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您今天下午有兩個內部會議需要參加，會議結束以后就沒有其他的行程了。”美麗能干的丁特助看著手上的PDA，以恭敬而職業(yè)化的聲音跟老板報告著他下午的行程，精致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表情。
　　“是嗎？今天這么輕松？”坐在大辦公桌前的男人低垂著頭，雙眉略蹙的凝視著平放在桌上的圖紙。
　　“是的！因為老太太特意打電話來叮囑，務必請老板空下今晚的時間�！倍√刂掌鹆薖DA，起身到茶水間，翻出抽屜里的素色手套，仔細的戴好，這才拿出茶葉泡了杯茶，送到了老板的手邊。這一系列的動作熟練流暢，很明顯是訓練有素，不愧是跟了老板十年之久的元老級員工。
　　老太太？男人眉毛一挑，目光轉到桌角的電子臺歷上，他不記得今晚有何特別之處，對于他來說，一年中只有兩個日子是特別的，一個已經過去，另一個則在一星期之后，尚未到來。
　　“老太太今天在電話里抱怨了很久，說您很長時間沒有回家去看過他們了。所以她打算今天晚上‘殺’去您家，讓您務必回家陪他們二老吃頓晚飯�！币岳潇o淡漠的口吻轉述著這種類型的話語，聽起來還真不是普通的詭異，然而丁特助并未覺得有任何的不妥，因為這是老板的風格。笑顏璀璨、花枝亂顫的人是不招老板待見的，這一點可需要牢記在心。
　　“我知道了！”男人終于抬起了頭，一雙黑不見底的眸子直直對上她的眼睛。
　　饒是這張臉已經看了十年之久，丁特助還是忍不住心臟漏了一拍。她定了定神，明白這是老板的逐客令，微一躬身，“沒有其他的吩咐的話，我下去做事了�！�
　　男人輕輕一點頭，長長的睫毛垂落了下去，如同他的頭發(fā)一樣黑的發(fā)亮，那漂亮的可以讓女人發(fā)狂的眼神，只專注在桌面的圖紙上，一只戴著手套的、修長的手指有節(jié)奏的輕敲著桌面，顯然他已陷入了沉思。
　　狠狠心，丁特助把目光收了回來，腳步輕柔的退出了老板的辦公室�；òV偶爾發(fā)發(fā)無可厚非，而且有利于身心健康，過了那個度可就不好嘍！會被這個機器人老板掃地出門的！不過，她還真想看看被老板藏在緋堂大宅的那個男人長的什么樣子，傳聞中他可是美麗的像天使一樣�。f越是美麗的人越有同性戀的傾向，那究竟要美到什么地步才能讓老板這樣完美的男人相中而且守身如玉呢？她在老板的身邊待了十年，老板手上的那個藍寶石戒指一天都沒有拿下來過。到底會不會有拿下來的一天呢？她真的蠻好奇的。走著瞧吧！

　　“嘟——嘟——”喇叭響了兩聲，沉重的雕花鐵門迅速的往兩邊滑開，銀灰色的跑車輕煙般滑了進去，悄無聲息。
　　泊好車，男人自車中跨了出來，左右兩邊手上各提了個盒子。右手提的盒子里裝的是剛剛出爐、熱氣騰騰的福滿堂紅豆煎餅，母親大人就好這一口，丁特助確實很細心；左手的盒子則是每周都會買一次的貝爾多爸爸泡芙，這是為“他”準備的。雖然“他”從沒說過，可是他能感覺到，“他”挺喜歡吃這個。
　　“阿光回來啦！”迎接他的是母親歡快活潑的聲音，如果不看人的話，誰也不敢相信這個聲音是出自一個年過七旬的老太太之口。
　　“媽媽，”緋堂光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抬高雙手好讓母親可以抱得到他，眼睛則看向含笑坐在沙發(fā)上的父親，“爸爸�！�
　　“哎！回來啦！”緋堂焰笑著點頭，“工作很忙吧？這趟日本之行怎么樣？還順利嗎？”
　　“還好！我是簽了合約才回來的，昨天剛到家。”緋堂光任由母親像牽小孩兒似的把他牽到沙發(fā)前坐下，順手把盒子放到了茶幾上。
