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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shù)羊
這是我和林知分手的第365天。
沒錯。
這天我又一次陷入失眠。
—
我認識林知,是在初二的那個冬天。
那天夜里,小冷風(fēng)刮著,說實話,有些涼。
補完課回家的路上,路過那條巷子,我聽見抽泣的聲音和酒瓶破碎的聲音交雜在一起。
月光撒落,少年的背影被點燃,像烈火般肆意燃燒。他慢慢靠近,身影被拉的很長。
“他媽的,誰讓你來這?”他雙目猩紅得可怕,不像個善類。
我不敢吱聲,甚至不敢對上他的眼。
“嗯?”
他湊前,煙霧繚繞的煙貼在我的臉上。我緊張地倒吸一口,那味道,真夠嗆。
我灰溜溜地逃走了。
—
初三的那個夏天,我校同四中舉辦籃球友誼賽。
蟬并沒有放肆高歌,令人感到聒噪。她們都在默默低語。
“他媽的,林知那狗東西呢?人死哪去了?”喬略,林知的好兄弟。
我在一旁望著,迫切地尋找他的背影。沒錯,在那個涼的刺骨的冬天遇見的那個少年,我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過是在學(xué)校公示欄貼的違規(guī)記錄!种@個名字出現(xiàn)的頻繁。
不過那天好像沒出現(xiàn)了。
我仍然記得當年我好笑地同別人打趣他,“林知今天不犯事了?”
“關(guān)你屁事!闭Z氣冷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我被嚇了一跳,猛的回過頭,才認出是那晚在夜里偷哭的人。
林知換上了與他們統(tǒng)一的隊服,神情慵懶,睡眼朦朧。
“我的哥啊,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又跑去哪里鬼混了!眴搪苑讲哦技钡冒l(fā)狂,他這小子倒好,懶洋洋地走過來,還一絲歉意都沒有。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做錯了事從來不道歉。
夕陽下,陽光灑落光輝,照在少年身上。少年肆意張揚,對著周圍為他加油吶喊的女生笑。
說好的友誼賽,像是被他搞成了個人巡演。
我抿著唇,譚樂望向我,“怎么?小江棠喜歡?”
我猛的搖頭,喜歡?喜歡嗎?不算吧。好吧?赡苁怯幸稽c。
譚樂漫不經(jīng)心地提醒,“沒有就最好,江棠,我好心提醒你,別和他走太近了,他父母在他初二的時候離了婚,從那以后,他女朋友就沒重樣過!
賽后。
隔壁班的一個女生小心翼翼地走向他,將水遞給他。
個子矮矮的,長得很乖,“林……林知,給……給你……我可以要……你的聯(lián)系方式嗎?”
林知瞥了眼她,他現(xiàn)在連句屁話都不想說,氣氛有點尷尬,那女的就這樣被晾在那。喬略用胳膊撞了下他。
“不行!彼麩o所謂地回應(yīng)。
那女生急了,大喊道,“為什么?”
球場上嘈雜的聲音覆蓋住了那女生的聲音。
林知歪著頭,賤兮兮地說道,“我現(xiàn)在有對象,我那么深情且又長情的人!
深情是假的,長情是真的。
—
我和譚樂考上了同一所高中,林知也在。
他的成績一向很好,只不過浪了點。
說是什么時候喜歡上的吧,我也不知道。
剛進門,進聽到喬略沖林知嚷道,“我去,一個月?lián)Q一個還不算多?”
林知挑了挑眉,犯賤地笑道,“這次時間長了點,兩個月,又分了!
林知又分了。
和林知分班是我望見他那一剎那才知曉的,這是我步入高中第一天聽到最令人歡喜的事。
林知每一任都有始有終,他重來沒有主動提過分手,但每次分完手又能無縫地銜接上下一任。
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一直愛他,他重來沒抱著一直在一起的心態(tài)來和別人在一起。
我此時正愣在門外,喬略看見我,拍了拍林知的肩,故意對他說,“瞧你把人小姑娘嚇的!”
林知沖我笑了笑,撓了撓頭,“對不起啊!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對不起,并且是。對我。
—
昏黃的路燈。
我還是照常補完課回家,每次路過那條巷子,總會留意幾眼。
少年抵在路燈下打著電話,高瘦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好似一張古老泛黃的舊相片。
“我他媽你能不能別管我了。你不都不要我了嗎?一天天的老來操心我的事干嘛?你自家那小孩管好了嗎就來管我?”他沖電話那頭吼道,我站在遠處,攥緊書包的肩帶,遠遠看著。
他掛斷電話,從口袋里抽出一包煙,一點一點地將煙燃燒殆盡。
他在遠處望見了我,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我轉(zhuǎn)頭便走,他一把拉住我的書包,我抿著嘴,緊張地不敢開口。
“你干嘛偷聽別人打電話?”
我心虛地掙扎,他的勁太大,我只好回應(yīng),“沒有!
他抓住我的手,將我的手叩在墻上,我知道這是他慣用的伎倆。
他的手很涼,是刺骨得涼。
煙霧又這么繚繞地貼在我臉頰前,我嗆得直咳嗽。
他饒有興趣地問我,“怎么?沒抽過?”
我搖了搖頭,掙扎著他那骨骼分明且又好看的手。
“看不起我?”他順勢坐在了旁邊的長椅上,“坐吧!
我將書包放在一旁,小心坐下,這是我第一次離他那么近,且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們是不是見過?”
我點了點頭。
“兩年前?”
“嗯!蔽覜]想過,他還記得。
他偷笑著,似真似疑的口吻,“你叫江棠對嗎?小江棠?”我心頭一顫。
“好吧。我聽譚樂總是這么叫你。”
“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爸媽離婚了!彼吭谖业亩线呅÷暤卣f。
我認為這沒什么稀奇的,臉上沒表現(xiàn)出什么波瀾。
“你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吧。”林知歪著頭,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爸媽離婚后,兩者都在爭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像個玩具一樣,被推來推去。他們重組的家庭,根本沒我的份!
他無奈地笑笑,又接著說,“知道這些,你對我有過什么憐憫嗎?”
“林知。我覺得你父母離過婚沒什么了不得的,你父母還有想養(yǎng)你的期盼。不是嗎?”
林知認真地聽著,“你應(yīng)該挺幸福的吧。怎么會體會我的感受?”
我并不覺得我和他相比起來會有多幸福,人與人的人生注定是不一樣的,有人生下來就活在寵愛里,可是有的人一出生就過得不如意。
“我爸媽在我小學(xué)三年級就離婚了。”我咬緊唇,接著說,“他們沒人要我!
他不講話了,我知道此時他估計對我生出一絲奇怪的憐憫了。
“那你知道那些女的和我分了后叫我什么嗎?”
“不知道。”
“她們叫我……瘋子……”
我確實不知道這些事,我那時也不知道他和我說這些是為了什么。
“聽完這些,你還喜歡我嗎?”
我沒給出答復(fù),整個人死死地僵在原處,林知剛想出聲。
我又灰溜溜地逃走了。
—
七月三十一日。林知生日。
他請了很多人,有我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他的交友范圍很廣,可是那和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邀請了我,那我對他來說,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是路人甲乙丙丁了吧。
“喂喂喂!林知轉(zhuǎn)到你了!不許耍賴!”大家起哄著,喬略更是興奮,“來來來,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
喬略抽出一張簽,小心打開,上面的字跡印刷的清清楚楚,喬略更加興奮了,他一頓一頓地說道,“你、現(xiàn)、在、喜、歡、的、人、是、誰?”
我坐在角落,不敢出聲,但一字一句聽得無比清楚。
林知笑著回應(yīng),“江棠。”
我心跳加速,感覺呼吸不上來,偷偷走出了包廂。
但我不知道,林知跟了上來。
“江棠!彼プ×宋业氖滞,輕輕地叩在墻上,里邊的藍紫燈光不停地閃著,有時照在我和林知之間,曖昧的氣氛頓時被點燃。
“我喜歡你,在一起吧!彼难凵裾\懇,我承認,我動搖了。
我沒想過真的會和他在一起,因為我知道我的喜歡無果。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好!
—
林知經(jīng)常不吃早餐,這樣下去可不行。
當我被人不要了以后,我對別人沒抱過希望,除了林知,我認為,他不是別人。
我每天都給他帶早餐,每當我自討苦吃地問他早飯好吃嗎?他總會認真地對我說,阿棠給我買的,什么都好吃。他撒謊的樣子我已經(jīng)習(xí)慣,他從來不對我畫大餅,因為他做不到,并且我知道,我買的早餐,他一次也沒吃過。
…
快要入冬了,為了給林知織一條像樣的圍巾,我每晚都在苦學(xué)。
好不容易織完,我看見他背著我將圍巾丟進了垃圾桶里。
…
高一的那個寒假里,他把我約了出來。
為了著急見她,我只披了件薄薄的外套就出來了。
他送了我一朵紅玫瑰,沒錯,只有一朵,“阿棠,送你。我知道的,你最喜歡玫瑰了是不是?”
我接過了那朵艷麗的玫瑰,這寒冬里,還會有玫瑰愿意盛開嗎?我鼻尖泛起一陣酸澀,并不是因為他在這大冬天只為給我送一朵玫瑰,我知道,他這朵玫瑰不是送給我的。
“我們會分手的,對吧?”
林知沒有給我準確的答案,也許這個問題,本就沒有參考答案,“如果我們分了,一年之內(nèi)我和你復(fù)合的話。那我們就永遠不會分手。”
…
高二那年,林知主動送我回家。
沒想到吧,我和他談了快一年。至少那時,他也有在很認真地騙我。
我一直都有失眠,不過和林知在一起的那幾個月里,我的失眠好了許多。
“林知!蔽医凶∷,他回頭捏了捏我的臉,另一只手還牽著我,在那個時候,我能一度地確定,我是幸福的。
“我老是睡不著,然后我就數(shù)羊……”
林知摸了摸我的頭,吻了下我的眼睛,他說,“笨蛋,數(shù)羊數(shù)到100,是不會睡著的。 ”
—
“聽說了嗎?周婉回來了!
“那江棠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誰不知道林知是看江棠像周婉才和她在一起這么久的,不然的話,一個月之內(nèi)就分了,還有她江棠什么事啊!
我站在一旁,一字一句聽得清楚。
這一年來,我一直在努力,努力順他的喜歡扮演著另一個人的角色。
周婉這個人。我并不是不知道,之前她打電話給林知過,林知在我旁邊接了,我只聽見她哭著求林知別不要她,林知溫柔地哄著。說實話,我一直以為他不會哄人。
—
高三那年,我們分了,林知提的。
我以為我一直不說分手,那我們就不會分。
他和我說分手的那一天,我同意了。
我什么都沒做,沒鬧沒哭也沒糾纏。
—
我望向窗外的樹,樹早已長出了別枝。
365天了,你還是沒來找我。
昏黃的燈光亮著,此刻無論我說什么好似毫無意義,例如,我沒日沒夜毫無意義的想念。
我從床頭拿出安眠藥,這一次我什么都不想了,我這次只想好好睡個好覺。
藥是我在黑店買的,黑店難怪會被叫做是黑店,這可貴啦!
吞咽著,我攥緊手心。
他們說會很痛苦,可是我此時的內(nèi)心像一攤死水般平靜。
我打開手機,一字一字地打著——我愛你。
我的手此時已經(jīng)抖得不像話,無聲地流淚,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的手機掉在了地板。
好可惜,最后一條消息還是沒能發(fā)出去。
我不在做最后的掙扎了,我開始閉上眼。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林知這個騙人鬼。
他又騙我。
數(shù)羊是會睡著的。
會永遠睡著。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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