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由攤上大事了。
　　他被警察叔叔請進了派出所。
　　雖然警察叔叔很和藹甚至還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但是李由快要嚇哭了好嗎！
　　請問一鼓槌把人腦袋打流血，把人打成輕度腦震蕩，把人打得迄今還在醫(yī)院躺著，會被拘留幾天？
　　媽媽救我——不，千指大人你救我��！
　　我是為了你們家櫻仔才闖下大禍的！
　　嚶嚶嚶嚶嚶嚶……為了你們幾個的畢業(yè)禮物一人一個手辦，窮得吃土的那個從神經(jīng)變成了我，哪兒還有錢賠給受害者……

　　“哎呀小伙子，”端著大茶缸喝水的片警兒嘖嘖贊嘆，沖李由連連搖頭，“看你瘦瘦巴巴的，手勁兒挺大啊，打鼓的都這樣？也是，你鼓槌都打斷了，難怪對方一米八八的大個頭能被你一下子抽暈�！�
　　李由乖乖坐在不遠處，渾身散發(fā)著“喪”的味道。
　　“警察叔叔，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在他后背敲兩下讓他放手，可是鞋帶開了我不小心踩到，然后鼓槌就不受控制……”
　　“照人后腦勺來了那么一下？你也真夠倒霉的�！�
　　李由撓撓頭，苦笑。

　　誰說不是呢？倒霉透頂，喝水都塞牙縫！

　　話說高中畢業(yè)那天，典禮結(jié)束后，一群年輕人以聚會開啟瘋狂的假期，從傍晚到深夜，吃吃喝喝，吹拉彈唱，2.5次元瘋狂起來也難收拾。聚會散時，他們一群人醉得差不多了。李由還算清醒些，負責送同路的櫻仔回家。聚會的地兒離李由他們家不遠，出租車又不好打，李由就帶櫻仔走路回去。經(jīng)過一個胡同口時，李由酒勁兒上來想吐，就鉆進胡同里找垃圾箱。怎么著也不能給環(huán)衛(wèi)工大姐添麻煩不是？
　　他這邊剛吐完，胡同口就傳來櫻仔的驚呼，聽起來像是被嚇壞了。
　　李由飛奔出來，就看到一個“彪形大漢”兩只手抓著櫻仔的手腕，以壁咚的姿勢把櫻仔困在當中，還醉醺醺地嚷嚷著“喊什么喊，再喊我就……”。有輕度自閉癥的櫻仔嚇得渾身發(fā)抖，連反抗都忘了。
　　嗨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是，月黑風高這醉鬼趁機調(diào)戲姑娘，調(diào)戲我的朋友，是可忍孰不可忍！
　　對比一下雙方高度和寬度，李由從背包里掏出了他心愛的鼓槌。
　　“放開她——哎呀！”
　　“咚！”
　　其實也就是一秒鐘的事兒——李由不幸踩到自己散開的鞋帶，慣性帶著他和鼓槌往前撲，他把“彪形大漢”撞飛了，鼓槌把對方后腦勺搗流血然后光榮犧牲了一支……
　　那個“彪形壯漢”，不，那個留著莫西干頭還是什么頭的非主流紅毛圓臉男生，倒地之后并沒有立刻暈過去。他躺在地上，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李由，隨后發(fā)出了一聲哀鳴——“……我……問個路……而已……”
　　旁邊的櫻仔木然地點點頭。
　　盛夏的夜，李由只覺得灑了一身的冰雪，冷得血都涼了。

　　急救，翻手機，叫救護車，打110……
　　紅毛圓臉男生被送去醫(yī)院，李由和櫻仔被帶到派出所。做了筆錄，櫻仔被家長接回去，而李由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要是紅毛圓臉男生失血過多而亡……他估計這輩子都見不到了。
　　想哭。
　　“哎，小伙子，你得趕快聯(lián)系你爸媽呀，人還在醫(yī)院躺著，醫(yī)藥費你要負責一部分的�！�
　　想死。
　　“沒事兒，剛剛醫(yī)院來電話，那家伙已經(jīng)醒了，傷口縫了幾針，腦震蕩沒有留下后遺癥，過兩天就能痊愈。”
　　還是活著吧。
　　“可你知道他是誰嗎？藍海市的富二代！脾氣很臭，經(jīng)常打架，是個不好惹的家伙……”
　　還是別活了。

