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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克萊恩不太冷
01.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克萊恩正在吃早餐,順便看報,雖然報紙上沒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
碼頭罷工?老生常談罷了。
美利堅的總統(tǒng)選舉和他一個英吉利移民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新選上的總統(tǒng)會強制驅(qū)逐非法移民不成?
他可是老老實實給IRS交稅的良民。
克萊恩放下報紙謹(jǐn)慎的走過去,是誰呢?
按理來說,他這種身份,根本不會存在上門敲門的人。
如果是FBI的話,早該“open the door!”了,哪里輪得到他去開門?
克萊恩摸了摸腰間的木倉,從側(cè)邊通過貓眼看了看。
什么都沒有?
一個毛絨絨的頭突然出現(xiàn),又不見了。
克萊恩憑借敏銳的聽力和不算良好的隔音聽到了蹦跳的聲音。
是隔壁毛子家的卷發(fā)小孩,他過來干什么?要不要開門?
克萊恩聽到門外的孩子用一種極度壓抑的聲音說著:“please.”
打開門后,懷中抱著牛奶的孩子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克萊恩。
“莫雷蒂叔叔,請問可以讓我進去嗎?”
暫且不提叔叔這個詞對克萊恩造成的傷害,他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清楚門口這家伙是什么路數(shù)。
“求求你了~”
小小的孩子擺出一臉哭相,克萊恩敏銳的注意到了不遠(yuǎn)處那些徘徊在他家門口的人,在良心的驅(qū)使下,他把小孩迎進了屋。
“說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門口還維持著臉色的小孩徹底不再收斂,大大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肩膀一顫一顫的,他上氣不接下氣的解釋著自己的父親被同伙出賣,然后他家被抄了的經(jīng)歷。
他當(dāng)時出門買牛奶,剛好逃過一劫。
這幅樣子讓克萊恩有些不知所措,他只見過隔壁家小孩頑皮的樣子,倒是沒見過他如此示弱,要他來說,這個小惡魔就是把油漆涂到他家門板上寫個“拆”字都比現(xiàn)在這副宛若被惡靈附身的樣子強。
他記得今天早上他買完早餐回來還剛剛提醒過坐在欄桿邊的小孩注意安全,被小孩回以一個毫無悔過之心的鬼臉。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
克萊恩試圖獲取一些別的信息。
“哥哥可能還活著!毙『⒌椭^,克萊恩只能看到他的頭頂。
“那我們?nèi)フ夷愀绺!笨巳R恩拍板決定。
“可是我不想去找哥哥……”小孩聲音有些小,克萊恩只能看到他那個毛茸茸的腦袋左右搖擺著,表達他的抗拒。
克萊恩嘆了口氣,讓小孩先坐下,去廚房準(zhǔn)備找一些早餐的剩余材料。
很快,一份簡單的沙拉就完成了。
克萊恩端著食物出去,小孩依舊拘謹(jǐn)?shù)淖谖恢蒙,但是亂瞟的眼神暴露了他不安分的心。
“先吃點東西吧,我猜,你還沒吃早飯?”
“謝謝莫雷蒂叔叔!毙『雅D谭诺搅俗雷由,規(guī)規(guī)矩矩的啃起了草。
“你怎么知道我姓莫雷蒂?”
“……門口的名牌上寫著!
“……哦!
克萊恩心想,我這也算是復(fù)刻了福爾摩斯先生的經(jīng)歷嗎?
“還沒問,你叫什么名字?”
“阿蒙!卑⒚捎靡环N很艱難的表情向嘴中塞了一口生菜。
“姓氏?”
“沒有姓氏!卑⒚商鹆祟^,眨巴著大眼睛問克萊恩:“您的名字呢?”
“克萊恩,克萊恩·莫雷蒂!
“很高興認(rèn)識你。”阿蒙站起來伸出了一只手。
在克萊恩看來,這樣小大人的舉動有一些可笑,但是他清楚,自己現(xiàn)在沒什么可以笑的,于是配合的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多大了?”
