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休息室

　　許多老師聚在一起聊天八卦，杜暮在一旁批改學(xué)生作業(yè)。

　　手握著紅筆，每勾一下，紙張就有一種細(xì)細(xì)的微弱的“啪啪”聲，在一眾八卦中顯得極為突兀。

　　“哎小夢，聽說你快要結(jié)婚了。”

　　“是的。”周熙夢含羞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平時也沒見你有多少個男性朋友，這下倒好，一個晴天大霹靂，要結(jié)婚了！”

　　“我們是相親認(rèn)識的，他……對我挺好的，我們決定下個月二十六號結(jié)婚”周熙夢說著，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不知是誰說了句更私人的問題。

　　“他是一名教官，他叫李向杜�！�

　　周熙夢竟也一一作答，只是大多數(shù)人聽到的只有前面那一句，隨后，上課鈴響了。

　　然而，杜暮卻聽到了“李向杜”，她握著紅筆的手輕輕一頓，但也只是短暫的小插曲。

　　這節(jié)課她沒有課，改完作業(yè)，她坐在那刷了會微博。

　　突然屏幕上彈出消息，是知乎的問答邀請：十六歲暗戀的人到現(xiàn)在還喜歡嗎？

　　本想著把它劃掉，結(jié)果卻莫名其妙點(diǎn)了進(jìn)去。

　　她沒有急著退出，畫面跳轉(zhuǎn)到了知乎，呈現(xiàn)出許多網(wǎng)友的回答，對于這個話題眾說紛紜。

　　杜暮來了興趣，她一條一條回答地瀏覽，大多數(shù)人回答不會。

　　十六歲暗戀的人到現(xiàn)在還喜歡嗎？

　　匿名用戶：不會，大家都早已各奔東西，奔赴自己的大好前程，彼此也碰不到多少面，時間隔久了，對當(dāng)初的喜歡早已朦朧了……

　　是塊大蘿卜：同上，我支持樓主

　　大霧四起：不一定，我暗戀一個人很久，從高中到畢業(yè)出來工作，有時候，雖然在同一個地方，但真的不是想見就能遇到的，一個地方說大吧，大到這輩子都無法見到，說小吧，你卻會時時遇到不想見的人，其實(shí)我一直無法釋懷，當(dāng)初對他的喜歡，上個月看到他，那時我的心跳依舊很快，即使隔著經(jīng)年歲月，年少的喜歡依舊沒放下，暗戀真的很苦。

　　杜暮在最后一條問答題停留了許久，久久回不過神來。

　　恍惚間，她好像又看到那個恣意妄為的少年了。等回過神來時，她又不禁苦笑。

　　這么多年了，她還是沒放下么。

　　許多年過去了，人們說陳年舊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終于明白這是錯的，因為往事會自己爬上來。