　　“合約已經簽了？干的不錯啊兒子！”緋堂焰笑的甚是自豪，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誰不知道日本人貪酒好色又難纏？兒子這個從不涉及聲色場所去應酬的人能出馬把他們搞定，真是很不簡單�。�
　　“好啦！一家人難得見面，你們爺兒倆一見面就談工作，打算把我老太婆往哪里擺�。俊本p堂夫人不高興了，雙手叉腰作茶壺狀。
　　“夫人莫氣！為夫的給你陪不是了哇！”緋堂焰拉下妻子的手臂，將她拉到身邊來坐著，唱戲般的口吻一下子就把夫人逗的咯咯直笑起來。
　　緋堂光也跟著微笑，只是笑意很淺，而且稍縱即逝，他輕輕咳了一聲，“爸、媽，你們坐一下，我上去看看�！�
　　二老對視了一眼，緋堂梓杏拍了拍兒子的手，慈祥的笑道，“去吧！不過他好像睡著了，我開始去瞧了他一眼，他睡的很香。”
　　“嗯！”緋堂光點了點頭，起身拎起那盒泡芙，往二樓走去。
　　二老望著他的背影，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您好，緋堂先生�！弊o理師看到緋堂光進來，趕緊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
　　“你好！”緋堂光和善的跟他打招呼。
　　“星宿今天的狀況很好，三餐都按時按量的用了，中午還出去曬了會太陽，精神很不錯。剛才他看起來有點疲倦，所以就讓他提前了半個小時上床睡覺了�！弊o理師詳細的報告著星宿今天的狀況，這算是他一天的工作總結吧！
　　“好的，辛苦了！這個給你當消夜，你可以回去了。”緋堂光把泡芙遞給了護理師，星宿已經睡了，那就用不著這個了。
　　“謝謝您！緋堂先生，明天見�！弊o理師接過盒子，微笑著退了出去。他一天的工作到此為止，現在可以回去休息了！
　　緋堂光走到星宿的床邊，彎腰看了他一會，星宿顯然是睡著了，面容平靜安詳，呼吸節(jié)奏十分的均勻。他把被子拉拉直，將床頭的燈光調到暈黃色，即既不會妨礙到星宿的睡眠也不會讓他半夜醒來陷入黑暗感到害怕的亮度，然后放輕腳步，無聲無息的退了出去。

　　“他睡的好嗎？”緋堂梓杏看到兒子下樓，微笑著問了一句。
　　“還好！”緋堂光沖屋角的保姆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開飯。
　　“那就好，來，坐下來歇歇吧！”緋堂梓杏，把他牽來身邊坐著，仔細的打量著他的臉，“阿光，最近氣色不太好��！工作太累了嗎？”
　　“沒有。”緋堂光略略有點不自在，但還是忍耐著沒有掙脫母親的手。
　　緋堂夫婦早已習慣了兒子的孤僻，都不以為忤，他能像現在這樣正常工作，好好的過著日子，已經夠讓人欣慰了。而那個星宿，十年來都沒張口說過一句話，看著真是讓人惋惜。不過，人心都是貪的，天下沒有哪對父母不希望兒女能過的幸福美滿。那個孩子過世已經十年了，再深刻的傷痛也該淡了吧？
　　“媽媽，我們吃飯吧！”緋堂光一手挽媽媽，一手拉著爸爸，往餐廳走。
　　“好，吃飯吃飯！”緋堂梓杏樂呵呵的點頭，看著兒子細心的幫他們拉椅子鋪餐巾，照顧了星宿十年，阿光已經堪稱是護理專家了。這么完美的兒子，怎么可以就這樣過一生呢？
　　一家三口氣氛融洽的用著晚餐，緋堂光雖然不很出聲，但對父母照顧的極為細心周到，母親目光一轉，他便會把菜盤挪過去，父親微微一咳，水杯便即奉上，根本不需他們開口。
　　“阿光，”醞釀了好久，媽媽終于開口了。
　　“嗯？”緋堂光應了聲，手上還是沒停，仔細的用小銀刀把牛肉分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好方便父母食用。
　　“你陳世伯的女兒馬上要自英國留學回來了，好像是拿到了博士學位，XX大學專門聘請她回來任教的�！本p堂夫人試探著起了個頭，目不轉睛的觀察著兒子的反應。
