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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春風又綠江南岸。
子墨斜倚在船邊,肆意的散了發(fā),也不顧粼粼西湖水沾濕了發(fā)梢。他搖著一把折扇,仰頭呻吟道:“道長啊,你可否施些什么法術,讓這天涼爽一些?”
“貧道只能降妖除魔,這呼風喚雨的事情,還是讓其他人去做吧!膘o靜坐在船艙內(nèi)將道袍穿得一絲不茍,頭發(fā)梳得一絲不亂的年輕道士溫言說道,“子墨,心靜自然涼!
那散發(fā)弄舟的狂人哈哈一笑,說道:“岑筱你,還真是一板一眼,讓人無可奈何!彼扉L了手,搭上岑筱的肩,調(diào)侃道:“岑筱你看,這里山清水秀,美女如云,你卻連瞧都不肯瞧上一眼,真是白費了我將你拉出蜀山的一片苦心。”
岑筱沉靜如水的面容上不起波瀾,他淡淡開口:“子墨,我已不再是岑筱,你何時才能記得!
子墨愣了愣,輕輕的笑。落寞如紛飛的柳絮,揮之不去,無窮無盡。
“你的那個什么法號,實在是太長了,我記不得。”他如孩童一般意氣用事的說道,心中又怕岑筱生氣,下一刻又將頭靠上岑筱的肩膀,閉上了眼睛。
“說說你降妖除魔的故事吧!彼f,一張清秀的臉不知是因為過于燦爛的陽光,還是因為這酷暑而異常的蒼白。
岑筱安靜地讓他靠著,半晌不做聲,只是靜靜的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一波一波的水光映得他俊逸的面容在平靜與張狂之間不斷游移。
“那,今天就說說那個發(fā)妖的故事吧?”過了許久,岑筱輕輕撫了撫子墨的額頭,肌膚接觸之處,涼涼的,十分舒服。子墨不由得精神為之一震,干脆一翻身將岑筱整個人抱在懷中,悶悶說道:“你說。”
“那時二十年前,我路過一個小鎮(zhèn)!贬愕穆曇粲肋h都是那一個調(diào)調(diào),冷清平靜,“我十六歲,還未曾拜在蜀山門下。我同幾個哥哥一起游山玩水,走了很多地方,認識很多奇人異事。我們聽說在南方有一個神奇的地方,于是一路南行,后來到了大理!
“我們一開始并不知道那是個什么地方,只是覺得那鎮(zhèn)子美得不像是人間。洛陽,長安,都是極繁華極美的地方,可是那小鎮(zhèn)不同,透著一股子靈氣。人道是鐘靈毓秀,這樣有靈氣的地方,會出現(xiàn)什么奇怪的山妖水怪,魑魅魍魎都是不奇怪的。仔細想想,也許那個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了自己有這樣的潛質(zhì)!
“什么樣的潛質(zhì)?”子墨抱著岑筱,不斷撥弄著他的發(fā)髻,蠢蠢欲動的想要看看這個刻板的道士散下頭發(fā)來使什么樣子。
“看到妖物的潛質(zhì)。”岑筱說,“我們兄弟三人找了一家客棧落腳,說好明日一同上山游玩。因為來到大理路途遙遠,我們?nèi)硕际值钠>,早早就歇息了。夜半時分,我突然驚醒,聽到隔壁房間隱隱有哭聲。那哭聲凄凄惻惻,令人坐立不安!
子墨頓時來了精神,問道:“是妖物?”
岑筱輕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淡淡說道:“是人!
“那為何哭泣,還要專門挑著夜深人靜的時候?”
“我那時也十分好奇,就去了隔壁房間一探究竟。我敲門,開門的是一個面容清秀的小尼姑,雙眼紅腫。之前在哭的人就是她。我雖然覺得尷尬,可是年幼懵懂,羞恥之心終敵不過好奇。就問那人,為何哭泣!
“那小尼姑拭去眼淚,將我邀至屋內(nèi)。她問我:‘你看我可是像尼姑一樣?’我看了看她的頭頂,光滑非常,于是點頭。那尼姑頓時淚如雨下,扯著我的袖子同我說:‘可是,我并非佛門弟子啊!’”
子墨大笑:“乖乖,該不會是有人趁著半夜講人家姑娘的頭發(fā)給剃了,拿去賣錢吧?”
岑筱認真搖頭:“我問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兒,那姑娘說,她是本地人,專為新嫁娘洗頭盤發(fā),打理妝容。她家世代都是干這個的,到了她這里已經(jīng)是第十三代了?墒沁@么多年都沒出過事兒,偏偏幾天前,縣官的女兒要出嫁的時候,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
“總該不會是,縣官的女兒頭發(fā)也沒了?”子墨詫異說道。
“子墨孺子可教也!贬阏f道,“在這鎮(zhèn)上,發(fā)生這樣奇怪的事情,風言風語立刻就傳了出來,說得多難聽的都有。我在客棧里面遇到的姑娘被人懷疑是在工具上做了手腳。那姑娘心中憤恨不平,就用自己的東西為自己洗頭盤發(fā)。第二日,果然她的頭發(fā)也不見了!
“這事兒奇了,有人要那么多頭發(fā)干什么?”
“我那時也不知道,只能安慰了她幾句,便又回去睡了。第二日,按著同哥哥們約定好的時間,一同前去爬山!
“南方的山與北方的山有極大的不同。南方的山中霧氣氤氳,在山中行走半晌,再厚的衣衫也被打濕了。我們?nèi)送现鴺O重的衣服向山頂走去,因為不想就這樣退縮了!
