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季晏的時候，長觀正往西陵去找定勇將軍。

　　中原是淪陷大地，長觀策馬奔馳在西陵城外時不幸被妖魔發(fā)現(xiàn)，遭到了圍攻。長觀不是菜鳥，手下功夫扎實的很，然而雙拳難敵四手，打得很是狼狽，漸漸有些不支。長觀有點絕望，他想過很多種死法，但從來沒想過這么愚蠢的。

　　就在他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體力和意識正隨著鮮血的流失而慢慢消逝的時候，身上突然被淡淡的光芒包圍，一道暖流從光芒中滲進他的身體里，身上的傷勢立刻明顯好轉(zhuǎn)。作為親家門派，長觀很清楚，這是冰心堂的逆轉(zhuǎn)丹行。

　　接下來逐一落在他身上的是冰心堂的招牌技能，固本和潤脈。從效果上看，技能等級相當(dāng)高。實在是很好很強大，長觀來不及想些亂七八糟的，運足了靈力的一式五方浩風(fēng)把周圍和他一樣瀕死的妖魔送回了老家。然后他才想起來回頭看看是什么人救了自己。

　　紫色的蘇幕套裝打眼的很，是冰心門人，牽了靈獸避開妖魔站在了旁邊。

　　長觀長出了口氣，把劍收回劍匣，走向季晏，于情于理，他都得感激人家，雖說大恩不言謝，但真的不言還是不行的。

　　“在下弈劍聽雨閣第十六代弟子長觀，多謝�！彼麑χ娟瘫卸Y。

　　那冰心門人一笑，擺了擺手，“我可是冰心門下�！币馑际遣槐刂x他，應(yīng)該的�！拔医小闭ㄐ彰�，西陵方向傳來馬蹄聲，一同傳過來的還有清脆的女聲，“師兄，你怎么還在這里？”

　　長觀回頭看到白色超影背上一個綠衣女子，正向這邊奔來。冰心男子有點尷尬，“我叫季晏，那是我?guī)熋密綈��！眲傉f完，那綠衣女子已經(jīng)到了面前，下馬的動作十分流暢，帶了點長觀在門派里常見的師妹們的明快颯爽，全不似冰心的溫和柔婉。于是他有點懷念的向那姑娘抱了抱拳，“芙悅姑娘。”

　　綠衣女子之前眼里只有自家?guī)熜忠粋�，長觀出了聲才發(fā)現(xiàn)旁邊還站了一個人，有點好奇的望向他，“你是……？”

　　季晏拉住要湊上去細看的芙悅，“這是弈劍的長觀少俠，不要胡鬧。”芙悅不高興的甩開師兄的手，嘟著嘴鼓著腮戳自家?guī)熜值男乜�，“我哪里有，不信你問長觀哥哥，他覺得我胡鬧沒有�！�

　　弈劍冰心兩個門派教弟子的時候，都會提到兩家掌門人是夫妻，弈劍聽雨閣與冰心堂同氣連枝，并生齊長，不離不棄，榮辱與共。因此芙悅并不客氣，不但直接叫著哥哥把長觀拉下水，還明目張膽的給長觀使眼色，意思是不許說她胡鬧，不然要他好看。

　　季晏苦笑，這個小師妹被師父和自己都給寵壞了。他剛要解釋，長觀已經(jīng)摸摸鼻子笑著開了口，“當(dāng)然沒有胡鬧，我門派里的師妹們也是這樣的�！碑�(dāng)然，師妹們多半都少了這份嬌俏，性子要淡很多。芙悅這才放過自家?guī)熜郑^續(xù)湊合到長觀那邊問東問西。她從小只聽說過冰心和弈劍的關(guān)系有多么好，卻因為從沒離開過門派駐地，并未見過弈劍門人，此次好不容易師父答應(yīng)讓師兄帶她出來，長觀又撞在了槍口上，不問個夠是不可能的。

　　季晏給了長觀一個同情和愛莫能助的眼神，意思是讓他自求多福，三人便慢慢向西陵方向走去。

　　長觀是門派信使，季晏和芙悅則是來尋王朝戰(zhàn)備官提交冰心堂準備的成品和半成品的，因此入了西陵三人便分了手，臨走時倒不忘留了傳訊方式，方便日后聯(lián)系。芙悅更是纏著長觀，磨得他答應(yīng)日后帶她游歷大荒才肯走。

