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然平躺在稀疏的草地上，仔細地感受著背下的泥土，和那泥土上細小的沙粒，遙望天上不時飄過的云煙，旁晚的公園，寂靜的草坪，無人打理的花花草草，這里的安靜使她可以發(fā)呆，可以隨心所欲地浪費著世人視如珍寶的時間。
　　為什么那平地而起的高樓上沒有一個遠處眺望的人，如果有，他忽然看到我，會走來，和我說，我也一樣寂寞嗎？而穿梭在路上，馬不停蹄的人們，會不會在那天忽然聽到這樣的消息，陶笛演奏家季然跳海身亡。思緒啊，就像童年里記憶的蒲公英漫天飛舞，沒有方向，卻隱隱約約有個目標，而這個目的地到底是哪里，自己也不知道。
　　一陣涼風(fēng)吹得她打了一個寒顫，是該回家了。
　　空氣里彌漫著晚飯前溫暖又熱鬧的氣味……

　　一年前
　　邵奇回家后，媽媽便絮叨地說起他出國后這幾年家里的事情，無非是家長里短，他慵懶地躺在沙發(fā)里，點上一支煙，這習(xí)慣是出國后才有的。而后，媽媽開始說重點，說是家里托關(guān)系為他找了一份工作，是在歌劇院做舞臺設(shè)計的工作，很光鮮。邵奇沒反對，當(dāng)然也沒有家人臆想中的那份興奮。
　　工作的第一天，他就毫無懸念地吸引了周圍人的目光，當(dāng)然，女孩子居多，就如同以前無數(shù)次初到一個地方一樣，他的英倫氣質(zhì)和清秀的外貌總是會吸引很多目光。他環(huán)視著這個城里最大的歌劇院，想，這就是我為之要奮斗一生的所在嗎？不會的。
　　“邵先生，這是我們歌劇院的吳老師，聽說這次舞臺設(shè)計是您，特意過來想和您多交流一下，因為這次音樂演奏會，吳老師是總監(jiān)制。”
　　“你好，我是邵奇，初來乍到，多多指教�！�
　　“好好，我們到那邊談?wù)劙��！眳敲裟抗鉁嘏?br>　　那天，他們談?wù)摵枚�，關(guān)于音樂，關(guān)于成長，也關(guān)于感情，吳敏以前是音樂學(xué)院的老師，對于音樂有一種沉穩(wěn)的感念，她喜歡邵奇默默聆聽，似乎不專注，卻簡單幾句就能說出重點的風(fēng)格。他望著她，也就幾秒鐘，凝視，坐在自己對面的女人，一身淡綠色的長裙，頭發(fā)散著，到腰際，舉止間有些百轉(zhuǎn)千回的感覺，他掠過她狐疑的目光，看著遠處舞臺上暗淡的燈光，心里飄渺著一絲絲情致。
　　“喜歡喝紅酒嗎？”吳敏忽然問到。
　　“喜歡喝醉，無所謂什么酒�！�
　　“改天請你喝酒，一醉方休�！�
　　……
　　回到家后，邵奇就專注著自己的工作，安靜地構(gòu)思著，每當(dāng)睡意襲來，端著酒杯，站在冷氣前，吹醒自己的時候，心里竟泛起一絲殘酷的感覺，想象自己是冰凍的尸體。
　　手機傳來簡訊，是吳敏的。
　　“來劇院，等你�！�
　　也許是自己隨意慣了，竟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劇院的門口，冷清的街市，午夜，美不勝收。
　　推開門，搖搖地望見坐在舞臺上，獨自喝酒的吳敏。
　　他過去，沒說什么，只是坐下，奪過她的酒杯，一飲而盡，那些紅色的液體，似乎是血液，似乎是毒汁，讓人有著自殘的興奮。
　　她哭了，他很意外，卻又能想明白。
　　她望著他，眼里的淚水汩汩流下，可是為什么呢？
　　那天晚上，她告訴他，自己還是老師的時候，愛上了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子是自己的學(xué)生……有一次，她們親密獨處的時候，被人發(fā)現(xiàn)，女孩子離開了學(xué)校，自己也辭職了，今天，就是她們初次告白的紀念日，已經(jīng)兩年過去了，每到今天，她都會自己喝下大杯的紅酒。她還告訴他，她只是利用那個女孩子，只是為了尋找創(chuàng)作的靈感，僅此而已。
　　他聽得莫名其妙，看著這個喝醉了的曼妙的女酒鬼，心里有一絲苦澀，好像是為自己，而不是為別人。
　　他背起她，走在孤單的路上，聽著她在自己耳邊絮叨著那女孩子的才華，絮叨著自己其實不在乎什么，生活，其實就是一呼一吸，沒什么心情好說的。
　　早上醒來時，陽光刺眼，她早就不在了。
　　他發(fā)呆看著凌亂的床，她也許再也不會出現(xiàn)了，直覺。
　　吳敏沒有像小說情節(jié)那樣神秘的消失了，而是走進了邵奇的生活。她們成為了人們眼中門當(dāng)戶對的情人……一切云淡風(fēng)輕，順其自然，直到走進華美的教堂。
　　新婚初夜那天，她問他，還記得自己的初戀嗎？
　　他說他懷里的新娘就是自己的初戀…
　　等他躺在血泊里，依舊不明白她為什么忽然像惡魔一般時，她才說起了一個遙遠的名字：季然。
　　三年前
　　初夏的晨光里，季然端坐在長廊里，摸索著陶笛，吹著嗚嗚咽咽的曲子，似乎是一種怨氣，這也許是她并不想表達的東西。
　　季然，每當(dāng)看到你坐在晨光里吹曲子，我都不知道怎么向你傳達出我聽到你樂曲的感覺，我最近發(fā)瘋一般想見到你，可是，你能聽見我現(xiàn)在在你身后大聲說出的話嗎？
　　許久，季然回頭，凝視吳敏，眼神里的哀怨，或許只有上天明白。
　　我們?yōu)槭裁床荒茉谝黄�？你覺得我這樣的人很變態(tài)嗎？
　　不是
　　那為什么呢？你從我眼神里能看到的，就是愛。
　　可是，我有愛的人，對不起。
　　吳敏轉(zhuǎn)身離開，之后，校園里沒有誰再見過她。
　　五年前
　　她走到他家門口，膽怯著，遲疑著……
　　聽到有人走近門口，她立馬躲進了樹叢。
　　她只是想，在他出國前，道一聲珍重而已。
　　他去機場的那天，她早早等在了門外，手里是她為他準備的早餐甜點。
　　他看到站在那里局促的她，走過去，沒心沒肺地擁抱了一下面前靦腆的女孩子，說，不要太想我。
　　沒想到，她哇哇大哭起來。
　　他無奈地搖搖頭，轉(zhuǎn)身走了。
　　他一定沒有聽到，追在他車后，弱不禁風(fēng)的女孩子，呼喊著，我會等你回來，我會為我們的生活創(chuàng)造交集。
　　他一定不會記得鄰家一個叫季然的女孩子。
　　有些感情，在萌芽時，就注定很深刻很深刻了……

　　季然回頭看了看華燈初上的街市，有一絲留戀，轉(zhuǎn)身走近了漆黑的公寓，昏暗的臥室里，收音機在說著一些無聊的事情，昏昏欲睡……
　　“就在昨天，警方發(fā)現(xiàn)了自殺身亡的前我市歌劇院總監(jiān)制吳敏的尸體，吳敏殺害丈夫后，逃亡已有一年之久……
　　這絕對只是一個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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