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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如何在我生命里匆匆而過
其實我和盧平教授只聊過七次天。
一次相識,一次永別。四次我喝了酒,還有一次他和我說再見。
前六次都是他開場,而第七次,他一言不發(fā)。
*【一】
第一次見到盧平教授是在七年級開學的列車上。
當時攝魂怪在左邊,他在右邊,我倒大霉,人在中間。
一道呼神護衛(wèi)在他人來之前我已經(jīng)念了六遍,不成形的鴿子在魔杖尖斷了翅膀,直線下墜。而我的心也掉進了攝魂怪冷冰冰的懷抱,跟著沉入了十二月黑湖的冰水。
要么說第一次見到盧平教授的時候我真是倒大霉呢。
三分鐘后,新任黑魔法防御課教授拍馬殺到。他的守護神長得比攝魂怪還模糊不清,但也比任何一個攝魂怪都要有力。銀亮的守護神從車廂這頭跑到那頭,他伸手扶我起來,看起來好像沒睡醒。
“我是新任黑魔法防御的盧平教授!
他看起來好像是想要遞給我一塊巧克力,可打開包裝紙看見那可憐兮兮的一小塊兒,他又抽了抽嘴角。
“你還好嗎?”
他垂眸看向我,語氣柔和到令我不安。
“謝謝盧平教授,我挺好。”
其實當時玻璃上的窗花還未融化,冷氣也沒有散去,我貼在門上像是被抽掉了骨頭,整個人凍得快要昏迷,所以干脆自己上手拿過那塊巧克力塞進嘴里。
“您的守護神……很厲害!
“你表現(xiàn)的也很不錯,只是缺少實戰(zhàn)經(jīng)驗!
他笑了笑。
“很少有人真的需要面對攝魂怪,而你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
晚飯的時候鄧布利多介紹那個新來的教授,萊姆斯盧平。
他看起來人很好,更何況還有那塊巧克力的加持。我在斯萊特林的長桌上作為少數(shù)派象征性的鼓了鼓掌,院長瞪我一眼,而我假裝沒看見。
沒辦法,斯內(nèi)普本來就不容易討好,更何況我本來也不喜歡斯萊特林。
*【二】
他講課挺好玩的。
一節(jié)課后大家對這位衣袍破舊的教授大為改觀,雖然不少斯萊特林還在嘴硬,可拉文克勞不愧是拉文克勞,有奶就是娘,教得好就是爹。
他微笑著問有誰愿意當七年級的課堂助手,我當然第一個舉手,同時不忘在桌子下一腳踹翻正欲舉手的拉文克勞同桌。
“很好,那就是你了!彼χ聪蛭遥斑@位斯萊特林小姐,你叫什么名字?”
“格林。盧平教授,我叫艾達格林!
周圍再沒有這些年來習慣了的議論。不過也對,我都習慣了,那他們也該習慣了。
他看了眼點名冊,找了兩遍,目光落在我的名字上頓了頓,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錯愕實在是我意料之內(nèi)。
可我沒想到的是,他抬起頭、眼神柔和,就像是沒看見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桃樂絲·艾達·霍爾”一樣。
他只是點頭,然后說——
“感謝你的支持,格林小姐!
*
“盧平教授,你和其他教授不太一樣。”
下課后給他送作業(yè)的時候,宿醉后的我這樣說。
他從一堆羊皮紙里抬起頭看我。
“你也和其他斯萊特林不一樣,艾達!
其他斯萊特林?
那其他斯萊特林什么樣?
可這個答案太明顯,眼見這個日漸腐朽的學院七年之久,這個答案我們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我想笑,也許是因為我本來就不屬于這里,又或者我只是自我標榜不屬于這里。
我有野心,但我的野心是為了平凡。
多可笑的斯萊特林。
“我以為您會想問我為什么不是桃樂絲·霍爾。”我看著他,“教授,那你為什么不問呢!
“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姓名的權(quán)利!彼f!岸阋呀(jīng)是成年人了。艾達,你當然可以選擇。”
我可以選擇么?
那一瞬間我有點恍惚,就好像此時此刻不是此時此地,我有選擇的勇氣,可我從來都沒有選擇的機會。
所以他的確是不同的,因為起碼這么多年來,我也只遇見他一個人愿意承認我擁有這樣的自由。
我想說點什么,可喉間哽塞。
“盧平教授再見!
