快送去吧,沒什么好賠罪的,哈哈!笔帜没\子的一位官員笑著道,將籠子遞了過來!岸嘀x各位大人了!辫密舆^蝴蝶,就奔了出去。
“公子真是體貼之人吶,真是一對璧人。”“看來好事要近了啊。恭喜!”眾賓紛紛向云大人與曾乙侯敬酒祝賀,剛才拿一番小風波很快便淹沒在喧嘩中。
坐在梳妝臺前,侍女絹兒手中梳篦絲絲縷縷滑過長發(fā),暈紅的一盞燭火在桌邊閃爍。侍女看著桌上那籠中奇異的蝴蝶看的呆住了,手中動作斷斷續(xù)續(xù),不過她亦不擔心會挨罵,因為正在梳頭的小姐也同樣看的癡了,根本就沒有理會誰的動作是否停了。
燭火下,蝴蝶靜靜的停在籠中細枝上,此刻緩緩的一開一合著翅膀!敖亙,你說它會不會餓了!泵腿晦D頭,絹兒手中的梳篦被頭發(fā)一帶,也驚醒過來。“奴婢不知。”絹兒搖頭。
“蝴蝶會吃什么呢?”汝憐眼光閃亮的問道。
“奴婢不知。”絹兒繼續(xù)搖頭。
“你怎么都不知道呀。”汝憐失望的埋怨絹兒。絹兒驚惶失措道:“奴......奴婢明日去問問其他人!
“我應該先去問公子的,萬一弦迷今晚餓死了怎么辦!比陸z傷腦筋的趴在桌旁,將鼻子蹭到了籠子上,眼中只有籠中世界。金線蝶竟然也轉過身子,對著汝憐靜靜不動。
“弦迷?”絹兒奇道。
“我為它取的名字,怎么樣,好聽嗎!”汝憐歡喜的說道,笑顏如花。
“好聽是好聽,可是小姐為何為它取這個名字呢?”
“從書上看來的嘛,錦瑟無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鵑。詩不都是這么說的。你看它停在細枝上,像不像停在迷弦上?”汝憐滿心都是得意。
“小姐真是好才氣!”絹兒贊道。而汝憐卻是一副如夢初醒,想到了什么!皩,對啦,蝶戀花,蝶戀花!
“什么蝶戀花?”絹兒不解問道!霸娫~中不是總是將蝴蝶跟花放在一起?花,就是花啦。我要去找花!”說罷站起來,向門外奔去!靶〗!小姐!風...風寒!”
身穿白色的睡衫,汝憐恍若無感,只一心癡狂的向著花園奔去,越過小筑前的石橋。侍女絹兒在后緊緊追著。在通過回廊時,正與向另一個方向而去的輕晏相遇。
“啊呀呀,我的小妹啊,你怎么穿成這樣就跑出來了。”輕晏搖著扇子皺著眉笑道。絹兒這時正好趕到,氣喘吁吁道:“給,給....給二公子請....”
“好了好了,禮就免了,絹兒,你怎么讓你家小姐就這樣跑出來,這幸好是被我撞見了,要是被府里其他男仆看見了,成何體統(tǒng)!苯亙簼q紅了臉色,不敢言語。
“二哥,是我自己跑出來!贝丝桃哺械阶约捍伺e動確實是不雅,汝憐低下了頭不敢看輕晏。“不關.....不關絹兒的事。”
“好了,二哥我也不是要責怪你。你這么晚跑到這來干嘛?”輕晏知自己的這個小妹,向來做事出人意表,常人根本猜不到,說的難聽一點,跟瘋子只有一線之隔。
“我想要花!陛p聲如蚊音。輕晏一時沒聽清楚,又再問了遍:“什么?”
“花,想要花。”
這回,輕晏是徹底聽清楚了,但聽清楚了并不代表理解了!耙ㄗ鍪裁矗窟這么晚出來找花?小妹,如果你想要房間里擺花的話,跟我說一聲我會叫人送過去,不用這么晚跑出來就為了找花呀!
“可是,蝴蝶,蝴蝶!比陸z結結巴巴道。
“蝴蝶?是說那只杳茗送你的蝴蝶嗎?怎么了?”
“蝴蝶,蝴蝶他......”
輕晏頭疼的合起扇子,向著絹兒道:“絹兒,你來說吧,你家小姐怎么了?”
絹兒躡躡的道:“小姐的意思是為蝴蝶找吃的,小姐說蝴蝶也許會吃花。所以,所以,小姐要出來找花!
聞言一愣,隨即笑了開來,輕晏搖扇道:“哈哈......原來如此,不愧是小妹會做出來的事。好了,你們先回去吧,花等會會叫人送來。汝憐,回去吧,就穿這么少在外游蕩會染病。”
“小姐,回去吧!苯亙豪^汝憐,半推半帶著。
“花,花!比陸z心心念念。
“二公子說會處理這事,小姐,我們先回去吧!苯亙簞竦溃陸z終是拗不過絹兒,隨著絹兒向來路方向而去。輕晏搖著扇子,靜靜目送,扇子越搖越緩。“癡人。”好似一語雙關,癡的不知是什么。合起扇子,袖擺一搖,繼續(xù)走自己的路,面上已經恢復成漠然。
鮮花果真很快的送到,是早開的桃花,零零碎碎裝了一盒子。一并送來的還有一小罐甜蜜。一張紙上書著:“傻妹子,用蜜喂!比陸z看著一陣溫暖。小心翼翼的將籠子打開,“小姐,小心蝴蝶會飛!苯亙涸谂蕴嵝训。汝憐將大堆的花瓣堆進籠中,好似鋪成花之褥。蝴蝶輕盈飛舞,落在了花上,她甜甜一笑,將粘著蜜的手指伸了進去。“來,弦迷,過來。”輕聲的呼喚著。絹兒掩袖輕笑,“小姐真癡,蝴蝶聽不懂人話啦。”
但下一刻,絹兒便不再笑,而改以驚奇的神情看著籠中的金線蝶真的輕落到汝憐的手上,正啜飲著香蜜!靶〗悖∷娴!”“噓,別叫!比陸z笑的幸福,打斷了絹兒的話,生怕此刻任何話會驚到這美麗的生靈。
暖燭慵懶,瓷人盈盈。
臨睡前熄燭,汝憐側臥在床上,眼里眷念不舍的望著那在黑暗中金燦燦的蝴蝶。一陣一陣金色沙雨,迷離了整個夢。
夜晚,有人打開了她的窗,夜晚,有人又關上了窗,手中,一片璀璨的流金色,在月光下被人一吹,金色粉末飄飄搖搖碎落到湖水中,美的讓人側目。
“小姐,小姐快醒醒啊,不好啦!出事啦!”在夢中被搖醒,天光刺眼,汝憐半天才睜開迷茫的眼睛!班?”