　　緋堂光低頭切著他的牛肉，連眉毛都沒動上一根。
　　“阿光，下周你空出一點時間，帶她四處走走可好？你們小時候在一起玩過，她到現在還記得你呢！”看兒子沒有反對的意思，緋堂夫人的心安定了不少，大膽的提出了她的希望。陳家女兒是她看著長大的，又漂亮又有教養(yǎng)，最重要的是她到現在也沒結婚，而且對阿光也很有好感。如果他們能走到一塊，不是很美滿的一樁婚姻嗎？
　　“媽媽，下周我有事��！”緋堂光微微一笑，把切好的小牛肉分到父母的盤子里。
　　“甚么事兒這么重要�。磕悴皇莿偤灹艘还P年度最大的單子嗎？”緋堂焰插話，據他了解，最近的公司應該沒什么事情重要到需要兒子親自去處理�。�
　　緋堂光拿餐巾擦了擦嘴，慢慢的脫下手套，將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放到唇邊親了親，柔聲道，“下周日我要去看她啊！”
　　二老面面相覷，啞然無聲。

　　“焰！”自晚飯起就竭力忍耐，直到跟兒子道了晚安進了臥房，緋堂梓杏這才靠在老伴的胸口上，紅了眼眶。
　　“乖，不哭不哭！”雖已年過七旬，緋堂焰哄起夫人來還是如當年那般柔聲細語，他一手樓著老伴的腰，一手輕輕的拍撫著她的背，“兒子的脾氣咱們都知道，勉強不得啊！”
　　“我、我恨那個孩子！我真恨那個孩子！”緋堂梓杏抽抽噎噎的說著。
　　“噓！梓杏啊，人死為尊！她也夠可憐的！就別這么說了，�。俊本p堂焰扶老伴坐在床沿上，溫柔的幫她擦著眼淚。
　　“我知道她可憐，年紀輕輕的就走了�？墒�，她這么一走，把咱們兒子的命也帶去了一半，剩下的這一半過的這么可憐，我看著真心疼�。　本p堂梓杏越說越傷心，眼淚流個不停。
　　“梓杏乖，不哭了��！唉，這怪不得人家，誰讓咱們兒子死心眼呢？”一句話把緋堂梓杏滿腔的抱怨都堵了回去，是啊，能怪人家嗎？都是阿光自愿的啊！
　　“阿光到底要守到什么時候啊？”憋了半天，她帶著哭腔嚷了一句，真是不甘心哪！就是守孝，也有個期限吧？
　　緋堂焰默然，這個問題他無法回答。
　　一切，就讓時間來決定吧！

　　“緋堂先生，東西都準備好了，給您放在后備箱里好嗎？”護理師提著一個小箱子，那里面都是他們需要用的物品。一年一度的秋游，他已經很熟練了。
　　“嗯，麻煩你！”緋堂光看著護理師把箱子放好，合上后備箱的車蓋，這才彎腰抱起坐在輪椅上的星宿，動作輕柔的把他安頓到副駕駛的座位上坐好，系上安全帶。護理師幫忙把輪椅折疊好，塞到了車的后排座上。
　　“謝謝你，辛苦了！”緋堂光沖護理師點了點頭，把一張支票放到了他手里，轉身坐進駕駛室，發(fā)動了車子。
　　“一路小心哦！”護理師熱烈的揮動著右手，目送著銀灰色跑車發(fā)動離去。而左手則緊緊的握著那張有著很多個零的支票。每年的這一天，他都能發(fā)一筆不小的財。啊，能找到這個工作真是太好了！

　　“星宿，感覺怎么樣？”緋堂光的車開的很慢，非常的平穩(wěn)，車廂里回蕩著輕柔的鋼琴曲聲，營造出了一種和諧安詳的氣氛。
　　星宿安靜的坐在副駕駛座上，低垂的眼簾覆蓋著他漂亮的紫金雙眸，長長的銀發(fā)披散在身后，帶著戒指的左手緊握成拳，放在腿上。
　　緋堂光當然不會期待他能有什么回應，只是這么多年下來，他已經養(yǎng)成了這樣一種近乎自言自語般的習慣，仔細算算看，他反而是在星宿面前說話說的最多了！在其他的場合，如非必要，他幾乎是不開口的。
　　“今天天氣很不錯呢！不冷不熱，很適合去打籃球！”他側過頭來，把星宿膝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車里沒開空調，以星宿這樣長年不運動的身體，可能會覺得有點冷吧！
