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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暴風(fēng)驟雨
韓庚打了個哆嗦,收起筆。窗外一道閃電劃過。
一大清早,雨依舊淅淅瀝瀝。到了夏天就這樣,沒完沒了。韓庚伸了個懶腰,郁悶到了極點(diǎn)。他寫不出一句象樣的歌詞,翻來覆去都是些連自己都嫌煩的老套。
住在對面的金在中還沒有起床,他房間的窗簾緊閉著,韓庚決定去廚房喝點(diǎn)東西提神,
現(xiàn)在的房子是經(jīng)紀(jì)人安排的,一個人住綽綽有余。他不明白為什么偏和伙伴們分開,但經(jīng)紀(jì)人叫他好好把工作做好就行,其他甭管。
韓庚不喜歡雜亂,他的地盤總是井井有條。經(jīng)過客廳順便打開了電視,里面正放早間新聞。韓庚把聲音調(diào)大,進(jìn)了廚房。
“現(xiàn)在插播一則新聞,今天早晨六時許,A街的趙宣日夫婦被鄰居發(fā)現(xiàn)慘死與家中,其養(yǎng)子趙奎賢不見蹤影。據(jù)警方透露趙氏夫婦是在凌晨4時左右遇害……”
韓庚讓新聞吸引進(jìn)了客廳,電視里是記者的現(xiàn)場直擊。
“趙氏夫婦都致力與慈善事業(yè)。趙宣日先生是本鎮(zhèn)名望頗高的作家,經(jīng)他捐助的公益基金高達(dá)上千萬……”
女記者對死者的生平是倒背如流,韓庚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電視畫面里閃擺不定的鏡頭。
“喀…”
突然,后門傳來微小的響動。雨還在下,女記者身披雨具,打機(jī)關(guān)槍一樣地大講特講。
“目前,死者養(yǎng)子趙奎賢有重大作案嫌疑,警方以初步確認(rèn)…”
“喀…”
又響了一聲。
韓庚回過身,朝著后門的方向。他走進(jìn)了廚房,在架子上拿了一把刀,輕輕往后面走去。
門掀有一條縫。韓庚頓了頓,快步走上去扣上鎖栓。
“把刀放下。”
冷不丁被嚇得寒毛直豎。
“快點(diǎn)!
韓庚乖乖放下刀子。
“轉(zhuǎn)過來!
轉(zhuǎn)過身子。是個渾身濕透了的男孩兒,濕漉漉的頭發(fā)貼在額頭和臉頰。單薄的舊T恤粘在身體上,深黯的眼眸和凍地發(fā)紫的嘴唇。他以非常隨便的姿勢站在櫥柜的一側(cè),一只手揣在褲兜里,一只手端著黑亮的手槍指向韓庚。
韓庚覺得那種姿勢很奇怪,就好象在他手里的不是槍而只是一支會噴水的玩具。男孩兒注視了韓庚幾秒,就用持槍的手指了指:“進(jìn)去!
新聞還在繼續(xù)。韓庚一步步挪進(jìn)客廳,挾持者距他有1米的距離。
“趙奎賢十年前為趙氏夫婦所收養(yǎng)。他8歲以前在我鎮(zhèn)的‘圣瑪麗’收容所生活。據(jù)悉趙奎賢性格孤僻,不愛與人交往,學(xué)校里也惹是生非,十六歲被迫退學(xué)…”
男孩兒用手背擦擦額頭的水滴,一點(diǎn)也不在乎新聞里頭的報道?吹綇N房餐桌上的牛奶,他走過去,抓起來“咕嘟,咕嘟”大口灌進(jìn)肚子。韓庚看看電視,又看看這個危險人物的一舉一動,還有他手里搖來晃去的槍。
喝完了,同樣用手背擦擦嘴。
“你啊,老實點(diǎn)哦。”男孩子添了添嘴唇,用槍指著韓庚。
“真是你殺的?”
“廢話!
“為什么?”
