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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末日
有一天,人人都在議論一件事,一個偉大博學的大薩杜(哲人)預(yù)言:一場毀滅性的自然災(zāi)難即將降臨地球,全球人口半數(shù)以上的將在這場災(zāi)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中喪生。這則消息甚至刊登在了報紙上。迪勒正在前往施工工地的途中,他聽到一個人大肆宣揚藥草對陽萎的療效,便停下腳步。他側(cè)目一看,發(fā)現(xiàn)成群結(jié)隊的山羊正被趕往綠茵地上匯集。便問道:“這是怎么回事?”。人們告訴他:“大家都在買肉,以便大難臨頭之前美美地大吃一頓!
迪勒,裹挾在這個為世界的末日做準備的大潮中,也走進商店買了一公斤羊肉。在回家的路上,他順便走進戈帕爾?铺氐纳痰,店里所有的人都盯著他手里的報紙包裹的羊肉看,包裹已經(jīng)被血水浸透了!坝惺裁创笙彩,戴?你在提前慶祝今年的德賽節(jié)?”他們調(diào)侃道。于是,迪勒告訴他們?nèi)藗兪侨绾闻抨犢I羊肉的,杜迪格爾城里的屠夫們的生意有多么興隆。人們想抓住最后的機會熱鬧一番,于是所有的人都決定買一些肉,準備享受臨死前的最后一餐。
薩努坎卡在一條小巷深處開了一家牛奶店。他說,他那一大家子116人,全部準備呆在家里,以便第二天早上升起七顆太陽把地球烤成一片焦土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能死在一起。比卡薩,在迪斯尼英語學校找到工作后,便從一個阿瓦拉浪子變成了認真負責的年輕老師。據(jù)他說,有許多孩子要求世界末日那天停課離校,最后學校不得不宣布全校放假。古帕爾布科特在機場工作的姐姐告訴他,尼泊爾皇家航空公司所有的座位均被預(yù)訂一空,人們希望逃脫世界末日那天的災(zāi)難。
那天晚上,迪勒手中拿著用薩爾葉包裹的那一公斤肉回到家,一言不發(fā)地把肉遞給凱蒂!叭!家里連一粒米也沒有,沒有一滴油,也沒有一點姜黃。而你卻拿了一公斤肉回來了!買肉的錢可以夠全家人吃上一個星期的。”凱蒂怒氣沖沖地吼道。
2
“閉嘴,婊子,讓你吃你就吃”。迪勒說!懊魈煳覀兛赡芏家懒,現(xiàn)在有肉吃,就只管吃吧。”
“你讓我拿什么把肉燒熟,用體溫把它暖熟嗎?”凱蒂逼問道。家里沒有煤油了。迪勒躺在床上,他的身上到處沾滿了在工地干活時沾上去的灰塵,有灰色的水泥粉塵,還有新出窯的磚頭上的紅色粉塵。他四肢伸開,眼睛盯著天花板,這是他下班后習慣。他還沒有回答,凱蒂又問:“究竟出什么大事了?”
他兩眼直勾勾地看著房梁上的水漬,過了一會兒,才回答說:“是世界末日!
這時,她才弄明白一顆拖著長尾巴的巨大彗星就要撞擊木星,并將把地球撞得粉碎。這事千真萬確,絕非謠傳,因為電視臺已經(jīng)播報了這一消息。還有一些未經(jīng)電臺或電視臺證實的其他報道。至于此后有多少顆太陽出現(xiàn),人們眾說紛紜,各執(zhí)一詞,有人說是7個,還有人說是32,000個。
凱蒂正要出去到戈帕爾得店里買些大米,店主跟她非常熟,答應(yīng)讓她賒賬買些食品,這時她的兒子回來了,提著滿滿一袋子橘子!伴僮!”凱蒂伸手就去打孩子,孩子敏捷地躲了過去。“瘋了,你和你爸都瘋了。家里連米都沒有,你卻去買橘子。難道你沒有長腦子!”
但丈夫沒說話,兒子也沒有說話,既然兩個人都不吭聲,再對他們大喊大叫也沒有用。于是,凱蒂一邊罵他們是白癡,一邊離開家去了戈帕爾店!暗甘澜缒┤照娴牡搅,我不用再操心養(yǎng)活你們這兩個蠢豬了!