　　“困的話就先睡一覺吧！還有好幾個鐘頭才會到！”緋堂光喃喃自語著，把音量關小了點。車窗開了條細縫，因為車速不高的關系，風悠悠的串了進來，感覺很舒服。
　　慢慢的，星宿閉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睡著了。緋堂光看了他一眼，慢慢的放平了椅背，把車速降的更低，好讓他睡的舒服，不顛簸著他。
　　反正，她就在他手邊，時時刻刻都陪伴著他。他們現在去看望的，只是她的另一部分，所以，車可以慢慢的開，不必著急的，不是嗎？

　　“星宿，咱們到了！”開了四個小時的車，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星宿也早已醒了，躺在放平了的車座上，靜靜的看著車頂。
　　“來，下車了！”緋堂光將星宿抱出了車廂，安放到了輪椅上，墓園的人幫他們提著箱子，他推著星宿慢慢的往山上走。
　　“緋堂先生，您今年來的比較晚�。　笨茨沟娜舜钣樦f著話。
　　“嗯，車開的比較慢一點�！本p堂光耐心的搭著腔，眼前的，可是平常在照顧她的人呢！
　　“啊，車開慢一點比較好，安全啊！”有人肯陪他說話，他可歡喜了，這樣的機會平時可不多��！他搜腸刮肚的找話題來聊，緋堂光也不打斷他，跟星宿靜靜的聽著他說。
　　“對了，上個月，那位尹先生帶著夫人來掃墓了哦！”看墓人似乎剛想起來，忙不迭的跟緋堂光匯報。
　　“是嗎？”緋堂光微覺驚訝，那個尹星，居然結婚了嗎？
　　“是哦！看樣子是新婚夫婦，可親熱呢！那位尹夫人是個外國人，個兒挺高，眼睛蔚藍蔚藍的，一頭火紅的頭發(fā)，長的可漂亮啦！跟銀色頭發(fā)的尹先生站在一起，別提多般配了，看著真叫人羨慕��！”看墓人嘖嘖稱贊，表情滿是艷羨。
　　緋堂光啞然失笑，紅發(fā)藍眼的外國女人，跟尹星的母親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嗎？看來他的心結這輩子也是打不開的了。
　　“以前尹先生來的比較勤，過兩三個月就會過來轉一趟�，F在娶了夫人，以后怕是不會常常過來嘍！”看墓人搖著頭喟嘆，活人對死人的情分，也就那么多吧！除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癡心父母，能夠一直一直惦記著亡者的人，還是很少的��！像尹先生、緋堂先生他們這樣十年都不間斷的掃墓人，不是很多呢！
　　說話間墓地已經到了，看墓人很識趣，放下箱子就離開了。
　　緋堂光把輪椅推到墓碑旁，彎腰幫星宿剎好車閘，蓋好毯子。然后提過箱子，在墓碑前跪坐了下來，把東西一樣一樣往外拿。
　　擺上鮮花素果，燃起香爐，把筆記本放在墓碑正前方，將一盤DVD放到光驅里播放，然后拿起一塊軟布，擦拭著原本就沒什么灰塵的墓碑，口中跟墓碑上的照片說著話，“海燕，這是今年NBA總決賽的實況錄像，我把它刻下來了，你看看怎么樣？我總感覺現在的比賽沒有我們那時候好看了，你覺得呢？
　　星宿還是不肯開口說話，不過我覺得他這樣過的也挺好，你看呢？我很用心的照顧他，他很健康的，說不定比我還健康哦！對不？
　　開始看墓人跟我說尹星結婚了，你看到了吧？尹夫人是不是很像他母親？他的戀母情節(jié)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泄的方式，也算是得到幸福了吧？
　　對了，時永亮也結婚了！你還記得他吧？他可沒有忘記你哦！那個家伙好像是奉子成婚的，還算是個負責任的男人！孩子明年初出世，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呢？不過他說了，如果是女孩子就取名叫海燕，時永海燕，這名字聽著好像日本人啊！