“小姐你快看!”絹兒急得不行。
汝憐迷糊朝著絹兒所指的地方一看,頓時五雷轟頂般呆住了。桌子上,金線蝶的籠子被打開了,蝶失了半邊翅膀,正在桌上垂死掙扎。她手捧蝴蝶,淚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猛然睜開眼睛,“啊......啊啊。”黑暗魖魑包圍著她,涌上心頭的強烈無依感,汗水泠泠濕了衣更濕了心。她痛苦的呼喚著:“弦迷!弦迷!”誰能來救救她,夢又在一次模糊了,只剩下驚魂未定的恐懼感。
門窗早就關上,床簾也早就放下,密閉的空間,黑暗到連自己都看不見的地方,伸手抓不住浮木,她快要被自己心頭奇怪的感情給溺斃。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夢到這些,夢里的人在睜眼的那剎那,便被風吹至遠去,模糊難尋痕跡。夢里唯一剩下的,就只剩蝴蝶......蝴蝶。蝴蝶叫什么名字?為什么又想不起來了。蝴蝶翩翩飛舞,蝴蝶斷翅掙扎。她的心好痛,淚水嘩嘩如泉涌,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明白,為什么還如此難受。手緊緊捏著身上的被褥,滑潤的錦緞冰涼,卻是她唯一的依靠。
“蝴蝶,蝴蝶!惫Q事暡粩,忽然,一雙手碰到她,緊接著,她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蝴蝶如何?”溫柔的聲音響起,她頓時緊縮起身子,全心撲到懷抱中。只有他,能讓她安心。
“蝴蝶好可憐,它好痛苦!好痛苦!我好痛苦!”黑暗中看不清弦迷的樣子,但這般溫柔安撫的聲音只有他。汝憐再也控制不住在溫暖下崩潰的心思,嚎啕大哭起來。
黑暗在默然,許久,“蝴蝶讓你如此傷心嗎?”
汝憐沒辦法再說出任何話語,只能揪著弦迷的袖子,淚水沁濕了他的袖子。感覺到火燙與冰涼,看不清表情的汝憐,看不清的思緒。下一刻,緊緊抱住了在自己懷中悲慟的人。緩緩道:“我的小姐,只為一個夢,就如此傷心,那下次你要是夢見蝴蝶死了,你又該如何?”
“不要!不要!”汝憐猛的搖頭。
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哈,不要嗎。小姐你真那么喜歡那只蝴蝶?不過是只蝴蝶不是嗎。”
抽泣聲不斷,忽然揪緊的手一松,懷中人兒癱軟了下去!昂煤盟!睂⑺匦路呕卮采希w好被褥!昂芸炀徒Y束了!
“后悔嗎。你真的愛蝴蝶嗎?哈!焙谟鞍l(fā)出一串低沉的笑聲。
氣派非凡的連城大宅中,幽靜的一座院落里,一名身著華貴衣衫的老婦人坐在庭院中的湖邊,清冷檐下?lián)P揚大雪,樓臺亭閣孤身外。
一名侍女立于一旁,正將婦人身上的皮裘又添了一件。侍女道:“夫人,外面如此冷,還是回屋里去吧!
“你先進去吧,我想看雪!崩蠇D人微睜著蓬松眼皮,絮絮的雪花在眼中似看非看,朦朧成一片。
“夫人不進去,那婉兒就陪著夫人!笔膛駜喊底源炅舜晔郑⒃诶蠇D人軟椅后。老婦人再沒言語,仿佛已經被這片素白所迷,再聽不見別的,看不見別的。
“婉兒,你祖母已經好好下葬了吧,給你的錢還夠用嗎!眿D人微微轉頭,對婉兒道。
“四日前已經出殯了,夫人的恩德,婉兒再次感激!蓖駜汗Ь创鸬馈
婦人緩緩道:“不用謝我,你祖母雖不是我房里的丫鬟,但總算為云家舊人。這點后事我也應該為她做的。”
“當年把她嫁出去,變相的趕他出府,也不知這么多年來,她究竟有沒有恨我!眿D人目光竟有一絲哀傷,陷入了回憶之中。
婉兒道:“祖母并不恨夫人啊,我剛到云府時,祖母有叮囑過我要盡心好好服侍夫人呢!眿D人僵直耷拉的嘴邊微微一笑,道:“是嗎,她不恨我嗎!
“怎么可能恨夫人呢,夫人您當時給了祖母一大筆錢,祖母很是感激你呢!蓖駜禾鹛鹨恍。
“你想不想知道,我為什么趕你祖母離開嗎?”
“婉兒不知!弊婺敢恢钡饺ナ蓝紱]有提過這件事,婉兒在心中也很好奇。
老婦人幽幽道:“你祖母是我三妹的丫鬟!