所以我只能這樣說。
“我們下節(jié)課見。”
*【三】
我,艾達格林,十七歲,人在霍格沃茨天文塔,左手火焰威士忌,右手三星白蘭地,一地煙頭,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
“盧平教授,今天你巡夜嗎?”
我皺了皺眉,好像根本不在意會被扣分又或者是禁閉什么的。我只是看著他,酒意染著臉頰。
“盧平教授,晚上好呀!
他快步走來,舉著熒光閃爍的手微微顫抖。
“艾達格林?你怎么在這兒?”
……還用解釋嗎?這不就是夜游被抓現(xiàn)場嗎?
今天的月亮不圓,但也不尖。蘇格蘭某處群山環(huán)抱下的霍格沃茨安靜的不行,而我看著盧平教授一臉的疲憊,話就從嘴里溜了出去。
“教授,您今天應(yīng)該好好休息的!
“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你也該上床休息的,格林小姐。”他皺起眉頭,板著臉,看著我往身后藏的酒瓶。
“艾達,你這是在喝酒嗎?”
“……你要來一杯嗎?”
我握著白蘭地的手伸了出去,好笑的看著他。
“盧平教授,你這是要抓我關(guān)禁閉嗎?可我還有三個月就要畢業(yè)了啊。你人這么好,應(yīng)該不會非要在我霍格沃茨求學時光的末尾再添一筆污點的吧?”
他被我噎了一句,頓了頓,淺棕色的短發(fā)垂在額角,看起來垂頭喪氣。雖然看起來很累了,但他還是好脾氣的同我念叨。
“艾達,我沒有這么想。但是這是不對的!
“雖然你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但容許我提醒你一句,在校飲酒還有夜游都是違禁?扇绻悻F(xiàn)在回寢室的話,我是不會罰你的!
說著,盧平教授嘆了口氣。
“艾達,我還要等著你明天給我收作業(yè)呢!
被教訓了幾句之后蘊生的叛逆火苗瞬間歇退?蛇@算什么,以退為進嗎?
好脾氣、溫吞水似的教授站在那里看著我,有點無奈,有點縱容,還有點溫和。
我突然就想回去了。
這時他又補了一句。
“要不然明天我就要和斯內(nèi)普教授談?wù)劻恕0_,你想和斯內(nèi)普教授談?wù)剢??br>
。!
艸!
我轉(zhuǎn)身下樓的動作一頓,酒瓶順著指縫飛出去掉在地上。
劇烈的聲響驚動了樓下路過的費爾奇,他問了句是誰,我立刻一個箭步竄了過來蹲在盧平教授身后裝死不動。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兩秒后,他露出個無奈的笑來。
“是我,費爾奇先生!
他沖著樓下喊道。
“是我巡夜不小心碰掉了東西,抱歉!
費爾奇走了,可我還沒有站起來。我蹲在他袍子后面仰頭看著他,而盧平教授轉(zhuǎn)過身來,也低頭看著我。
“現(xiàn)在你想回寢室了嗎,格林小姐?”
他語氣依舊是那么柔和,又帶著不經(jīng)意的微妙揶揄。
“你要是再打碎點兒什么,那我也沒辦法了。畢竟我還沒有喝多,也不會頭暈眼花!
我干巴巴笑了一聲,酒意褪去?晌业哪樳是紅得不行。
“其實,盧平教授。你要是不提斯內(nèi)普教授的話,我可能就不會打碎什么了。這群亂七八糟的我聽了都難受,我不喜歡斯萊特林,也不喜歡斯內(nèi)普教授。”
他微妙的看了我一眼。
“可你是斯萊特林!
他的視線落在我銀綠色的領(lǐng)帶上。
“自從我被分到斯萊特林,我真是每一天都想著要退學。”
說到這兒,我笑了起來。
“今天我生日,既然沒有一份喜歡的禮物,那還不能偷偷做點兒壞事嗎?”
“祝你生日快樂!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拋出了他自己的問題。
“那你想要什么呢,艾達?”
我想要什么?
