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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花.憶當年
有人說,活著是一種幸福。
不管你是快樂地活著,還是痛苦地活著;不管你是幸福地活著,還是悲傷地活著;不管你是充實地活著,還是寂寞地活著
。
只要你還活著,你應(yīng)該覺得這是一種幸福。
因為有很多東西只有活著才能感受到,才會去擁有。
死去的人再也不會笑,再也不會流淚,再也不會感受到未來的希望。
息衍覺得,活,是一種運氣。
活下去才會有選擇的權(quán)力,這是跟幸福沒有任何的聯(lián)系的。
息衍從不覺得他是個“好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那么多的“好人”都死了,唯獨息衍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冷眼
看著那些逝去的人再也看不見的世間。
人世間每天都在變,變來變?nèi)テ鋵嵰矝]變。
活得久了,看的事情也多了。
然后才知道,活著,并不一定會是一種幸福。
也許死了才是一種幸福。
人的生命就只有百年吧。
息衍看過有些老人,走起路來巍巍顛顛的,看起來就像一具枯骨。
當然還有某些老人,兩只眼睛就像成了精似的,看得人不寒而栗。
息衍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會成為哪一種老頭兒,但他兩種都不喜歡。
他所欣賞的生命,像花。
花有很多種。
富貴如牡丹,清傲如梅樹,孤潔如蓮花,絢爛如薔薇,平凡如滿天星,優(yōu)雅如紫琳秋,冷絕如海姬藍,艷絕如十里霜紅。
花似人。
每種花都有自己的個性,都堅持著自己的原則。
有人喜蘭,有人愛梅,有人贊蓮,還有人喜歡天下絕色的牡丹。
因為每一種花總有它吸引人的地方。
而他息衍則是莫名的喜歡花。
花開很絢爛,花謝太凄美。
然而,你想想:它謝掉之后是為了下一次更美麗的絢爛而儲蓄精力。
人也應(yīng)該如此吧。
應(yīng)該絢爛的時候就盡情去展現(xiàn)自己,管他是在什么時候,管他能持續(xù)多久,只要是輪到自己就毫不羞澀地展現(xiàn)自己的魅力
。
好花還知時節(jié)。
過了花期,便安靜下來,靜靜地等待再次死開的時機。、
做人也應(yīng)該如此,不要盲目地去展現(xiàn)自己,否則什么時候死都不知道。
息衍喜歡花也并不因為如此。
每一次看到花都會讓他的內(nèi)心寧靜下來。
那些爭權(quán)奪利,那些戰(zhàn)場上的血腥都離他這小小的有風塘遠遠的。
閑時彈彈箜篌,喝兩杯酒,看看書,逗逗那些個學生。
差點就以為自己真的是生在一個和平的時代了。
差點就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家小小花店的主人了。
也許是因為那些花過于嬌嫩,那些花的色彩和芳香過于美好,讓人忍不住想做一個有關(guān)太平盛世的美夢了吧。
其實不止是息衍喜歡花。
喜歡花的天下人多如牛毛。
為色,為香,為志。
喜歡花的原因也難以計數(shù)。
白毅當年問起過息衍的志向,息衍回答說是在天啟開個小花店。
一是因為自己喜愛花,二是因為喜愛花的人多,總不會讓他這個大男人餓死大街吧。
白毅聽了,嘴角彎起一個弧度,然后把頭轉(zhuǎn)向別處。
嘖,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笑啊。
月下的花很美。
如同披著面紗,半遮半掩的佳人。
相反也成立。
息衍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那個女子的時候。
就好像見到了空曠山谷中的一束月下幽蘭,心一下子便沉輪了。
盡管他知道,幽蘭再怎么迷人,也只屬于她自己的月光,從不曾屬于他。
可是他甘心沉輪。
那時,雖然他還很年少,但是卻朦朦朧朧地知道了自己的心。
他以為自己長大了,有能力去追求他所想的。
于是,他離開了天啟,在外面晃蕩了好幾年,最終來到了南淮。
來到南淮的第一天,他在路旁看到了一株野菊。
黃色的小花在南方長得很好。
他突然覺得在南淮也挺不錯的。
至少,他還會有一個小花園。
對于其他的,得之幸,不得命。
每天每天,他會去一家小酒館喝酒。
半夜醒過來,屋里空蕩蕩的。
得之,幸;不得,命。
至少現(xiàn)在他還有花。
息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有了名氣的。
好像是某一天,自己聽到有人說起素月墨羽來,方才有了一種很不真切的感覺:自己有名了。
他有名了,那家伙也出了名。
天下誰人不知道龍將素月,狐將墨羽?