“云府內,還有另一位主子?”婉兒奇道,她從沒聽過其他的仆人們說過。大家只知道祠堂內供奉著夫人的一位弟弟。婉兒也一直以為自己侍奉的云家只有兩位主子,只是夫人的那位弟弟很早就去世了。
婦人問道:“這么多年了,你祖母沒有跟你提過嗎。”
“沒有,祖母從沒提過。婉兒今天是第一次知道!
婦人又微微一笑,只是笑的無比凄涼。“是嗎,她從不提嗎,是啊,誰能說出口呢,這驚世駭俗。知道的人,也許都恨不得將這些事徹底忘掉,更不會告訴他人了。”
“婉兒被您的話給弄糊涂了,婉兒不解,這位三主子究竟如何?”
婦人笑的更加慘然,伸手撫上自己飽經風霜的面龐,緩緩道:“汝顏,汝顏,傾汝之顏。汝憐,汝憐,唯汝吾憐。”
“夫人,汝顏不是夫人您的名嗎,這汝憐難道是......”
“聰明的婉兒,正是你所想,汝憐,是我那三妹的名字。”
“和夫人的名字一樣美的名字,婉兒開始對這位三主子感到好奇了!
婦人輕嘆道:“當年的人一個個都去了啊,我這條殘命也快了吧,很多話,我最后還是不想全部帶進土里。你知道我曾經是個滿身罪孽的人嗎?”
婉兒驚訝道:“夫人如此仁厚,怎會有罪孽,這一定是謠傳!
婦人伸手握住了婉兒的手,語重心長道,“婉兒,單純的傻丫頭,我可不是你所想的好人吶。三妹,便是我的報應,是我一生的恨。”
婉兒靜靜等著婦人繼續(xù)道,內心仍是不愿相信。
當年事,歷歷畫卷翻涌而上心頭,婦人緩緩道來。
“云尚書,聽說你府上有只奇異的蝴蝶,我等幾位好奇而來,可否拿出讓我們觀視一番。”那日,眾官卿貴胄在宴會上一見那蝴蝶異寶,回家后紛紛與妻兒說起,一敘新鮮。各府的公子小姐平時閑談時,也拿這件奇事出來當做談資。更甚滿大街都在添油加醋的流傳著云尚書家的那只“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哪的幾回看!钡暮
終于幾位皇子公主都知道了這事,紛紛被吊起了好奇心,這不,十四皇子協(xié)同幾位下臣家的公子來到了云府上,要求一看異寶。云放頗有些得意,向來想向上示好,一直苦無機會。這次機會竟自動掉到了自己面前,他吩咐汝顏出來好生待客,心中暗自盤算著,自己的女兒如果能被哪位皇子看中,那更是平步青云的契機啊。
汝顏笑意盈盈的接過侍女的托盤,放在桌上,親自為一位位來客斟茶,心情非常愉快。幾名王府公子果然被她傾城之顏吸引,直直的看著她,想上去講話但又顧忌著云尚書還在場,便都是一副坐立不安穩(wěn)的樣子。汝顏心領神會,輕輕一笑,更是不知癡了幾人。她心中也在暗自盤算,如果自己的追求者多了,自己該選擇哪一位。平日自己的交游圈并不廣,更無法識得尊貴之人,這次倒是個好機會,所以一大早她就拿出最好的衣衫,細心打扮自己,現(xiàn)在看來,這般效果總算是收到了。
她瞅了一眼那幾位皇子,心中暗自搖了搖頭,如要自己嫁皇子,也沒的什么自由,這幾位一看便知風流成性,將來王妃福晉一大堆,自己又該如何,她自小便讀過很多書,那些貞女,列女絕對都是傻子,她可絕對不做傻子。又瞅了那幾位大臣之子,這幾位需要好好考察一下,如果有地位不低,家中殷實的,可以考慮作為后備。不過,首要條件,還是要是獨子。盤算來盤算去,她發(fā)現(xiàn),最后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認為曾乙侯家最好啊,不僅是一方皇帝不管的諸侯,而且還是獨子,更重要的是看著杳茗那癡樣,便知他絕不會娶很多女人。想到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她的心情更好了。
拖延了許久,眾人皆感有些不耐煩了,紛紛問云放為什么如此之慢,云放也在焦急不解中,又派了幾個仆人去問。丫鬟來跟云放報三小姐不肯將蝴蝶拿出來,云放一聽氣的連胡子都炸開了。連連跺腳,大罵,“孽女,孽女。”說完便要親自去紅綃居。汝顏趕忙攔住了父親,道:“父親,我去小妹那吧,你在這照顧貴客們吧。放心交給我吧!闭f完,快速的離開了大廳,急忙向紅綃居去。
云放賠笑道不是,又給眾人說了一下那蝴蝶的神奇之處。眾人聚精會神的大呼神奇,頓時興致更是高漲到不行。汝顏很快就帶來了汝憐和蝴蝶。走入正廳,汝憐尾行在姐姐身后,全身縮瑟,寬大衣袖將籠子團團圍住,頭低的不能再低。汝顏一臉凝重的走到云放身邊,眉頭緊鎖,不知該如何是好。望了望父親,想開口說些什么,但話又說不出口。云放目光只看著汝憐,一副恨鐵不成剛的樣子,到并沒注意到自己的大女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把籠子放到桌子上,你就可以退下了!痹品派鷼獾牡馈?墒侨陸z一動也沒動,依舊抱著籠子立如雕像。
“這便是貴府的三小姐啊,第一次見啊,貴府大小姐如此美麗,三小姐想必也不差,今天真是不虛此行了。”十四皇子起身走了過來,想看汝憐更仔細點。
“犬女不經常出來見客,讓各位見笑了!痹品畔胂热⒒\子拿過來,引開眾人注意力,可是還是晚了一步。
面對十四皇子的伸過來的手,汝憐低著頭望旁邊一閃,更是將背對著他。一身華麗繁縟的寬大衣衫,在地面旋開了一朵美麗的花。十四皇子從沒遇到過這種事,一時有點慍怒,猛然將汝憐拉了過來,一時也忘記自己此舉在他人家中是否不妥。汝憐被拉的一驚,終于抬頭與皇子對視,滿眼都是驚恐害怕,籠子也因為拉扯而掉到地上。
“。 泵腿凰κ,十四皇子倒退幾步。頓時汝憐便知自己又闖禍了,趕忙低下頭要撿起籠子。云放一個箭步過去,將籠子拿了過來,待當他仔細一看時,頓時傻眼!斑@!”