　　李由被爸媽男女聯(lián)合雙打抨擊叱罵的時候，腦袋上纏了厚厚一圈繃帶以至于本就支棱起來的紅毛完全呈豎直狀態(tài)的圓臉男生橫眉怒目地來到了派出所。他一看到李由就氣勢洶洶地往前沖，那模樣像是要把李由給撕碎。李由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歉，李爸爸李媽媽為兒子說好話，警察叔叔熬了一宿也不想多生事，在旁邊建議雙方和解。
　　“你叫藍波是吧？你看李由這孩子也是為朋友才出手，然后導(dǎo)致意外發(fā)生的。再說你之前的舉動容易讓人誤會……”
　　藍波，那個圓臉男生抬起下巴，斜著眼看向李由，頗為不耐煩地開了口：“我知道。”過了一會兒他又咕噥著補充，“……本來就沒打算追究�！�
　　李由終于松了一口氣。
　　李爸爸李媽媽激動萬分，再三跟藍波道歉、道謝，還要跟他互留聯(lián)系方式，表示會把診療費、營養(yǎng)費轉(zhuǎn)給他，并建議藍波過幾天去復(fù)查，若有任何問題一定要跟他們聯(lián)系，該負的責任他們絕不會推脫。
　　藍波看看他們，半晌沒說話。后來他手指頭指向李由，趾高氣揚地說：“他打傷的我，他來負責。”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我一定負責！”李由掏出手機跟藍波互換了手機號、□□、微信、微博，信誓旦旦地表示誠意。藍波甚至還拍了李由的身份證照片存檔。
　　雙方和解，警察叔叔樂見其成，但還是嚴肅給出了意見，叫他們少喝酒，別沖動，年輕氣盛能理解，相逢是緣做朋友。
　　“一定，一定�！崩钣牲c頭如搗蒜。
　　“哼……”藍波撇撇嘴，瞅了李由一眼，揚長而去。

　　李由回去睡了一整天，醒來打開手機信息嗶嗶嗶地響個不停。有櫻仔的，有小霾和陳驚她們的，還有一個陌生的號碼——“你爸媽給的賠償太多了，轉(zhuǎn)回一點兒給你當零花錢�！薄霸趺床换匦畔ⅲ俊薄霸摬粫菗Q號了吧？！”“你爸媽給我打電話了。原來你還在睡。”“喂，起床沒？都第二天，第三天早上了！”“是不是故意不理我！”“醒來給我回電話！明天陪我去復(fù)診！”——李由翻翻其他信息，顯示某寶有一筆轉(zhuǎn)賬，數(shù)額正是之前李爸爸賠給藍波的一半，轉(zhuǎn)賬人正是藍波。
　　看著數(shù)字1后面的四個零，李由瞪大了眼睛。
　　我的乖乖……
　　他想，但他不敢。
　　李由老老實實跟爸媽說了藍波轉(zhuǎn)回一半賠償金的事兒，李爸爸李媽媽起初都很詫異，后來想想人家畢竟是富二代，不差他們這點兒錢，而且對方只是看起來很拽，說不定還真是看起來很拽。
　　“反正你要陪他去復(fù)診的，這錢就留著吧，怎么說復(fù)診也不能讓他掏錢。”李媽媽吩咐李由，“復(fù)診完找機會買點兒營養(yǎng)品、水果啥的送他，總歸是個心意�！�
　　“哦�！�
　　李由給藍波打了電話，對方很快就接起來，只是沒有開口。李由尷尬而不失禮貌地表示沒有及時回復(fù)的歉意，并委婉地跟藍波約復(fù)診見面的時間。
　　“第一人民醫(yī)院大門口，下午四點半�！�
　　四點半？四點半醫(yī)院門診部都快下班了吧？
　　李由正要跟藍波確定，對方掛斷了電話�；仡^想想，可能對方有事才約在這個時間，李由就沒有追問下去。