不過,當事人好像什么也沒變。
息衍是三天兩頭收到某人的來信,信上大多是說自己種了花又沒開,下次的花種什么時候能寄到之類的。
放下信,息衍就喜歡發(fā)呆。
不知道為什么發(fā)呆,腦海里空蕩蕩的,想去想寫信人的面貌表情,卻越想越模糊。
信是一封都不會留的,全放在火盆里燒了。
寫信回給對方,也不知道寫些什么。
寫一寫最近這些日子又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新花種,又種出了什么新花樣。
直到有一天,息衍挺興奮地主動給對方寫了一封信,信上說,小白,你知道嗎,我種出一種新花,名叫紫琳秋。
那封信同樣很快有了回音,很簡短的幾句話,無非是恭喜了,不知道我能看看嗎?
楚衛(wèi)那個窮地方能種出什么花來?
紫琳秋很嬌貴的……
不知道為什么,息衍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又一次寫信,是為了海藍姬而寫的。
回信還是那么幾句,平淡的就像每天吃喝拉撒。
息衍放下信,突然想去楚衛(wèi)去看看那個冷淡的過了頭的家伙。
半夜到的白毅的房間。
白毅看到他的之后第一句話是:“看來楚衛(wèi)的防衛(wèi)還待加強!
息衍看起來挺委屈:“小白,我可是大老遠地跑來看你哦。你怎么這樣?”
白毅沒回答他,只是瞪著他很自覺地鉆進自己的被窩里。
“不用這么看我啊!
白毅嘆了口氣,像是看一個沒長大的小P孩似的,說:“你怎么來了?”
“想你了唄。”回答的理所當然,:“怎么了?龍大將軍,我都給你來暖被了。這世上能讓我暖被的人還只有你一個哦。
”
白毅也鉆進了被子,說實話,兩個人擠著是比一個人睡暖和。
“小白,我又培養(yǎng)出一種新花,你要不要試試?說不定會開花!
“哦?是嗎?什么花?”
……
兩個人睡在一起就像當年還是金吾衛(wèi)時一樣,睡一張床,兩個人還為了哪個睡的地方大而打鬧。
息衍是記著有一天早上白毅鐵青著一張小臉,自己左眼青了一圈。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晚上,息衍很大方地一腳把白
毅給踢到床下了,早上一起來,白毅就感冒了,自己挺不好意思的,然后白毅說:“你覺得不好意思?沒關(guān)系,讓我打你一拳
就行了。”
兩個人鬧了半個月的別扭。
還真是小孩子啊。
……
第二天一大早,息衍就開始在楚衛(wèi)國都里亂逛了。
白毅還是冷著一張臉,看不出到底在想什么。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息衍都快忘了時間的存在。
天下的軍隊都聚在殤陽關(guān)。
夜里聽到某人在吹簫。
熄了燈,一個人坐在帳篷里。
其實戰(zhàn)爭真的很沒意思。
不如在南淮小院里面點批那些讓人哭笑不得的答卷。
天下名將啊……
這些稱號,比得過南淮那十里霜紅的真實與美艷嗎?
有風塘那些花不會枯死吧?
又過了很久很久,息衍看著天空。
他想起之前的一個夜里,下著小雨,他閉著眼,聽著沉重的打鐵聲,像是從歷史的另一端傳來似的。
他想起之前的一個傍晚,他乘著船,看著兩岸,那些紅似火的鮮花,像是把天和地都燒著染經(jīng)一般。
他想起之前的某個夜里,牽著誰的手,坐在樹上,吃吃笑笑地說起以后的事情,像是在說一個無關(guān)的人的事一樣。
他想起之前的某個清晨,看著一個女子,離他遠去,他默默地站在陰影里,默默地看她離開,沒有出聲。
大火燒了多久才停下來?這時,歷史還剩下些什么留給后人看?
有沒有百年他不知道,但是息衍可以肯定自己活了很久。
也許真的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吧。
沒聽說過“爛好人”嗎?人都爛了,還能活得了多久?
花園里有很多花,種起來自己天天看。
偶爾想起有些人,有些事。
園子里還有棵樹,不知道活了多久了,樹干都空了,可都還沒死。
樹跟大多數(shù)花不同。
花大多過于嬌嫩,經(jīng)不起那些自然之力的侵害,更談不上人為之害了。
夜里雨大了點,早上起來滿地落紅。
抬頭卻見著這棵老樹,葉子依舊綠綠油油的,而且似乎又多了些新翠的葉芽。
心里摸約著估量,這樹說不定都成精了,自己掛掉了它還能活上上百年吧。
又想起些事,想著就想笑,不如不去想。
遠處,聽到有人在唱什么小調(diào)。
唱道“亂世無知已,淪賤多艱虞”。
忍不住敲著桌子應(yīng)合起來。
有水從臉上滑落。
“呵,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月下花.憶當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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