眾人圍了上來,想一睹蝴蝶神妙,也并未在理會尷尬之事。只是十四皇子還在注視著汝憐,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子被搶,汝憐慌張的就想要上前搶回來。寬袖中可憐的細白手,一伸,卻是停在了半空中,眼中泫然欲泣。十四皇子去是一直注視著她。忽然一陣笑聲將皇子引回了神,卻是聽見眾人議論紛紛。
“這便是轟動城內的神奇嗎,原來是這般啊。”
“真是令人好生失望,原來是只快死的殘蝶!
“難道這蝴蝶生來就是半邊翅膀嗎,真是難看啊。”
“傳言果然不可盡信,掃興,掃興。”
眾公子紛紛議論,大表失望之情。云放頓感憤怒又臉上無光。卻也不敢露在臉上,只能一個勁的慘笑,道歉。道:“各位,蝴蝶并非有多珍貴,不如各位留在府中,讓下官好好招待下各位如何。”
“下午還有狩獵,就不叨擾了!
“我也是。感謝云大人盛情!
“我也是.....”“我也是......”眾人紛紛請辭。
云放一臉歉疚,道:“這,好吧,我送各位出府,真是對不住各位了!彪S幾名下仆準備送客,待眾人走到廳外時,眾人才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勁。廳內,十四皇子看著蹲在地上抱著籠子的汝憐,汝憐衣衫鋪開,整個人縮成一團,兩人皆是一動不動。
“十四哥,你不走嗎!币幻A服公子向他叫道。
“我想在云府再叨擾一番,我不去了,你們去吧!笔幕首佑朴埔徽Z畢,不僅眾公子驚訝,就連云放也驚訝。
“這樣啊,那十四哥你不走的話,我們怎么好先走,那我們還是也一同叨擾吧!币蝗诵Φ,眾人皆點頭稱是。十四皇子轉頭望了望他們,許久道:“算了,那我們一起走吧! 眾人和云放皆一頭霧水,摸不著頭腦,云放微微覺得很是可惜。
眾人悠悠離開云府,十四皇子一臉心事重重。當晚云放家法了汝憐,罰她一晚不許吃飯。汝憐蜷縮在自己的床上,抱著那只蝴蝶籠子,哭了一整夜,痛了一整晚,最后暈了過去。蝴蝶不能飛的靜靜呆在新?lián)Q的花褥里,籠子倒在一邊,就這樣也看著她。黑暗里,只剩下一只翅膀緩緩的煽動,微弱的金色飄搖。
這件事情成了一個笑話,城里原本在流傳的好奇之言轉眼間就變成了嬉笑諷刺之言,主要言語都是圍繞著云府和曾乙侯府。有人說,曾乙侯做人不厚道,竟然把壞的東西給送人。又有人說,是云府的人憎恨著曾乙侯,所以暗自將蝴蝶給弄成那樣,純粹嫉妒。還有人反駁說,兩家不是親家嗎。有人回答就是因為是親家,所以接觸多了,矛盾自然多,沒見過都親人都是互相折磨的一群人嗎。謠言越傳越烈,越傳越怪誕。最后竟然有人說,蝴蝶是云家從曾乙侯家搶來的。
滿城囂上的傳言早已經傳到了兩家人耳中,沒來由惹上一身腥,曾乙侯氣的直拍桌。杳茗說要去云家看一趟,他也根本不相信會變的如此。曾乙侯攔住了兒子的舉動,現(xiàn)在他對云放是充滿了怨氣。其實他心里對這個親家就頗有微詞,他乃一方的王侯,而對方家只是小小的尚書,若不是自己的愛子非他家之女不娶,自己根本不會去從這些下官中選擇媳婦。
久而久之,越想越覺得云家實在是有夠差,根本沒什么好條件。那日,看到汝憐竟然是那副樣子,一雙眼睛如同鬼一般,他回來后早就心有后悔為何會答應了這們親事,萬一給自己家族的血統(tǒng)沾上了什么好的方面就糟糕了。但兒子實在是喜歡她,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最后他也就當做算了,反正也不是嫁女兒,他也沒有挑剔的太厲害。
現(xiàn)在出了這等事,新怨舊氣一并涌上心頭,越想越不高興。
幾日后,他在見了上門來的汝顏,汝顏帶著厚禮而來,三步一跪,泣不成聲的道歉。直怪家門不幸,此事皆是汝憐一人所為,云家絕對沒有冒犯侯爺?shù)哪懥,更不會故意破壞兩家情誼。又細細敘述了遍汝憐所做之事,家人完全不知情,蝴蝶是公子所贈,公子只讓小妹一人玩賞,他人就絕不敢去動。無奈汝憐從小心智便有些問題,她自行將蝴蝶殘害之事,若不是那天要拿出來給皇子們看,這件事就連我們都蒙在鼓里。
汝顏連連磕頭,連額頭都磕的開始現(xiàn)血色。曾乙侯終于心軟了,道:“汝憐天性如此,這是病嗎?”
汝顏趕忙道:“汝顏不知,小的時候,汝憐便有喜歡摧折花木的習慣,不過我們一直覺得沒什么大不了的,也沒有危害到什么。其實后來父親有給汝憐請過大夫,可是汝憐是一切正常的!