韓庚再怎么孤陋寡聞,也是聽說過趙宣日的。被他資助而建立的慈善基金如今已使數(shù)十名失學(xué)兒童重返校園。
根本沒將韓庚的話聽進(jìn)去,這個叫趙奎賢的家伙又拉開冰箱,抓起一塊兒壽司就往嘴里塞,也不管它已經(jīng)冷得發(fā)硬。韓庚不可思議。
“你…”
“你別;ㄕ,不然就試試看!蹦泻⒆右贿吔朗澄,一邊發(fā)出警告。
韓庚不再言語,其實他只是想告訴他微波爐里有熱的。
“浴室在哪兒?”
“樓上。”
“帶我去。”
領(lǐng)他上了樓,韓庚打開浴室的門。奎賢一把將他拉了進(jìn)來,鎖上了。
“喂!”
“你也要待在這里!
說完,就開始寬衣解帶。韓庚有些急,可又無奈得很,于是一屁股坐在了馬桶蓋上?t看著韓庚的臉,垂下眼來,把槍放在通風(fēng)窗上,擰開了花灑。
熱氣頓時充滿了狹小的空間。
韓庚瞥眼望向少年的脊背,簡直是觸目驚心!!這小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光看他一背大大小小無數(shù)蜈蚣爬般的傷痕便可想而知。
明明是被愛著的,明明有那樣的好人家收養(yǎng)……為什么…
說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爛泥一灘!
“衣服都臟了!
“……”
聽到韓庚這么說,奎賢回頭
“有血啊,而且都濕掉了!
“……”
“我有干凈的…”
“你想跑嗎?”
“……”
“……”
“愛穿不穿!表n庚瞪了他一眼,頭扭向一旁。
從來沒有人評價過自己的演技,不過此時韓庚相當(dāng)有自信。他從浴室出來,飛奔進(jìn)旁邊的臥室。
媽的,早知道也在臥室里按部電話!在寫詞用的白板上紅色水性筆畫上了醒目的大字
“有犯人!報警。
然后抄起桌子上裝飾用的雨花石用盡全身力氣朝對面窗戶砸去。
“你在干什么?”
奎賢腰間圍了塊兒大毛巾,濕淋淋的左手拎著槍站在門口。
“看一下有沒有合你的尺碼。”
“隨便!笨t扯過韓庚手中的衣裳。
穿著妥當(dāng)后,奎賢環(huán)視了這間臥室兼工作室。寫字臺上還鋪著昨天的稿紙,床上橫躺著一柄吉他,字紙簍里堆滿了不盡人意的作品。
“你也是寫書的?”
奎賢走近書桌,拿起幾頁
“是歌詞!表n庚道
“恩…看得出來!
奎賢似乎看得很認(rèn)真,看完后,“很好啊!
“你懂什么!表n庚有點(diǎn)不悅,他好象忘了他的一個小動作也許都會引起這個惡魔殺意。
韓庚不禁膽寒,他想起了電視機(jī)里那兩具班駁的尸體。
然而,奎賢沒有生氣的跡象。他挑起眉毛看著韓庚,韓庚不自在地?fù)Q了個站法。
“這是你父母?”
奎賢轉(zhuǎn)移了視線,對著桌子上全家福的相框。
“是啊!
“一看就知道他們很疼你!
“托你的福。就你也分得出好壞?”還是忍不住冷言相譏。
奎賢用手摸了摸相框的邊緣,迅速地又收了回來。
“你是說那兩個老東西是好人?”老東西,顯然是用來指趙氏夫婦的。
“他們令人尊敬!表n庚義憤填膺。
“是嗎?”奎賢盯著韓庚,握槍的手順其自然地?fù)蠐项^發(fā);“你很了解他們?”
“我讀過你養(yǎng)父的作品,從他的書,他的攝影,他做的所有…”
“也包括他對我做的?”
“他收養(yǎng)了你,給了你家,給了你溫暖…”
“你閉嘴。”
奎賢平靜地阻止了韓庚。他的眼睛里又恢復(fù)了絲嗜血的危險。槍管抵在韓庚胸口,心跳似乎可以通過金屬傳遞。
“我只有一顆子彈了。干掉那兩只豬用了四顆,不過…要是我想,你就活不成。你這么大義凜然,一定不怕死…”
韓庚似乎可以聞到從硬邦邦的槍口發(fā)出的火藥的味道,他下意識地看向桌上的父母與自己的合照。
這時,窗外警笛一路鳴來。
“媽的…”奎賢低頭,咬咬牙:“我居然相信你!