　　長觀傳了訊便通過神石離開了西陵，他的目的地是江南，以他現(xiàn)在的修為，還是那里比較適合他歷練。映日荷塘接天蓮葉無窮碧，木瀆鎮(zhèn)秀絕冠江南，桃溪花瓣輕舞飛揚，云軒城龍首壩壯美精絕，處處風(fēng)光好，卻也處處有妖魔，長觀便一邊斬妖除魔，一邊欣賞美景。

　　他一路上也曾遇見很多人，只是隨時相遇，又隨時擦肩而過。長觀覺得自己最多只能算是個顛沛流離的游俠，且又受不得拘束，他性子里帶著弈劍們特有的灑脫和不羈，所謂弈劍把酒聽秋雨，就算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并不覺得寂寞。所以哪怕是偶爾與人同行一段時日，也并沒有長久的相伴。

　　那一日長觀經(jīng)木瀆鎮(zhèn)取道肖家灣，去了冰心堂。

　　冰心堂的門派駐地早已挪去了天虞島，那里只是個舊址，不復(fù)往日風(fēng)光，不見了昔年門人弟子們種下的的靈藥，反而遍布著藤蔓和枯枝，陰森詭異仿若鬼域。昔日的休羽亭藿香亭玉竹亭執(zhí)事堂柳暗花明徑……早已不見蹤影。

　　長觀略有點感慨，其實八大門派都是差不多的。打斷他的思緒的是身后傳來的清朗男聲，語氣帶了一點遲疑，“長觀……少俠……？”是季晏。

　　長觀回過頭就看到季晏正站在他身后，騎著一頭漂亮的天鹿。對待救命恩人不能太沒禮貌，于是長觀拱手為禮，笑著跟季晏說道，“直接叫我長觀吧，我可稱不上什么少俠。”

　　季晏還是一身紫色蘇幕套裝，不過身邊沒有師妹。他笑笑，再開口時便改了稱呼，“沒想到在這里又碰到長觀兄。”當(dāng)日分別時長觀說過日后要去江南修行游歷，然而江南何等地廣，季晏是真沒想到兩人還能再次不期而遇。當(dāng)然，他也是很高興的。

　　弈劍身法靈活，善于在敵人的招式中尋找躲避的空間，雖不如天機荒火防高皮厚，也是能扛能打的一把好手，身邊再跟著個隨時可以治療輔助的冰心門人，很多以前不能去的地方，現(xiàn)在大可去得。比如云軒城，長觀之前數(shù)次想去但每次都鎩羽而歸的地方。事實上，這次來冰心堂之前，他剛試過分別從桃溪和龍首壩去往云軒城，可惜妖魔防衛(wèi)嚴密，他修為也略有不足，不得不放棄。

　　因此長觀其實是很高興能遇到季晏的，于是他很誠懇的邀請季晏與他同行。季晏也是被師父放出來歷練的，作為大荒唯一擁有療傷法術(shù)的門派，冰心其實是相當(dāng)受歡迎的稀缺資源，如果季晏想，自然絕不會犯愁同伴問題。不過季晏雖然面子上看起來溫和有禮，其實心里也是有自己一把小算盤的，畢竟就算是冰心門人，也是抵抗妖魔的中堅力量，也沒有心軟到隨便誰說一說就加入的程度，而且八大門派也并不是面子上看起來的那樣一團和氣。

　　好在長觀算是熟人，之前接觸下來感覺也不壞。忘了說，自從上次分手后芙悅還是有聯(lián)系過長觀的，偶爾季晏跟他也能聊上幾句——法術(shù)通訊誠然是個好東西——所以多少有點了解，比外面野生的那些怎么也要好一點。

　　于是兩人自然而然的同行，沒有約定一直這樣走下去，卻也沒說什么時候拆伙。大荒的世界如此廣闊，可以一去的地方太多，探過云軒城之后兩人兩人按地圖的指引行向南方。明鏡湖水清如鑒，反抗軍的將士們還在抵御妖魔軍的入侵。青竹林挺拔茂密，神秘肅殺，凝香園靜謐幽深，花中之王便是承了兩人和各自靈獸的分量也不見分毫搖擺。

　　一路走來，依然是邊除魔邊賞景，時而策馬飛馳，時而對酒當(dāng)歌，時而御劍青冥，不亦快哉。

　　可惜，很快便又到了一年年末，年末時門派里有些典禮，能回去的弟子都是要回去的。為了能多相伴些時日，兩人最后不得不去尋了神石。龍津山莊算是弈劍和冰心弟子回門派的必經(jīng)之路，如果不是直接通過神石回門派的話，長觀和季晏不約而同的將目的地定在了這里。