　　第二天下午四點二十分，李由左手一箱營養(yǎng)品，右手一箱紅富士，站在醫(yī)院大門口。等了幾分鐘，一輛豪華跑車唰地停到他跟前，駕駛座上的人一頭莫西干（？）紅毛格外顯眼�？赡苁撬樎詧A，時尚的圓框墨鏡顯得他臉更圓。這兩個明顯特征讓向來臉盲的李由一下子把藍波給認了出來。
　　藍波瞅瞅還穿著一身灰色校服的李由，表情像是很嫌棄。
　　李由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不是高中生了，不免有些尷尬。他咧開嘴，沖藍波不自在地嘿嘿笑了兩聲，兩排整齊的牙齒白得反光。
　　被跑車堵住路的人在后面狂按喇叭，藍波猛地回頭，兇巴巴地罵起來：“叫屁啊！醫(yī)院門口按什么破喇叭！再喊老子把你車給砸了！”罵完，他緩緩回頭，看向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的李由，呆愣幾秒鐘，然后氣呼呼地小聲嘀咕，催促李由上車。

　　營養(yǎng)品和紅富士藍波都收下了，這讓李由松了一口氣。他怕復(fù)診完沒有機會買，所以提前準備好。買完才發(fā)現(xiàn)這些東西不值幾個錢，怕藍波不肯收。沒想到藍波不僅收了，還小心地放到后座，用安全帶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
　　醫(yī)院里，藍波邁著大長腿走在前頭，李由使勁追。藍波后腦勺還貼著紗布，紗布有藥水的痕跡。李由瞻仰自己的“大作”，哀嘆那支“逝去”的鼓槌。畢竟是用順手的，少了一只就都不能用，他還得重新買重新跟鼓槌磨合……
　　李由想得出神，沒留神撞上突然停下來的藍波，面對回過頭一臉不悅的藍波，李由訕訕地笑。
　　復(fù)診結(jié)果很快出來，藍波腦袋沒事兒。醫(yī)生給他換了紗布，囑咐他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就不要抹那么多發(fā)油。
　　怪不得，他頭發(fā)順滑了許多。
　　“小伙子，這個發(fā)型不適合你咧！長得這么……咳咳，這么精神，可以換一個發(fā)型嘛！像你這位朋友，黑頭發(fā)，清清爽爽，多秀氣！”中年地中海式禿頭的男大夫感嘆。
　　藍波似乎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
　　李由低頭，過了兩秒鐘轉(zhuǎn)過身子裝作對墻上的人體骨骼圖感興趣。
　　其實他快要憋不住笑了。
　　走出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六點半，夏天夜幕降臨得晚，這會兒還沒有天黑。李由本想跟藍波告別，回家上網(wǎng)找找兼職。他家境雖然不窮，可也不是能隨便一萬塊一萬塊花的。更何況，這筆錢還是因為他闖禍才折騰沒了。
　　但是藍波忽然說他餓。
　　“……我不是本地人，對這兒不熟，你帶我去吃飯的地兒�！�
　　“哦哦，好的好的，我忘了，應(yīng)該請你吃飯來著�！�
　　藍波轉(zhuǎn)回來的錢還剩很多，李由一狠心就帶他去了高檔飯店，結(jié)果藍波車子停在外頭沒有開進去。
　　“我?guī)蝈X了，真的！我剛剛上網(wǎng)查過，夠咱們消費的�！�
　　“……你穿成這樣，人家不讓進�！�
　　“……”
　　最后選來選去，藍波選中了一家中檔的火鍋店。
　　“你的傷口，不適合吃辣吧？”
　　“……那就吃鴛鴦火鍋�！�
　　不知道為什么，“鴛鴦”兩個字從他牙縫里擠出來，感覺怪怪的。
　　藍波脾氣貌似不大好，總是一副不耐煩看什么都不順眼的表情�；疱伒攴⻊�(wù)員不小心把熱湯濺到李由手背上幾滴，藍波差點兒就把她罵哭了。
　　吃飯的時候他們倆不怎么交流，一來是李由面對受傷的藍波總有幾分不自在，二來藍波的電話一直在響——“又是誰要找本少爺麻煩�。〉任一厝ヅ馈o他們好看！”“拜托！咱們都畢業(yè)了，恩怨一筆勾銷，他們還想怎么樣？找打是吧？！”“又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聚會？老子沒興趣！”“誰說我在泡妞！我——滾蛋！”“別再給我打電話！我有對象了！……你不信？照片不都群發(fā)給你們了嗎！”“……老子金盆洗手了不行嗎！”“Jerry你說誰蠢？你們家popo才是真蠢！……你敢找他試試看！我把你們家傻po賣到國外去你信不信？他個英語廢柴肯定混成小乞丐……”
　　越聽，李由越覺得眼前這個囂張的圓臉男生跟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