到了晚上,他們把肉拿來烤著吃,肉的一半是孩子們燒烤的,半生不熟,另一半由凱蒂穿上長長的簽子放到燒紅的木炭上精心地烤制。凱蒂思量著人這一輩子并不總是能趕上世界末日,便起身出去,到鄰近的地里摘了些青辣椒和香菜回來,使烤肉味道更美一些。
3
吃過肉后,他們每人又吃起了一個橘子。橘子個頭很大,剝?nèi)テず,房間里到處散發(fā)著橘汁的芬香。橘子個個成熟,汁多味鮮,那味道是村后栽種的瘦骨磷磷的苦橙的味道所無法比擬的。吃過橘子后,迪勒好像又想起什么,開口說到,“明天,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孩子出門!
過了一會兒,住在隔壁的鄰居們過來了,帶來了馬達爾鼓,同行的還有村里來的三個客人,凱蒂暫時忘記了她的煩惱。幾個人伴著鼓聲放聲高唱,歌曲曾是那樣熟悉,而現(xiàn)在聽起來卻如此陌生:他們唱的是在森林中種稻割草---一種孩子們感到既陌生有遙遠的生活,就好像在普拉寺讀圣經(jīng)時,聽那里的牧師講的故事。他們唱罷歌,凱蒂的兒子站起身,開始跳起舞來,眾人頓時高聲歡呼起來,這時房東太太突然嘭的一聲推開門,探出腦袋問道:“怎么這么吵?怎么回事?是不是世界末日到了!”
凱蒂為那個重大的日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她穿上了她平日穿的那件棉花莎麗(印度次大陸婦女傳統(tǒng)穿的用以裹身的整段棉布或綢緞),披上珍妮從美國給她買來的那件淡藍色的羊絨披肩。珍妮,身材高挑,神情憂郁,在當?shù)卣哪硞開發(fā)部工作,長期以來她對尼泊爾沒有什么好印象。她力勸婦女們給她負責的項目注入資金,并告訴她們應(yīng)節(jié)省些錢存到銀行里。她常對凱蒂說,你就是對尼泊爾人再好,他們也不懂得領(lǐng)情。她要是看到凱蒂在這樣一個重要的日子披上她給買的藍披肩,一定會感到十分自豪。
凱蒂在城里時,曾在珍妮家打工。她給珍妮煮飯、炒菜,珍妮不讓往菜里放任何作料,只把大個的紅辣椒切成段,珍妮喜歡身穿光澤鮮艷的緊身衣,一邊站在電視機前,古里古怪地跳著舞,一邊大口大口地嚼著大辣椒。 Janefonda,Janefonda,她常會大聲地對凱蒂叫嚷,一面上躥下跳,像一個神經(jīng)錯亂的電動綠蛐蛐。她并不十分闊綽,禮物也不是不隨要隨有,但每年冬天她都會送給凱蒂一件衣服。
米綈問凱蒂,“為什么在這么個大熱天披個披肩呢?”她是薩爾瑪斯家的老廚師,凱蒂每天上午都要到薩爾瑪斯家去給他家洗衣服,掙些錢來貼補家用。
4
凱蒂對她說:“你沒聽說嗎?人人都在議論這件事。今天是世界末日。一個大薩杜預(yù)言的。丈夫,兒子都不在身邊。但至少我還有這個披肩!
“簡直是一派胡言!泵捉惙瘩g說。她是一個篤信宗教女人,對她沒有聽說過的人和事都持懷疑態(tài)度,這是她的秉性。
“那么,如果預(yù)言真應(yīng)驗了該怎么辦呢?”凱蒂問道,米綈一如既往地堅定地回答說:“不,絕對不可能!
“米綈,吃點米飯吧!眲P蒂憂心重重地說,因為此時天空暗淡無光,像是要下小雨的樣子。上午11點時就應(yīng)該是世界末日了,凱蒂要吃飽肚子再來迎接這驚天大事!耙院,我們可能會挨餓的。”
“是身體需要還是慰籍靈魂呢?”米綈一邊用飯勺給凱蒂盛了一盤子米飯,一邊問道。她言語尖刻,有著一張刀子般的嘴。靈魂會像小鳥兒飛走。因為餓了,它就會飛走,飛到別人家找東西吃。是我的肚子,它會讓我死掉!
“你的披肩會在哪兒為你保暖,天堂還是地獄?”米綈問道,一面往米飯上滴了點香辣番茄醬。
“無論是在天堂還是地獄我都不需要這個披肩。最要緊的是,如果我活了下來,而且地球上除了我沒有別人,我至少有披肩取暖!
雖然米綈不贊同這一點,她也不得不承認凱蒂的預(yù)見和常識令人欽佩!班牛瑢Α彼f著,轉(zhuǎn)過頭去偷偷瞥了一眼太陽,天空已變得清澈晴朗,太陽閃爍著耀眼的的光芒。她想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跑回屋去也拿一條披肩來,以防萬一,但最終還是自尊心占了上風。
突然,一陣雷聲轟隆隆地響過蔚藍色的天空,凱蒂站在那里,驚恐萬分!拔沂窃趺戳,真沒種,”她自責道。
“凱蒂吃呀!泵捉愓f,一面用飯勺把鍋敲得砰砰的響,同時對她自己的驚慌失措感到惱怒。
“我今天上午看到商塔鮑堯伊飛也似地跑進辦公室。她說,即便一個人也不來,她也要去辦公室,如果真的有什么世界末日,她寧愿死在自己的椅子上!
“那么,世界為什么就要走到盡頭了呢上?”米綈小心翼翼地問。她不相信這一切將會發(fā)生,同時,也感到非常好奇。
5
凱蒂解釋說,“這還不都是因為吉里。自從他當上首相,一趟又一趟地去往美國,這一切才開始發(fā)生。我聽說這次他暈倒在地上,美利堅總統(tǒng)給了他錢讓他治病。所以,他回來以后世界末日就到來了。也許美國總統(tǒng)給了他錢,他便出賣了尼泊爾,也許這就是原因。現(xiàn)在也許該由共和黨掌權(quán)了!
“凱蒂,你知道嗎,我在村里時,差一點成了一個共和黨員?聽起來很誘人。我們大家都必須住在一處,在一起干活,人沒有貴賤之分。而且我們就可以殺掉所有的有錢人,過上太平日子!
“那吃飯呢?”凱蒂問!澳阋脖仨氃谝黄鸪燥,大家在同一個盤子里吃飯。你覺得怎么樣?你難道因為懷疑有人看過,就不吃飯了么?”米綈是個挑剔的婆羅門,不允許被她懷疑吃過水牛肉的人進入廚房,凱蒂意識到她忽略了這一點。
凱蒂接著說,“然后他們讓你一直工作,直到倒地死掉。我寧可過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至少兒子可以在晚上陪我。我聽說共和黨要帶走你的孩子,讓你們在不同的地方工作。然后分配給你根本完不成的工作,如果你完不成,他們就會殺了你-----砰!給你一顆子彈。你說這樣生活下去還有什么意義?”
“嗯……”米綈不想輕易放棄自己的同情心。此外,她的丈夫在她9歲時就死了。身為望門寡婦,她沒有理由擔心同孩子們分開!昂冒,我們來看一下這個時刻什么時候到,好嗎?”
“像是世界末日到了”。凱蒂說著看了看天空!拔衣犝f他們已把那個預(yù)言世界的末日大薩杜抓了起來,關(guān)進哈努曼多卡監(jiān)獄。他說如果他的預(yù)言沒有應(yīng)驗,可以絞死他。后來,有人說他表演時,火焰升得老高,他被燒成重傷,送到了醫(yī)院。誰能說得準將來會發(fā)生什么事?”
6
上午11點。突然,四下死一樣沉寂,令人震驚。如同預(yù)期的一樣,整個世界一下子停滯不前,時間好像突然凝固了。過了一會,忽然一陣刺耳的雜音打破了正午的沉寂:牛痛苦地哞哞直叫,狗沮喪地長聲狂吠,人們則跳著腳高聲尖叫。
天空呈現(xiàn)出單調(diào)沉悶的鐵灰色,太陽明晃晃地照耀著大地。
世界末日結(jié)束時,加德滿都谷地上空響起一陣如釋重負的長嘆,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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