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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男:葉勒
女:路思竺
蔣伊蒂
【路思竺】
太陽沉下,天和地匯成一片黑。
遠處的喧囂仍在繼續(xù),像是照片里模糊的背景,化作泡沫消散在耳邊。除卻小巷盡頭那對男女碎碎的談話聲,我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像,太像了,那個女孩的樣子、聲音、神態(tài)都同我如出一轍,如果硬要給出科學的解釋,那大概是雙胞胎吧,雖然我的腦中空蕩蕩的沒有過去的回憶,雖然我已經這樣渾渾噩噩的露宿街頭好些日子,可除了雙胞胎之外還有什么解釋呢,當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還有什么其它的理由嗎?
我是有家人的,只是迷路了吧,或者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什么的,靠著一廂情愿的假設涌上的欣慰,卻被他們接下來的談話抹殺:
“她不是我殺的。”那個女孩開口,身體微微地發(fā)顫。
“你的出走……和她的死亡發(fā)生在同一天,”男孩滿目悲哀,“你為什么要逃走?”
“你們都會這樣以為的吧……都會認為是我殺了她,都會以為是一個可笑的三角戀引起的情殺,不管我承不承認,都把我關在那個小房間里,審問再審問……”
“我……相信你,”男孩把女孩抱緊,“你怎么可能殺人呢……不要再逃開好不好……”聲音越來越低。
呵,笑話,我都聽到什么了:兩女一男的三角戀,一起突如其來的案件,一個女孩死了,一個女孩逃了,逃了的女孩又回來了,和那個男孩再這里唧唧歪歪?
更離譜的是:那個逃了的女孩和我長得一模一樣?
世界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簡單吧,總感覺,一個巨大的陰謀懸掛于浩翰無際的天空,將要把我吞沒。
像是要我更加肯定我的想法似的,那個女孩嘴角微微上翹,是邪惡的微笑。
可喪失記憶的我,連自身的存在都找不到。
每個人、每個人都在無視我……
【蔣伊蒂】
葉勒相信我了,他相信不是我殺了她,他親口說的,可我為什么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呢,應該高興的吧。
我看見路思竺了,在夜晚的小巷里,她還是那副怯怯的樣子,唯一不同的是學會了歪歪嘴角自嘲,應該算是成長了吧。
接下來的日子該是我夢寐以求的了,和葉勒呆在一塊,雖然要躲避警方的搜索,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在監(jiān)獄里也無所謂啊,不過為了說服他藏匿我,著實費了我一番口舌。他總是不夠瘋狂。
“真糟糕啊!彼f。
“總會被發(fā)現(xiàn)的!彼f。
“為什么你要這么倔?”他說。
“怎么會弄成這樣子?”他說。
“可為什么即使成了這樣我還是心甘情愿?”他悲嘆。
于是我在一旁輕輕地笑。我的目的也只是這么簡單而已?
“我們一起離開吧,”夜里十二點,在那個小巷,我對他說,“離開這座城市,一起去流浪。”
“為什么?”
“因為我想和你在一起啊。”
“你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什么了……告訴我好不好……你怎么會這么害怕警方呢……我縱容著你,可你卻讓我像一個戳瞎了眼的傻瓜一樣,蠢呆呆地站在這里,不知所措!”他起初是悲哀,后來有了微微的怒氣,強壓著聲音,倒是有些威脅的意味在內。
是啊,為什么害怕警方呢?
自己,已經成為了她了,死不承認不就得了。
負罪感什么的,忘掉它吧。
我垂下頭:“好,我和你去見警察。”
他卻突兀地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我,略帶悲憫地搖頭:“不,你不是她,她不是這樣的……可、可這不可能啊……”
【葉勒】
其實戀愛并不像小說里的那般羅曼蒂克,只是以本能為原動力以外界條件為催化劑所產生的化學反應罷了。
高中時,路思竺和蔣伊蒂同桌,我則坐在路思竺的后排。蔣伊蒂很漂亮,長長的黑發(fā),有點褐的皮膚,眼睛很明亮,笑起來很張揚。路思竺是有些文靜和優(yōu)雅的女生,也有點小孩子脾氣,長得很招人喜愛。而自己,除了長相屬上游,地理位置靠近兩個美人以外,也沒什么令人羨慕的事情。
高中不談戀愛自己有點過意不去,再加上兄弟們的推波助瀾,我便蠢蠢欲動起來。
找目標時有點棘手,經過兄弟們的大力推薦,我決定攻下蔣伊蒂。
就這一步走錯了,我栽了。
之后的故事再有創(chuàng)意也敵不過校園小說和攻略手冊了,就略了。
讓蔣伊蒂愛我愛到死心踏地是因為她的爺爺死了。
她是爺爺帶大的,她和她爺爺的關系很好很好,好到參加完葬禮之后她跑到我的寢室哭了整整兩天兩夜,我一直陪著她,最后弄得我也哭了,說來也巧,就是在我掉淚的那一剎那,她卻止住哭了,然后她說:“你能代替爺爺做我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嗎?”
我當然是點頭了。
“好。從現(xiàn)在起,我是為了你而活……如果你背叛了我,我就失去了活著的意義,自然是不留戀這個世界的了!彼f得一本正經。
我笑了:“我希望你是為了我活下去,不是為了我去死!蔽也幻靼姿脑挼降子卸嘀氐姆萘,只知道趁機拍馬屁。
但我還是背叛了她。
【路思竺】
我又看見那對男女出現(xiàn)在那個小巷里了。
男孩開始懷疑女孩不是她,男孩說如果女孩聽到他的那一番話之后一定會說對不起的,可她沒有。
如果她不是她,那她可能是我嗎,和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的我?
那個女孩笑著說對不起最近心情太煩了。
男孩繼續(xù)搖頭。
我似乎看得出那個女孩內心的悲凄,藏在那個絕望的笑里。
他們都沉默不語。
我不由自主地向他們靠近,我想了解他們的世界,稍稍懂一點也好。
“你們好……”我張了張嘴,輕輕地開口。
女孩朝我一瞥,男孩順著她的目光向我望來,卻仿佛穿過我綿延到更遠更遠的地方去了,帶著一些不解。
我突然就頭痛起來了。
就在同時,女孩發(fā)起了瘋。
她大喊大叫,歇斯底里,像是用盡全力去掙脫這個世界的束縛,想要把對這個世界的不解和怨恨都發(fā)泄出來,對,發(fā)泄,發(fā)泄出來就好了,我們什么都辦不到,我們只能發(fā)泄,我們只有發(fā)泄!
可是我錯了。
她折騰完之后便狠狠地盯著我,用女鬼一般的眼神。
她開始說話,不是對我,是對那個男孩:“是嗎?被識破了?……我確實不是她,不是路思竺,呵,我是蔣伊蒂啊,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的蔣伊蒂!……葉勒,你背叛我不要緊,可你把我活著的意義還回來,你忘了嗎,那句誓言……不該的,一開始就不該把一個人作為活著的寄托……”
她頓了頓,搖了搖頭:“……我殺了路思竺,然后自殺,并借著她的軀體復活,于是造成了蔣伊蒂死了,路思竺還存在的假象……我放棄了自己,我想成為她,可是不行……上帝啊,你到底要我怎樣,什么都沒了……”
那個男孩,是叫做葉勒吧,他哭了。
蔣伊蒂眼神開始銳利,仿佛眼眸里布滿了毒針:“葉勒,你知道嗎,路思竺她就在這里,可惜已經是游魂了,和你隔著一個世界呢,無法交談吧,哈……那個奪取了我一切的女子……我要毀了你的身體,我要讓你看看,你什么都沒有!”她轉過頭,瞪我。
然后,她拿出小刀,一跺腳,沖著自己的臉蛋狠狠地劃過去,刺開來的皮膚,白花花的骨頭露出來,她想忍著痛不叫,她把自己的下嘴唇咬得滴血,瞪得渾圓的眼睛里布滿血絲,終于,她再也忍不了這種痛,撕心裂肺地哭喊了起來,血和水胡亂地飛散在夜空里。
最后,蔣伊蒂把小刀刺向了自己的腹部,葉勒慌了,趕忙沖向她,可惜晚了一步,只接住了她重重的尸體。
恨我嗎,我苦笑,可我們都是悲劇呢,就剛才我才知道我叫路思竺,記憶的閘門永遠是關閉的,周遭的人全部無視我,看見這個場面什么也辦不到什么也辦不到,連敲墻泄憤的機會都沒有,我只是個游魂,游魂而已,連自盡,都無力……
可我能淡定地望著這一切嗎?
胸口很悶很悶,無法想像的未來,想掙扎,想聽見周圍的事物暴亂的回應,什么都沒有,我只是在電影院里看完電影就回家的小孩,就算厭惡著男主角的無能也只能默默地嘆氣,可為什么又要讓我知道,這不是電影,這是真實?
“路思竺,路思竺,你聽得見嗎?”葉勒抱著蔣伊蒂的尸體,喊我的名字。
我點點頭:“嗯。”
他聽不見看不見我,會不會也感覺不安和恐慌呢,就這樣和空氣交談嗎?
“對不起!彼_口。
我突然就落淚。
真好,游魂也會哭。
然后,我去了一個叫天國的地方。
【葉勒】
我知道我不該背叛蔣伊蒂。
可是身不由己。
學校后面有一大片林子,密密的樹木雜亂的生長,是約會的圣地,我和蔣伊蒂作為一對情侶,當然得去朝拜的了。
蔣伊蒂邊走邊嘮叨:“這哪能是什么圣地啊,不就是個破林子嗎,至少也得有點鳥語花香嘍,果然人越活越野蠻了……”
“偷情的寶地什么的,關鍵是氣氛吧……瞧瞧,多幽靜……”我漫不經心地接上話,卻聽見附近樹枝咔咔的摩擦聲,很大,我不高興剛說的話就要被推翻,郁悶地一轉頭,卻聽見啪的一聲,樹枝似乎是折斷了,再往上一看,卻發(fā)現(xiàn)路思竺正直直地往下掉。
我立馬飆到她身邊,想接住她,無奈成了肉墊,被壓在底下。
“喂喂,真要命……”我叫了一聲。
她“啊”一聲跳了起來,站在一邊,“對不起,啊,還有,謝謝你……”
正巧這時,在樹梢上搖晃了N久的畫板和畫稿也墜落,恰好好砸在我頭上。
那幅畫,用了大片大片的血紅渲染,卻不顯得壓抑,是一種茫然和寧靜。
我一下就看出了,畫中的孤獨感。
我一愣,突然對這個弱弱的女孩有些心疼。
我將心頭復雜的感覺壓下去,傻笑著說:“哎哎,在樹上畫畫壓壞了樹枝摔了下來嗎,下次得小心啊……”
在遠處目睹了這一切的蔣伊蒂走上前,挽著我的手,用她的毒舌插嘴道:“小心什么的不如減肥啊,看看,這么硬的樹枝都折了,你真得羞愧呢!
于是,路思竺在大樹前立定,鞠了個躬:“對不起……”
就這樣,我和蔣伊蒂便和坐在我前頭的那個女孩熟識了。
然后,和很多普通的朋友那樣,我們一起上街打鬧,一起討論學習問題,一起搞惡作劇,一起……
漸漸的,她也開始敞開胸懷,我越來越透徹地知道了她的痛苦和孤獨,還有她有點悲慘的身世,最后,我發(fā)現(xiàn)我離不開她了,我要照顧她,而她不能沒有我的照顧。
我這樣相信。所以,我和蔣伊蒂說分手。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一直沒有看懂蔣伊蒂,她才是更需要照顧的人,一直都是游戲著的感情,我不愛她,沒有好好去了解她。
是我的錯。
【蔣伊蒂】
大概所有的人都不會知道,霸占他人的身體,強行附身,得付出多慘重的代價。
我的靈魂從路思竺的□□里騰空而出,飄蕩于天地間。
我成了永遠都不能超度的幽靈。
知道路思竺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我明白,我的罪,已經不可饒恕。
我奪取了她的身體,卻無法適應,崩潰的我慌慌張張的逃開了,我回來,只是因為想見葉勒?墒,說什么舍棄自身,成為她,還是,辦不到。
就這是所謂的命吧。
【葉勒】
我抱著路思竺殘缺的身體,離開了這里。
蔣伊蒂曾經對我說:“我們一起離開吧……離開這座城市,一起去流浪!
現(xiàn)在,我答應了她。只是,在一起的只有骨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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