　　“過完年你還出去嗎？”長觀問比他稍微晚一點從神石出來的季晏，季晏點點頭，“大荒到處都有受苦受難的居民，我總想盡自己的一點力，何況我也覺得修為上還是有些欠缺，仍然需要修行游歷�！�

　　長觀朗笑，“你倒真不愧是冰心門下。我過完年也是要出去的，不如我去風(fēng)晚林尋你？”季晏略沉吟，點了點頭，“也好，不過還是我去翠微樓尋你吧。”長觀不解，季晏也不解釋，只說就這樣定了。天色已晚，再不動身回門派就要等次日，兩人匆匆分別，長觀也便沒有多問。

　　見著季晏坐上蓮花舟回風(fēng)晚林，長觀才御劍回了翠微樓。

　　盡管不能與以前仍然還在巴蜀門派駐地時相比，過年依然是忙碌而喜慶的，眾多弈劍弟子不計年齡輩分都坐在了一起，整個翠微樓彌漫著馥郁甘醇的酒香。

　　季晏找上門來的時候，已經(jīng)出了正月十五。他其實不是第一次來翠微樓，不過還是很感慨弈劍弟子們過度的熱情，從他來到大廳等童子去通報長觀外找到長觀出現(xiàn)在他面前，已經(jīng)接到了十幾個喝酒的邀請。

　　長觀很能理解他的痛苦，一見面就先抱拳賠禮，“收拾了些東西，耽擱了時間，實在對不住了。”而作為一個溫和優(yōu)雅的冰心，季晏實在不好向態(tài)度這么好的人發(fā)火，只好板著臉淡淡說了聲“走吧”。

　　長觀扶著季晏御劍從翠微樓到了龍津山莊，本打算從龍津山莊坐船去往九黎，誰知在龍津山莊的渡口卻碰見了季晏的師妹，之前見過的芙悅姑娘。從季晏的臉色看，顯然她是背著師父和師兄弟姐妹，偷跑出來的。人家門派的內(nèi)務(wù)外人自然不好插手，季晏也極少擺出那種嚴肅到嚴厲程度的表情，長觀樂得看戲，自發(fā)的倚在了渡口的木柱上進入旁觀狀態(tài)。其實結(jié)果是可以預(yù)料的，季晏素來寵愛師妹，怎么可能是芙悅的對手。

　　于是兩人不得不帶上了一個小尾巴。后來季晏偷偷告訴長觀，這就是他不讓他去風(fēng)晚林找他的原因，可惜還是沒躲過。

　　帶了這么個小尾巴，就不能去太危險的地方了，只是又不能留在九黎，芙悅想冒險，肯定不會滿足九黎尚算平靜的生活。中原的妖魔雖然比江南弱，然而攻擊性卻強了不知多少，季晏長觀都怕護不了修為尚低的芙悅周全。只好去巴蜀。

　　到了巴蜀，結(jié)伴而行的又是冰心和弈劍的弟子，紫荊谷自然不能不去。

　　紫荊谷受天地靈氣滋潤，谷中藥物有清除至惡之氣的作用，從最初代的冰心門人開始，一直有冰心弟子在這里種植和培育它們。后來冰心掌門紫荊為了救她的夫君弈劍掌門卓君武中毒，也是安置在這里，最近這些年更是請來了身為天選者的神醫(yī)來幫忙。但凡冰心或是弈劍弟子行經(jīng)巴蜀，多半都要過去探問一番。

　　探過了紫荊夫人，芙悅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谷內(nèi)漂亮精致的蝶仙和花精草精勾住了。季晏再三叮囑，這些精靈都是炎帝留下管理紫荊谷，負責(zé)草藥的培植和選育工作的，不可輕視更不可輕薄，只是芙悅半大的女孩子哪里還記得這些，見了漂亮的蝶仙就恨不得撲上去抱住好好親近，她玩得暢快，把季晏長觀倒累個半死。

