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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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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歲月如歌憶春運(修正錯別字重發(fā))
站在溫哥華機場的候機大廳里,看著熙熙攘攘來往的華人面孔,不由感慨一笑,事隔十五年,我竟然又擠在了春運之際,滿載返鄉(xiāng)之殷切,成為歸心似箭一族。
春運在我的記憶里并不美好。一票難求,擁擠的人群,雜亂無章秩序。最恐怖的一次記憶來自一次北京之行。那次是為了公司的一單生意,時值春節(jié)前夕,老江湖的業(yè)務(wù)員們一個個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初出茅廬的我,滿腔熱情自告奮勇,躊躇滿志地上了路,渾然不覺身后老江湖們鄙夷的等看笑話的臉。
老板挺仁義,大筆一揮:時間緊任務(wù)急,你坐飛機去吧!那個驚喜啊!從來出差擠的都是長途車,最多硬座火車擠一夜,東倒西歪瞌睡連天之際還得防著身上那點可憐的小錢莫讓賊惦記了去。突然間鳥槍換炮,可以坐飛機出差,雖然老板批準的只是單程機票,回來還得用其他交通工具,我還是興奮得幾乎要撲過去抱著老板親一口了。(他若不是年過六十,大腹便便,其貌不太揚,我那顆青春的小心肝說不定就此系在他身上也說不定,從此演繹一番我筆下總裁秘書羅曼史真實版)
閑話不多說,回歸春運主題。我工作的那個小城,機場只有一個通道,我順利地上了飛機,憑著初出茅廬不怕虎的精神以及天生楚楚可人的外表加上后天練就的三寸不爛之舌,我順利地拿下那單生意,電話告知老板時,老板大喜,看了看臺歷,竟已是除夕前夜,立刻放話:你還乘飛機回來!我那個感激涕零!握著電話的手都禁不住發(fā)抖,激動得一口一個是,小小招待所前臺服務(wù)員看我的眼色明顯有當我是從精神病院放出來過年的病員之嫌。
上方寶劍拿到,問題卻來了,沒有直達我那個小城的飛機了,一周只有一班往返機,本周的早已飛過,我若想回家過年,必須從上海繞道。那就繞道上海吧!
再次進入首都機場,我傻眼了,滿眼顯示屏,到處是簽票口,我應(yīng)該在哪里簽?傻坐在那邊愣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拽到一位看來和善的老伯,請問他我如何能坐到回上海的飛機,老伯果然和善,笑著拿過我手上的機票,看一眼道:小姑娘,在北京上學(xué)吧?回家過年。坎患,我跟你同一架飛機,你跟著我就是。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我當然不好意思告訴他我其實已經(jīng)工作了,否則真是太丟臉。
順利地上了飛機到達上海,乘著民航班車來到十六鋪碼頭時,我徹底傻了眼。眼前全部是攢動的人頭,晃得人頭暈。我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人山人海的意義。奮力擠入排隊長龍,排了一個多小時,還沒看到售票窗口,前面的隊便全部亂了,紛亂中只聽到有人叫:“沒票了。”
我的天!今天是除夕!長到二十來歲,我還從來沒有孤身一人在外面過年,我怎么辦?瞬間涌起的惶恐,讓我一時不知所措。被人群擠出了售票大廳,我站在十六鋪長長的大道前發(fā)愣。有人擠到我面前,笑得慈眉善目,我卻拿著警覺望她。出來不多個心眼,倒霉的是自己。展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一張五等艙的散席票,經(jīng)歷過我那個年代,坐過客輪的人都知道,所謂散席,真的就是張草席子,拿到席子后,大家擠在客輪大統(tǒng)艙里,過道邊,隨地一放,身子一蜷,便是一夜了。我從來沒坐過這種艙,當我坐著四等艙,雖然只比他們好一點多一張固定床位而已,我看他們的目光,也是鄙夷加同情的,我絕對不要淪入這類大軍中。
我固執(zhí)地搖頭,試圖向票販要張四等艙票,她回答沒有。票販子燃起了我回家的希望,這個時候我實在非常感激黃牛,沒有他們,我將不會有機會回家了。我開始四下奔走,拽住每個看起來很黃牛的人詢問有沒有當天回我那個小城的四等艙票。當幾乎所有人都回答沒有后,我陷入絕望。還是第一個票販,和藹可親的中年婦人,跑過來一語點撥醒我,把我從死鉆的牛角尖中拉出來!吧掂,先上船,再補艙位票去!你一個小姑娘,真呆在這邊回不了家過年,家里么擔(dān)心死,也不安全。”上船可以補票?我很疑惑,她肯定的點頭,我相信了她眼角的笑紋,我覺得這人面相不錯,不應(yīng)該騙我,她說得也很有道理。于是我生平頭一回,與一班販夫走卒一起,擠入了五等艙。空氣中的味道極端惡劣嗆鼻不說,故意在我身邊蹭來蹭去的男人們猥褻的目光讓我如坐針氈。船一起航,廣播中播出可以去補床位票時,我逃也似地沖出擁擠不堪的五等統(tǒng)艙。
補票的窗口前,人疊著人,看來相當多的人如我一般想法,先弄張散席上船再補床位。我用力向前擠,我一定要補到床位,我寧死也不要回到那個大統(tǒng)艙里。
我向前擠著的身體突然僵硬了,我分明感覺到一只伸手我的褲袋中,放肆地翻動。我一動都不敢動,甚至不敢回頭,我知道那是小偷,俗稱扒手,他比你狠,若想安全到家,你就得由著他取走你可憐的家當而不能開口,誰知道你讓他暴露后,會有什么樣的后果等著你。我孤身一女子,絕不敢惹事,哪怕事情發(fā)生在我自己身上。我計算了一下褲袋中的錢,還好,二十多元,在九五年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出差補貼不過二十五元一天。我咬咬牙,忍,命比錢重要。
一只手突然拍拍我肩,只聽到有個男人聲音叫我:“小王,別擠了,票我已經(jīng)補到了! 那只賊手立刻從我袋中抽出。
我不姓王。我滿懷詫異回頭,一個陌生男人對著我笑,我才要開口,那人便將我拖出了人群,到了相對安靜的地方后,他笑瞇瞇道:“我有二張三等艙票,賣給你一張,加你十元,不要去擠了!
票販?說實在的,這時候我覺得票販子分外可親。〉俏覜]有報銷三等艙的權(quán)限,老板給我的標準是四等艙,何況他還要加我十元,差價好多,我心里盤算著我要補貼多少錢出來,那人看我遲疑,笑道:“剛才你自己也知道,我若不拉你出來,你口袋里的錢就全沒了,你拿出來看看,值不值得買我一張票?還有,以你的身板子,你絕對擠不進去補到床位票。”他上上下下打量我:“你這樣子去五等散席,你父母能放心么?”
一提到五等散席,我立刻下定決心,抬起頭期期艾艾道:“可是我怎么知道你的票是真是假?”
那人笑得釋然:“呵呵,看不出,還挺有警惕性的么,我換好床位票給你,你再給錢我,可以了吧!
我點頭,當然可以。
票是真的,那人也真的是個好人,賺我十元,實在不多。一夜好眠,清晨六點,冬日的早晨還是昏暗一片時,船抵達到我的家鄉(xiāng)小城,看到男朋友凍得發(fā)紅的臉時,我一頭撲進他懷里,所有的委屈與恐懼,都化為淚水奔涌而出。
那次出差,成就了我的事業(yè),從此我一步一步穩(wěn)步發(fā)展,當我的姓后面冠上了總字后,當年的男朋友也就是我后來的先生,也功成名就。之后的春節(jié),在我,都是以度假的名義出發(fā),機場人雖多,卻再也不會有當年的擁擠與驚險。上海十六鋪客運碼頭以及我們這個城市的客運碼頭隨著時代變遷,全部化為了歷史的記憶,小城的客運站早已改建為體育館,當年熙攘的旅客群,不復(fù)可見。偶爾路過火車站,長途車站,蜂擁的人群,會帶出我過往的記憶,也只在一絲浮蕩之際,便被其他事岔開了思緒,春運在我,如同過去的歲月,淡而又淡了。
移民大潮驀然在神州大地風(fēng)行,向來與時俱進的我,不可免俗地加入了移民大軍。于是,我重新在春節(jié)時分,再次赴身入春運人潮中。只是,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如今的境遇與當年天地之差。時代在向前,我們的生活水平也突飛猛進。
東航的空中小姐微笑著致意,歡迎我們乘坐東方航空。進入商務(wù)艙,一杯果汁早已擺放在座位上,施施然坐下,調(diào)整好座椅以最舒適的角度靠上,一邊的女兒早已迫不及待地打開游戲機玩起了游戲。在她年少的心目中,春節(jié)回家,是最舒心快樂的事。
我合目微笑,生活啊,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今的春運于我來說,是最溫馨的回鄉(xiāng)之途,父母,親朋好友,我至愛的彼岸,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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