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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墜落
樊泫抬起黏在一起的眼簾時,瞇縫中只朦朧看見γ星巨大的眼球狀斑綠氣旋,映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
“Alert,非正常降落,艦體損毀,倉內(nèi)空氣指數(shù)異常,請駕駛員立即裝配備用氧。”
樊泫用殘存的意識扯住彈出的面罩,扣在頭上,自己的呼哧聲響徹腦廓,即便腦漿在頭顱內(nèi)翻江倒海地晃蕩,支撐他的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不能死”。
如一葉孤舟,被驚濤狂瀾拍爛在了岸邊,幸存者則歇在一塊殘破的木板上,奄奄一息。
“您目前已位于γ氣體星的曼寧3號衛(wèi)星表面,迫降位置為無命名裸土礫原,大氣壓為……”
樊泫的目的地就是這個貌不起眼、比隕石大不了多少的衛(wèi)星。降落時,他艦上的探測器剛剛捕捉到了一絲微弱的異動訊號,艙內(nèi)各項指數(shù)就開始異跳錯亂。
在這個冰冷低溫的磁鐵衛(wèi)星上,意料之中地,有一個未知的人類綠洲“方塔”。
這個“方塔”從未曾出現(xiàn)在巡天航線云圖上。而不該有的東西,絕不可能憑空出現(xiàn)。
僅僅是一念之差,自扳下降落的推進起,樊泫已毫無退路地將自己置身于險境之中。
顯然,這與他成長以來“忠于航向,執(zhí)行純粹”的教育理念不太相符。作為巡天員,樊泫確保自身安全的方式就是不要開啟“手動模式”額外探索未知領地。因為當每艘艦船漫行在浩淼太空時,統(tǒng)統(tǒng)都處在孤立無援的處境之中,如每2立方米之間一粒粒四散開來的氫原子,都是獨身一人面對無邊的虛空,觸摸不到邊際,更別奢望任何萬有引力的溫度。
脫離軌道后的最好歸宿,便是祈禱自己的尸體不要淪為被太空永遠收藏的凍干垃圾,以某種糟糕模樣和難看姿勢,在黑不見底的太空永遠飄然浮游著。
2.驚現(xiàn)
“樊泫,編號Y-J8025! 一個聲音響起。
等樊泫睜眼時,眼前依舊是γ星驚悚的斑綠眼形渦旋,蓋住了他視野里三分之一的夜空。
唯一的不同,便是他已安穩(wěn)躺平了,正透過方塔透明的尖頂,望出去那片蒼茫寂靜的黑晝。
“50年過去,泛海終于有人記起我了?”
公元12202年,人類早已實現(xiàn)了同呼吸共命運的世界大同,“泛海”是人類星際聯(lián)邦的簡稱。
聲音的主人正遠眺著瞭星臺,看著忽閃的紅色信號塔在空寂的青灰壤之中明明滅滅。那人穿著教科書上才會出現(xiàn)的黑色舊款制服,一頭銀灰色的長馬尾高系于腦后,早些年代用于增強大腦性能、延緩記憶衰退的冥想紫晶珠,正一粒一粒地間隔飾在他的細發(fā)辮上。
“你!你是Leo?要是我沒算錯,你現(xiàn)在該有106歲了吧?”
若是樊泫沒記錯,站在他眼前那個人,就是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難度系數(shù)最高的《機械搏斗課》中的教學參考和模仿范例,Leo神。
他曾經(jīng)是泛海最優(yōu)秀的學員,自創(chuàng)開發(fā)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規(guī)范,亦是“徒手卸除機器人武器” 這門課程的標桿,堪稱一代星際傳奇。只不過,傳說他在結束了學員生涯后,本該順利榮升為A\\B\\C前三級位階的艦長役系列,甚至應該成為泛海首席領航員,Leo卻忽然了無音訊,像人間蒸發(fā),無人知曉去向。
樊泫當學員時,大家都最為懼怕《機械搏斗課》。它的兇殘性在于,它是很多人隕滅喪命的“絕殺課”。幾乎所有人面對這門課,次次都會冷汗直冒,渾身顫栗。在進入360度全透明被所有□□和學員評判圍觀的“人機斗室”之前,甚至會有高達四分之一比例的人,會雙膝跪地地癱軟在門前嚇得哭喊:“我放棄成為泛海的一員!饒我一命!
考試合格的標準,是□□嘴里那句冷漠嚴肅的 “雖然武器沒被卸除,但能讓機器人一方癱瘓;或者更簡單一點的,確保自己還能喘著氣爬出人機斗室!
樊泫深深地記得那種無法眨眼的震撼:他和一眾稚嫩的同級生看著一位年長自己兩屆的愛笑學長,在機器人不停射擊的刺眼閃光中,被擊穿了防彈衣,到處都被稀爛地轟爆、融化了。最終,學長在透明的圓柱形防爆人機斗室一角,汪成一灘不辨形狀紅色的血泥。
那畫面與樊泫幼童時代入學的第二天,那個在鬧鐘響鈴后10分鐘內(nèi)還未起床,隨即鎖在被逐漸抽成真空睡眠艙里的小胖拍著門窒息死去的模樣,一同刻入腦海。
極其殘酷的訓練,是為了培養(yǎng)巡天員獨立面對太空時,擁有過硬的技能和素質(zhì)。
而Leo驚現(xiàn)在這個未在云圖上標記的偏僻荒涼衛(wèi)星上,是樊泫始料未及的。
“所有課里,明明你的《機械搏斗課》是繼我之后泛海歷史上的最高分,卻只被分配到倒數(shù)第二的Y階艦員,你心里一定有很多困惑吧?”
銀色高馬尾的Leo冷颼颼地笑著,直線逼近平躺著的樊泫,同時,從房間的每個角落里魚貫走出跟他一模一樣的,有無數(shù)個Leo!其余眾人在高馬尾身后排開時,都是Leo在系統(tǒng)教學里出現(xiàn)的樣子,為普通背梳黑短發(fā)。
3.孤品
樊泫吃驚地看著眼前幾十個Leo,倒吸一口氣,道:“你們?nèi)际菑椭企w?”
“廢話,所見即所得!
系銀馬尾的Leo輕蔑地嗤笑著,他的眼睛閃爍著一圈圈金屬銀色冷厲陰狠的光。
“這是現(xiàn)在才有的強化眼技術。50年來,你為什么要一直躲在這個極冷僻的衛(wèi)星上?當年,你為何突然消失,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 見到了長久崇拜的偶像,樊泫莫名地激動,說著從床上站下來,他的腦震蕩依然有余波,那讓他重心有點不穩(wěn)。
“我是如今首席領航員的禁衛(wèi)軍。只不過,是被放逐了的...” 說完,Leo隨即朝樊泫的腦門上抵了一架離子光束炮。
“Leo,take it easy. 這不至于,你為什么一見面就要置我于死地?”
“因為,我得不停地復制自己,我還不夠完美。我必須,必須要不停地復制,直到出現(xiàn)足夠完美的那個人為止!
“到底,你身上發(fā)生了什么?” 樊泫的心揪了起來。
“不要試圖跟我奪武器。你知道,任何武器到了我的手里,就沒可能被任何人奪走。要是輕舉妄動,你的胳膊,下一秒就沒了! Leo譏諷傲慢地呲起嘴唇的一角,像狼一樣皺縮起鼻子,暴露出犬齒。
他身后的眾多復制體也沖樊泫虎視眈眈地上前,其中一個,邁的步幅比別人的稍大,突兀地站出了隊伍。
“我叫你動了嗎?” 隨著高馬尾Leo的反問,他隨便一個輕微迅速的抬手,便精準地將那個令他不滿的復制體擊中。復制體的胸腹中央,瞬間被高能光束擊穿而焦化蒸發(fā)了的軀體,被彈射在方塔的尖頂上,然后像流星那樣從方塔坡度傾斜的玻璃幕墻上,緩緩滑了下來,所過之處并未留下一絲血跡。
看著剛死去復制體永不瞑目的空洞雙眼,樊泫的心在剎那間涼透了。
他從未料想過,原來,Leo在教學系統(tǒng)里出現(xiàn)的和善樣子是假的;真實的Leo,性格會是如此暴戾、陰冷和偏執(zhí)。
“說,你到底為什么來這里?什么動機。” 銀發(fā)馬尾將冷硬的炮口狠懟到樊泫的太陽穴上,讓樊泫生疼。
“你既然知道,我是繼你之后第二個最擅長機械格斗的人類,一定知道,我是特別崇拜你的,巴不得見到你!在你之后,泛海再也沒有第二個傳奇人物了。Leo,你就是孤品!我是泛?偛颗蓙硖揭暷愕! 訓練有素的樊泫心理素質(zhì)過關,他小心翼翼又鎮(zhèn)靜地回道,卻捎帶著將自己的真心話傾吐了幾分,以求能夠感動對方。
他無從得知,Leo怎么會在銷聲匿跡后,密集關注著泛海的一切卻還遲遲不愿回歸艦隊總部的原因。
“孤品,好笑......”銀發(fā)馬尾若有所思地收回了離子光束炮,神情異樣地恍惚起來。
“那我就讓你去見見真正的孤品! 高馬尾猛然一腳,踩在樊泫腳下的那塊磚上。
地磚乍然分開,樊泫就像掉入陷阱的動物那樣,掉進了一個透明卻還算開闊明亮的倉室內(nèi)。
樊泫落地時毫發(fā)無傷,驚魂未定之余,他察覺到自己身后還站了一個人。
“你沒受傷吧?”那人緩緩走來,朝著樊泫伸過手來。
他的面容俊秀地像個娃娃,與銀發(fā)馬尾的氣質(zhì)反差極大,而且,他的笑容溫柔明媚,讓人如沐春風。
“你是另一個復制品吧?” 樊泫驚魂未定地問。
“不,我不是。叫我羅云熙,我不喜歡Leo那個冷冰冰的代號!
樊泫出神地細細打量著,面前這個新的Leo。
還站起身來,看著他房間內(nèi)溫馨家居環(huán)境的布置:那普魯士藍的沙發(fā)配著雪白的茶幾,桌上花瓶里插著一束活的薰衣草,樊泫接著著迷地盯著墻上那一扇并不存在的窗,以及窗外仿真到分辨不出真假的長滿五彩小野花的原野風光,宛如穿越回到人類歷史1萬年以前的21世紀。
樊泫驚喜地望著他,Leo的口味和喜好,早已被他于學習時代起研讀熟識了許久,復制品的性格愛好必然與真正的羅云熙不同。
“你真的是Leo!” 樊泫開心地叫了出來。
4.解離
“那個銀發(fā)馬尾,他拿我做本體,不停地復制他自己的副本。整個曼寧3號星的方塔里,我被那群復制體困住了,根本出不去。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會有人找到我的所在。今天,等到了你。”
是夜,羅云熙無助地抱住樊泫,淚光楚楚如雨下。
他同別的復制體不太一樣,看上去特別地可憐,蒼白瘦弱地惹樊泫心疼。
教學系統(tǒng)上的人物百萬字介紹上,事無巨細,可很多人壓根都不會細看。只有樊泫,曾為了學好《機械搏斗》這門課,特別研究了Leo的全部歷史,熟知他曾經(jīng)被激光線切下過手掌,后又安了回去的事故。
溫存后,穿著簡單睡衣的羅云熙,在他右手手掌上,正有著那條被激光線切開后重新拼合在一起的粉紅色痕跡。之前所有那些復制體手上,包括銀發(fā)高馬尾,均沒有。
“所以,你才是Leo的本體,對嗎?” 樊泫從心底再次印證了他的身份,不由地抱緊他單薄的肩,心里正有一股熱血噴涌,并在全身激蕩著。
羅云熙窩在角落里,弱得似古中國那些故事書里的文人和書生。
今天的人類,已經(jīng)非常罕見有人擁有這樣弱不禁風的體格了。
“別哭,我得帶你離開這里!我不能再讓你受折磨了! 樊泫說著,便暫時關了他手腕上的電流鎖。
“到底,你為何會來到這里的?” 夜燈之下,樊泫又問。
“當年,我是領航員的有力競爭者,我的政敵是Shao,就是現(xiàn)在已上位50年的Shao。他有心對我暗算,利用γ氣體星定期噴出的碎屑,收集起來人造了這顆曼寧3號衛(wèi)星,還早就事先做出來了有一定規(guī)模的我的復制體。他準備好了這一切之后,在首領之位競爭最激烈的時分,趁機把我騙到了這里。我來到這里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在這個人造衛(wèi)星上,有一整套完備的設施是為我打造的。整件事,就相當于,Shao是用我的復制體,將我自己看守在了這里,是一座監(jiān)獄!Shao還讓那個領頭的復制體,就是那個銀發(fā)馬尾,叫做Silver的,稱呼他為自己的禁衛(wèi)軍。真是荒唐,這簡直是對我的羞辱!
“那幫復制體就是你自己。你怎么會逃不出去?”
“我自己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因為我強,可我的那些復制體,比我還強。那個silver已經(jīng)瘋魔了,他就是另一個版本的我,我身上有的特征,他有的則是放大版。silver為了達成我骨子里同樣也有的完美主義傾向,就會拼命折磨我,把我當做本體養(yǎng)著,不停地制造著他口中所謂‘最完美’的復制體!
樊泫堅定地說:“放心,我會帶你出去的!
第二天一早,silver就把樊泫放了出來,他們二人,往后再未有過第二次交流的機會。
可僅僅是那萍水如故的一次,樊泫就對他毫無懷疑,也暗暗認定了他的目標,即——一定要解救羅云熙,順帶要將這個該死的人造衛(wèi)星炸個稀巴爛。
在謊言的培養(yǎng)下,樊泫不知在曼寧3號上耗費了多長的時間。
但他和羅云熙,只靠著日復一日逐漸靠近的心靈默契,合謀行動,從某個蠢笨的復制體那里騙到了密碼。
在逃離的前一夜,他們共同摸索到了瞭星臺,觸發(fā)了泛海預設的星體自毀裝置。
5.誘因
某個非常平常普通的一天。
那時樊泫在他狹窄的私人體能艙敲完了梨球,來到工作斷開的地方繼續(xù)昨天的工作。就在他趴在地板上,透過甲板縫和全息屏操縱彩色電子螞蟻的排布,清理那些容易引起艦體細小接頭和插頭出故障的不同種類的物理碎屑時,他忽然感覺地板傳來一陣震動。
樊泫隨手按滅操作屏,收起虹膜感應鏡片,抬起眼皮往上看,眼前赫然出現(xiàn)了一雙兩側(cè)寫著 “Leader” 的靴子。
首席領航員Shao的心情,似乎是很好。
而且是,非同一般地,好。
Shao興致勃勃,沒有來地跟樊泫寒暄了幾句。樊泫暫停了手里的活計,慢吞吞地站起身來,與他微笑著攀談了起來。
泛海雖有領航員和A到Z的階層之分,可他們之間說話的感覺,已完全沒了人類頭二十個世紀以前的等級和距離之感。
樊泫在他走之后,發(fā)現(xiàn)地上落了一塊箔片銘牌,上面寫的是某個未知的星體方位坐標。
《巡天云圖地標》課為滿分的樊泫,立刻就翻譯出來了,那正是“γ氣體星的曼寧3號衛(wèi)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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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著星空快艇,樊泫望著靠在副駕駛座上安靜睡去的羅云熙,笑著看他們奮力奔出了曼寧三號爆炸后的方塔。
他看著身后那群瘋狂的復制體,在癲狂中覆滅。
樊泫向整個宇宙云圖的方位點,在一堆人密集宣布加入泛海的綠色信息流中,發(fā)出屬于自己那一條紅色的退出泛海的通訊后,終于如釋重負地長呼了一口氣。
可樊泫帶著羅云熙逃出來以后,兩人該以怎樣的身份生活呢?
最好是讓他改名換姓,這樣比較合樊泫的心意。
反正,那個Leo已經(jīng)被寫在了星際旅行的教科書里,時隔半個世紀——即現(xiàn)有人類四分之一的壽命時長之后,有幾個人類彼此長得相像,也是極為稀松平常的事。
更何況,在星際旅行時代,人類既然已解決了基本的生存問題,不僅逃離變得很容易,死亡亦變得更容易;還有,人類對奇異長相、奇形怪狀癖好的容忍度,對所有事物可自由選擇的指數(shù),已經(jīng)高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了。
同樣地,只要能確保自己在星際之間活下去,自然可以隨意地選擇加入或者退出“泛!。但是,只要身在其中,就意味著必須嚴格按照泛海的星際統(tǒng)治規(guī)矩去做。
人類干出一番事業(yè)的維度,拉長到光年的尺度后,一切行為,除了原始的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原則亙古不變,不論干什么,都變得合理合法,他人無權干涉。
——
或許,最好的落腳地,是回到人類安寧的老家,太陽系。
月球,應該是個不錯的目的地。
現(xiàn)在,在那兒還有一片人類的自留地。
月球,是一大群樸素復古主義者和星際和平無欲者自建的綠洲。
雖然,在它對面的地球,早已從一顆蔚藍色水球,變成了浮滿垃圾的超大顆太妃糖色黃球,除了有礙觀瞻以外,沒什么其他缺點。
現(xiàn)在,唯一棘手的問題,就是樊泫在犯愁——
究竟,月球上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理念千差萬別、互不搭理的小團體,他跟羅云熙該選擇哪個加入,比較好。
這樣充滿幸福感地想著,樊泫的耳邊,卻清晰地聽到了羅云熙夢中呢喃的話,被輕呼了出來:“不,不要殺掉Leo,也不要殺掉我...”
樊泫的笑容,忽然可怕地冷凝住了。
他握著航向轉(zhuǎn)輪,呆呆地怔住了。
他眼前猛然浮現(xiàn)出領航員那天飄然而去的背影,那張箔片,應該是故意飄下的。
剛剛被樊泫所除去,并且永遠掩埋在黑宙之中的那群復制體,正是所有版本之中、迭代了未知數(shù)量代的羅云熙中,比較強的那些。
樊泫愣愣地望著眼前、身旁那個最為清瘦文弱的羅云熙的睡容,他身上有一種惹人傷感的破碎感美麗。
許久,樊泫在沉默無言中濕潤了眼角,或許是為了兩人之間,某種具備萬有引力的宿命歸屬,讓他難過不已。
“我全明白過來了。...原來,真正的你,早就死了,Leo。”
。ㄈ耐杲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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