克萊恩推測阿蒙可能是十歲,或者十二歲。
“十八!蹦莻和碗中番茄斗智斗勇的家伙說。
“說實話!笨巳R恩用有些憋笑的語氣說。
“十六!毙『⒄f。
克萊恩盯著他,不再言語。
“好吧,我其實是十四歲!
這個年齡倒是稍微可信一些,但他看著確實太過瘦弱了。
“就當(dāng)你說的是真話吧!笨巳R恩聳了聳肩,“你哥哥在哪兒?”
“不知道!卑⒚苫貜(fù)的很快,克萊恩懷疑他根本沒過腦子。
“你不知道?”克萊恩看著那碗被放到一邊的沙拉問。
“我哥他總是神出鬼沒的,現(xiàn)在可能正在思考怎么報復(fù)那些家伙吧!卑⒚芍邦j喪的表情一掃,露出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
“看來你很信任他,他會來接你嗎?”
克萊恩把阿蒙之前抱進來的牛奶拆開,倒進玻璃杯里,放在了他的面前。
阿蒙看著面前的玻璃杯,皺起了眉毛:“其實我不喜歡喝純牛奶,我會更喜歡牛奶麥片。”
克萊恩做出一副這可沒辦法的表情,在和阿蒙對視后認(rèn)命的端著玻璃杯進了廚房。
阿蒙坐在椅子上晃悠小腿,眼珠子掃過屋內(nèi)的擺設(shè),莫雷蒂先生是一個很會過日子的人,他得說這個屋子打破了他對中年大叔的刻板印象,他之前以為中年大叔都是梅迪奇那樣,或者是像烏洛琉斯那樣無趣?
想象了一下莫雷蒂一臉虔誠的禱告的樣子,阿蒙,阿蒙有些想不出來。
他聽到了廚房傳來微波爐叮的一聲,莫雷蒂端著一碗白色的東西出來了。
“牛奶蒸蛋羹,家里實在找不到餅干了,和布丁一樣,嘗嘗?”
他就像是在哄那些沒長大的小孩子一樣。
但這是在莫雷蒂家,他有權(quán)利把阿蒙推出去面對那些可能尚未離開的家伙。
于是阿蒙接過了莫雷蒂遞給他的勺子,挖著碗中的東西,狼吞虎咽地說:“叔叔你廚藝真好~”
“你可以慢一點。”
阿蒙聽話的放慢了把食物扒拉進嘴中的速度。
“眼淚都混進碗里了。”
克萊恩邊說著邊用紙巾擦拭起了阿蒙的眼淚,男孩黑色的眼睛在淚水中變得模糊。
“莫雷蒂叔叔,對不起,很好吃,很好吃……”
克萊恩還是沒忍住的擁抱了他。
感受著男孩顫抖的身體和被淚水浸濕的肩膀,克萊恩想,他也有一點想哥哥了。
02.
阿蒙很快適應(yīng)了和莫雷蒂待在一起的生活,他沒有回過自己的家,莫雷蒂說那邊可能還存在眼線,他們發(fā)現(xiàn)人數(shù)對不上的話,一定會想要斬草除根。
“我只是一個小孩子!卑⒚烧f。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聽過嗎?”克萊恩又一次把阿蒙放進他碗里的蔬菜放回去,“這是華國的一句諺語,意思是說,現(xiàn)在你只是一個小孩子……”
“但是我以后就會比莫雷蒂叔叔長得還高!”阿蒙插嘴道。
“嗯,這可說不準(zhǔn),尤其是”克萊恩看著阿蒙干凈的碗,“不認(rèn)真吃飯的人。”
“我吃完了!卑⒚赏铝送律囝^拿著空碗就跑進了廚房。
克萊恩意識到這個家伙已經(jīng)摸清楚了自己的性格,并且很懂得利用自己的優(yōu)勢。
他難道真的能做到完全不管嗎?
克萊恩啊克萊恩,不要太過善良了,克萊恩啊克萊恩,要照顧好自己,克萊恩啊克萊恩,不要回來了。
“莫雷蒂叔叔?”
廚房的門口探出了那個毛絨絨的腦袋,他的臉上表現(xiàn)出了歉意:“莫雷蒂叔叔,你吃完了嗎?我來洗碗!
