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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晉江客戶號:4061412
標題:歸期
正文如下:
售票大廳里熱鬧的像在過年,人潮洶涌的像狂風來襲的海面,不斷的潮起潮落著。許多人都焦急的踮起腳,看著前面移動似蝸牛的隊伍,回家的心急只能往肚子里咽。
李銘排在人群中,不斷的踮著腳尖。時間在一分一秒中度過著,從凌晨到現(xiàn)在差不多已經(jīng)晃過了五六個小時。從雨雪交加的室外到熱潮涌動的室內(nèi),屋外的大雨都不能澆滅人們回家的熱情。
想想自己來**已經(jīng)兩年了,卻從來沒有回過家。從一個背著破爛行囊的少年,到如今已經(jīng)是一個收拾行李的成年人,當年風餐露宿,省吃儉用,辛勤勞動,可是兜里的錢并沒有增加。拽著口袋中折舊的存折,三三兩兩的兩排,不超過四位數(shù)的存款,便是自己全身的家當了。想著家中父母弟妹們期盼的眼神,李銘不禁哀嘆了一聲。
隊伍緩慢的移動著,窗口那盞白色的燈光,離他越來越近了。
李銘的前面排著一對夫妻,他們衣著光鮮,卻總是神秘兮兮的將頭湊在一起聊著不能示人的話題?斓剿麄儠r,那個女人拉了拉站在前面的男人,小聲道:“待會兒你多買幾張,我們把它換成錢——”女人抬起一張俏臉,眨了眨眼睛,男人會意的不再說話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男人拉著女人的手,將剛買的六張車票塞在了口袋中,抓起身邊的行李朝外走去。
“我們多買幾張······”
“我們多買幾張······”
······
腦海中不斷的重復(fù)著女人的那句話,眼前滿是那個女人和那個男人身上價格不菲的衣服。要是自己像他們一樣,那明年家中就不用再愁錢了,而且弟妹的學費也能有個著落了。
······
“我們把它換成錢——”
“我們把它換成錢——”
“同志,同志——”售票員有些不耐煩的敲打了一下鍵盤,兩條眉毛不斷的皺緊著。大有風雨欲來,花滿樓的架勢。
“我······我······”還是要三張吧,另外兩張可以賣掉賺一些錢?墒牵f一被抓到了,那不是······
“喂——你到底買不買?”身后一個抱著孩子的婦女,用閑著的另一只手推了推還在發(fā)愣的李銘,語氣多了一份急切。她身后的人也都伸出頭來,催促著。
李銘張了張嘴,心像要跳出嗓子眼,“我——我要三張火車票!痹捯怀隹,心中像卸下了一個大包袱般不再那么難受了。
“去哪的?”
“一張去成都的,一張去南昌的,一張去長沙的!崩钽憦目诖刑统鲥X包,數(shù)出了六張百元大鈔,遞進了售票窗口。
售票員挑了挑眉,淡淡的問道:“同志,你是給自己買的?”
“是······不是······是給工友和自己買的。”李銘抹了把額前的冷汗,暗暗吐了一口氣。
拿著三張車票,李銘從兇猛的春運大軍中擠了出來。站在寒風凜冽的室外,緊了緊身上的衣服,空氣中飄著自己呼出的淡淡熱氣,售票大廳外滿是等待朋友帶票的人,大家的臉上洋溢著趕不上火車回家的焦慮。
“小姐,你去哪里?”一個尖細的聲音傳來,冥冥中卻有幾分熟悉。轉(zhuǎn)頭,一個高瘦的男人穿著一件長款的波司登羽絨衣,和一旁的女生搭著訕。
或許是因為回家的心切,女生瞧了瞧他,簡短道:“成都!
“成都。俊蹦腥斯逝摰臓苛藸看浇。“我好像有一張,你要不要?”
女生搓了搓手,沒有言語。
“我也是時間買早了,要不也不會轉(zhuǎn)讓給你。∥遗笥呀o我買了一張,現(xiàn)在我正著急著要去退票呢!你要嗎?”
女生抬起頭,耳朵在寒風中染上了一層緋紅,臉龐也是紅紅的,她看了看到處是人的售票大廳,張了張嘴,在心里做著最后的掙扎。
“多少錢?”女生遲疑著,卻還是開了口。
男人伸出一個大拇指和一個食指!捌甙!”
“七百?”女生有些難以置信的加大了幾個分貝。她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
“小姐,不怕老實說,這票可是我從凌晨排到現(xiàn)在才買到的,如果我現(xiàn)在去退票,你是肯定拿不到這么好的位置的。況且現(xiàn)在票已經(jīng)賣到明天了,你能等嗎?”男人扯了扯唇角,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叭绻悴灰蔷退懔!
說著,轉(zhuǎn)身佯裝離去?墒,沒走幾步,女孩卻喊住了他,接著七張紅色的老人頭就落入了男人的手中。男人從上衣口袋中,拿出了一張車票交給了女生。
自己也可以賣了這兩張車票,那就能為弟妹買些年貨回去了。想到弟妹高興的樣子,李銘壯了壯膽子,走向了一直站在路邊的一個女孩。
“小姐——”咽了咽口水,腦中回放著剛才看到的場景,不斷的組織著語言。
“那個——你去哪里?”