　　好不容易從紫荊谷拉走她，兩人都松了一口氣，可是更累的還在后頭。

　　五彩池里撿了五彩石差點引來鎮(zhèn)守的西昆侖女夷追殺，弈劍聽雨閣里偏要招惹魔化弈劍弟子，紅木林里不知怎么激怒了巡山的松鼠王，八卦田木神守衛(wèi)的憤怒沒人想要體驗第二次。丹坪寨大雪茫茫，小姑娘異想天開居然要去打劫山匪，長觀季晏都被她拉去做了打手。砂巖城里偷跑在地宮迷了路，還是長觀先找到她；好說歹說沒有去刑天谷，卻又在梧桐谷對上了玉狐宮。

　　好不容易閑下來的時候，長觀滿臉沉痛的拍了拍季晏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中。

　　忙忙碌碌的一年很快就過去，又到年終歲末，三人這一次是慢慢趕路回去的。芙悅猶自興奮的直嚷嚷來年還要一起出去，長觀不厚道的偷偷撇嘴，他可不想再當(dāng)一回保姆。于是這一次在龍津山莊分手的時候，長觀和季晏沒有約定來年的行程。

　　能和季晏結(jié)伴游歷自然是好極，若是還要加上個師妹，那就免談了。

　　出了正月十五，侍劍童子來通報長觀，有冰心門人來訪。長觀自然以為是季晏，興沖沖的收拾了要帶的東西便去了翠微樓前廳，等在那兒的卻是芙悅。季晏不在。

　　小姑娘不是之前那樣明快爽朗，反而帶了點羞澀和期待。不知為什么，長觀感覺有點奇怪的不妙，卻還是笑著迎過去。芙悅拉著長觀跑去翠微樓旁邊的湖畔，尋了個沒人的地方才放開他�！伴L觀哥哥，你喜不喜歡我？”小姑娘明媚的眼緊緊盯著長觀，眼里有明顯的期待和緊張，還有更多的羞澀，卻堅持不肯移開視線。

　　長觀笑得有些艱難，“為什么這么問？”

　　芙悅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因為我喜歡長觀哥哥你啊，所以也希望長觀哥哥能喜歡我。”長觀沉默了一會兒，溫和的對芙悅說，“喜歡一個人不是這么草率的事情，你真的喜歡我嗎？你從小生活在風(fēng)晚林，沒有接觸過適齡的男子，很難分辨你的喜歡究竟是怎樣的，我想你可能是想左了。再說你年紀還小，這種事情晚幾年再說比較合適�！�

　　芙悅撅起嘴，有點委屈，“可是我是真的喜歡長觀哥哥，師兄也說是的，長觀哥哥不喜歡我嗎？”

　　長觀只聽到一句“師兄也說是的”，不自禁茫然的跟著重復(fù)了一遍，“師兄？”芙悅點頭，“我回去一直在說去年的事，師兄聽了就說我是喜歡你了，這種喜歡跟平日里對師父和師兄的不一樣，還說喜歡一個人就要說出來，我才過來找你的……”

　　長觀沒聽出芙悅話里不對勁的地方，也忘了冰心堂弟子眾多，芙悅的師兄當(dāng)然也不止季晏一個。他以為芙悅說的是季晏，他看著芙悅，眼神復(fù)雜，想了想，還是選擇實話實說，“芙悅，我也是喜歡你的�！边�沒等小姑娘完全笑開，他又繼續(xù)說道，“只是，我的喜歡和你的不一樣�！�

　　只綻開了一半的笑容凝固在芙悅的臉上，長觀的視線穿過芙悅望向她身后的某一點，“對我來說，你和門派里的師妹們都是一樣的，我喜歡你，就好像喜歡自己的一個小師妹，你明白嗎？”

　　綻開一半的笑容慢慢走了樣，眼淚順著腮滑落，一向明快颯爽的姑娘露出這樣的神態(tài)分外惹人心憐，長觀強迫自己不要去安慰她，看著她不可置信的跑開。

　　明明沒有做什么，長觀卻覺得十分疲累，又站了一會兒，他才慢慢拖著步子走回了翠微樓。翠微樓前廳里背對著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紫色背影，似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回過頭將視線移了過來，是季晏，看上去欲言又止的樣子。

　　長觀在心里嘆了口氣，快步走過去，臉上保持著季晏回頭之前就掛上的素日的爽朗笑意。

　　“你……見過芙悅了？”先開口的還是季晏，他微微蹙著眉，問剛剛在他下手邊坐定的長觀。長觀點頭，“你明知我對她只如對師妹，為何還要……攛掇她過來？”