克萊恩看著碗里的兩顆西藍(lán)花,把它們叉起來塞進了嘴里,咀嚼著咽下后說:“我來吧!
他拿起碗進了廚房,不出意外的看到已經(jīng)放滿了水的池子。
“你在家中洗過碗嗎?”
“我家有保姆!
“住在這種地方請保姆?”
“父親說過來避避風(fēng)頭,烏洛琉斯會洗碗!
“烏洛琉斯?你還認(rèn)識其他人嗎?”克萊恩把阿蒙趕到一邊,自己刷起了碗。
“他是一個神父,大概,不會參與進來。”
阿蒙乖乖的站到了一邊,讓克萊恩想起了擔(dān)任助教時那些表面順從的學(xué)生。
“我找人幫忙查了你哥哥的行蹤。”
正不安分的扣著斑駁墻面即將脫落墻皮的阿蒙動作停了下來,他的指尖還殘留著一些白灰。
“很遺憾,沒找到。不過這也是好事,說明那些人應(yīng)該也沒找到!
阿蒙哼著歌繼續(xù)扣起了墻皮,動作順暢了不少。
“但是有人告訴我他有線索。”
克萊恩把碗放入瀝水架,用毛巾擦干手,轉(zhuǎn)頭去看背對著他的阿蒙。
“我們一起去找他吧,他說那個人需要見你!
克萊恩看著那個扣著墻皮的男孩,阿蒙問:“會是陷阱嗎?”
“不好說!笨巳R恩看著他的背影,做出一個無能為力的表情,又意識到阿蒙看不見,只好接著問:“你想見到你哥哥嗎?”
阿蒙轉(zhuǎn)過了身,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看著克萊恩的眼睛說:“我們?nèi)フ宜。?br>
03.
“你不看電視嗎?”
阿蒙無聊的躺在沙發(fā)上,看著坐在一邊看書的克萊恩問。
“電視機的聲音,會暴露我的位置。”克萊恩說著又翻了一頁書,“你或許可以去睡覺?”
“《塞萊斯廷預(yù)言》”阿蒙瞟了一眼克萊恩手中書的封面,“你能懂那么多,為什么會住在這里?”
“人總是有自己的選擇的。”克萊恩回復(fù)。
“你很符合我印象中英國人的形象!
克萊恩視線從書上移開看向阿蒙:“我可以把這個當(dāng)做夸獎嗎?”他問。
“當(dāng)然!卑⒚蓮纳嘲l(fā)上彈了起來,“我們來玩游戲吧~”
“我來扮演角色,你來猜猜看是誰!卑⒚煽粗巳R恩說。
克萊恩沒有理由拒絕一個男孩提出的游戲邀請。
阿蒙跑進了臥室。
出來后戴上了頭套和墨鏡,搭配一條帶有斜紋灰色陰影方格圖案的黑色領(lǐng)帶。
克萊恩注意到他的左臂有用彩筆繪制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
“……?”
“這個是孔雀,孔雀!”阿蒙指著手臂說,“I'm alone, I am not lonely.(我孤單,但我不孤獨。)”
“尼爾·麥考利?”克萊恩試探的說。
“對——”阿蒙一副你答對了的表情,準(zhǔn)備再次跑回去。
“不,等等,《盜火線》是你會看的影片?”克萊恩看著面前阿蒙的表情變得疑惑,補充道:“我是說,或許,額,我以為盜賊角色中你會更喜歡羅賓?”
“羅賓?那個跟在蝙蝠俠后面穿紅戴綠的小孩?”戴著頭套的阿蒙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屑。
“不是那個羅賓,該慶幸你還會看《蝙蝠俠》嗎……”克萊恩有些忍不住的想要扶額,“我是說亞森·羅賓,那個,額,俠盜?”
“哦,我不喜歡那么早的角色!卑⒚梢桓焙湍阏f不清楚的表情,“就像是如果我不扮演,那么說到羅伯特·德尼羅(尼爾·麥考利扮演者),你一定會說他是馬龍·白蘭度年輕時候的扮演者對吧?(在《教父2》中出演年輕時代的教父維托·柯里昂)”
克萊恩裝作無事發(fā)生地摸了摸鼻子,說:“不,其實我對他出租車司機的形象印象更深刻!