“正常人會有那種眼睛?你們云家上幾代有這樣子的嗎?”曾乙侯最終還是將心中最深的芥蒂給說了出來。汝顏一時啞口,不知道該怎樣說。許久,道:“沒有,聽我父親說過,家族中從來沒有流傳下來過先人是這樣子。不過......不過,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汝顏揪住眉頭,為難無比。
曾乙侯問道:“什么話,但說無妨!
似乎考慮了一下,汝顏忍不住還是說了:“小妹的來歷并不是很清楚,當初是父親從外面抱回來的!
“嗯?”
“求大人這話千萬別對我父親說啊,父親若是知我將這秘密告訴別人,會....會....”汝顏緊張的渾身顫抖!安贿^小妹我們都是當她做親人的!就跟親女兒沒什么兩樣的。”
“這樣啊,讓我靜一靜吧,你的禮我收下了!睌[了擺袖,曾乙侯示意下人送客。汝顏面上淚痕未干,睜大了眼睛,連連道謝,退了出去。五天后,曾乙侯親自上門來,與云放提出退親。并保證兩家情誼不會因此改變,又好好的夸了一番汝顏大方得體,關鍵時干練可靠。雖然沒有表明說要換汝顏嫁過去,但曾乙侯笑著說,希望汝顏能經常去他家玩,語氣中之含義不言而喻。兩天后,得知此消息的汝憐陷入了沉睡之中,再也沒有醒過來。
老婦說到這里,并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微微閉上了眼睛,回憶讓她刺痛,睜開眼睛便看見刺眼的天空。一生無比安逸,卻又是如坐囚牢。
許久,緩緩道:“就這樣,小妹的親事沒了,我的罪開始了。”
婉兒勸解道:“夫人,三主子天性患疾,這并怪不得夫人您吶!
老婦輕笑道: “你以為小妹真的有病嗎。這么多年了,我也不再忌諱什么了,在死前,還有什么好隱瞞的呢,你們遲早會發(fā)現(xiàn)的!
“夫人,難道三主子沒有患病嗎?”婉兒微微顫抖,不知道下面的話還該不該聽下去。
老婦痛苦的揪了下眉,道:“不僅沒有病,而且小妹是母親所親生的,并非是從何處抱來的,這一點,我對曾乙侯撒了謊!
“夫人,這,為什么?您......您要這樣做?”
老婦道:“為了我自己想要嫁入曾乙府。我一心想要掌握在手中的權利,云家早已漸漸衰敗,父親做為一個尚書,只是為人臣下,根本身無幾兩本錢。我早就想離開這個家,而雄厚的曾乙府就是我最好的選擇。為此,我排布了一個計。只要汝憐被曾乙侯討厭,被退親,我便有了機會。當曾乙侯質疑我們家的血統(tǒng)時,我只有說小妹是抱養(yǎng)來的,這樣曾乙侯便不會對我們家疏遠。而只會怨小妹一人。我的一箭雙雕的計策便成功了。而且,是我叫人在街市里四處散播流言,要不然,你以為只是那些王公貴族們私下里隨便聊聊的東西,會傳遍整個大街小巷嗎!
婉兒接話道:“可是,夫人你并沒.....”
老婦似乎早就知道她會說什么,道:“你想說,我計劃明明成功了,為什么現(xiàn)在還會在這個家是吧。”
婉兒點了點頭,不語。老婦道:“是啊,這計是成功了啊,這計的成功歸功于人的推波助瀾,也歸功于一些運氣......歸功于天算。天算.....算....呵呵。最后這個計劃也敗在天算下.......敗的慘不可言!
老婦繼續(xù)道:“人如何能勝天啊,一個變故便將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變成廢舉,這變故便是二弟死了!
婉兒驚道:“二主子是那時候.....去世的?”
老婦道:“是啊,我之前有跟你提過云家的傳統(tǒng)是傳嫡,如果我嫁出去,那么家業(yè)就會由二弟繼承。可就是在三妹陷入沉睡的第三天,二弟死了。這下子,不用我說你也該明白了。”
“所以在失去兩位主子之后,夫人您就必須繼承家業(yè)了。”婉兒猜測道。
“是啊,我的出嫁之夢,權利之夢,就這樣被這變故給輕易的擊的粉碎,人如何算的過天啊。”老婦無限唏噓,目光向那蒼天看去。
婉兒安慰道:“二主子突然暴病,這也是天意吧,夫人您就不要難過了。”
豈料老婦笑的更加慘然,道:“你這也是從別處聽來的吧,二弟暴病而死的事!蓖駜合肓讼耄是點了點頭。
老婦道:“如此活跳的二弟,如此狡詐的二弟,怎會說死就死呢。說給誰聽誰也不會相信啊,其實二弟是被害死的!”
婉兒驚到說不出話來了。老婦并沒激動,緩緩道:“尋到二弟尸體時,他在水里泡著,四周滿目是可怕的景象!可怕啊!” 說到這,老婦不禁微微發(fā)抖,似乎當年那一幕至今讓她驚恐到難忘。
婉兒看著變了臉色的夫人,躡躡道:“是如何可怕?”
老婦道:“滿湖的蝶尸,密密麻麻幾乎將湖面填滿,在水中與二弟的尸體緊緊相靠!