那一瞬間我的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畫面,琳瑯滿目的色彩斑斕的奢侈至極的,可走馬燈閃過的畫面里我又到底想要哪一個?
我又抬頭看向他。
那你又能給我什么?
“盧平教授,我真的很喜歡屹耳!
他被我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唬得一愣。
而我大笑著跑下天文塔。
*【四】
我來上課的時候,教室里還沒有學生。
他在啃一個紅色的蘋果,而我沉默的分發(fā)著教學材料。
我們打招呼,陽光照得我渾身暖洋洋,所以我也笑得暖洋洋。
“早上好哇,盧平教授!
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
“我不理解!彼粗遥澳阍趺从謥砹,艾達?”
又一次,又一次我們相遇天文塔。
我舉著酒瓶噸噸噸,他舉著魔杖熒光閃爍。
這似曾相識的畫面讓人忍不住想笑,所以我也又一次舉起酒瓶遞給他。
“盧平教授,你真的不喝一口嗎?”
也許是我話里的輕佻讓他有些惱怒,所以他的語氣就愈發(fā)嚴肅。
“格林小姐,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半,就算是斯萊特林再晝伏夜出那也該睡覺了。我上次沒有罰你禁閉是因為你過生日,但這不代表這次我也不會!
“哦,那你罰我吧!
我把酒瓶里最后一點倒進嘴里,從欄桿里抽出腿緩緩起身。
然后一個趁他不注意,我翻身越過欄桿,站在天文塔不足三寸的邊緣上。
“可是盧平教授,你確定要關(guān)我禁閉嗎?”
晚風柔和,也吹得我搖搖欲墜。長袍翻飛,人有好幾次險些被拽下高塔。
盧平教授嚇得差點原地起飛,魔杖對準我想要念咒,可看起來卻好像更糟,于是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艾達,你下來。”
他憤怒又不知所措,可聲音卻比任何一次都要冷靜。
“你下來,關(guān)禁閉的事兒我們可以談?wù)!?br>
我眨了眨眼,黑色長發(fā)亂七八糟地劈著頭蓋著臉。我攏了攏頭發(fā),然后一臉疑惑地看向他。
“教授,”我歪頭問他,“你不會以為我是要跳樓吧?”
他沒說話。
于是我又補了一句。
“那怎么可能呢,我可惜命了;魻栠@個姓氏多值錢啊。再說了,你又見過幾個斯萊特林人會自殺?”
我附身向前,在他快要停止呼吸的時候伸出手來。
“盧平教授,要是讓你誤會了我可真是抱歉,我就是喝多了想吹吹風罷了!
“你下來!
他臉色平靜到看不出情緒。
于是我乖乖翻過欄桿,落地的時候他伸手扶了我一把,隔著柔軟的衣服布料,他的皮和肉都很薄,我甚至捏得到骨頭。
“讓你擔心了,抱歉盧平教授!
可我笑嘻嘻的模樣又哪里看得出半分愧疚?
“斯萊特林扣十分,為不尊重生命!
他語氣淡淡。
“格林小姐,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解釋!
“啊,這個時候斯萊特林被扣了分,斯內(nèi)普那個老神經(jīng)病又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我就好像沒聽到似的,只是低著頭自言自語。
“我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他肯定會罰我抄三千遍自己的名字;魻柣魻柣魻,去他媽的霍爾!
“格林小姐,注意言辭!
他皺了下眉,又很快松開。
“你應(yīng)該尊重自己的院長和家人。”
凌晨的冷風吹得人耳清目也明,我抬頭看他,嘴角掛著細碎的嘲諷。
“他們配嗎?”
“而且我不姓霍爾,那只是證件上的名字。我從出生起就姓格林,綠色的格林,斯萊特林的格林!
說到這兒,我看著他,突然就生出一股傾訴的欲望來。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但也許只是因為他這個人本身。
“我不姓霍爾,教授!
“我知道!彼终f,“可所有紙質(zhì)文件上都是——”
“那是我繼父的姓,不是我的!
“我父親給我取得名字是桃樂絲·艾達·格林,所以我也就姓格林。”我抱著手臂,碎碎叨叨說著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說出了口的話。
“霍爾是我繼父的姓,其實他人很好,很愛我母親,對我也很好,可我就是不喜歡這個姓。起碼安在我身上的時候不喜歡!