更有意思的難道不是這部里面和阿爾·帕西諾演對手,《教父》里面給他當(dāng)?shù)鶈?克萊恩決定不和阿蒙糾結(jié)這些了。
話說那個領(lǐng)帶他從哪兒翻出來的?克萊恩很久不用領(lǐng)帶了,他現(xiàn)在所從事的職業(yè)完全用不上這東西,倒不如說甚至有些礙事。
「“克萊恩,恭喜你留校成為了助教,看,這是什么?”」
克萊恩的視線里只剩下了阿蒙跑回臥室的背影。
他再次出來時黑色的頭發(fā)更凌亂了,眼圈涂的漆黑,臉上還糊了不知道哪里搞來的面粉。
“剪刀手愛德華?”
阿蒙搖頭,發(fā)出一種咕咕呱呱的鳥叫聲。
克萊恩皺起了眉毛。
“I'm dead, and I move.(我已經(jīng)死了,但我還是要動。)”
“埃里克·德雷文?”克萊恩不確定地問。
阿蒙點了點頭。
“《烏鴉》……”克萊恩把手放到了下巴上,一副誠懇的樣子,“阿蒙,我有一個小小的疑惑!
克萊恩看阿蒙沒說話,應(yīng)該是示意他問的意思:“一個盜賊,一個被烏鴉喚醒獲得力量,暫且不提這兩部電影適不適合你這個年紀(jì)看,劇情的結(jié)尾你所扮演的角色都因為復(fù)仇而葬送了性命,我很好奇,你扮演他們只是單純的因為喜歡嗎?”
“如果你不提醒我的話,是的,我確實喜歡帥氣的盜賊和更帥氣的烏鴉。”阿蒙癟了癟嘴,克萊恩懷疑他本來想翻個白眼。
“哦,好吧,不好意思是我”克萊恩看著那個不看他的男孩,“是我失言了!
克萊恩很認(rèn)真的反思了自己,覺得說不定是自己以前閱讀理解做太多了,總是不由自主的揣測對方的心思,阿蒙只是估計還不到十四歲的男孩,他自己大概也沒意識到自己扮演的角色有著這樣的共通點,中二時期喜歡一些又酷又帥的角色怎么看都很合理。
這一次阿蒙出來后沒再在自己身上繪制什么東西了,他頭上戴了一頂高頂禮帽,手上還拿著一副單片眼鏡,看起來就像一個傳統(tǒng)的紳士。
阿蒙沒有戴上單片眼鏡,就只是用手捏著放在眼前看,克萊恩有些沒辦法想到這個角色是誰。
“瘋帽子?”
搖頭。
“德古拉?”
搖頭。
“莫雷蒂叔叔,發(fā)散思維,不止是電影。”阿蒙蹦跳著走到了克萊恩面前,“想象我的面前有一只蝴蝶!
“《紐約客》?”
“Bingo!”阿蒙把單片眼鏡順手卡進了眼眶里,湊近了問克萊恩:“他叫什么名字?那個雜志封面上的角色?”
“……阿蒙,我想我……”克萊恩很想說,現(xiàn)在這個時代,到底是誰在看雜志啊?他心虛的轉(zhuǎn)移了視線。
“哦,好吧,他叫尤斯塔斯·蒂利。”阿蒙退后摘下了高頂禮帽。
“嗯,我會記住的!笨巳R恩點點頭,措不及防地被阿蒙把高頂禮帽扣在了腦袋上。
“很合適!卑⒚晒牧斯恼疲澳椎偈迨鍨槭裁磿懈唔敹Y帽?我父親那種傳統(tǒng)的人都不會再戴了!
克萊恩看著那個戴著單片眼鏡笑瞇瞇的少年,像是回憶起了什么美好畫面似的說:“是我很早之前參加學(xué)校戲劇表演時買的!
“戲劇表演?嘿,看來我是沒辦法參加學(xué)校下個周的話劇表演了!