　　對了，說到日本，我前些日子到東京出差，看到《名偵探柯南》終于連載完了，真不容易��！單行本馬上就要出全集了，我給你訂了一套，過幾天就能送到了吧？到時候咱們一起看好不好？
　　我這陣子閑著無事又在翻閱唐宋詩詞，發(fā)現了一百多首帶‘海燕’字樣的詩詞哦！套句紅樓夢里面的話，你的名字在唐詩上呢！不過，我看來看去，還是晏殊的那首《破陣子》好，我記下來了：
　　湖上西風斜日，荷花落盡紅英。金菊滿叢珠顆細，海燕辭巢翅羽輕。年年歲歲情。
　　美酒一杯新熟，高歌數闋堪聽。不向尊前同一醉，可奈光陰似水聲。迢迢去未停。
　　這首詞不錯吧？很適合現在念啊！怎么樣，你喜歡嗎？”
　　“她肯定不喜歡！”突然其來的一個女聲打斷了緋堂光的喃喃自語，他一驚，臉上柔情頓斂，黑眸陰沉沉的往來人掃去。
　　“她從來都不是傷春悲秋的人！你這一套可以省省了！”女聲毫不留情的譏諷著他。
　　緋堂光冷冷的看著她，感覺她有點面熟，卻又記不起曾在哪兒看過這個頭發(fā)花白、臉上有好多皺紋的女人。她是誰？認得海燕嗎？
　　女人走到星宿面前，彎腰看了看他的臉。緋堂光倏地站起，沉聲喝道，“走開！”
　　女人笑了笑，直起了身子，“怎么？我看看自己的兒子也要獲得你的允許嗎？”
　　兒子？緋堂光皺起了眉頭。
　　“雖然我這個媽媽并不稱職，不過我確實是他的媽媽，我叫夏雪。咱們見過面，你不記得了吧？”夏雪淡淡的笑著，臉上的皺紋皺的更厲害了。
　　緋堂光一下子就記起來了，雖然還無法把眼前的這張臉跟記憶里的那個人結合起來，但這個名字他是記得的！多年前的那個空中之友俱樂部，他跟海燕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見面，這個女人就在場��！也就是這個女人的一碗湯，把海燕送上了那條不歸路。
　　捕捉到緋堂光眼底一閃而過的殺意，夏雪笑的更歡暢了，“如果你肯殺了我，我會很感激你的！”
　　緋堂光沉默不語。
　　夏雪看看他，再看看坐在輪椅里一動不動的星宿，喟然嘆息，“我們上輩子欠了他們，今生是來還債的！”
　　“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請你走開，不要打擾我們�！本p堂光冷淡的下逐客令，他還有很多話要跟海燕說。
　　“打擾你們？”夏雪失笑，“是你在打擾他們吧？難道你忘記了這個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緋堂光瞳孔暴縮，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是啊，這個被他刻意忽略漸至淡忘的事實：海燕是跟尹天葬在一塊的！
　　“好了，我不‘打擾你們’，讓我放首歌吧！放完我就走�！毕难┳叩焦P記本前蹲下身子，自手袋里取出一盤光碟，換下了光驅里的那一張。
　　奇異的曲調在墓園里回蕩，一個男聲嘟嘟囔囔的唱著歌，咬字發(fā)言非常的含糊不清。緋堂光的眉頭越皺越緊，這是什么��？
　　“別對著我皺眉，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歌！”夏雪攤了攤手，“我只是喜歡它的歌名而已——《十一月的蕭邦》，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優(yōu)雅嗎？”
　　十一月的蕭邦？緋堂光的心微微一動。
　　“尹天當年的一曲蕭邦讓我萬劫不復，而海燕，也是因為蕭邦才跟我和星宿結緣——也許該叫孽才是？現在是十一月份，也是他們的忌日，所以我覺得很適合拿這首歌來祭奠他們，你認為呢？”