說完,他揪住韓庚的手袖,推他出了臥室。
飛快地將客廳百葉窗拉下來,奎賢過縫隙看外面。數(shù)排警車已經(jīng)將大門封鎖得死死的。
轉(zhuǎn)回頭,奎賢顯得不那么緊張了。韓庚甚至以為他會因為絕望而繳械投降,不管怎么說,從外貌看來看,他還是個孩子。
“外面有好多人啊…”慢慢坐在沙發(fā)里:“都可以打電話報警,為什么不趁機(jī)離開?”
“……”說不上為什么。韓庚也覺得奇怪,莫非是自己太害怕給忘了?
“辛好你留著…….否則,我不又成一個人了…?”
翻玩著手槍,奎賢自言自語。韓庚不說話,小心翼翼地也坐了下來。
“屋子里面的人聽好了!!我們已經(jīng)把你包圍,不要心存僥幸,負(fù)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快點(diǎn)兒放下武器…”
警察操著大喇叭吆喝。奎賢抬起眼睛,憤怒的火焰壓抑在他的眼底。
電視里還是剛剛的女記者,此時雨已停了。她斗志昂揚(yáng)地對著鏡頭咿里哇啦地講個不停。
“目前記者所在位置是新開發(fā)北區(qū)。鏡頭所顯示的房子是一位名叫韓庚的歌手的住地。據(jù)報案人所說韓庚一直是獨(dú)自居住。那么請問金在中先生,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這幢房子的異常的呢?”
“是韓庚。他早上向我求救…”
在中的頭發(fā)有些蓬亂,一看就知道他還沒梳洗就被抓到了鏡頭前。
“他是誰?”
“…鄰居!
韓庚老實回答。
“那韓庚本人是否認(rèn)識趙奎賢?”
“不認(rèn)識!韓庚現(xiàn)在很危險!”在中焦急,他推開了女人伸在他面前的話筒,扭開了頭。
奎賢皺皺眉:“你們關(guān)系很好?”
“恩…是好朋友。”
“……”
適時地,電話鈴響了起來。韓庚和奎賢都向他看去。
韓庚還在不知如何是好,奎賢走了上去,接起電話。韓庚屏住呼吸,雖然他根本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但是奎賢也僅僅是聽著。明顯是警察打來的電話,奎賢鎮(zhèn)靜異常。韓庚想倘若換成了自己,在奎賢這個年紀(jì),玩音樂,外宿,和爸媽吵架,要搬家獨(dú)居把老爸氣個半死……可當(dāng)有人問到在自己心里什么最重要時,依然毫不猶豫地回答,家人。
終于,奎賢在良久的沉默后,微微一笑:“你們要是進(jìn)來,我就把這間房子灌滿瓦斯…嘭!
說完,他“啪”地掛了電話。
韓庚臉色刷白?t好象覺得有趣,笑瞇瞇地望著韓庚:“他們問你的情況,我沒有告訴他們!
“……”
“他們說不定認(rèn)為你已經(jīng)被我殺了!
“你究竟想怎么樣?”
“……”
“你這個混蛋!”韓庚憤怒至極,他跳起來沖向奎賢掐住了他的脖子。
但是,他生硬地停住了。腹部的槍讓他遲疑下來。
“離我遠(yuǎn)點(diǎn)兒…”奎賢的臉色也難看地泛黑,他討厭有人靠自己這么近。
“你開槍啊…”
“……”
“開!”
“你以為我不敢?!”
“那就開槍!打死我!”韓庚管不了許多,瘋狂地對著這個脅迫者吼到。
奎賢不明白韓庚怎么了。他感到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這樣的感覺…好象又回到了那個時候,做錯一點(diǎn)點(diǎn)就遭到無情的奚落和打罵。不論他怎么哀求,都得不到原諒。
“不…不要…”奎賢有些神志不清,韓庚的手在他的頸間如同烙鐵般滾燙。和那個人不同…那雙冰冷粗糙的手…
韓庚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他現(xiàn)在完全不在乎了。
“不要!停下來!”
奎賢掙扎,韓庚被他踢了一腳,也有些清醒。但就在這時,槍響了。
奎賢踉蹌地爬起來,他恐懼地發(fā)現(xiàn)地上的韓庚。
“喂…”搖了搖躺著的人,沒有反應(yīng):“喂…你…”
“別死…”奎賢真的怕了,他甩開還握在手中的槍,大力地晃著韓庚:“韓庚…”
“誒…”
韓庚從地板上支起身體,他的頭碰在了地上,悶疼。
“韓庚!”
“…咝…”受不了奎賢突如其來的碰觸,低頭一看,胳膊一片殷紅。
“子彈擦傷了!笨t抹抹剛才眼淚。
“……”
“我以為你會死掉…”
“……”
“是你不好啊…”奎賢委屈。
“哭什么?”
“?”
“男兒有淚不輕彈!
奎賢的臉紅了,不言語。
有種莫名,這不該是他們關(guān)系的對話。趙奎賢變成了犯錯誤的弟弟,聽著哥哥的教訓(xùn)。韓庚想安慰下那個沮喪的人,還是打住了。這個讓自己摸不著頭腦的造訪者,時而危險,時而又脆弱。當(dāng)他端著槍站在韓庚面前,對于被自己殺死的家人的蔑視,那種象是出生于荒野的冷酷與麻木,卻在誤傷了韓庚后不可思議的恐慌。韓庚覺得蹊蹺。
“現(xiàn)在是早晨9:38。剛剛從挾持者所在的房屋里傳來槍響聲…”
奎賢把手袖剪開,用酒精給傷口消毒。韓庚任他替自己包扎。
“鈴…”
電話又響了。
奎賢不打算接。
韓庚也懶得理。
“由于不能知道具體的消息,警方已通知了韓庚的父母…”
“韓庚…”
電視里的畫面一片混亂,可是韓庚清晰地看見了爸爸媽媽一閃而過的臉。
直播戛然而止。韓庚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掙脫了奎賢。
“爸…媽…”
奎賢看著不安的韓庚,思忖了一會兒。他撿起手槍,拉住韓庚,將他拉到窗子前,塞到百葉窗下。
韓庚沒有看見父母,倒是被黑壓壓的警察,警車震住了。
直到晚上,新聞才又恢復(fù)了報道。
韓庚用沒有受傷的手煮湯,奎賢坐在客廳看新聞。盡管哭得昏天黑地,但是總算知道兒子還活著。韓庚的父母不愿再接受采訪,警方應(yīng)該是事先打過招呼,怕過量的報道會刺激犯罪分子失去理智。
奎賢回頭,夜幕下,外面的警燈明亮無比,紅彤彤的。他又看看廚房里韓庚的背影,
“謝謝…”
“什么?”
“要不然,我父母一定受不了。尤其是我媽…”
韓庚的“謝謝”想了很久,最終說了。奎賢低頭,“我想要是我也有爸媽…也會和他們一樣!
第一次聽見自己被收養(yǎng),奎賢的喜悅無以言表。他期盼著所有同伴口中的那種未曾親身經(jīng)歷過的家庭的幸福。對于趙氏夫婦的第一影響是那么好。他們溫和可親,慈愛莊重。有關(guān)爸爸媽媽的一切想象都完美地在他們身上得到應(yīng)證。
然而,他萬萬沒有料到,就在他被他們帶出福利院那一刻,苦難與折磨正在向自己悄悄伸出魔爪。
韓庚沒有閉眼,他知道背對著自己的奎賢也是一樣。
在這關(guān)頭,外頭的警察們怎么也不會料到這兩個人有心情躺上床睡覺。
手撥了一下豎在床邊的吉他?t背著韓庚:“你真的是歌手?”
“算是吧…”
“你聽過宋賢姝的《原諒這命運(yùn)》嗎?”
“呵…那是好老的歌哦…”
“是嗎…我不知道!
“你喜歡?”
“……”
奎賢沒有說話。韓庚想了想,從床上坐起,拿過吉他。先試了試音,然后彈了起來。
是一首60年代的老歌,摻透著社會底層淘生者對命運(yùn)之神的嘲諷以及悲苦生活的無奈。盡管是輕松調(diào)皮的音樂,玩世不恭的口吻,但是在只有吉他伴奏的韓庚的輕輕哼唱下,還是少了嬉笑多了惆悵。
奎賢回轉(zhuǎn)目光,眼神劃過韓庚樂器上的手。
“原來…還滿好聽的…”
曲終,奎賢幽幽地說。
“你喜歡懷舊啊?”
“……這是我最討厭的…”
它是趙宣日那個老東西喜歡的歌曲。特別是每當(dāng)他在自己身上發(fā)泄完畢,總以一副輕松的模樣哼哼著。
韓庚不解地看著奎賢,奎賢苦笑。他要怎么對他開口?他要他怎么相信?他在不久前還為他們辯護(hù)。大作家,大慈善家,善良,寬容……不單他,外頭的所有人,鄰居,老師,媒體,警察……
奎賢閉上眼,“睡吧!
溫暖的手溫柔地?fù)嵩诒车闹行摹?br> 奎賢睜開眼睛。那是韓庚的手,停留在他脊背的中心。
“你很愛惹是生非?”口氣沒有責(zé)怪的意思。
“…….”
伸出手,把衣裳慢慢從衣領(lǐng)處拉下?t打了個哆嗦,他全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
韓庚的動作非常輕。漸漸的,這些形同山脊的傷疤再次充斥了眼簾。大小不一的傷痕與稚嫩的身體形成強(qiáng)烈的不協(xié)調(diào)感。
“還會疼嗎…”
“不…”
“到底…為什么傷這么嚴(yán)重?你養(yǎng)父母就沒有一點(diǎn)察覺?”說到這里,韓庚打住了。
他隱約覺著有什么不對。
奎賢仍然背對著韓庚。
“如果我說…這就是他們弄的……”
“……”
“你會相信嗎?”
韓庚的手撫觸著那凹凸的皮膚,他聽得見奎賢張弛的呼吸,象是在夜線上緩慢前進(jìn)的列車經(jīng)過軌道的聲音。
韓庚的眼睛濕潤了。
“我相信…”
碗里剩一粒飯就要被打一下,兩粒就打兩下…
只穿過一天的衣服就臟的話也要挨打,
不按時回家也要…
后來,索性就不需要什么理由了?t也知道,就算自己把碗吃得干干凈凈,就算自己整天如履薄冰,就算他一心要做個乖孩子…所有努力都是白費(fèi)。
頭一次趙宣日用煙頭燙自己是因為出版社拒絕了他提升稿費(fèi)的要求。那天他象頭暴躁的野牛,在結(jié)束了與編輯部的通話后,他的鼻孔氣得直冒煙?t的手心在出冷汗,他聽見他上樓來的聲音,一步步地逼近自己。
在窄小的房間里面,趙宣日憤怒地叫罵著,他數(shù)落著編輯部對自己的不公,進(jìn)而他翻起了文研會冷落自己的舊帳,還有基金協(xié)會要求捐款的來電…越說越來氣。他沒有預(yù)兆地給了一旁呆立著的奎賢一耳光!
“我捐助了多少小王八蛋上學(xué),你知道嗎!?”
他拽起奎賢的頭發(fā),奎賢眼冒金星。
“你知道他們怎么回報我的!”