“走著,我們遇到了岔路,有三條。于是我們按著自己喜好一人選了一條路。我選了一條崎嶇小路,就一路上去了!
“行至一半,我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因為我明明是在向山上走著,腳下的感覺卻是在走下坡路,而且霧氣越發(fā)濃厚。但是我又不愿返回去讓哥哥們笑話,就硬著頭皮繼續(xù)走!
“而后,我眼前豁然開朗。林中有一片偌大的空地,空地正中擺著一口青銅大鼎,有霧氣騰騰上升,其中不知道在熬著什么東西。還有更加奇特的事情,我好奇走到鼎邊張望,那鼎有我一人半高,被熬得通紅,我卻感覺不到熱!
“我正想著這究竟是什么東西,就被一個人拎著衣服丟到了樹上,搖搖晃晃的掛在枝頭,離地足有三四丈高,嚇得我哇哇怪叫。我正怕著,就看到樹下有一白衣小童,對我怒目而視:‘你這妖怪是從哪里來的,居然打擾我家主人清凈。’我哭笑不得,只能央求他將我放下來,我發(fā)誓立刻就走,絕不停留!
子墨拍手大笑:“原來你也有這樣狼狽的時候!
岑筱看到他笑,唇邊也泛起了一絲溫和笑意。
“是,及其狼狽。”
他悵悵嘆氣,停頓了半晌才又繼續(xù)開口:“誰知那小童想了半盞茶的時間,我在樹上是腰酸背痛,卻也只有等著他想。不料,還未等他想好,又有一藍衣男子走來。那藍衣人拍了拍小童的肩膀,笑著對我說:‘還請閣下多多原諒,我家書童生性愚鈍,做事思考總比常人慢上幾拍。我這就放你下來!鋵嵥f了什么,我根本就沒聽清楚,只覺得那人長得十分好看,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來也不過如此了,但是那眉眼卻十分溫和。等到他把我放下來,我便壯著膽子問他,這鼎里面究竟是熬著什么東西。”
“那藍衣人想了想,又笑了!耍f,‘我要造一個人出來!翌D時大駭,終于察覺這人身上絲毫不帶人間煙火,非神即妖,卻在這里干著煉人這樣的事情?墒羌词购ε,我還是問他,要煉什么人,什么時候能煉好。他也一一回答我說是煉的是他的一個朋友,如果順利,馬上下了最后一個引子就能煉好。正說著,就見青銅大鼎的內(nèi)騰出紅色霧氣,隨之是黃色,綠色等等,如彩虹一般,十分好看。那藍衣人臉上也露出喜不自禁的表情,連忙招呼雪衣小童將最后的引子拿來。”
“我看著那小童小心翼翼將身上一直背著的包裹打開,露出一大堆頭發(fā)出來。我這才明白了山腳鎮(zhèn)里姑娘們丟失的頭發(fā)到了哪里去。藍衣人好像因為狂喜而激動非常,連把頭發(fā)放進鼎中這樣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我說這不是鎮(zhèn)里姑娘們的頭發(fā)么,為什么會在這里。那藍衣人臉上的狂喜之情無法掩飾,卻還是拍著雪衣小童的肩膀告訴我,那小童是他用仙氣凝聚而成,專用來為他搜集心底純潔的女子的長發(fā),以幫助他的朋友重生!
“世上還有這樣的奇事。我于是睜大了眼睛看著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誰料,閃過了五色霧氣之后,青銅大鼎就再無反應。藍衣人前去查看,倏忽淚如雨下!裕,是我害了你。我用了兩百年的時間搜集了重生之法的藥材,卻還是沒有辦法讓你回到我的身邊……’說著,他就跳進了鼎中!
“這一切來得太快,讓我無法反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鼎中再次升起霧氣?墒沁@霧氣卻比之前的都要濃重,很快就看不到身前的東西了。我怕有怪事,就一把拉過小童,后退了幾步。待霧氣散去,我看到鼎中有人影晃動。我以為是之前那人,不料現(xiàn)在鼎中的人雖然也容貌俊美,卻不是那藍衣人!
“我愣愣的看著那人走出鼎來,將頭輕輕的靠在鼎上。眼淚就一滴滴的落下來,很快變成了珍珠。那人不與我說話,也不理會小童,只是舉重若輕的將鼎扛上肩膀,就遠去了!
“許久之后,雪衣小童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好慘,為什么主人死了,莫言大人卻回來了……’他一直哭一直哭,到最后說,‘主人為什么不帶青墨走……’他哭得我要心碎,卻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我一直手足無措的看著,突然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變得模糊了起來,這才隱約想到,想必是因為他的主人死去,仙氣也將散,這孩子,恐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想到這一層,我更加難過,就將他抱在懷里,想讓他走得好過一些。奇怪的是,我一抱住他,他將散的身體又凝聚了起來!
“于是,我就將他帶回了家!
子墨聽得入神,立刻問道:“然后呢?”
“然后?”岑筱唇邊泛起一絲莫名的笑意,“我終不舍得他實體消散,就前去蜀山拜師學藝,日日以自己的靈氣養(yǎng)他!
“那你現(xiàn)在將他帶在身邊嗎?”子墨來了精神,扯了岑筱的袖子問道。
岑筱笑而不語,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你不是倦了嗎,休息一下吧!
子墨雖然泄氣,卻還是聽話的躺了下來,不多一會兒就睡去了。
岑筱靜靜看著自己膝上熟睡的人,輕輕撫開子墨的長發(fā),在他額上落下一吻。
“我自然,是將他時時帶在身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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