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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妝》
《半面妝》
[壹]
“小喬,今日諸葛孔明將來江東!
周郎說完,便是一聲嘆息。他其實,是這般寂寞的男子,一身的韜略,卻并無一個真正的朋友。
我自十六歲嫁于他,便總是聽到他深夜的嘆息。
一覺醒來,往往是衾褥冰冷。他站在窗前,手中握著他的劍。我不懂他的劍有多冷,他亦不懂我的目光里有多么遙遠。
常常是無言之后。更漏聲斷,于是他又是一聲重重的嘆息。
我放下正在梳妝的古鏡,把頭發(fā)隨意挽起:“夫君,小喬會以最好的茶相待!
他只是點點頭,便更衣離去。
諸葛孔明來的時候已是晌午。我從帷幔后面看著這位世人盛傳的臥龍先生。果然如傳聞中,羽扇綸巾,談笑間便是墻櫓飛灰湮滅。
我看到周郎的目光中有些許的欣賞,卻依然含著那種我不明白的冷意。他說:“孔明先生遠道而來,請讓內(nèi)子為先生奉茶一杯!
于是我走出帷幔,手中拖著的漆盤里,放著我泡好的最好的茶。
“孔明先生,請!
諸葛孔明看著我遞過去的茶似乎有些猶豫。他和公謹一樣都太聰明,以致把人心想得太過復(fù)雜。這時候一只手從我面前接過漆盤,道:“多謝周夫人。”
我略微抬頭,只看到他的側(cè)臉,他有純粹的黑色眼眸。
記得嗎子龍,這便是你我的初遇。
[貳]
所有人都說,我是愛公謹?shù)摹?br> 郎才女貌四個字,仿佛是為我二人而設(shè)。
然而,我們兩個的夜晚,總是在寂寞和無言里度過。
赤壁一役,主公和劉玄德聯(lián)手,而公謹和諸葛孔明,卻一面聯(lián)手,一面為自己這一方爭取更多的利益。
江東和荊州,畢竟相隔太遠。沒有人有錯,只是,各為其主而已。
于是那夜公謹回來的時候,滿身的酒氣,他倒在床上,然后困惑地望著我:“小喬,我們該怎么辦呢?”
我看了他良久,然后說:“你先睡吧!
男兒家的家國天下,永遠和女兒無關(guān)。
深夜的時候,公謹已然熟睡,我赤著足來到了屋外。屋外正在下雨,斷斷續(xù)續(xù)的雨讓這世間更加難以看清。我找來了我的琴。在廊下輕輕彈了起來。
夜風(fēng)輕輕吹散燭煙,飛花亂愁腸。共執(zhí)手的人,情已成傷。
只彈了半闋,我便停了下來:“偷聽,可不是英雄該做的!
我聽到他的聲音,清雅里帶著一點渾厚的感傷:“對不起周夫人,在下不是有意的!
我只看到他刀刻般的側(cè)臉,他亦只看到我的半面妝,然后我笑了:“趙將軍若是愛聽,妾身愿每日都在此彈奏!
他先是一愣,并未轉(zhuǎn)身地一揖:“多謝夫人!
[叁]
之后的日子其實是短暫而模糊的。
公謹已經(jīng)習(xí)慣于站在城樓上指揮千軍萬馬,常常是徹夜不歸。
而我也已習(xí)慣在深夜赤著足坐在廊下,為不遠處的一個側(cè)臉,彈奏一曲。
趙子龍其實也不愛說話,但是他不會背對著我,他會安靜地聽我彈琴,在我撥完最后一個音抬頭的那一瞬間,便轉(zhuǎn)過去一揖:“多謝夫人!
“你聽懂了嗎?”某日,我問他。
他并未轉(zhuǎn)身地點點頭:“夫人,并不幸福!
[肆]
然而,我已是江東的周夫人。
你不過,是我渾渾噩噩的黑夜里,一個難得的知音。
那日公謹歸來,說軍中爆發(fā)了時疫,劉玄德已將他們撤走。“那趙將軍和諸葛先生……”我不禁脫口而出。他困惑地看著我:“他們?nèi)ザ鴱?fù)返,不知為何!
我只是平靜地說:“果然是英雄,如此重情重義。”
公謹依然困惑地看著我,最終點了點頭:“是啊!彼斆,只是,他不懂他的妻子。
那晚他熟睡以后,我抱著琴,來到廊下,只彈了曲子的下半闋。反反復(fù)復(fù)的下半闋。
人扶醉,月依墻。事難忘,誰敢癡狂。
子龍依然在那里安靜地聽著,然后開口問我:“夫人為何如此慌亂?”
“子龍,今日我突然意識到,你我終有一日,會為敵!蔽业谝淮魏八拿郑皇菫榱苏f出真相。
我是江東的周夫人,他是蜀中的趙將軍。
我們交錯的夜晚很短暫,到了白天,我有我的夫君,他有他的天下。
于是那晚,我們亦是相對無言。
直到快天亮的時候,他才對我說:“子龍明白,望夫人保重。”
[伍]
世人角色總是為謊言而上。
我已分不清,哪個是真相。
赤壁一役后,三國鼎立。諸葛孔明很快就對公謹發(fā)難。果然沒有錯,太聰明的人,有太復(fù)雜的心,他們不會有真正的朋友。
江東的小喬,也開始為了戰(zhàn)事不停輾轉(zhuǎn)。
我已經(jīng),數(shù)月未見公謹了,然而我的心,卻并無想念。
我還是習(xí)慣在深夜赤足彈上一曲,似乎是彈給某個遙遠的黑夜聽。
舊時桃花映紅的臉,今日淚私藏丨,獨坐窗臺對鏡,容顏已滄桑。
[陸]
我沒有想過,我還能遇到子龍。
卻是,在公謹?shù)脑岫Y上。
那日我在梳妝的時候,侍女突然跑了進來:“夫人,大都督他……他……快不行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虛弱的公謹。他的面色蒼白,唇邊殘留著咳出來的血跡。他抓著我的手,那么緊、那么緊,這樣深深地看著我,沒有帶上刀劍一般的冷意,然后,他松開了手,慢慢笑了:“小喬,你自由了!
我望著他再也睜不開的眼睛。
我的目光也停留在那一刻。
小喬,你自由了。
夫君,無論你是明白還是不明白,自始至終,你都不曾給我解釋。你們都如此驕傲,只會認定我的心,卻不曾去了解我的心。
公謹走了。我一直都在沉默。
所有人都說,小喬已經(jīng)傷心得說不出話來了。
然后諸葛孔明來吊唁,他念的悼詞在我耳邊不過是一片混沌的眼淚。我一直在看他的側(cè)臉。趙子龍。他依然陪著他們的丞相來到著險惡的江東。
人都說他重情重義,只是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為了誰。
他轉(zhuǎn)過來,目光依然深邃地試圖和我相逢。
而我低下頭去。
我們中間,隔著周瑜的靈柩,或許,還有更寬廣的家國天下。
他看不清我,我不能去看他。
他們要離去的時候,我說了幾日來的第一句話:“有勞丞相,有勞趙將軍!
他第一次對著我深深一揖:“多謝夫人,望夫人保重!
但我只有在他用脊背對著我的時候才敢完全抬頭。自始至終,我只記得他側(cè)臉的輪廓,他也只看到了我的半面妝。
[柒]
我就這樣望著他的背影。
他突然回過頭,目光深邃而遼遠。
那一刻,我終于完全看清了他的臉龐。他的眼瞳是純粹的黑,目光深邃。
于是我笑了。
如此一別,可能永不相見。但我會記得你。
自公謹死后,我一直只梳半面妝。
所有人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夫人對都督情深義重。
我只是默默彈琴。
很多年以后,這些家國春秋都將成為史書上的只字片語,然后再慢慢泛黃。
誰也不明白真相。
發(fā)帶雪,秋夜已涼,到底是為誰梳個半面妝。
[后記]
“貂蟬,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那一刻,我看到你向我走來,那樣深邃的眼神與我相逢。
“貂蟬,你聽到什么聲音了嗎?”
“好象是,你心碎的聲音哎~”
不是,我聽到了一首樂曲,和著滴滴答答的雨。
人扶醉,月依墻。事難忘,誰敢癡狂。
原來如此。
我就說過,我會記住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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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其實這篇在之前已經(jīng)發(fā)過了的,可是感覺不是很好,
讓后自己就在寫了一下,那啥,希望各位喜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