　　“李向杜，接住�！� 場上少年們打得如火如荼，夕陽灑在他們臉上，旁邊圍著許多人。

　　被叫住的少年，瞬間接住了球，而后彎腰，籃球在他手下前后左右不停地拍著。

　　一個轉(zhuǎn)身，加快了步伐，仰跳投球，不偏不倚地落入籃筐。

　　頓時全場沸騰，有甚者更是大喊李向杜，全場又是一輪高潮。

　　杜暮和李可欣兩人一起去小賣部買瓶水，回來時從籃球場經(jīng)過，恰好看見這一幕。

　　穿著紅色球服的少年仰跳投籃的身姿與橘紅色的天空看似混為一體。

　　李可欣經(jīng)不住被吸收，硬拉著杜暮看完了這場籃球賽。

　　杜暮看得很專注，她在努力描繪少年的身影，以至于旁邊的李可欣說了句什么她也沒聽清。

　　“哇，三班的李向杜打球的樣子也太cool了吧”同桌不禁跟她感慨。

　　自那次之后，李可欣時不時會拉著杜暮去籃球場看他們打球。

　　/

　　傍晚時分，廣播里響起了《追光者》，那年，夏至未至還是許多人的意難平，陸之昂成了許多人公認(rèn)的校園男神。

　　操場上，走廊上，許多人圍在一起談?wù)摗?br>
　　彼時夕陽正好，太陽即將落幕，遠(yuǎn)處的山似乎都被染成了橘紅色。

　　杜暮坐在教室里，學(xué)校的廣播響起的《追光者》讓她莫名有些煩躁，本應(yīng)該心平氣和的寫著作業(yè)的。

　　誰知，草稿紙上滿是“LXD”，等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寫滿整頁了。

　　這，更躁了。

　　拿起筆隨意在紙上涂了幾筆，把紙捏成團(tuán)丟進(jìn)了垃圾袋里，就是這樣，她還是無法平靜。

　　‘也許你不會為我停留 那就讓我站在你的背后’
　　‘我可以跟在你身后想影子追著光夢游’

　　伴隨著廣播響起的音樂。她突然想起中考后那個暑假，她去到了表妹家。

　　在一次偶然間，在路上她看見籃球場李向杜一個人在那打籃球。她當(dāng)時還不知道他叫什么。

　　那之后，她經(jīng)常走那條路，總是能碰見他在打籃球。

　　夏天的晚風(fēng)輕輕吹過，讓人心中的燥熱不再，只覺涼爽。更是吹動少女的心。

　　她以前很不相信小說中的一見鐘情，覺得很扯淡，可卻對那個熱愛打籃球的少年一見鐘情，一眼萬年。

　　那時的杜暮或許不知道，之后他們會在同一所高中。

　　也是后來，她才知道那個少年叫李向杜。

　　/

　　“啊啊啊，暮暮你寫的作文火啦，發(fā)表上學(xué)校的�？�。”李可欣欣喜說道。

　　“哦。”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但還是下意識捏緊寫字的筆。

　　“你看著怎么不是特別高興啊，不過你寫的真的特別棒�！崩羁尚涝谂赃厙\嘰哇哇說著。

　　“謝謝。”杜暮繼續(xù)埋頭寫作業(yè)。

　　她寫的那篇作文題目是那個少年。

　　她怕有人隱晦地察覺出來，于是就理所當(dāng)然寫成了獨(dú)屬于這個年紀(jì)熱烈張狂的少年。

　　其實(shí)她寫的只是李向杜，僅此而已。再多華麗辭藻也寫不出籃球場上那個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對于這份暗戀，她特別小心翼翼，即使知道窺不見天光她也甘于沉淪。

　　后來的許多年里，她想，她學(xué)生時代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就是瞞著所有人偷偷喜歡了李向杜許多年。

　　她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在平平無奇的青春里愛上了那個恣意妄為的少年。

　　少年一笑，便會牽動少女的心。

　　/

　　某一天，學(xué)校組織全體師生大掃除。

　　杜暮拿著掃帚在掃地。她和李可欣一人提著一個垃圾桶去倒垃圾。

　　路過四班時。她狀似無意往四班里邊瞄了一眼。

　　寥寥無幾人。沒有他。

　　下樓梯時，她和李可欣在轉(zhuǎn)角遇見了李向杜。其實(shí)也不是遇見，而是看見，還有他身旁的三班趙韻。

　　兩人姿勢曖昧，就在杜暮路過他們剛要走下第一級臺階時。

　　趙韻突然拉了拉李向杜，隨即少年略微彎下腰，趙韻便湊到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少年笑了幾聲。

　　待杜暮走遠(yuǎn)了，李可欣突然出聲“臥槽，剛才那不是三班班花和李向杜嗎，他們居然在一起了�！�

　　“嗯。”杜暮平靜地說。

　　可她的心多多少少有點(diǎn)不舒服，喜歡的人有女朋友。

　　其實(shí)杜暮知道，李向杜一直都有女朋友，抽煙，打架，泡妞他樣樣精通。

　　李向杜還經(jīng)常被叫上去讀檢討書。每周一幾乎不缺他。

　　可是少年依舊耀眼，甚至讀檢討書時，也不乏那股子桀驁不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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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來，進(jìn)入了高三，大家似乎都進(jìn)入了備考狀態(tài)，迎接高考。

