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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是
。ㄒ唬
阮鈺登基的第二天,崔太師帶來了李長憲。
他有些意外的看著李長憲,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他頭微垂,斂著眸,一言不發(fā)的立在那兒,眉目修長舒朗,透著股堅韌。
登基前崔太師說有什么需求都可以告訴他,阮鈺想了想,說想要個保護(hù)自己的近身侍衛(wèi)。
盧王朝的阮氏政權(quán)到太上皇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衰落,等阮鈺父皇即位,更是不理朝政,整日荒淫無度,于是政權(quán)逐漸落入權(quán)臣崔安平的手里。
如今崔安平已為太師,大權(quán)在握,朝中事宜皆決于他,阮鈺不過是個傀儡皇帝。
因此當(dāng)崔太師問他有什么需求時,他只是卑微的想要個侍衛(wèi)。
崔太師把李長憲帶到他面前,又交代了幾句便告退了。
阮鈺輕輕皺了皺眉,無法忽視崔安平禮數(shù)不周,和他眼中不屑的譏諷。
他嘆了口氣,把目光挪回李長憲身上,心中微郁,本想要個能保護(hù)自己的人,原以為會是多么孔武健碩,沒想到竟是這般……清癯俊朗。
阮鈺實在想不出別的詞來形容他,因為眼前這個人確實好看的緊。
感受到新帝在打量自己,李長憲忍不住抬了抬眼,那雙眼又黑又亮,見阮鈺面色不虞,抿出個淺笑。
阮鈺不過十五歲,長年住在深宮,膚色格外白皙,對上李長憲那灼灼的目光,不禁紅了面皮,別過臉輕哼了一聲。
李長憲意識到自己冒犯了圣上,忙垂下頭,等了半天卻沒聽到吩咐,又奇怪的掀起眼簾看去。
阮鈺正慢吞吞的撫平龍袍上的褶皺,他動作細(xì)致,修長的手指劃過柔軟的布料,狀似不經(jīng)意間看向自己,目光交匯時,竟是又紅了臉。
李長憲看出他的緊張,展顏一笑,“陛下莫怕,臣會保護(hù)您的!
。ǘ
阮鈺即位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可他一直感到十分不安。
此刻他正坐在馬車?yán),馬車十分寬敞,除了兩張軟榻,中間還擺了一張茶幾,茶幾上金玉器具盛著些點心,車壁和車架雕花漆金,看起來十分奢華。
他靠在軟榻上闔目休息,耳邊是細(xì)雨打在車蓋上的沙沙聲,還有車輪壓過泥濘道路的聲音,他能想象得出外面有多潮濕,這一切細(xì)微的聲音都牽動著他的神經(jīng)。
“陛下?”
李長憲坐在馬車一側(cè),眼看阮鈺臉色愈來愈蒼白,終是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阮鈺睜開眼,眼中還帶著幾分混沌,開口卻是慣常的清冷,“何事?”
李長憲笑了笑,“陛下莫怕,凡事有臣在。”
阮鈺眨了眨眼,算是回應(yīng)他。
其實他很想問李長憲,這路上會不會有人暗殺他,可感覺有失威嚴(yán),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李長憲卻像猜透了他的心思般,道,“陛下不必?fù)?dān)心,有臣在,沒人能傷到你!
阮鈺淡淡的“嗯”了一聲,又闔上眼,一顆躁動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他即位后的日子甚是無聊,勤政之君可為國事操勞,荒唐之主可驕奢淫靡,可他受制于人,什么也做不了。
入了夏,雨水漸多,連日陰雨導(dǎo)致黃河泛濫,堤壩沖毀,幾個州縣都受災(zāi)嚴(yán)重,地方請旨賑災(zāi)的奏折呈上來,全被崔安平壓了下去。
后來起義漸多,為了安撫百姓,崔安平“建議”他前來祭天。
阮鈺害怕崔安平在路上設(shè)伏將他取而代之,一直繃著神經(jīng),沒想到竟被李長憲的一句話安撫了下來。
阮鈺閉著眼,腦海里漸漸浮現(xiàn)他的容貌,李長憲不同于其他人,和他對視不會覺得被冒犯,那人笑起來時和煦溫暖,宛如冬陽。
馬車?yán)锏娜皤F金爐燃著熏香,隔著裊裊香煙,李長憲疑惑的看著阮鈺白嫩的臉慢慢漲紅,連耳垂都透出些粉來。
他以為是車?yán)锾珶崃,掀開側(cè)窗,轉(zhuǎn)頭卻瞧見阮鈺輕咬著唇瓣,那唇水潤的如同春天的菱角,直看得他喉嚨發(fā)緊。
。ㄈ
祭天儀式進(jìn)行的十分順利,然而這并不能阻止盧朝的傾頹之勢。
不久后,北方流民聚集,爆發(fā)了大規(guī)模的起義,阮鈺終是忍無可忍,找到了崔太師。
“黃河災(zāi)情嚴(yán)重,你為何不撥款賑災(zāi)?”
崔安平已經(jīng)懶得跟他做些虛禮,直接敷衍道:“賑災(zāi)所需的糧款臣已經(jīng)命戶部下播下去,是地方屬官辦事不力,現(xiàn)已派人查辦,很快就會有結(jié)果!
“有結(jié)果,什么結(jié)果?那些貪官污吏抓起來懲治,可那些贓款呢?受災(zāi)的百姓還是得不到安置,泛濫的河水還是得不到治理!崔安平,別忘了,盧朝亡了,你的好日子也到頭了!”