“那你可以和你父母表達你的想法!
他想了想,這樣說道。
“你已經(jīng)成年了,可以試著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我歪了歪頭。
“教授,你覺得我是那種不敢說話的小姑娘嗎?我不說不是因為不敢,是因為我不能。也許您并不了解那種愛意包裹下的難言之隱。”我笑了起來,“教授,我是不是表現(xiàn)得太乖巧好學生了?”
“你本來就是很優(yōu)秀的學生。”
“艾達,如果你感到困擾,也許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想什么辦法?”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教授,那你有辦法在伏地魔出現(xiàn)之前弄死他嗎?如果你可以想辦法,那麻煩你幫我在我四歲前解決掉那個家伙,讓他先死,而不是讓那群滿腦子正義和公平的蠢貨先死——”
“艾達格林!”他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你——”
“——伏地魔偷走了我的東西。如果你能想辦法,教授,如果有辦法!我當然希望你能有辦法!可是沒有辦法!他偷走了我的禮物,奪走了我的一切!可誰都沒有辦法!可我當然希望你會有辦法!”
我氣喘吁吁,眼淚不知道在什么時候淌了一臉。
“如果你有辦法!
我問他。
“那我的禮物什么時候可以回家?”
*【五】
有的時候人們暴露了秘密會惱羞成怒,有的時候人們暴露了秘密就會上升彼此的好感度。
我想我是后者。
*
我寫了一篇關(guān)于格林迪洛繁衍的論文發(fā)表在青年巫師學術(shù)報上,斯內(nèi)普替課黑魔法防御的時候陰陽怪氣嘲諷那報紙是垃圾場,我說當然是了,畢竟您在校期間也曾扔過三次不明廢棄物在上面。
然后我就被關(guān)禁閉了。
比如大晚上掃走廊。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圓,但其實也已經(jīng)不是前幾天那種圓了。
我拎著一包雞腿和男朋友坐在花園里一手啃肉一手喂狗,一起吐槽斯內(nèi)普的討厭。
這只不知道哪來的大黑狗聽著我們對斯內(nèi)普的詛咒下飯,雞腿啃的津津有味。
“寶貝兒,要不然你幫我把這只狗拖去盧平教授辦公室吧!
我突然說。
男朋友抬頭看著我,狗也抬頭看著我。
“嗯,就是說,它看起來很像魔法生物的樣子,要不然我們把它解剖一下?說不定還會有什么科學新發(fā)現(xiàn)!
然后狗就跑了,再然后男朋友也跑了。
我一個人拎著掃帚在噴泉旁邊啃著雞腿喝著酒,今天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我突然想起來現(xiàn)在還沒到九點,所以……
所以我來到教授辦公室,拎著一袋雞腿,還有一把破掃帚。
“盧平教授你在嗎?”
推開大門的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他媽的今天是月圓。
*
我看著狼人,狼人看著我。
我拎著一袋雞腿,手里唯一的武器是費爾奇淘汰下來的破掃帚。
請問,我應(yīng)該說點什么才能拯救我的腦袋?
我說的是——
“對不起盧平教授,打擾你休息了。”
狼人半支著前身看著我,我看著狼人。
“是的,我知道。”
我替他回答了問題。
“我去年在青巫學術(shù)報上發(fā)表了一篇辨別狼人的方法論。很明顯,霍格沃茨沒幾個人看!
狼人教授又趴了下去。
我看著狼人,狼人看著我。
然后我把雞腿放在門口。
“教授晚安!
*
第二天他來上課,我還是慣例早到,分發(fā)教學材料。
把作業(yè)遞給我的時候,他的動作有些遲緩,我順著他的手臂向上看去,抬頭的那一瞬間,一張蒼白疲憊的臉闖入視線。
盡管如此,他還是語氣那么溫柔。
命運予他刀鋒和利劍,而他予人溫柔和友善。
我只是太幸運了,才會有機會成為他的學生。
“謝謝你,艾達!
“這是一個課堂助手該做的!蔽铱桃獗荛_了他的話題!敖淌冢沂莻好學生,好學生通常都是這樣的!
可他卻并沒有避過話題的意思。
“我是說,艾達,謝謝你替我隱瞞這個秘密!
“是么!
我低著頭。
“善意的謊言嘛,都是這樣的啦。人們通常很需要一個善意的謊言,就比如我父親在我四歲生日那天說下班會給我?guī)Щ貋硪粋生日禮物,結(jié)果那天我沒收到禮物,父親也沒回家。我母親告訴我是因為他弄丟了禮物,出去找了,等找到就會帶著禮物回來了。然后我等啊等,一直等到我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書,等到我來到這個盡出食死徒的斯萊特林!
我突然抬起頭看著他。
“人們通常很需要一個善意的謊言,所以我從來都沒告訴過我母親我不喜歡她的新丈夫,我也沒有告訴過我母親,如果我不能姓格林,那我也沒必要是桃樂絲。所以如果您為我隱藏了秘密而感謝我,那真是大可不必,因為我只是習慣了活在善意的謊言里騙來騙去,而不是特意為了誰!
我的語速越來越快,說到最后一激動,昨夜的酒瓶從口袋里掉了出來。
我:……
“雖然成年人飲酒我不應(yīng)該管,可是艾達,過量飲酒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健康的!
他走過長桌,蹲下身撿起了空空如也的玻璃瓶。
“而且,人們通常不需要謊言,他們需要的是善意。”
他把酒瓶塞進桌子里,在其他學生進門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如果這種謊言令你痛苦,那它也不該被稱為善意!
我看著酒瓶被好好收起,可秘密和秘密之間并不總是能被畫上等號的。
我突然覺得很好笑。
“所以盧平教授,你說的這些也包括你的謊言嗎?如果隱藏著這個秘密會讓有些人不快樂呢?那我現(xiàn)在為你隱瞞,又到底算不算得上是善意?我所遇到的一切善意的謊言,難道可以拒絕?還是要繼續(xù)一遍又一遍編織無數(shù)個謊言再去傳遞這種該死的、畸形的善意!”
人越來越多,盧平教授看了看教室里逐漸坐滿的學生,他們年輕有朝氣,而我只是天文塔上來不及跳下去的一縷幽靈。
“你為我隱瞞的秘密如果讓其他人不快樂,那這也不是你的錯。”
他看著我,目光溫柔又堅定。
“無論如何,說出善意謊言的人沒有錯,被隱瞞的人也沒有錯。如果真的要把錯誤歸結(jié)到誰身上,那也只有我有錯。艾達,善意的謊言是為了保護那些沒有勇氣面對真相的人,還有那些會被真相傷害的人,可如果你已經(jīng)足夠有勇氣面對真相,也足夠有信心正視過去,那我們?yōu)槭裁催要沉溺于謊言無法自拔?”
他看著我,輕輕嘆了口氣。
“艾達,那些善意的謊言是為了讓你快樂,不是為了讓你逃避。但如果你已經(jīng)做好決定,那么,就面對它吧!
教室里的人越來越多,我麻木的走向座位,落座時忽而一驚。
于是天文塔上搖搖欲墜的靈魂輕輕落地。
我一生中前十七年的畏縮和慌亂,也跟著落地。
*
我在晚飯時分收到了母親的回信。
展開信紙的時候我的手都在發(fā)抖,看完信后我哭得不成樣子,周圍的斯萊特林離我兩米遠,所以最后我就干脆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那天以后所有紙質(zhì)文件上我的名字都改回了桃樂絲·艾達·格林。
可這難道只是一個名字的事情么。
一個從我四歲開始自欺欺人的謊言,為什么我已經(jīng)成年卻還是不愿意面對它?
而我為什么直到今天才有宣之于口的勇氣?
我興奮的捧著點名冊去找盧平教授,告訴他現(xiàn)在要換新的啦。
“黑魔法防御課教授年年換,我都快記不住前六個教授叫什么了!蔽掖舐曊f道。“可我很幸運,最后一年是你呀,盧平教授。”
“我也很榮幸教過你,格林小姐。”
盧平教授放下手中的點名冊,雖然以后這個班級再也不需要點名。
“你想好畢業(yè)以后要做什么了嗎?”
“哦,我考慮申請麻瓜的大學!