“這!”婉兒被嚇的面無人色,好似看見了當年的詭異場景,寒意直竄上身體。
“二弟死在自己的住處,仵作后來說,死的時候是半夜,并沒有從別處將尸體拋到此處的可能性,查出二弟死前經歷了一番掙扎,可以肯定是溺死。兇手在殺死二弟后還如此惡劣的將湖中灑滿了蝶尸!崩蠇D說到這里,連咳了好幾聲,再也說不出話了,閉目養(yǎng)起神來。
一番聽夫人敘述下來,難以相信是真實,卻是從夫人口中說出,不得不信。婉兒不由的內心感嘆,這自己一直以來如此熟悉的深宅大院,竟然陌生到如此地步。這里的一草一木,都看到了當年了事,只有所有的人都忘了吧。祖母從來沒有說過的事,祖母為什么如此避口不談,也許就是因為這接二連三可怕的事吧,的確像夫人所說,任是誰,都恨不得自己能徹底忘掉,還怎會去說給別人聽呢。
“婉兒,我?guī)闳タ匆粋人吧!背聊嗽S久的老婦忽然道。
“是,夫人!蓖駜汗皂樀倪M屋取出輪椅,將夫人扶了上去,慢慢的隨著夫人的指示推離開院子。
湖水中漂浮著碎冰,悠悠滯結。九曲橋上厚厚積雪。如溫暖的被褥,光滑圓潔,鳥雀無痕,令人幾乎不忍踩踏破壞。遠遠的,婉兒便看見了那湖心小筑,垂掛著破碎的骯臟紅綢。她推著老婦慢慢的向前行,橋上濕滑,她必須分外小心,一路上,老婦都沒有再說一句話。其實她很想問夫人,這里又是哪里,明明是在府內的地方,為什么她從來沒聽人提起過,沒到過此處。
精致的小筑,紙窗早已破碎,從外觀上看,仍足可見當年的華美。屋子是石磚砌成,卻在最外面包裹了一層木面。風檐下,幾只銅鈴懸掛,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持續(xù)不斷,綿綿不絕。婉兒見此狀,便覺得這屋子肯定是很久沒有人住了,夫人又帶她來見什么人?老婦示意她推開門進去。
一推開門,鋪面而來的冷灰簌簌而下,婉兒差點咳了出來,屋內一片黑漆漆,只有殘破的窗子露出的一絲光照明。婉兒仔細看了下,內部很簡單,她現(xiàn)在正對著的是用膳的地方。一張小巧不大的圓桌,墻角處擺了幾個同樣小巧的圓凳,暗沉無光。左邊是內屋,幾道雕花繁麗的木墻將內外隔開。
現(xiàn)內門微敞開。婉兒一眼便瞥見了那放下的紅布帳。轉身出去,將老婦給推入門內,她并沒有注意到,越靠近這里,老婦的牙咬的越緊,眉皺的更深,手攥的更是發(fā)白。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啊。婉兒,進內屋吧!崩蠇D幽幽道。婉兒心下不解,但還是照做了。輪椅在床邊停了下來,婉兒等待夫人的下一步指示。
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夫人的神情分外激動,悲傷又帶著一絲恐懼!巴駜海褞ぷ永饋戆!
紅帳拉開,一襲軟被露出端倪。床上躺著一位少女。婉兒不由驚嘆,真是位美貌的女子。閉著的雙眼眼睫修長,密密如刷。小巧的紅唇潤澤淋漓,是那最美的茶花上的一點嫣紅。一頭烏黑發(fā)亮的長發(fā)整整齊齊的鋪展開,散落一枕頭。見此情景......婉兒微微有點奇怪,這破舊殘敗的屋子中竟然有人,這少女又是誰?
“這便是我這生最后的事情了。三妹啊,原諒我的作為吧,求求你就好好安息吧!崩蠇D顫巍巍道。此話一出,婉兒猛然嚇的后退。
“什么,這便是三主子!”
汝憐發(fā)現(xiàn)弦迷今日有些魂不守舍。正想跑過去找他說話時,他正好轉過頭來,對她含情脈脈的一笑。讓她頓時羞紅了臉,誰叫......誰叫他笑起來那般好看呢。
“小姐,還記得我們曾經談論過的關于永遠的話題嗎。”
“記得啊,你還嘲笑我一頓呢! 汝憐嘟著嘴埋怨道。弦迷笑了笑,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汝憐歡喜的跑過去坐到他的腿上。
“小姐,你真相信永遠嗎。”
“我相信啊,我一直有種感覺,你跟我......會永遠都在一起的。”汝憐羞澀一笑,隨即便轉移開話題!敖裉鞄胰ツ耐婺兀饷婧门桶,我想去曬太陽~”
弦迷一把將汝憐的臉捧住,轉向自己的面前,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她愣愣的看著他,睜大了眼睛。 忽而,一雙嘴唇便貼上眼睛,在眼皮上輕輕一吻,她趕忙將眼睛閉上。吻很輕,放開的也很快,再次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弦迷溫柔微笑的臉,道:“我們出去玩吧!
鮮花盛開在草地上,草絮紛飛,汝憐快活的在草地上打著滾;ò隇M了身,草絮也粘的滿頭都是。
“小姐,你真是有夠調皮。”滿山的金紅蝴蝶飛來,圍著弦迷打著轉,湖水染上一層金色,弦迷的目光也朦朧迷離。美麗的陽光,美麗的湖光山色。
遠處傳來悠悠的吟唱聲,汝憐停下動作,噗的起了身,凝神細聽。“是誰在唱歌?在那邊!在那邊!”沾滿一身花草屑的少女,興奮的向聲音來源撲去。
“蝴蝶枕前顛倒夢,杏花枝上朦朧月。問天涯、何事苦關情,思離別。聲一喚,腸千結。 ”樹林下,百芳盛開處,眾華服女子采著花兒,吟唱著漣漣心緒。一句一句,曲調郁結又悠揚,聽的汝憐癡迷。索性坐在了地上,仙子們回頭對她微笑。
“蝴蝶枕前顛倒夢,杏花枝上朦朧月。好美的感覺。如真做一場蝴蝶夢,那該是多么讓人向往啊!比陸z由心感動著。
弦迷對她道:“是人入蝶夢好,還是蝶入人夢好呢?小姐,你認為呢?”
汝憐道:“這也有區(qū)別嗎?那.....我還是覺得人入蝶夢好。蝶夢肯定是輕盈的,翩翩自由的!