崔安平冷笑一聲,睨著他,“陛下怕不是忘了你皇兄?”
阮鈺頓時如遭雷擊般怔忪在那兒,直到崔安平施施然離去,他依舊緩不過神來。
李長憲沉默了一會兒,走到他面前,長眉緊蹙,猶豫道,“陛下……要不要臣去殺了他?”
阮鈺本就憂心,聽了這話更是一驚,李長憲是崔安平派過來的,難保不是放在自己身邊的眼線,如今李長憲這么說,莫不是在試探自己?
他認(rèn)真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面容一如既往的清朗,那雙眼又黑又亮,泛著明媚的光。
阮鈺按捺住心跳,厲聲訓(xùn)斥,“滾出去!口出狂言,朕和太師事豈是你能插嘴的!”
李長憲眉頭又蹙了幾分,一言不發(fā)的退了下去。
。ㄋ模
短短三個月,局勢越來越險惡。崔安平派兵鎮(zhèn)壓起義軍,然而流民不斷,起義軍越剿越多。
與此同時,靺鞨、回鶻、突厥等幾個少數(shù)民族紛紛侵入盧朝北疆,一時間北方戰(zhàn)亂四起。
阮鈺猶豫了幾日,決定御駕親征。
大軍出了皇城一路向北,路上盡是南逃的難民,滿目瘡痍,哀鴻遍野,國之將傾,正是如此。
這天,夜色迷蒙,阮鈺披衣起身,他抽了抽鼻子,皇城定在江南,他從未來過北方,未曾想才值中秋,夜風(fēng)竟有砭骨之寒。
阮鈺才剛剛走了兩步,不遠(yuǎn)處的李長憲就已睜開了眼。
“陛下!彼麊玖艘宦。
暗夜中,只這一聲輕喚阮鈺就泛起了雞皮疙瘩,自那日訓(xùn)斥過后,兩人鮮少再有言語,李長憲感受到了他的疏離,也再未有過逾矩。
阮鈺緩了緩,“嗯?”了一聲。
“陛下就打算這么去么?”
阮鈺轉(zhuǎn)向他,“什么意思?”
李長憲走到他面前,“此戰(zhàn),有去無回!
軍帳遮得十分嚴(yán)實,可阮鈺卻感覺夜風(fēng)仿佛吹了進(jìn)來,冷得他發(fā)顫。
他眼底的波光在細(xì)微的顫抖,沉默了半晌,道,“我難道要像我皇兄一樣么?”
李長憲頓了一頓,跪了下來,“臣誓死護(hù)衛(wèi)陛下!
阮鈺的皇兄,正是先皇德宗,他從繼位起就受制于崔安平,幾年中暗中培植勢力,欲一舉鏟除奸臣,可沒想到計劃敗露,就這樣被他給逼死了。
德宗死后,崔安平尋找下一個好控制的傀儡,阮鈺就是最佳人選。
所有人都清楚,崔安平早晚有一天會廢掉阮鈺自立為帝,能戰(zhàn)死沙場,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
李長憲仰起頭,眸中寒光皪皪,“陛下,你愿意相信臣么?”
宮帳中沒有光,阮鈺看不見他的神情,卻能聽到他沉穩(wěn)的呼吸聲。
他指尖輕顫,微涼的手緩緩覆到他溫暖的手上。
。ㄎ澹
誰也沒有想到,戰(zhàn)事來的突然,或者說,前線敗亡的這么快。
起義軍勢力越來越強大,北方各州不戰(zhàn)而降,前線守軍聞風(fēng)而逃,起義軍大舉南下,聽聞皇帝御駕親征,竟直奔平亂大軍而來,勢要捉拿阮鈺。
大軍倉促應(yīng)戰(zhàn),加之平日懈怠訓(xùn)練,幾乎一戰(zhàn)即潰。
阮鈺被李長憲護(hù)在身前,茫然的看著敗亡的軍隊,眼睛澀的發(fā)疼,喉嚨里生出一股鐵銹味。
他不會騎馬,不會執(zhí)劍,更不會指揮軍隊。
從皇兄被扶上皇位起,高大的宮墻就遮擋住了外面的太陽。
皇兄說,等他掌權(quán)了,就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了。
可是皇兄死了,服毒自盡,七竅流血,死狀可怖。
阮鈺沒有能力報仇,甚至連決定自己生死的權(quán)利都沒有。
他坐在馬上,偎在李長憲懷里,他身后的男人喘著粗氣,手里的長槍如穿云破霧,帶他殺出一條血路。
李長憲衣衫浸透,他眼中彌漫開無邊殺伐之意,“陛下莫怕,有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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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阮鈺再醒來時周圍一片寂靜,他借著月光看清了李長憲的面容。
阮鈺哆嗦著唇,一下就哽咽了。
“李長憲……”
他身上插滿了箭,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更是不計其數(shù),盔甲被血染透,臉上也滿是血污。
“你為何如此……”他嗚咽著想要碰他,卻無從下手。
李長憲緩緩睜開眼,那雙眼已經(jīng)有些混沌了,他聲音嘶啞,“先皇辱已甚……陛下不可再辱之……退守桓城,可再戰(zhàn)!
他艱難的抬起手,包住了阮鈺的手。
“陛下不必疑心……臣待陛下如此,實乃臣……”
“臣心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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