我聳了聳肩。
“其實我一直不敢說,我討厭魔法,我最大的夢想是當個麻瓜!”
*【六】
這學期行將結(jié)束,我也快畢業(yè)了。聽說布萊克又跑了,真他媽是好消息。
走廊里我和利斯戈一邊走一邊對NEWT□□,盧平教授匆匆從走廊路過,我揮了揮手,他點了下頭,然后消失在拐角。
“聽說了沒有?”
一個六年級的斯萊特林女生一把拉過我,同時鄙夷的看了一眼我的赫奇帕奇男友。
“這消息我只告訴咱們院的,這可是斯內(nèi)普教授在休息室親口跟我們說的,就那個盧平教授,他居然是個狼人!”
我手里的書掉了一地。
“什么意思?”
我一把揪過她的領(lǐng)子。
“什么叫斯內(nèi)普說的?”
“啊,你還不知道吧。學姐!
那個斯萊特林的女生一臉憐憫的看著我。
“你還給他當了一學期的課堂助手呢,想想真是后怕。不過現(xiàn)在好啦,家長會聯(lián)名上書,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
禮堂搞了個畢業(yè)聯(lián)歡,我和人拼酒,喝倒了一片男男女女。
“艾達!現(xiàn)在你還是不喜歡斯萊特林嗎!”
喝多了的利斯戈扯著嗓子在喧鬧的人群中問我,而我一把拿過他手里的酒瓶,猛地擲向地面。
“我可太喜歡斯萊特林了!”
玻璃碎裂的聲音吸引來一大片喝懵了的同學。
而我站在長桌上,一把扯下斯萊特林銀綠色的旗幟。
“我愛斯萊特林!我他媽愛死斯萊特林了!”
魔杖一揮,彩旗一分為二蓋了他們一頭一臉。
我大喊道——
“我愛死這個充滿了純血主義的納粹學院!要是有下輩子,我他媽再也不會來斯萊特林!”
*
我拎著酒瓶一路小跑,披頭散發(fā)鼻青臉腫。
我一路跑到黑魔法防御辦公室,一腳踹開大門的時候盧平教授正在收拾東西。
“你怎么了?”
他很震驚的看著我。
“和同學打了一架,為一點教授的事情!
我把頭發(fā)捋了兩下,聳了聳肩。
“不過不是因為您,是我想在畢業(yè)之前試一下給斯內(nèi)普下毒他能不能喝出來,結(jié)果他沒喝出來,剛才人送去醫(yī)療翼了!
他的眼睛一瞬間瞪得很大。
“您放心,毒不死他,我又沒興趣當殺人犯!
我干笑一聲,似乎這樣的玩笑就能假裝那個我們都不愿提起的話題是不存在的。
可是他不會逃避。
起碼這一刻是的。
“我要走了,格林小姐!彼f,“不過走之前,我想把這個送給你。”
說著,他從桌子里拿出一個灰撲撲的布娃娃。
灰紫色,長耳朵,尾巴被扣子釘在屁股上,最后還系了個粉色的蝴蝶結(jié)。
我愣了一下。
那是一只屹耳布偶。
他說因為我是混血,所以他猜那可能是麻瓜的東西。
他說他圣誕節(jié)的時候去找過,可是我給的線索太模糊,所以直到昨天才找到。
他說遲來的的生日禮物也是禮物,如果我不嫌棄,還希望我能接受它。
而我握著屹耳,柔軟的布料里是軟綿綿的棉花。就像是拉著我從天文塔下來的那支手臂。
她們說,如果他找到了禮物,那他就會回家。
“所以,艾達!
盧平教授長長嘆了一口氣,
“我走了,以后別喝太多酒了。再見。”
我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大門關(guān)上的時候,我還愣著,不知所措。
她們說,如果他把我的禮物給我,那他就會回家。
我站在辦公室,又哭又笑。
可明明就是……
就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七】
我畢業(yè)了。
我上學了。
我畢業(yè)了。
我工作了。
我要結(jié)婚了。
我如愿活成了個麻瓜,我的世界再也沒有魔法。
而此后四年,我再沒見過他。
*
霍格沃茨打起來了。
我姍姍來遲,但總算是來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一個已經(jīng)和魔法界再沒關(guān)系的人,明明一個念了四年大學徹底回歸麻瓜界的人,明明一個也不愿意和魔法有關(guān)系的人,我到底是為什么回去?
可我就是回去了。
然后我看見盧平教授。
他看起來老了很多,年紀更大,頭發(fā)也更白了,眼神里的疲憊滿溢出來,從禮堂那邊到這邊,一點點的淹沒了我們之間的距離。
我有點恍惚,就好像這個人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我的人生里,又突然冒出來似的。
于是我終于意識到他的確是那種在我的人生里打了個照面,又匆匆離開的角色。
伏地魔給我們留了足夠長的留遺言時間,我都不確定是不是要謝謝他。我已經(jīng)四年沒舉起魔杖了,我沉浸在快樂的麻瓜世界不可自拔,這次本來也沒打算活著回去,所以這時間留給我是正好。
我站在禮堂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盧平教授離我那么遠,我看著他,他在指揮一支小隊如何防守,一個抬頭,他的視線就突然落在我身上。
我揮了揮手,沒說話。
而終于空下來的他瞇著眼,好像不太確定似的停頓了一秒鐘。
“艾達格林?”
他向我走來。
“你怎么來了?”
我笑了起來。
“那您為什么來呢?”
也許是意識到話里的揶揄,所以他干脆轉(zhuǎn)移了話題。他說好久沒見到我了,沒想到今天我也來了。
于是我們嘮起家常,從我畢業(yè)、他失業(yè),說到我去申請大學找工作、他加入鳳凰社又結(jié)婚生子。
明明已經(jīng)很多年未見,卻好像昨天才見過。明明相逢不過幾面,就算是師生也只是一年,卻好像我們已經(jīng)很熟很熟,已經(jīng)推心置腹了所有的坦言。
“我下個月結(jié)婚,要是我今天僥幸沒死成,那你們可一定要記得來參加我的婚禮呀!
“啊,還沒來得及祝賀你和利斯戈!彼残α似饋恚秃孟窦磳l(fā)生的都遠在天邊。
我頓了一下,“我未婚夫叫謝利!
在片刻的沉默中,我又補了一句。
“他是個麻瓜,他不會魔法。”
爆裂聲響起,我握著手中久違的魔杖,最后對他說。
“盧平教授,下個月二十號,你一定要來啊!
*
其實我沒看見他。
我只是想看見他。
*
我穿過綠光交織的世界,來到不會再有食死徒和伏地魔的明天。
我們勝利了,我活下來了。
聽說盧平教授也來參戰(zhàn)了,還是帶著妻子一起。
聽說他們剛剛有了孩子,還沒滿月。
聽說他們在戰(zhàn)場上尋找彼此,也不知道有沒有再見。
聽說……
“聽說您兒子也是個天生的易容馬格斯!
我說。
“還沒來得及祝你新婚快樂!
“哦對了忘了告訴您,我早就戒酒了,還有,我下個月二十號結(jié)婚。”
“是的,和一個麻瓜,不是在學校時候的那個赫奇帕奇,他人很好,但我們不合適。”
“我最近過得很好,當年的心愿都實現(xiàn)了,當年不敢說的話也都說了——不對。”
我笑了一聲。
“抱歉啊盧平教授,其實你被辭退那天我也有話對你說的!
“只是可惜那天我忘了。”
“盧平教授。”
于是我端坐起身,一本正經(jīng)的看著他。
“您真的是一位很好很好的老師,真的。這輩子有機會成為您的學生,我真的很榮幸!
*
我曾經(jīng)和盧平教授短暫的聊過七次天。
一次我們相識,一次他尊重我的意愿,一次他祝我生日快樂,一次他拉我下天文塔,一次我們交換秘密,一次我們送君一別,再見就是再不相見。
可最后一次,我說了很多很多,他卻只是聽著,再沒有回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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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一個因為童年創(chuàng)傷所以不斷順著家人的善意謊言反復自我催眠,而讓自己陷入了不敢面對真相的青春期少女的故事
不過好在她遇到了盧平教授
他當然也有很多學生啦,所以你怎么知道這不是發(fā)生過的事情呢?
總而言之,盧平教授生日快樂!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