弦迷笑了道:“是嗎,蝶入人夢不好嗎!
汝憐傷腦筋的想了想道:“我并非蝶,難以臆測的蝶的感受呢!
許久,弦迷輕輕道:“難以臆測嗎,也許......人入蝶夢,蝶入人夢,都并非是好,都是苦澀!
汝憐一頭霧水的看著他,“都是苦澀......我不懂!
一天歡快,今日與眾位仙子對詩,品嘗美食,還看了場眾仙子表演的皮影戲。汝憐昏昏沉沉有些累了,弦迷將她抱了回去。放到了床上,摸了摸她的前額發(fā),將其揉的一團亂。汝憐閉上眼睛,就要睡去。弦迷坐在床邊,輕輕拍打了下她的臉!皠e睡.....好嗎,先別這么早睡!
“唔?”半開闔的眼睛努力睜開,她迷迷糊糊道:“明天再說不行嗎?”
弦迷溫柔的看著她,道:“不行啊,因為沒有明天了哦。”
“什么......意思?不懂......”汝憐嘟囔道。睡意沉沉襲來,她快撐不住了。
弦迷看她這副模樣,無奈的笑道:“我有話要對你說。所以,先別睡了。”
“你說吧,我......聽著!
“如果永遠有盡頭,且明日就是盡頭的話,你一定不要怕,不要怕哦”
“恩,不怕......我想.....睡。”
弦迷柔情似水繼續(xù)道:“我會在橋上等你,一直等你。”
緩緩聽見平順的呼吸聲,她已經沉沉睡去。弦迷輕輕摸了摸汝憐的面龐。慘笑道:“我真的很恨你,你知道嗎......知道嗎?嘗過的越美好,醒轉時便會越痛啊。”深深的注視著她的容顏,緩緩離開床邊行到窗邊,推開窗,看向窗外,這夜首次失去了月,黑云翻滾。滿園芳菲還在靜靜的綻放,天空卻下起揚揚大雪。 “好大的雪!彼袊@道,現(xiàn)在是春花綻開的時侯,這奇異的鵝毛大雪,奇異的景象。
“這天,真的要破了......千蝶殉命,唯成一靈,也終于到頭了。小姐,這是我獻給你的最盛大的禮物啊,哈哈哈!膘o靜看著,他的表情安然,淡然,仿佛這是早就會預見到的事。“冬天啊,現(xiàn)在原來是冬天啊。”
走出屋外,他站在橋頭,雖然滿天大雪,卻沒有一粒落在地上和身上。令人驚奇,但他并沒有因此驚奇,因為這也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他知這雪早晚會落在地上,這天地早晚會褪去芳菲,化作銀妝素裹。到那一刻,便是所有一切真正的結束。
橋對岸,陸陸續(xù)續(xù)走來的人群,男男女女,艷麗裝束在這黯淡的天色下,好似火焰在絢麗燃燒,花朵絢爛綻放。一片一片,蔓延過來。
“你們來了!毕颐缘f了句。眾人皆默然不語,只看著這漸漸變化的天空,一直看下去......
夜晚,寒霜冷骨,萬籟俱寂。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部都睡了。她看著掛起的連綿的紅燈籠,年節(jié)就快到了,連綿紅燈不懼風雪,搖晃著,任憑摧殘依舊璀璨。
一名男仆手持油桐火把,另一名推著她所坐輪椅。抬眼望著這小筑,當年她也曾來到過此處,此處的少女,還記得自己嘲笑過她整日自閉在屋內,都快捂出霉來。還記得當初就是她叫輕晏到此處將她心愛的蝴蝶給折掉一只翅膀。還記得很恨很恨她。
現(xiàn)在,全部都是過往云煙,一生到頭,她得到了什么,汲汲營營又為了什么。到了即將赴黃泉時,她能帶走的只有罪業(yè)。少年時,想要控制人心,想要追求權利,F(xiàn)在想來,就算當日追求到所求,也不是終有結束的一天。永遠,不過癡妄,那少年時的自己究竟為何如此難以理解。
今夜,這該是她這輩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一生決絕,就決絕到底吧,不該殘留的東西也隨著自己的結束而一并結束吧。云家已經徹底完了,就讓這詛咒由自己徹底斷絕吧。
“三妹,一起走吧,等我......”示意男仆去動手,男仆點了點頭,持著火把走過去,小筑四處潑灑上桐油,手一揚,火把丟進屋內。雪夜,雪葉飛舞,天地明亮,火光焚著雪,水流嘩嘩彌開,好似一生的愁緒。煙騰騰翻滾,帶著往事一去不回頭,她靜待一切化成粉末。這晚,汝顏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窗外飛來一只金紅蝴蝶,飄搖的盤旋在身旁,最后停在了她的嘴上。
睜開眼睛,入眼便是這天地蕭瑟,雪狂波涌。她楞在原地,看見一片黑色的焦木廢墟。她不解,一瞬間涌上心來的畫面是什么!拌密密!焙魡局ㄒ坏囊揽俊oL不冷,可是她的心冷了。為什么自己會在此處,其他人呢?一抹身影閃上心頭,陌生的身影,卻又感覺熟悉無比!跋颐,弦迷是誰?”