女孩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的低哼了聲!澳闶屈S牛吧?哼——我才不要你的票呢!”說完,女孩跑到了遠離這里的地方站定。
李銘低著頭,羞愧和恥辱在臉上描上了一層紅色。他覺得此時身邊的人都在看他,都在背后不斷的唾棄著他,都在背后不斷的咒罵著他。他覺得自己像一個沾滿鮮血的千古罪人,千夫所指。
“哥哥,記得給我和妹妹帶吃的哦!”稚嫩的聲音從電話一頭傳來,言語中透著過年的歡快。弟弟的笑臉也仿佛回放在眼前,黝黑的小臉上,一雙聰慧的眼睛閃動著快樂的光芒。
依稀記得剛要離家時,弟弟的臉上掛著淚痕,卻依然挑起了負責照顧全家的重擔,那時他才十歲。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一點也不錯。
為了弟妹,為了父母,自己說什么也要在十一點前,賣出一張車票。
時間過得很快,晚上十點的售票大廳任然燈火輝煌。大家的熱情還是異常的高漲,并沒有被夜色的低沉所掩蓋。然而有個人,卻顯得那樣的格格不入。
望著一米外的退票窗口,李銘的心中激蕩著。相比隔墻的售票大廳,這里簡直冷冷清清。兩個退票窗口前門可羅雀,退票員們互相聊著家常,時不時的往這里飄來幾個眼神。
已經(jīng)過去了十一個小時了,還是沒有人愿意買李銘的車票?赡苁撬奈ㄎㄖZ諾在作祟,他都沒有成功的賣出車票。有好幾次,他差點被路邊的巡警攔住詢問。在無數(shù)次的失敗后,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圍墻成了斷壁殘垣。
經(jīng)過許多次的心理爭執(zhí)后,李銘還是決定退票。看來不屬于自己的,就不能強求,這不義之財不是自己能擁有的。
“你們行行好,你們行行好,我老伴要回鄉(xiāng)過年,你們能不能將手上的票轉(zhuǎn)讓給我?”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穿梭在人群中,她衣衫佝僂,身邊沒有任何的行李,只有枯槁的手上拿了一只黑色的酒壇子和一張紅色的老人頭。
“老人家,你老伴在哪。俊比巳褐幸粋突兀的聲音,揭開了原本的沉默,許多人都張著眼睛,稍有興趣的看著過道上的老人。
老人顫抖著雙手,眼中滿是氤氳,看了看手中的黑色酒壇子,干枯的如樹干的手溫柔的撫摸著酒壇邊緣,默默的并不言語。
“你去哪啊?”隊伍不知何處傳來了幾個聲音,輕輕的,卻聽不真切。
“成都!崩先颂痤^,聲音有些哽咽,眼中盈滿了淚水。蒼老的臉上,堆滿了疲倦。
“老太太,到成都可是要四五張老人頭呢,你這錢不夠的!崩涞穆曇,喚醒了沉默中的人們。
“對啊,你讓別人幫你,也得帶夠錢吧!”
“對啊,對!你難道想白乘?世上哪有這么好的地方。”
“可是······我······身上······只有······這些······錢了。請······你······們······幫幫······我!”老人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哎!真可憐!”三三兩兩之后,便沒有任何的回音。大家還是照舊墊墊腳尖,看看隊伍的速度,再沒有人去理會老人。
遠處的場景冷漠的失去了溫暖,小李隔著玻璃門,手指緊緊的捏在了一起,五個骨節(jié)都泛著慘白。他很想去幫忙,可是自己無能為力!
“大家行行好。⌒行泻冒。 崩先顺槌鲆恢豢菔莸氖,抓住了身邊的一個衣著光鮮的女孩!罢垘蛶臀,請幫幫我!”
“喂,你有沒有搞錯啊,騙錢也就算了,不要弄臟我的衣服,這件衣服我可是剛買的!迸⑺﹂_了老人的手,皺著柳眉,從包中拿出一張紙巾,嫌惡的擦了起來。
“幫幫我——幫幫我啊!”老人還在呢喃著,干癟的手指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冷冷的透著無奈。
小李手中的車票在指縫中露出了紅紅的一角,似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傷著新房。本就寥寥幾行的存折和空空如也的錢包,都在提醒著他,父母和弟妹的希冀。
一邊的男人看了看老人手上的一百元,低垂著頭!翱墒,你錢不夠。
“請幫幫我,請幫幫我!”老人雙腿一曲,跪在了地上。臉上流淌的淚水,紛紛的落了下來。
“哎”男人有些動容的撇過了頭,沒有再言語。
都說出來打工不容易,大家各有各的難處,碰到這種只出力,卻得不到回報的事,能有幾個人會愿意幫忙呢!
老人呆坐在地上,排隊的人們自覺的讓出了一份空間給她,任她在這個孤單的夜里,更加的憂傷。
時間仿佛凝滯在此刻,卻又似在奔跑。轉(zhuǎn)眼間,時針指向了十二,鼓樓的鐘聲響起,紛紛的回蕩在耳邊,到十一點了。
李銘再次緊了緊胸口的衣服,狠了狠心,退了多買的一張票,在退票員復(fù)雜的眼神中走出了退票廳,朝著擁擠的售票大廳走去。
一步入大廳,就看到一個老人坐在地上,懷中抱著黑色的酒壇子,看著地面愣愣的出神,臉上是干澀的淚痕,嘴里卻喃喃的言語著:“老伴,回不去了!我們回不去了!”
李銘上前,在眾人的詫異中,扶起了老人,拿出一張濕皺的車票交到了老人的手中。“老奶奶,車快開了,你去候車室吧!”
“這人是誰。俊
“這人真善良!”
“難說的,可能是想上電視!
“會不會是黃牛。俊
“嗯,有可能!
老人家揣著車票,臉上再次布滿了淚水,雙膝一曲跪在了地上!爸x謝,謝謝你啦,小伙子!”
在眾說紛紜中,蹣跚的步伐消失在了眼前的玻璃門邊。售票大廳內(nèi),留下的是一個消瘦卻充滿光環(huán)的背影,在這寧靜的夜晚,卻顯得那樣的不平!ぁぁぁぁ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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