“額,我很……”
“不,沒必要道歉,我本來就不樂意和班級里那個鼻孔朝天的女孩演白雪公主,更何況還是戲份只有最后幾幕的王子!
“那你想演什么?”
“當(dāng)然是惡毒的皇后!
克萊恩扶了扶帽檐,問:“為什么?這是一個……”
“不討喜的反派?不,你要這樣想就大錯特錯了。惡毒后媽有除了白雪公主外最多的歌劇和臺詞,還有獨幕,而且除了結(jié)尾她簡直想扇誰扇誰。”阿蒙嘴角勾起了一個笑容,“這種角色可比王子有意思多了!
克萊恩憋笑的有些難受,他承認(rèn)自己被阿蒙逗樂了,問:“那你為什么沒拿到這個角色?”
阿蒙嘆了口氣,咬牙切齒地說:“因為白雪公主被我嚇哭了,老師不讓我演了。她說我就不要辜負(fù)自己的臉了,去演男一號王子吧。”
“那真是令人遺憾。”
克萊恩摘下了禮帽,放在胸前,看著面前興致勃勃的阿蒙:“或許到該睡覺的時間了?”
阿蒙看了看克萊恩,又看了看他的禮帽,捏了捏自己的單邊眼鏡:“這個好帥,莫雷蒂叔叔可以讓我戴著它睡覺嗎?”
“不行呢~”克萊恩摘掉了他的眼鏡,驅(qū)趕著阿蒙進入洗漱間。
洗漱好的阿蒙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克萊恩家里只有一張床,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兩人睡在一起。
他聽著身旁逐漸變得平穩(wěn)的呼吸聲問:“莫雷蒂叔叔?”
“嗯?”
“我真的能見到哥哥嗎?”
克萊恩沒有回話,正當(dāng)阿蒙以為他睡著了時,一個溫暖的懷抱裹住了他。
“阿蒙,別怕。”
04.
阿蒙的出現(xiàn)就像是一只蝴蝶飛到了克萊恩面前,他身上散發(fā)的生命力總是讓克萊恩回想起他還在學(xué)校的時候,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他的年紀(jì)大了,開始變得懷舊。
他不后悔離開了倫敦,畢竟,人都是需要做出選擇的,他只是偶爾,偶爾的時候會有一些懷念班森和梅麗莎。
在這個大洋對面的國家,沒人會認(rèn)識他,也沒人知道他的過去,不得不說,這對于當(dāng)時的他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克萊恩醒了,他注意到懷中的男孩還在睡覺,于是輕手輕腳的準(zhǔn)備下床。
“莫雷蒂叔叔?”男孩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睛。
“還早,再睡一會兒吧!彼嗣⒚傻念^發(fā),看著男孩又閉上了眼睛,睫羽輕顫,大概正在眼皮底下轉(zhuǎn)動著眼珠。
克萊恩決定不揭穿阿蒙的裝睡行徑,雖然他覺得或許阿蒙已經(jīng)猜出來他知道他在裝睡了。
他曾經(jīng)在不是公寓的地方看到過阿蒙。
那一次他剛剛結(jié)束任務(wù)正準(zhǔn)備回到家中清洗掉身上的血腥味,沒有他的血,也沒有濺上對方身上的血,只是克萊恩的一種習(xí)慣罷了,他的心理上始終覺得自己需要洗一次澡,洗掉那些不干凈的東西。
或許在阿蒙的認(rèn)識中,克萊恩·莫雷蒂只是深居簡出的孤僻鄰居,而對于克萊恩·莫雷蒂而言,阿蒙也只是一個有些過分活潑調(diào)皮的鄰居小孩,如果克萊恩不是在外面見過他,他也一定會被阿蒙表現(xiàn)出的特質(zhì)所蒙騙。
隨著最近幾天的相處,克萊恩可以確信他當(dāng)時見到的確確實實就是阿蒙。
男孩卷曲的頭發(fā)在空中飛揚著,手上拿著木倉,木倉管正插在一個成年男性口中,男人的眼淚和涎水順著下巴不斷滴落,隨著木倉管的轉(zhuