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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過了這場雨,不再喜歡你
文/禾子千
高三畢業(yè)晚會,班里舉行最后一次真心話大冒險游戲。第一局,我輸了。
你高舉著手,隔著三四個人望向我:“最喜歡誰?”
我側(cè)頭看了看你,說:“喜歡陳奕迅!
第二局,你輸了。
我提問:“同樣的問題,你呢?”
你低頭笑了笑,說:“最喜歡林文歲!
那是你初戀女生的名字。
我沉默,后面直到分開都沒說過一句話。
1
新年第一天,閨蜜陸微拼命叫醒我。說她好不容易搶到春節(jié)熱檔電影的票,說什么都要拉我一起去看。
我拗不過她,起床洗了臉簡單套件外套就出門了。
說實話,如果我知道會遇見你的話,那天出門前說什么都要洗頭?上覜]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我依舊頂著油頭戴著帽子和你在電影院相遇。
“江歲暮!
穿過電影院擁擠的人群,你來到取票機前,來到我面前。
“真是你!
電影院微黯的光線打在你的黑色風衣上,像鍍了一層淺光,你彎眉輕聲笑著:“我還以為認錯人了!
見到你的一瞬間,我第一反應是轉(zhuǎn)身逃開,奈何手被陸微緊緊拽住。
我硬著頭皮抬頭望向你,扯了個尷尬且勉強的笑容:“好巧,沈南山!
確實很巧,我們買了同一場電影的票,你又恰好坐在我前面。那場電影看到最后,我都不知道它講的是什么故事,只記得我的目光一直放在你身上。
電影結(jié)束,你說高中同學好久不見,要請我們吃飯。
“我有事,就不去了!闭f完我忙轉(zhuǎn)身離開,害怕你看出我內(nèi)心的緊張。
就在此時,陸微猛拍腦門,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忘了,你今天要去相親。”
空氣仿佛一下子凝固,我心里有點懊惱陸微張嘴胡說的話,卻又下意識放慢腳步,回頭小心翼翼看向你。
恰好對上你漆黑的眼眸,如高中時期那般,干凈澄澈。
接觸到我的目光,你愣了愣,右手舉起握拳,微微上揚嘴角,張唇無聲地說了四個字:“好好加油!
就因你這一句話,我多年來在心里筑起的堡壘轟然崩塌。
晚上回到家,我抱著陸微哭到凌晨三四點。眼睛腫了,眼淚還在流。
陸微打了個哈欠:“老實說,你不會還喜歡他吧?”
我吸了吸鼻子,搖頭否認:“早就不喜歡他啦!
陸微困到不行,閉眼喃喃道:“不喜歡最好,趁早放下他找別人。但我一直沒搞明白,你高中到底為什么會喜歡沈南山?”
黑夜里,疾風拍著窗戶,僅有床頭臺燈柔黃的光映滿房間。
我抬頭望向窗外,沒有給出答案,思緒卻被引回高中。
高中時期的沈南山,簡直是一個混不吝。
2
第一次聽到“沈南山”這三個字,是在高二校會上。
教導主任挺著圓滾滾的大肚子照著紙上念違反校規(guī)的學生名單,而“沈南山”這三個字,出現(xiàn)了五次。
抽煙,喝酒,打架,逃課,公開與老師叫板……每一條寫在校規(guī)里不能觸犯的學生道德準則,沈南山全犯了。
而我也是那次從陸微嘴里聽說,愛犯事的沈南山跟我們是同班同學。
我有些驚訝:“班里有這個大佬,我怎么不知道?”
陸微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倒數(shù)第一每天逃課,你全校第五一心只讀圣賢書,能有交集才怪。”
確實,我們兩個應該不會有交集才對?缮咸焱鶒坶_玩笑。就像電視劇爛到土里的邂逅,我在一個沒帶傘的暴雨天遇見你。
那天是星期二,早上出門前還是大太陽,下午就落了大雨。
早上出門我走得急,雨傘落在家里。眼看著天一點點黑下來,雨越下越大,身邊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隨著人慢慢減少,我心里的恐慌加重。
正想拼一把拿書包遮頭跑回去,你的聲音突然自身后響起。
“喂,第一名!
我硬生生停住腳步,轉(zhuǎn)身面對你,身體在不可控制地發(fā)抖。不知道是冷的,或是我打心底里就有點怕你。
你手里握著傘,身上卻濕了。頭發(fā)耷拉著,眉梢掛了水珠,眉間壓著怒氣,漆黑眼眸陰沉沉的,唇角抿直,神情并不是很愉悅。
想著好歹是同班同學,我壯著膽子問你:“有事嗎?”
你沒說話,大步走上前。白皙指節(jié)附上傘柄,往上一推,傘面撐開。
你將傘塞進我手里,冷冰冰地說:“看你站了好久沒走,應該沒帶傘。我把傘借給你,快點回家吧。”
我有點遲疑:“傘給我了,你怎么辦?”
“簡單。”
你脫下校服蓋在頭頂,露出里面印著海賊王的白T恤,朝我挑了挑眉,笑得一臉流氣:“我身體壯,淋雨回去也沒事!
我還想說點什么,你已經(jīng)跑進雨里了?粗种袔в心銣囟鹊膫,我的心臟忽然猛烈收縮,尖銳的酸脹感自心臟蔓延到四肢,遲鈍的嬌羞涌上臉頰。
在那場暴雨中,我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周三上學,我想把傘還給你,卻發(fā)現(xiàn)你沒來學校。
周四,周五……整整一個星期,你都沒出現(xiàn)。
我有些失落,跑去找陸微。她號稱班里的小喇叭,據(jù)她所說沒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陸微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我好久,半晌才說:“生病了,據(jù)說是淋雨發(fā)燒!
聽到你生病,我心里涌上無邊際的內(nèi)疚。要不是把傘給了我,你應該也不會生病。
放學后,我借著幫忙帶卷子的緣故到了你家。
家里只有外婆一個人,她見到我很開心,拉著我的手問了一大堆關(guān)于你在學校的事。
考慮到老人家的身體,我美化了一些你在學校的“光榮事跡”。
外婆聽得開心,拉著我吃了頓晚飯才讓我回去。
我走到門口,撞上了剛回家的你。兩人四目相對,表情都有點愣。
外婆扶著門框,笑說:“阿南,天晚了不安全,你送送你同學!
你臉色發(fā)白,緊抿著唇,顯然有些不樂意。
外婆看出你的脾氣,正要開口說教,我搶先開口:“外婆,沈南山同學生病要多多休息。我家離得近,沒事的!
你側(cè)頭看過來,咽了下口水,喉結(jié)滾動,表情有些松動,張口欲言又止。
我故作輕松笑了笑,走出一段距離才敢將手放在狂跳的左胸口,臉已經(jīng)燙得不像樣。
天知道面對你那一刻,我整個人都無法呼吸,快要休克。
3
日子慢悠悠過了一個星期,你重新回到學校。睡覺,逃課,不交作業(yè)……你又回到自己的軌跡上。
我也會在課間玩鬧時不經(jīng)意將目光瞥向你那邊,不為別的,只想看看你在干什么。有幾次運氣不好,直直撞上你的目光。
迎著你疑惑不解的眼神,我硬著頭皮走過去,雙手揪著衣角給自己打氣,極小聲地問:“沈南山,你語文作業(yè)寫了嗎?”
靜默幾秒,常跟你在一起玩的那伙人爆笑。笑聲越大,我越尷尬。他們都知道沈南山是個混日子的不良少年,從不聽課的人,怎么可能寫作業(yè)。
我也知道?赡欠N情形下,我只能想到這種理由。
“別笑了。”你壓著怒火,黑眸亮得嚇人,語氣冰涼沒有絲毫溫度,“都給我滾回去寫作業(yè)!
那群人興致缺缺地離開。
你抬頭看向我,唇角揚起弧度,語氣瞬間變得不正經(jīng):“行啊,課代表,催作業(yè)催到我這里來了!
我壓著心跳,默默點頭:“嗯,下節(jié)課要交,不交的人要去掃操場。”
“行吧。”
“作業(yè)我會寫,等會兒給你!
按你的性格,我以為你只是隨便說說,并不會真的交作業(yè)。可就在我抱著作業(yè)去辦公室的路上,你跑過來追上我,將嶄新的作業(yè)本放到我懷里。
你跑得急,額前有一根頭發(fā)迎風立了起來,襯著你清朗的面貌莫名變得有些喜感。
“沈南山!辈恢趺吹模夜硎股癫罱谐瞿愕拿。
你愣住一秒,輕輕嗯了聲。下一秒,你伸手接過我懷里的作業(yè)本,轉(zhuǎn)身往樓上走。
剛踏上幾步樓梯,沒聽見我的腳步聲,你耐下性子回頭,眉梢一揚:“先說好,我不認識語文教研組。要是你不跟上來,作業(yè)送晚了可別怪我!
你以為叫你的名字,是想讓你幫我送作業(yè)嗎,真是幼稚。
迎著午時的陽光,我彎了彎眼,笑容無比燦爛:“好!
那一路很短,我們卻說了很多話。從為什么選擇這個學校,為什么選擇文科到未來的夢想……
有那么一瞬間,我真希望這條路一直走下去,我們就這樣走到時間盡頭。
從那以后,我們成了朋友。見面會打招呼,節(jié)日會互送禮物,生日也能收到彼此的祝福。
隨著接觸過深,我藏在心里的細微心思也漸漸瞞不住了。
一天放學,陸微攔著我的路,無比理智地問:“歲暮,你喜歡沈南山!
不是疑問,是陳述。
知道瞞不住她,我干脆點頭承認:“是!
“為什么?”陸微抓著頭發(fā),明顯十分不解,“學校這么多好男生,偏偏是沈南山。”
我笑了笑,慢悠悠道:“沈南山也很好,不是只有成績好的人,才是好學生!
在不知道沈南山的名字之前,我就見過他了。
在一次意外落水事故中,有個釣魚的爺爺不小心掉進水里,在場所有人都徘徊不定不敢去救。只有沈南山,扔下書包二話不說一頭扎進水里救人。
這只是我上學路上的一個小插曲,匆匆瞥過一眼就忘了。而我之所以會重新記起這件事,是因前幾天相同時間相同地點的落水事件。
第一時間沖出去救人的,依舊是沈南山。
等救護車將落水人帶走后,我走向站在人群中享受著歡呼掌聲瑟瑟發(fā)抖的沈南山。
那刻的我很緊張,腳步都有點虛,走得很慢很慢。
沈南山看見我,好似松了口氣。待我一靠近,他立馬倒下來,整個人砸進我懷里,腦袋埋進肩窩。
他壓著笑,悶聲悶氣地來了句:“江歲暮,得虧你來了,我嚇得手腳都在發(fā)軟,差點出糗。”
“那你很幸運。”我輕聲說著。
我縱容自己的貪念,大起膽子伸手環(huán)抱你的腰,手掌輕輕拍著你的后背。
等了會兒,我聽見你假裝苦惱地說:“這么多人看我們擁抱,有點不好意思!
我跟著笑,往后倒退一步,緩解尷尬的氛圍。
那是我們第一次擁抱,也是最后一次。
4
班里傳出你在追求某個女生時,我正好犯急性腸炎進醫(yī)院待了幾天,回來時你的故事已經(jīng)被編成好幾個版本。
有人說你為愛流淚,為愛發(fā)奮讀書,為愛打架鬧事。
我直接問陸微:“沈南山的事,你能跟我說一下嗎?”
陸微兩手一攤,滿臉無辜:“空穴來風,你要我說什么!
我緊繃一天的腦神經(jīng)轟然放松,手腳癱軟直接坐上椅子,緩緩舒了口氣。
見我這樣,陸微恨鐵不成鋼般搖頭:“江歲暮,沈南山不會喜歡你的,別想多了!
“我知道!
我從來沒幻想過什么,更不敢想象和你在一起的樣子。我只是偷偷的,偷偷的把你放在心里,藏在沒有人能知道的角落,成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秘密。
我本以為我們的朋友關(guān)系會一直維持到高三畢業(yè),沒想?yún)s因一個突如其來的游戲而變得支離破碎。
那是高三元旦收假第一天,班主任要求班里每位同學都買禮物,舉行抽簽互送禮物的環(huán)節(jié)。
我在精品店逛半天不知道買什么,忽然想起前幾天你跟朋友聊天時不經(jīng)意吐槽冬天趴桌上睡覺太冷。
我想了想,最后買了奶黃色的小鴨抱枕。
回到班里,我剛坐下,你拿著一個包裝得花里胡哨的禮物盒走過來,徑直丟在我桌上。
“送你的元旦禮物。”你雙手揣進褲兜,說這句話時,神情高傲又害羞。有點別扭,又很可愛。
“謝謝!
我剛想收進桌洞,你突然大喊:“干什么,你不拆出來看看嗎?”
班里人全都看過來,眼神在我們兩人之間游移。
我被盯得臉頰發(fā)燙,拆禮物盒的動作稍顯凌亂,弄了好久才解開。
待看清里面的東西時,我驚訝得瞪大眼,指著盒子好久才發(fā)出聲音:“這……你去哪里買到的?”
禮物盒里裝著一本泛黃的書。那段時間的我沉迷看書,尤其偏愛一位筆名為“歸天下”的小說作者。他的出版書我?guī)缀醵假I了,唯獨缺了第一本出版書。
據(jù)說版權(quán)到期,已經(jīng)絕版了。我跑遍大街小巷都沒買到。為了這事,我難過了好幾天。
你壓下嘴角的笑,眼神望向窗外,神情有些不自然:“保密!
晚自習送禮物環(huán)節(jié),我抽到班長陳一洋,你抽到我。
記得你看見小鴨抱枕時,滿臉的不敢置信:“男生怎么能用這么可愛鮮艷的黃色!
我被你夸張的表情笑到,一一向你細數(shù)抱枕的好處,包括課間趴桌上睡覺會更舒服。
晚自習最后,班主任組織所有人玩真心話大冒險。一群人圍成圈坐,你正好在我對面。
游戲很老套,問題卻千奇百怪。不知道進行第幾輪后,你輸了。
班里人礙于你平常的作風,沒人敢舉手提問。
氣氛沉默間,我剛要舉手,陸微率先站了起來,眼神直勾勾盯著你:“沈南山,前幾天班里流言鬧得兇,為了滿足大家的好奇心,我就直接問了!
“你喜歡的女生叫什么名字?”
在場的人皆屏住呼吸,眼神聚集在你身上,生怕錯過任何關(guān)鍵信息。
低頭沉默的你忽然抬眸望了我一眼,白熾燈在你眼中碎成萬千光芒。在那一刻,我在你眼里看見自己緊張期盼的目光。
“名字不方便說,我只能告訴你們——”你慢悠悠拖長尾調(diào),拉滿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她名字里帶了歲字!
為愛發(fā)奮讀書,名里帶了“歲”字。冥冥之中,一切都跟我扯上關(guān)系。
班里開始流傳我們談戀愛的消息。因為這事,我跟你進了好幾次教師辦公室聽訓。
班主任老劉抱著保溫杯,先對你絮絮叨叨念了一大堆,最后指向我,搖了搖頭,唉聲嘆氣:“江歲暮,沈南山不愛學習混日子就算了,怎么你一個好學生也跟著胡鬧。分數(shù)不提高了?考試不想考了?大學不想讀了?為了個混混賠上你的美好人生,壓根不值得!
這話說得現(xiàn)實,站在旁邊的我輕易能察覺到你驟然變冷的氣場,以及衣兜里死死握拳的雙手。
我低著頭輕聲應和老劉的話,全程不敢抬眼看你。
有一次氣溫極低,我們從辦公室出來,天空飄下細細絨絨的白雪,操場底下站滿歡呼尖叫的學生。
下初雪了。
我有點興奮過頭,不自覺拉著你的手沖下樓梯。我們站在擁擠的人群中,彼此距離無限拉近。
雪下得很大,不一會兒便鋪滿校園角落,每人頭上或多或少沾了雪沫。
你一反常態(tài)的站在我旁邊,沒有加入人群混戰(zhàn)。
“江歲暮!
雪看得好好的,你忽然大步?jīng)_到我身前,緊皺著眉,嘴唇開了又合,似乎有話想說。
我來不及反應,剛搓好的雪球脫手而出,直直砸上你的頭。
“對不起!蔽业皖^揪衣角,站在你旁邊乖乖等你罵人。
你晃了晃腦袋,伸手扒拉幾下頭發(fā),抬頭,桃花眼尾挑釁般上揚,又換上那副吊兒郎當?shù)男Γ骸敖瓪q暮,你他媽故意的吧!
“至于嗎,不就是班里人誤會我倆早戀么,真這么介意早說。等著,哥過幾天就給你證明,洗白你好學生的身份!
你自顧自說完就走了。我來不及反應,想反駁的話堵在喉間,不上不下,壓得難受。
過了幾天,星期五,中午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
你牽著一個憋紅臉的女生站上講臺,笑著向班里人介紹:“強調(diào)一下,我喜歡的人叫林文歲。才不是江歲暮那個讀死書的書呆子,大家別誤會!
班里人都在鼓掌歡呼,圍著你們打轉(zhuǎn)。
透過人群縫隙,我偶爾會捕捉到你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見你笑得這么開心,這么真誠,眼里像裝了星星。光芒一閃一閃,刺得我眼睛疼。
放學后,我躲在后花園偷偷傷心落淚,不成想又遇到了你。那時的你抱著那個女生,頭靠上她肩膀,笑得格外燦爛,遠遠看去像在撒嬌。
我情緒徹底崩潰,雙手抱頭,牙齒緊咬唇瓣不敢哭出聲,眼淚大顆大顆地掉,心臟像被挖空似的難受,偏偏又找不到填堵的方法。
從那之后,每當我遇見你都會選擇繞路,實在躲不過就裝作看不見坦然路過。
你覺得奇怪。一次課間操結(jié)束,你將我拉到后花園,生氣質(zhì)問:“江歲暮,我罵你是書呆子,你生氣了?這么小氣。”
在你的世界里除了罵人打架,好像就沒有能牽動人心情緒的事。你活得瀟灑率真,坦坦蕩蕩。對比之下,倒顯得我小氣狹隘。
我看著你,明明想解釋幾句,可一張嘴,卻沒出息的紅了眼眶。
還能說什么?事實一旦在人心里成立,說什么都像在狡辯。
5
陸微不知道我喜歡你之前,我跟她曾在一個停電的夜晚躺在床上幻想你談戀愛后會是什么樣子。
我說:“我想象不出來!
陸微抱著手機看小說,邊笑邊說:“依我看,沈南山這種混不吝談起戀愛應該和小說里的霸總差不多。”
說著她丟下手機,盤起雙腿,一本正經(jīng)的嚴肅:“女人,跟我在一起。我給你錢,給你命,給你專屬這個學校獨一無二的名號。而你只需要乖乖待在我身邊,做我永遠的天使!
聽完我差點吐了,大男子主義一點兒都不像你的作風。
確實,談戀愛的你跟陸微描述的畫面天差地別。
你會為那個女生買早餐,中午等她吃飯,下午送她回家。會偷偷翹課跟她一起上體育課,會為她搶最喜歡的歌手演唱會門票,會在她生理期準備紅糖水暖手寶和一大堆哄她開心的零食。為她綁頭發(fā),跟她穿情侶裝。
晚自習你總愛帶她來教室給你輔導功課,兩人膩膩歪歪坐在最后一排,生怕被老師發(fā)現(xiàn)違反校規(guī)早戀的事。
對此,陸微十分不屑:“等著,我明天就去舉報!
我很奇怪陸微最近的反應,她很討厭你,討厭到聽見“沈南山”這三個字都想吐。
我嘗試問過她為什么對你惡意那么大,如果是因我的原因,那大可不必。畢竟是我在意你,又不是你在意我。你本身沒有一點兒錯。
陸微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所以然,只說讓我不要打聽,她會自己解決。
當時正逢高三模擬考,學習時間緊張,我也沒管,聽過就忘了。
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那些不想告知眾人的秘密,總會在機緣巧合下公之于眾。
五月底,距離高考只有不到兩個星期。
那天我打掃完教室準備回家,剛出教室,迎面撞上一個女生。
她生得高挑,長相明艷,舉手投足間嬌俏自信。夕陽柔和的淡光籠罩在她身上,像電視劇里的女主角般閃閃發(fā)光。
“江歲暮,我能跟你聊聊嗎?”
我?guī)缀鯖]有猶豫,出口拒絕。可女生就像聽不懂,自顧自開口講話。從你們相遇到心意相通,每一件事都說得仔仔細細。
而我停在原地,恍然反應過來,眼前的女生就是你喜歡的女生,林文歲。
那個名字里同樣帶“歲”字的女孩子。
周五的奶茶店學生不算多,我手捧熱乎的奶茶坐在角落發(fā)呆。準確地說,是消化林文歲說的那些事。
“江歲暮,我知道你喜歡阿南。別否認,女生看女生最準!
我沉默。
林文歲繼續(xù)往下說:“你不覺得奇怪嗎?高一到高二都冷漠的阿南為什么會突然親近你,對你好?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我看著她,有些迷茫。什么意思?
林文歲笑了:“你們第一次講話,他是不是給你送了傘?”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喪失聽下去的勇氣?傆X得下一句將打破我內(nèi)心所有的幻想,擊碎我的世界。
我想走,林文歲的聲音卻如驚雷般闖進耳朵。
“其實我也沒帶傘,阿南特意跑回家拿傘回學校接我?赡翘煳覀冋贸臣埽夜室飧硪粋喜歡我的男生走了。”
點到即止,后面的話不說也明白。
我想哭,淚意逼紅眼眶,內(nèi)心情緒翻涌,千言萬語堵在嘴邊化成一個冷漠的:“哦!
“不止這件事!绷治臍q還在繼續(xù)說。
“你送卷子去他家,他沒有送你。因為他答應過我,除了我,晚上絕不送其他女生回家!
“我跟他說我喜歡成績優(yōu)秀的男孩子,于是他拼命寫作業(yè)。而他會答應幫你送作業(yè),是因為去語文教研組會經(jīng)過我的班級。”
“下水救人后他會倒在你懷里,是因為前天晚上我們吵架鬧絕交,他想讓我吃醋回心轉(zhuǎn)意!
“他會送你那本泛黃的小說書,也是因為我!
“那天是我生日,他陪我在圖書館待了一天。晚上回家我們路過一間老舊的書鋪,我硬拉著他進去,才有了你最終拿到手里的書!
……………
五月的夏天,太陽半掛在西邊,僅剩的陽光溫暖大地,卻無法救贖我。
聽完這些,我整個人像掉進深不見底的冰窖。四面蓋著冰墻,天上落著冰刀。一刀接一刀割裂我的心,任憑鮮血凍結(jié)。
晚上回家我做了噩夢,夢里一片黑暗,只有林文歲猙獰著一張臉怒吼:“沈南山是我的,他是我的,是我的。”
夢醒時分,我出了一身汗,頭腦恍惚,當晚高燒進醫(yī)院掛水。所有復習資料搬到醫(yī)院,一邊治病,一邊學習。
時間慢慢走著,在舉行畢業(yè)晚會那天,我順利出院。
回到班級參加晚會,陸微一看見我就心疼得不行,抱著我又哭又喊:“本來就瘦,生病后就只剩骨頭了!
我失笑:“哪有這么夸張。”
抬眸間,我瞥見你望過來的目光。有擔憂,有疑惑,更多的是害怕。
那一刻我就在想,沈南山,你這么瀟灑傲慢的人也會因為利用我而內(nèi)心不安嗎?既然如此,一開始說清楚不是更好,也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晚會全程我都沒看你,只有最后一個真心話大冒險游戲中。我輸了,你負責提問。
“說一下,你現(xiàn)在最喜歡的人是誰?”
我側(cè)頭看向你,你下意識低頭回避目光,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不敢直視。
于是我說:“陳奕迅!
你抿了抿唇,沒再追問。
第二局,你輸了。
輪到我提問:“同樣的問題,你呢?”
你笑了聲,毫不猶豫念出那個名字:“林文歲!
我淡淡點頭,算是回應。
那是我們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對話。直到高考結(jié)束,我落榜復讀一年,我們都再也沒見過面。
直至電影院意外相遇。
6
沒遇見你的八年里,陸微不止一次問過我:“再遇見沈南山,你想對他說什么?”
我仔細想了下,似乎沒什么好說的。當年亂七八糟的事早就被歲月沖淡,怨恨和悸動早被埋在土里不復存在,留下的只有放下與釋懷。
唯一沒變的是,我面對你依舊會不受控制的緊張。
就像此刻你坐在我對面慢悠悠喝白開水,而我連喝咖啡都忘了加糖。
“還以為我約你,你不會出來!蹦惴畔卤,雙手交叉放在腿上,裁剪合身的黑西裝襯得你成熟穩(wěn)重。
比起少年時期的輕狂恣意,你確實變了很多。
我咽下一口苦咖啡,艱難出聲:“不會,都是朋友。你約我出來有事嗎?”
你點頭:“我是來跟你道歉的,為了以前那些事跟你道歉。對不起!
當年兩人早戀的謠言傳得太大,沈南山表明林文歲身份后,流言全倒向江歲暮這邊。人人暗地里說她心機重,去勾引有女朋友的人,鬧得風風火火。最后班主任老劉出面調(diào)解,這事才不了了之。
我手抖了下,杯子差點沒拿穩(wěn)。余光瞥見你慌亂的神情,我挺直后背,無所謂的聳肩,語氣故作輕松:“其實我早忘了,都沒放在心上。”
聽見這話,你明顯松了口氣:“那就好。”
我們像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斷斷續(xù)續(xù)聊了很多,從城市聊到大學生活,再到現(xiàn)在的職業(yè)。
臨走前,你遞過來一張喜帖,上面印著你和林文歲甜蜜相擁的照片。
你說:“下周六結(jié)婚,你記得來。”
我捏著喜帖一角,用力到指尖發(fā)白,面上還端著笑:“好。”
你走之后,我獨自在咖啡館坐了很久。看暮色沉淪黑夜籠罩大地,看車水馬龍行人匆匆歸家。靜謐氛圍下,我凌亂的心逐漸安穩(wěn)。
窗外,雨點不知何時落了下來,噼里啪啦砸向地面。
我起身走到店外,細雨吹拂臉頰,打濕了頭發(fā)。
我深深吸口氣,抬步走向雨中。
這一次沒有人送傘,我決定淋雨回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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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靈感來自少年時期,一個下雨天沒帶傘的女生著急忙慌找地方避雨時,不小心撞上男生帶著新交的女朋友慢悠悠撐傘路過。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有交集,卻是印象最深刻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