　　季晏似是松了口氣，終于放縱自己狠狠翻了個白眼，“不是我，攛掇她的是我的小師弟。小師妹難得出門一次，回去簡直是逢人便講，小師弟與她年歲相近，凈給她出些餿主意�！闭f著，季晏突然一揚眉，“話說回來，雖然年紀小了點，我小師妹可絕對是一等一的美人，你就一點也不動心？”

　　長觀苦笑，跟季晏這人混熟了之后，他偶爾就會放下他那張冰心堂高級弟子標準面具臉，就比如現(xiàn)在。長觀攤手，極坦然的反問季晏，“心有所屬，怎么動？”

　　季晏微微一笑，卻沒有繼續(xù)問下去，讓做好回答準備的長觀有種一拳打空的錯覺，郁悶得想吐血。然而他又不能追著問季晏你不好奇嗎不想知道我喜歡誰嗎我告訴你我喜歡的人你也很熟悉的就是你啊哈哈你看你真的很熟悉吧……之類的，只好聽任季晏岔開話題。

　　長觀喜歡季晏，這才是他拒絕芙悅的主因。就像他自己說的，心有所屬，怎么動？動心都做不到，更不要說動情。所以他選擇了拒絕，哪怕芙悅真的是一等一的美人。

　　就好像那句話說的一樣，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長觀不知自己是何時對季晏有了這種超過界限的感情，也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情，然而有便是有，弈劍聽雨閣弟子修行首重修心，作為弈劍聽雨閣的弟子，長觀并不會選擇逃避或者漠視這份感情。那是他自己也沒有辦法的事情。

　　季晏岔開了話題，不動聲色的問長觀今年是否還要出去，好像之前的事都沒發(fā)生過，開玩笑的那個人也不是自己一樣。長觀點頭，他行李早就收拾好了，如果最先來的人是季晏，那么他們此時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了龍津山莊的船，到了九黎了。

　　“如此便好，”季晏點頭，“那現(xiàn)在就走吧�！遍L觀愣了一下，好像不太適應(yīng)話題轉(zhuǎn)換如此迅速，回過神來卻用力點了點頭，應(yīng)了聲“好”。

　　從翠微樓到龍津山莊只能御劍飛行，長觀御劍之術(shù)尚可，然而幻化出來的飛劍上面空間總歸有限。季晏扶著長觀的腰，腳下小心翼翼的踩在劍身上，免得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

　　因為手正扶著身前長觀的腰，季晏自然而然的把頭搭在了長觀的肩膀上，雖然并不是第一次御劍出行，長觀卻不能習(xí)慣諸如此類的親密，以前季晏可不會做這樣的動作�！捌鋵嵨乙彩呛軗�(dān)心的�！奔娟痰穆曇舯挥鶆r帶起的氣流吹得有些模糊和破碎，貼著耳朵鉆進長觀的心里，“我很擔(dān)心你會許了芙悅�！�

　　長觀有些驚訝，御劍的法訣便有些持不住，腳下的劍明顯的顫了幾下，他才反應(yīng)過來。倒是身后的季晏，順勢將手環(huán)上了他的腰，卻沒再說什么。因為前面不遠便到龍津山莊，長觀便也保持了沉默。

　　到了龍津山莊地界，長觀立刻掙開季晏的手，轉(zhuǎn)身嚴肅的問季晏，“什么意思？”

　　季晏做無辜狀，“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你對芙悅那么好，她又實在是個漂亮可愛的姑娘，我當(dāng)然會擔(dān)心�！睋�(dān)心你一時卻不過許了她。

　　長觀皺眉，“誰問你這個了，我問你的，是你到底為什么要擔(dān)心！”

　　季晏臉上一片溫柔，伸手撫平長觀眉間褶皺，心里卻有些好笑。長觀性子淡然爽朗，他可真是鮮少能見到長觀皺眉的，還用這種咬牙切齒的語氣說話。“因為我對你心存愛慕，自然不愿你心儀他人。”季晏做無辜狀。

　　長觀呆住，結(jié)果被季晏在臉上偷親了一下才回過神來，臉一下子就紅透了，卻并沒推開抱著他的季晏。

　　“我不許你生生世世，也不許你天長地久，我只愿每一年都可以像前一年一樣相伴同行，直到再也不能走下去。”季晏松開手，握著長觀的肩，讓兩人可以認真的對視。

　　長觀凝視季晏，季晏烏黑的眼瞳映著溪水微瀾，一片波光瀲滟，與記憶中一模一樣，從來沒有半分改變。于是他緩慢的，認真的，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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