　　后來李由沒有再怎么主動聯(lián)系過藍波，除了隔三差五問一句他的傷勢。確定藍波真的康復(fù)之后，李由再也沒給藍波打過電話，有時候藍波打過來，李由也會裝作有事沒接到。
　　奇怪的是，藍波打電話更勤快了，李由不接，他就發(fā)信息。李由不回信息，他就各種微信語音，。
　　其實來來回回藍波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兒。要么是問在干嘛，要么是問出去玩不，再要么是問吃飯不。
　　臉都那么圓了，還吃……李由很是怨念。他是打鼓的，打鼓的要有肌肉，為了練出肱二頭肌腹肌，他的飲食必須有所控制。西藍花雞胸肉李由吃了快一個月，也就打工午休時間才有頓正餐。
　　李由在一家劇院打工，搬搬道具擦擦洗洗舞臺，偶爾需要大堂鼓表演的他也能上臺，日子過得忙活而且愜意。高考成績出來，他考上了國內(nèi)知名的戲劇學院，不打算出國。相反陳驚卻成了那個即將留學海外的人。趁著還有時間，2.5次元樂團的成員偶爾會聚在一起練曲子，吃吃飯，聊聊天。
　　陳驚還是那么嘻嘻哈哈沒心沒肺的模樣，青春活潑，充滿活力，李由偶爾還會沖著她燦爛的笑臉發(fā)怔，卻再也沒有偷拍過她的笑臉。因為即將分別，他們光明正大地合影，一同歡笑。

　　藍波闖到他們練曲子的小倉庫，李由并沒有在第一時間把他給認出來，要不是他拽拽地丟過來一對鼓槌，李由那句“你是誰”就脫口而出了。這不能怪李由健忘，要怪就怪藍波變化太大！一身耀眼的紅色西裝換成了低調(diào)不失優(yōu)雅的休閑裝，一頭莫西干紅毛染回黑色還修剪了發(fā)型，一張圓臉減去不少肉變得棱角分明……距離他們上次碰面才不過個把月，這家伙居然脫胎換骨了！
　　“居然敢不理我！為什么不接電話！說好了負責到底，你要始亂終棄嗎！”
　　這么囂張不講理，還是那副靈魂沒錯。
　　話說我能猜到你成績估計不咋地，但也不至于這么爛吧？高考語文能有60分嗎？始亂終棄不是這么用的！
　　吐槽歸吐槽，李由還不想跟藍波起沖突。
　　這個沖突倒不是指打架，而是——他怕藍波當眾表白。
　　沒錯，李由知道藍波喜歡他，準確地說，是暗戀他，一見鐘情的那種。
　　李由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為藍波大概忘了自己加過李由的微博。
　　藍波在微博上跟朋友相互吐槽。藍波吐槽朋友“妻奴”，他朋友吐槽藍波“膽小鬼”，藍波威脅朋友幫他追男朋友，他朋友威脅藍波幫忙哄他男朋友……李由的名字就是這么被提到的。
　　……“你再不出手，等上了大學，李由就被他身邊的女生榨成真的‘油渣’吃到肚子里了！”“我說，你真打算報考那所戲劇學院附近的大學�。磕阒皇侨ヂ脗�游而已，現(xiàn)在居然打算在那兒定居了？！”“我才不會動用關(guān)系幫你查李由這些天都在什么地方排練，除非你把珍藏版手辦讓給我們家popo�！薄凹佑蛜波妞~”……
　　李由以答應(yīng)等會兒一塊兒吃飯為代價，把藍波哄走了。
　　想到藍波自以為掩藏得很好的小心思，李由趴在大堂鼓上，哀嘆連連。
　　社會你藍波，惹不起惹不起。你喜歡我哪兒，我統(tǒng)統(tǒng)改掉可以嗎？