現(xiàn)實與記憶相互沖擊,她頓時陷入了混亂!拔以谀睦?在哪里?啊啊!”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究竟自己的哪一個記憶是真的。這究竟是夢還是之前是夢。一只蝴蝶翩翩飛來,在她身邊打轉,繞過她的眼前。她猛然抬起頭,看著這只蝴蝶,蝶翼纖纖,陣陣金雨飄灑。好熟悉,好熟悉,她想起她的弦迷就是這樣一只蝴蝶。
“弦迷,弦迷!焙魡局@個名字,一個男人的身影竟然在心中越來越清晰。“弦迷......”蝴蝶似有靈性,要將她帶往何處,風雪中,她終于明白了自己已經不再塵世。如煙般輕裊的身軀,將被這風吹向何方,將被這蝶引往何處。她不明白,不理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又有什么事是真的,什么事是假的。
一瞬間,她懂了,這才是她自己,擁有時時矛盾痛苦,不知該做哪一個人的人。在這夢外行于凄厲風雪中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一直在成長著啊,自己卻拒絕著這變化。那個只會逃避的人,不過是個癡心想化蝶卻被拋棄的人。
“云汝憐,云汝憐!鄙降谝淮魏魡咀约旱拿。漸行漸遠,化煙消散。雪路悠長,一陣陣風凄迷而過,塵世事抹的一干而凈。這剩下的黑焦坍塌樓閣,也將會有越來越重的雪遮蓋,風吹掃,雨清洗。
落筆新箋成春燼,鑒中風月化虛年。
無解迷迭小樓出,一夜東風南柯劫。
婉兒將貢果放到桌上,眼眶紅紅,跪下拜了拜,來祭奠的人不過寥寥。夫人生前就不怎么出門,這么多年過去,很多好友也都相繼去世了,來祭奠的反而是一些不相干的人。眼淚不斷涌出來,婉兒用衣袖不停的擦。想著溫柔的夫人的種種,越想越傷心,誰知人死如燈滅,如此突然。夫人一覺睡了過去,就再也沒有醒來。
幾日后,云府白事算是徹底告一段落。婉兒收拾細軟待準備回家時,管家陳嬸走了過來,遞給了她一封信!斑@是夫人給你的,你看完再回去吧!
婉兒奇怪的接過信箋,很大一封信,待打開時,婉兒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斑@是,地契!”陳嬸答道:“是的,這是整個云家的所有財產,雖然夫人時常說沒有多少。但是已經算很不少了。夫人很早就寫了這封信,對我吩咐過,如果她哪天突然去世,這封信就交給你。你是要繼續(xù)留在這個家,還是將云家變賣,都隨便了!
婉兒道:“陳嬸,你自己留著不是很好,我對這些并不在意。”
陳嬸笑道:“這怎么行,這是夫人留給你的,我怎么能搶奪。夫人生前就很喜歡你,一直對我說,她這輩子沒有兒女,一直都把你當做她的女兒看了,夫人一直很希望你能最后用這份錢財為自己尋到幸福!
婉兒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再次奪眶而出,“陳嬸,你是好人,夫人.....夫人也是好人,我該如何回報你們!迸ο胍蛔屒榫w失控,可最終婉兒還是嚎啕大哭,撲到了陳嬸的懷中。
晚上,在家中翻撿的婉兒,不知該如何將這件事告訴父母,她決定不賣大宅,只收下夫人所贈予的其他財產,這棟大宅,她沒有資格賣。大宅中有太多只屬于云家的記憶,就讓它隨著云家的結束而從此沉寂吧。
在翻撿過程中,忽然掉出一冊書。她好奇的撿起它,“《蝴蝶札》?這是什么?”泛黃的書頁,是純手書,字體娟秀細致,小楷婉婉而下,“斷翅之蝴蝶,她將它掐至水中,它最后掙扎,她放開手,靜靜注視,咬住下唇,淚撲撲而下。吾陪伴小姐,渡過杜鵑泣血之夜。翌日,小姐長眠不醒,吾心不知所措!弊x到此,婉兒忽然想起夫人所說之事,這書中難道說的是云家三主子的事?照著稱呼,寫書之人是祖母嗎。頓時一翻細看,果然有署名,“絹兒!边@是祖母的閨名無疑。文言與通俗話語參雜,這正是祖母的學識不夠的證明!肮唬亲婺杆鶎。祖母從來沒有對我們說過她在云家的事,難道都記在了這里?”
“府邸大亂,主子求醫(yī)皆無果,入夜,吾陪伴小姐床側,輾輾欲睡,忽聞聲動,小姐榻空,不知去向。走至外,見小姐向外走去。想上前攔阻,被推倒在地。小姐速行,無奈只能尾隨。見小姐入二公子住處!毕旅嬉欢巫,婉兒讀的顫顫巍巍,她怎樣也沒想到真相竟然是如此。
“小姐揪住二公子,將其按入湖旁。二公子掙扎無果,吾上前極力阻止,卻感小姐力氣極大。救助無果,二公子咽氣,吾見小姐將尸身拋入湖中,如提輕物,毫不費力,吾驚惶只知哭泣。隨后將自行回到居所的小姐衣衫換去,湮滅一切。小姐入睡,從此再無醒轉!
“兇手竟然是三主子,這究竟是怎樣一回事!”婉兒難掩震驚,繼續(xù)往下看,“翌日驚聞,湖中滿布蝴蝶。心下詫異不已,小姐殺人之際是空手,蝴蝶何來,頓感詭異至奇。卻不敢于人多做言語。半載歲后,十四皇子曾探望小姐。更之后,吾被逐出府。多年至今,沉痛漸息,才敢下筆思懷小姐。作此冊,一敘荒誕!
合上書冊,婉兒心中百感交集。這一波推翻一波的真相,究竟誰人所述才是真實全面?一夜輾轉反思,聽的雪聲紛亂。天明時,雪已停息,婉兒出外打水,見得朗朗乾坤,輕嘆一聲。
過往之事,如果有人記得,那便是代代消弭不止的永遠詛咒。這般永遠,豈能再自己攬來詛咒自己,還是一切都忘了吧,明日仍明日,我還有太多自己的明日要去過。
蝴蝶枕前顛倒夢,
杏花枝上朦朧月。
問天涯,
何事苦關情,
思離別。
聲一喚,
腸千結。
閩嶺外,
江南陌。
正長堤楊柳,
翠條堪折。
鎮(zhèn)日叮嚀千百遍,
只將一句頻頻說。
道不如歸去不如歸,
傷情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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