　　緋堂光擰眉不語，他在努力的分辯那個男聲到底唱了些什么。
　　“我走了，你慢慢聽罷！”夏雪笑了笑，最后看了星宿一眼，然而她的眼神卻十分漠然，遠不如她注視墓碑的時候有感情。
　　緋堂光沒有在意夏雪的離去，他努力了半晌，終于分辯出了歌詞：

　　一群嗜血的螞蟻被腐肉所吸引
　　我面無表情看孤獨的風景
　　失去你愛開始分明
　　失去你還有什么事好關心
　　那鴿子不再象征和平
　　我終于被提醒捆著手我現在是奴隸
　　我用漂亮的押韻形容被掠奪一空的愛情
　　我應該藏這里夜色不干凈
　　還給你整夜的回憶占滿天的星
　　送你的白色玫瑰在純黑的花季凋零
　　午夜在樹枝上詭異的很安靜
　　傾聽我黑色的大衣像我的你
　　衣櫛比鱗的鬼走過的走過的生命
　　啊四周彌漫霧氣
　　啊我在空曠的墓地
　　老去后還愛你
　　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
　　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跟夜風一樣的聲音
　　心碎的很好聽
　　手在鍵盤敲鋼琴
　　我給的思念太小心
　　你埋葬的地方就有你
　　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
　　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而我為你隱姓埋名
　　在月光下彈琴
　　對你心跳的感應
　　還是如此溫熱親近
　　懷念你那鮮紅的唇印
　　那些斷翅的蜻蜓散落在這森林
　　而我的眼睛沒有絲毫同情
　　失去你淚水混濁無情
　　失去你我連笑容都有陰影
　　我站在滿心期待的屋頂
　　嘲笑我的傷心
　　像一口沒有水的枯井
　　我用盡我的自信
　　要我后悔莫急等待愛情
　　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
　　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跟夜風一樣的聲音
　　心碎的很好聽
　　手在鍵盤敲鋼琴
　　我給的思念太小心
　　你埋葬的地方就有你
　　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
　　紀念我死去的愛情
　　而我為你隱姓埋名
　　在月光下彈琴
　　對你心跳的感應
　　還是如此溫熱親近
　　懷念你那鮮紅的唇印
　　一群嗜血的螞蟻被腐肉所吸引
　　我面無表情看孤獨的風景
　　失去你愛開始分明
　　失去你還有什么事好關心
　　那鴿子不再象征和平
　　我終于被提醒捆著手我現在是奴隸
　　我用漂亮的押韻形容被掠奪一空的愛情
　　……………………
　　……………………
　　……………………
　　歌曲徊環(huán)宛轉，不停不停的重復著那幾句，“為你彈奏肖邦的夜曲，紀念我死去的愛情……我面無表情看孤獨的風景……失去你愛開始分明，失去你還有什么事好關心……”緋堂光呆呆的站在那里，嘴里跟著喃喃的念叨。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掃墓的人一個一個的離去，空空的墓園里回蕩著那個含混的男聲，沒有人注意到，坐在輪椅上幾個小時不曾動過一下的那個男人揚起了他長長的睫毛，紫金二色的眼眸里霧氣彌漫、波光蕩漾，慢慢的，兩滴晶瑩的淚珠滑落下了他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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