　　藍波那智商還是很好忽悠的，可陳驚小霾她們就比較難纏。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吵得李由頭疼、耳朵紅、臉發(fā)燙！
　　“老實交代，什么時候勾搭上這么一位大帥哥的！”“說出你們的故事！”“進展到哪一步了？”“為什么瞞著我們，太不夠意思了！等會兒吃飯帶上我們知道不？！”
　　李由縮著腦袋蹲到角落里畫圈圈：“……可是，我不喜歡他！”
　　陳驚她們用“這么帥的男人你居然不喜歡你腦袋是不是秀逗了”的眼神瞪他。
　　沒辦法，李由甩出“平胸，差評”的經(jīng)典名言來力證自己比鋼筋還直。
　　陳驚一臉不屑：“鋼筋都是直的話，汽車轱轆是怎么轉(zhuǎn)起來的？”
　　“……”李由詞窮，最后使出殺手锏，“你們不幫我甩掉他，我就把你們泳裝照爆出去！”
　　哼，叫你們?nèi)ビ斡镜臅r候放飛自我，叫你們一個個平胸無料！
　　李由挨了女子組合集體暴打，最后得到了貌似比較實用的建議——他重新戴上牙套，弄亂頭發(fā)，換上了土宅土宅的T恤，當然還有復(fù)古到不能再復(fù)古的破眼鏡，去赴藍波的約了。

　　高檔餐廳門口，服務(wù)生一臉糾結(jié)地看著李由，思忖用什么語言婉拒他進門才不會傷害客人的自尊以及自己的獎金。
　　“真不能進？”
　　“呃……”
　　“太好了！”
　　李由給藍波打電話，“遺憾”地表示因為今天穿得比較隨意，沒辦法進到餐廳里面。
　　藍波在電話里沉默了幾秒鐘，然后說：“是嗎？那你到停車場來吧，我送你回去——你敢說不……我是說，反正順路，為國家節(jié)能減碳�！�
　　李由想到不用跟藍波吃飯，不用變相約會，喜滋滋地去了停車場，找到藍波的車鉆進去——然后車門被電子鎖反鎖，他出不來了。
　　“……干什么！不準脫我衣服！……我用鼓槌敲你了啊！……混蛋！你給我放手！……我的牙套！我的褲子！我的鞋！我的頭發(fā)……藍波！……”
　　“閉嘴！抬腿！趕緊把褲子穿上，這兒座位難定著呢，錯過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來——幸好給你買了一套衣服當生日禮物……”
　　幾分鐘后，一身精致西裝配黑皮鞋，頭發(fā)乖乖服帖的李由被藍波拖出汽車，然后又被藍波拖到了高檔餐廳的門口。
　　服務(wù)生看看李由，笑得一臉曖昧。等他們進門后，服務(wù)生跟負責迎賓的另一位服務(wù)生小聲吐槽：“現(xiàn)在的年輕人，cosplay技術(shù)也太好了，幾分鐘就變了個模樣……嘖嘖，真會玩�！�
　　不愧是高檔餐廳，菜挺好吃。李由完全忘了一開始的羞怒、拘謹，放開肚皮暢快吃。廢話，吃了幾年的飲水機煮火鍋和那么久的西藍花水煮雞胸肉，鮮嫩多汁的小牛排和口感極好的澳洲龍蝦他能吃十份好嗎！
　　吃完飯，李由癱在副駕駛座上，有氣無力地讓藍波給他揉肚子。他吃多了，胃脹難受。他不想讓藍波碰他的腹肌，可藍波這個常打架的比他這個常打鼓的力氣大呀！