　　某一日，學(xué)校舉行了高三學(xué)生成年禮儀式。

　　流程中途有杜暮作為學(xué)生代表上臺發(fā)言。杜暮踏上主席臺。

　　看著臺下鼓掌的師生，她突然覺得上臺也不錯，至少萬千人中也有他為她鼓掌了。

　　儀式的最后，是每個高三學(xué)子的《給未來的自己一封信》。他們把信封投到了郵筒里。

　　杜暮的信中內(nèi)容寫的并不多，只寥寥幾字。她寫道:

　　希望未來，一切都能如愿。

　　/

　　高中畢業(yè)后，杜暮在本省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大學(xué)，只是大學(xué)四年她再沒見過李向杜。

　　她和李向杜就像兩條平行線，好像永遠(yuǎn)都沒有交叉的時候。

　　高中那時候，只是兩條平行線離得比較近罷了。

　　后來聽同學(xué)提起過他，也只是寥寥幾句話。

　　“你說李向杜啊，到云南讀大學(xué)了�！�

　　再后來，高中的班群也沒人活躍了。

　　大學(xué)四年，不乏有人追求杜暮，剛開始那兩年，杜暮都是以暫時不想談戀愛為由拒絕了追求者。

　　后面，她想試著走出來，放下了對李向杜的喜歡。嘗試談了幾段戀愛后，還是無果。

　　可能是年少的喜歡太美好了，也太苦澀了。杜暮還是無法釋懷。

　　/

　　某一天，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捧著一束玫瑰花來到了教師辦公室。

　　他敲了敲門。

　　杜暮坐在椅子上背對著門。“請進(jìn)�！�

　　此時辦公室只有杜暮一人，她站了起來，轉(zhuǎn)身便看到門口的李向杜。

　　她一頓，以為是在夢里。確實(shí)是記憶中的那張臉，只是如今變得更加冷峻了，棱角也更加分明。

　　“我來找周熙夢�！蹦腥苏f出了自己的意圖。

　　隔著經(jīng)年歲月，男人的聲音也沒有少年時那般沙啞，反而是低沉的。

　　“哦。她還在上課，要不你坐一下在這等會，她馬上就下課了�！�

　　“好。謝謝。”男人言簡意賅回答。

　　突然他聽到剛要坐下去的女老師喃喃說了句，“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李向杜蹙了蹙眉，似是不明白。

　　杜暮突然想到，原來被困在回憶里的那個人是她，一直都是她。

　　/

　　周熙夢下課后，來到了辦公室�？匆娏死钕蚨拧ｓ@喜地說道“你怎么來了？”

　　“剛好路過，順便來看看你。”李向杜頷首回答。

　　說著把玫瑰花遞給了她。周熙夢捧過了玫瑰花。

　　“謝謝。”

　　“哎，小夢，這就是你那個未婚夫��？”旁邊的教師八卦問著。

　　“是啊。”

　　“哇。這長得老俊了�？催@樣子，該是個疼老婆的。嘖嘖小夢啊，你這是找對了郎。”

　　后來，李向杜和周熙夢結(jié)婚了。

　　結(jié)婚那天，杜暮受邀去了。

　　看到結(jié)婚請?zhí)蠈懼吕尚履锏拿謺r，她突然笑了，想起了十六歲那年，剛得知那個少年叫李向杜時的高興樣。

　　還因為他的名字有她的姓氏時默默欣喜了好久。

　　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看著李向杜挽著周熙夢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杜暮在臺下默默說了句。

　　“李向杜，我釋懷了，祝你新婚快樂�！�

　　十六歲到二十六歲。

　　十年啊。

　　李向杜，感謝你曾來過我的青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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