說著,他將奎賢的頭朝桌角撞去…
從來都不會在明顯的地方留下傷口。這回趙宣日算是犯了個大錯。
奎賢醒過來,男人猙獰地抱住自己?t一把推開了他,自己也跌到了地上,他轉(zhuǎn)身向門拼命地爬。男人氣急敗壞,抓起煙灰缸里還在燃燒的煙頭向奎賢的背上摁去。
趙宣日的妻子對奎賢的傷勢照列不聞不問。事實上,自從往福利院把自己領(lǐng)回家,她就把他當(dāng)空氣。不管奎賢做得有多好,她無動于衷。
在趙宣日把自己打得下不了床時,她給學(xué)校去了電話請假,理由是他從樓梯上踩空摔傷了。
奎賢的手腳火辣辣地疼痛,他期盼她能來看看自己,和自己說說話,問問自己餓不餓。但她沒有。她只來為他上過一次藥,最后厭惡地說:“你叫他送你去醫(yī)院。”
她稱自己的丈夫,也就是趙宣日為“他”。他們分房睡覺,分開時間段吃飯,只有在媒體或出席重要場合時才湊在一起。他們是天生的,無與倫比的演員。
奎賢總是拒絕上游泳課。他背上的傷不知嚇到了多少同學(xué)。每人關(guān)心他怎么受的傷,他們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然后低聲議論。
班主任曾經(jīng)有一次問過奎賢,他幾乎脫口而出了。
初中時,他就這么做過。老師家訪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趙奎賢是個無藥可救的撒謊者。
于是他選擇了沉默。
昨天,暴風(fēng)雨來臨。奎賢坐在床邊。
掀起上衣,他看著自己鏡子中的后背,就這樣,他想結(jié)束這一切。
深夜1:00。趙宣日還在書房工作。奎賢推開了房門,趙宣日意外地沒有發(fā)火,他看著奎賢,問他有什么事。
“我們談?wù)!?br> “談什么?”男人饒有興趣地停下手里的筆。
“……”
奎賢也不知道要談什么,他走到男人的書桌邊,手放在他桌上的雕像上面。
“其實想要和我做吧…”
“……”沒想到奎賢會這么說,趙宣日臉色發(fā)青。
“打了我以后…那樣摸我…是不是很爽?”
“你說什么?!”男人有了怒意,拍案而起。
“可是,為什么只是用手呢…還是你不能…”
“你住口!”狠狠給了奎賢一下,趙宣日渾身顫抖。
奎賢抹去嘴角的血絲。趙宣日沒有繼續(xù)暴力,奎賢的話深深刺中了他的要害?t笑笑,抓起桌上的雕塑對準(zhǔn)男人砸了下去。
扔了雕塑?t坐在地板上,他干巴巴地看著男人的身體。不知在地板上坐了多久,書房里靜悄悄的,可外面是暴雨傾盆。
突然,地上的人動了一下。奎賢站起來,他記得趙宣日有把手槍。沒費(fèi)多少力氣,奎賢在書柜里找到了它。
趙宣日想要翻個身,他吃力地回頭,看到的是黑洞洞的槍口…
女人被槍聲驚醒了。她立即來到了書房?t在門后看著她,抬起手里的槍:“再見…..媽媽…”
離開那房子時是3:00?t漫無目的。他象漂游的鬼魂,又象失航的小船在雷雨中穿行。他給了趙宣日3槍,盡管第一槍已經(jīng)是要了男人的命,但奎賢仍舊害怕。他怕他會突然醒過來,怕他停留在自己身體上的雙手,怕他對著自己露出可憎的笑容……
那些笑容都在對他說:你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也想死…可想到死后連個真心為我流淚的人都沒有…我好不甘心!
“……”
韓庚盯著那些傷痕,他扳轉(zhuǎn)過奎賢:“天一亮我就出去,我們把真相告訴大家…讓所有人都看看那兩個變態(tài)…”韓庚說不下去了,他的胸口起伏不平。
奎賢默默凝望著韓庚的臉,久久地,“有你知道就夠了!
“不行!我會想辦法的!”
“我不想讓他們看到!笨t緩緩地說:“以前,真的是希望每個人都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不過現(xiàn)在…你一個人明白就足夠了…”
韓庚張著嘴,要說什么,又吐不出一個字。
是夜,在仲夏粘膩的夜晚,所有生物都安然入夢。
誰知道明天究竟會發(fā)生什么呢?
天完全亮了,韓庚迷迷糊糊地醒來?t還在熟睡。
韓庚來到樓下,他打開冰箱,里面只剩兩只雞蛋和一盒牛奶。
取出奶,韓庚倒在小鍋里,放在灶上?苫鹪趺匆颤c(diǎn)不著。韓庚試了幾次,不能成功。
“早…”
“早…”韓庚回頭,又把牛奶倒進(jìn)碗里。
“怎么?”
“他們斷了瓦斯!
“……”
韓庚搖頭,將食物放進(jìn)微波爐。
“哈哈哈哈哈…”奎賢楞了楞,放聲大笑。
韓庚戳了戳奎賢笑彎的腰:“還笑得出來,說什么要把房子炸了…現(xiàn)在怎么辦!
“哈哈哈…他們、他們真的相信呢…”
“……”
沒理奎賢,韓庚轉(zhuǎn)身瞧著微波爐:“也沒有吃的了…”
奎賢直起腰,收起了笑容。
屋外,警察不遺余力地開始了新一輪的喊話,試圖跟屋內(nèi)聯(lián)系上。
百米開外房頂上的狙擊手隱蔽著待命。
“我們堅持不了多久…”韓庚把碗杯放進(jìn)水池,打開水龍頭:“…沒有水了…他們把水也切斷了!
“……”
“奎賢…”韓庚走到奎賢身邊:“這是在逼你…你不能等死…”
“韓庚!
“什么?”
“你想幫我嗎?”
“當(dāng)然!如果把你的遭遇公諸于眾,我相信這個社會會還你公道的!
“…”似乎在認(rèn)真思考韓庚的話,奎賢不出聲了。
過了一會兒,奎賢走進(jìn)廚房,韓庚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等到他出來手里多了把手槍,那是昨日韓庚被打傷后留在那里的。韓庚頓時呆若木雞。
“你到椅子上坐好!笨t面無表情地命令。
“奎賢…?”
“聽不懂?”
“為什么…你沒有子彈了…”
“呵…你相信?”奎賢掂了掂手中的武器。
韓庚緩慢地站起來,但一動不動。冷不防地一下子抓住了韓庚受傷的手臂,奎賢把他按坐在椅子上,迅速地用膠帶嚴(yán)嚴(yán)實實地捆住了他。
“對不起…”
韓庚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當(dāng)他回過神時,真切地看到了奎賢噙著淚水的的眼,
“對不起…我真的真的是沒有辦法再繼續(xù)下去…我的勇氣早就在殺人時就用盡了…”
“不要,奎賢,你有希望的,我們有希望的…不要放棄…”
“好痛苦…就算是有希望…也不想要爭取……”奎賢低著頭,抽了抽鼻子。
“不…奎賢…”韓庚也低下頭想要尋找奎賢的目光。
“答應(yīng)我…什么也別說,什么也別對外面的那些人說…”
淚,占據(jù)了他們的面龐。韓庚哽咽著,無法回答。
奎賢搭住他的肩膀:“答應(yīng)我…”
“我….答應(yīng)你…”
得到了保證,奎賢輕松一笑,他用手指拭去了韓庚的淚跡:“別哭了,你說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待會兒還叫他們以為你是膽小鬼呢!
韓庚笑不出,奎賢定定地望著韓庚,輕巧地?fù)崃藫犴n庚的臉,韓庚感到他的手在發(fā)抖,緩緩彎下身子,冰涼的嘴唇生澀地貼在一起…
陽光被百葉窗分割成條索映在他們的身上,逐漸拉長。
電話鈴再一次地響起。
化裝成送外賣小販的干警向屋子走來,摁下門鈴?t把綁著韓庚的椅子轉(zhuǎn)了個方向,背對著門。韓庚掙扎,他的嘴也被封住了。
“我不想你看見我的那種樣子…”說完,最后看了韓庚一眼,奎賢朝大門走去……
韓庚真的沒有看見奎賢的“那種”樣子。自己被一擁而入的警察松開時,奎賢正被往外抬。
狙擊手在遠(yuǎn)處的房頂上報告已順利完成任務(wù)。媒體包圍住了韓庚和他的父母,母親抱著兒子喜極而泣。
無數(shù)的話筒遞在韓庚的跟前,韓庚抬眼,頭上的天空萬里無云。
奎賢…我答應(yīng)過你的…韓庚微笑,頭也不回地攜著家人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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