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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biāo)題：誰動了我的車票
誰動了我的票
幾率這回事，說穿了，攤上的時候就是百分之百，沒攤上就是百分之零。第一次聽說這句話，我正在食堂吃飯，這個食堂的飯很難吃，米里面加點沙那是客氣的，沙里面加點米才是家常便飯。
所以小米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滿嘴正咬的蹦蹦響，滿不在乎地喝著可樂，一點也不可樂地說：“待會兒就去買票。我想今年晚點回去�！北藭r，是一月十九日，我要買的是一月二十九日的票，金華——長興。一個很小的地方，估摸著即便是浙江人，也未必知道長興是哪里，但是我卻知道，因為這個是我此行的終點站。
盡管地名很卑微，但是涉及到買火車票的事情，就顯得相當(dāng)神圣了。因為別管再偏僻的地方，只要是春運時分都人茫茫，買不到票是相當(dāng)正常的行為。
在金華讀書，一年又一年，始終都不敢坐火車，無他，車臭沒位置。別看就這么一點理由，卻值得我每年花五倍的價錢買一張汽車票回家。短短五個小時的車程，如果坐火車，注定要讓我見到計劃生育的必要性。
K1304次火車，可以帶我回家。大一的時候不懂事，想著用學(xué)生證可以打半折，買汽車票需要一百塊，但是坐火車只是需要二十七塊半，在利益的熏熏下，頭昏腦脹地起了一個大早去買火車票。同學(xué) 說，別忙，咱上頭有人，不用去。
但是作為一個新世紀(jì)有思想的新青年總是看不慣這種手段弄來的東西。為了表示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我是一口拒絕：“米飯是自己種出來的香�！币闳粵Q然地踏入人海中搶奪那一張珍貴的票。還不忘記譴責(zé)他們一番：“你們弄來這些票，指不定這個時候有人因為你們都沒有辦法回家了呢！”
他們倒也坦然：“這種事情誰攤上了是誰倒霉。況且我們不這么做，也有人這么做，我們可不想到時候自己成了那百分之百。”
還沒有走進購票廳，一股惡臭立刻將我熏了出來。人來人往一溜長串的隊伍把我擠到了最后，慢慢地排著隊伍，后面還有三不五時的幾個家伙竄到前面去，一邊哈哈地：“哎呀，老鄉(xiāng)，是你啊”一邊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隊伍的中間，盡管這其中無人搭理他們。這種可恥的行為自然也引起某些正義之士的強烈譴責(zé)。一些小姑娘指桑罵槐嬉笑怒罵之：“哎呀，世風(fēng)日下啊，現(xiàn)在連隊伍都沒有辦法正經(jīng)地排下去了，人家都說咱們中國素質(zhì)差，我還不信，今天在這里總算見到了。你看，無緣無故前面就多了兩個人，可憐我，從早上七點就排起了，到現(xiàn)在連午飯都沒得吃，誰知道隊伍是越排越長，我呢，是越來越到后面了�！�
大家會心一笑，皆等著這幫人自覺自動地退出這條人民的隊伍，誰知道對方坦然處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依舊熱情地討論著：“今年回家是買美的給爸媽呢，還是隨便買格蘭仕�！�
這種事情原本就是一個巴掌拍不響，既然對方不給一點互動，指桑罵槐只能到此結(jié)束，只是內(nèi)傷肯定要被憋出來的。
彼時，這個小姑娘，自然指的是區(qū)區(qū)在下我。
深惡痛絕的我終于搶到了售票窗口，阿姨對我還算是熱情，一張票出來，一看，氣絕：十一點鐘的票，無座。
去長興有兩班車，一是下午五點的票，半夜到家。一是半夜十一點的票，早晨到家。自然，想走的人都希望是五點的票，畢竟天還亮著。
提前十天買的票，怎么還是無座？而且還是十一點的票？秉持堅持到底的性格，我窮追不舍：“阿姨，您怎么能這樣呢。我是買十天之后的票，怎么還會是無座呢？您再給找找，如果要加錢，我加就是。”
對面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太太眼睛一斜：“現(xiàn)在就這么一張票，你愛要不要�！�
春運時節(jié)，店大欺主自然是常有的事情。一年混下來，火車站也就在這個時候能夠揚眉吐氣一番。所以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這么一個好機會。
于是只好拿了票，憤憤不平地回到寢室。晚上打電話通知姐妹們收拾包裹準(zhǔn)備撤退，對方鼻子里哼了一聲：“我們買的是下午五點的票，有位置的。”一口鹽汽水差點噴死自己：“我去窗口買的票，起了大早去買，也只是買到了十一點的票�！毖酝庵馐牵骸澳銈冊趺磁降�？”
好友嘻嘻一笑“咱上頭有人。你不是不屑嗎？怎么忘記的這么快？”
好家伙，立刻讓我心頭悲涼一片。于是立刻悲哀地拿著一張十一點的票準(zhǔn)備倉皇逃竄。這個年頭，啥手段都敵不過：“上頭有人”�。�
于是乎暈暈乎乎地到了火車站，人山人海那是一個壯觀：拖家的帶口的；手里抱著的懷里還揣著一個；背上背著一個，手上還拉著一串；行李包多的能夠堆成小山，一年到頭打工在外面的，也就趁著這個時節(jié)給自己一個借口放松一下：“過年了，也得回家了�！庇谑呛薏坏冒淹饷婧玫臇|西全部搬回家去。
跟著他們，當(dāng)然沒肉吃。但是一會兒上車的時候就有苦頭吃了。行李架早就被他們?nèi)脻M滿的，從溫州來的車子，已經(jīng)行了一天了，車子里面早就空氣污濁不堪，可憐所有的民工子弟吃喝拉撒全部在里面解決，大家早就習(xí)慣這一切了。夜半鐘聲到客船，又累又餓的我除了跟著人流無意識地走著，也就沒有別的想法了。
第一次經(jīng)歷這些的我，昏頭昏腦地站了五個小時，雖然是無座的車票，一路上還是不斷地空出座位來，好心的大哥大姐也招呼我坐下。但是每每坐下不多時，又有一車人上來，站在旁邊的那些背著孩子的打工哥哥姐姐們讓我無法安心坐下，只好站了起來做一次又一次的“活雷鋒”。我站著不要緊，他們要站著的話，可得從金華一路站到安徽乃至沈陽了。
超過十個小時的，大部分人都想買臥票，不過臥票貴也缺少。所以很多人寧愿買座票，起碼能省一點不是？到哪睡不是睡，兩眼一閉就是一天過去。對自己的苛刻只是為了換來明年過年的輕松而已，省下一點是一點。
他們的樸實讓我無話可說，于是乎到了長興，呼吸到外面的第一口新鮮空氣，我就發(fā)誓，寧愿多花錢，咱再也不買罪受了。人家那是沒辦法才坐火車，就在浙江省內(nèi)，一張汽車票能解決的事情，我干嘛要買火車票？《蝸居》說，能用金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既然如此，我干嘛要給自己制造問題？
“那，我們幫你買？”好友小米試圖打動我，“我們上頭有人，買一張有座位的票自然不在話下哦�！�
“我寧愿花錢也不愿意用這種方式。”也許是骨氣使然，我還是一口拒絕。
“所以，今年你干嘛要買火車票？”小米不理解，“都買了汽車票兩年了，這兩年來，你學(xué)生證上的磁卡可是一條都沒有用過，干嘛今年都大四老人家了，還省這點小錢？”
嗚呼哀哉，這個還真不是我的主意。我搖著腦袋相當(dāng)煩惱，大一的悲劇到現(xiàn)在讓我一回憶起來，就是車廂里面的擁擠不堪和滿車的腳氣，于是咽下一口沙子眉頭緊鎖：“我爸千交代萬交代，臭是臭了一點兒，擠是擠了一點兒，但是國家的鐵路到底安全點。”
天天的民事新聞不是報道這里的汽車撞下了山，就是那里的車子讓旅客把命留在了歸家之途，老爸千叮嚀萬囑咐：“還是火車保險，還是火車吧�！�
“得了，趕緊去買票吧�！毙∶滓菜闶钦塘x，“姐姐，今年要我們給弄一張么？”
我慌忙搖頭：“不用不用，我的清白堅持到了大四，可不想晚節(jié)不保。今年我早點去，肯定有票的�！�
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歷，這次拿了面包帶了水壺去買票。不料還是被人海給擠兌到門口。
媒體叔叔們扛著攝像機對著窗口，買票的阿姨礙于形象也只能笑容可掬：“同志，請問您要買什么票，到哪里的？”那笑容，可掬到地上去了。
哪里受到過這種待遇的乘客見這架勢都慌神了：“我我想買一張，去南京的票，今天的有嗎？”
售票員阿姨依舊笑容滿面：“恩，沒了。對不起，今天明天后天的都沒有了，可以再換一張嗎？”
越發(fā)燦爛的笑容讓乘客更加不知所措：“那，明天的有嗎？”
“沒有了�！卑⒁痰哪樁紨D成了一堆，攝像頭下顯得相當(dāng)光明燦爛，“沒有了，真的沒有了，同志，要不二十三號的成嗎？”
“好的好的�！睂Ψ矫Σ坏卮饝�(yīng)，松了一口氣走出隊伍，對后面的老鄉(xiāng)抱怨，“她咋地老是笑，笑的我心里沒底！”
攝像頭轉(zhuǎn)了位置，緊跟上來的乘客還是要南京的票。剛剛說了一句：“我想買一張去南京的車票。”
“今天沒有了，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沒有了�！贝翱诘陌⒁谈蓛衾�。
“那我買明天的�！贝蟾攀菦]有聽清楚，這個哥們犯了同樣的錯誤。
“明天的沒有了，你聽不清嗎？快點快點，后面還有人排隊�！贝翱诘陌⒁田@然不耐煩了。
那個人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說到：“那，給我一張最近的。”接了車票出來的時候還心有余悸，“太兇了。”
“這樣才像話嘛！”在旁邊等著的剛剛那個受到禮遇的老鄉(xiāng)點頭，“剛剛你是木有看到，她這么客氣，我還真沒習(xí)慣�！�
排著隊伍看著上演的這些故事，我的腿開始發(fā)軟，媽呀，電話訂票早就沒了，不知道在窗口買還會不會有！忐忑，絕對的不安，讓我除了看這些故事打發(fā)時間之外，也在心里開始琢磨幾個救命方案，實在沒有辦法，還只能坐汽車回家。
“同志，我想買一張二十九號去長興的票。”在面包消失數(shù)小時，肚子已經(jīng)抗議無數(shù)次的情況下，終于輪到了我。咽了咽口水，我趕緊湊了過去。
“二十九號的，沒了�！睂γ娴陌⒁虌故斓厍么蛑I盤，“趕緊的吧�！�
“那，什么時候有？”我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
阿姨連鍵盤都沒有敲：“這個你要明天再來。今天只能售出十天之內(nèi)的車票，明天早點來，可以試試三十號的票�！�
��！我再度昏厥，六點半排隊，就連上課都沒有起這么早的，怎地到了這里，居然花了五個多小時還是沒票？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我繼續(xù)發(fā)揮笑容的效應(yīng)，妄圖用青春年少來打動阿姨：“阿姨，我從早上六點就開始排隊，您再幫我仔細(xì)看看吧�！�
“沒有了就是沒有了�！睂Ψ嚼淇釤o情，半點情面都不講。
“快點快點吧。我們都等著買票�！焙竺娴耐腥艘膊活櫦拔业男睦砀惺�，一個勁地催著。
于是只好退了出來。
半路上越想越委屈，打了電話給小米，述說了自己的無奈何種種的委屈，末了感嘆一句：“你說，中國的人口怎地就這么多？憑什么我提前十天都買不到票”
小米冷笑三聲，哈，哈，哈：“不要擔(dān)心，早就知道你買不到的。所以找我男朋友給弄了一張。二十九號去長興的嘛，下午五點的，成不？”
“你既然買到了，干嘛剛剛還不對我說？”委屈，絕對的委屈。
小米笑的那是一個花枝燦爛：“你最抵抗這些東西，不讓你親自去火車站試試艱辛，怎么會心安理得地要這張票？”
接過她手中的票，心里那是一個悲涼。小米知道我心里不好受，只好繼續(xù)點醒我：“回家要緊。這次你也親自排過隊了，就當(dāng)是自己買來的還不行嗎？”
回家要緊，一年到頭，也只有春節(jié)方才讓人覺得家是如此地重要，團圓是如此地有意義，只好抱了抱小米，說一聲：“謝謝”。
踏上回家的旅程，看著那些來來往往一臉幸福的人，檢了票的我看著K1304的火車票，還是忍不住感嘆，到底是誰動了我排隊買的票？外面那些還在窗口買票的人，誰會是那被幾率攤上的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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