　　“李由，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歡你��？”
　　“……”
　　“你怎么——算了，反正你也知道了，給句痛快話，到底接受不接受吧！”
　　“……不……”
　　“你敢！我腦袋還沒好利索呢！你說好了負責就得負責！我要是因為腦袋的問題娶不上老婆，你就得——以身相許！”
　　腦殘還有天生的可能性呢，這也能賴我……
　　反正，藍波就是賴上李由了。
　　暑假最后的一段日子，藍波天天往李由家里跑。不能嗎？他后腦勺上的疤還沒被新長出的頭發(fā)完全覆蓋呢！
　　而李由，本著能挽救一個社會失足青年就挽救的心態(tài)，默認了藍波的無賴——不然呢？他都打算在微博上買頭條公然表白了……

　　開學后，他們倆有一段時間沒見面。軍訓，認識新同學，功課……樣樣都得費心。出門在外，偶爾難免情緒低落。這個時候李由就會想起藍波來。剛開學那天這家伙是怎么說的來著？“不要擔心，有誰欺負你就打電話，我?guī)值軅儯皇�，我�(guī)笥褌儊斫o你撐場子！想我了，也打電話，你要是不打，我就短信轟炸你……”，結(jié)果呢，已經(jīng)有三天沒發(fā)短信過來了！
　　李由揮動鼓槌，把大堂鼓擂得咚咚震耳響。
　　一曲完畢，李由喘口氣，慢吞吞地收拾東西。手機在背包里，李由打開手機之后才發(fā)現(xiàn)半個小時以前有好幾條信息——“小油渣，你們宿舍居然鎖門了，我去你們學校圖書館蹭暖氣，你練完曲子告訴我一聲�！薄昂昧藳]？該下課了吧？”“我餓了……”“快下課啊，快給我打電話，我有禮物送給你！”“你再不來我就劇透啦！為了這份驚喜，我三天都沒敢給你發(fā)信息……”
　　李由一路狂奔。
　　大傻子，圖書館的暖氣通道維修，停了好幾天，這會兒那里準冷得跟冰窖一樣……

　　李由從藍波冰涼且發(fā)抖的手里接過一個手辦，是乒乓球大的圓鼓和兩個小小的鼓槌。不知道是用材料做的，十分逼真，還配了鑰匙扣，掛在指頭上嘩啦啦地響。圓鼓的側(cè)面有一行小字，字體不怎么好看，但很整齊。
　　I lOVE 由。
　　藍波裹緊單薄的大衣，一邊跺腳一邊嘶嘶吸冷氣：“我自己做的，喜歡嗎？不準說——不喜歡不要告訴我！可費勁了，花了我三天所有的空閑時間……那什么，圣誕節(jié)快樂。”
　　抬頭看看他高高揚起的下巴，還有他不時瞟過來的緊張的眼神，李由彎起了嘴角。他把手辦塞進羽絨服口袋，然后拉開羽絨服拉鏈，上前一步，把藍波裹了進去。
　　呃，身高差問題，這姿勢好像有點兒別扭。
　　但是，管他呢！
　　就許一米八八的大高個子霸道范兒，不許打鼓的正太少年霸氣一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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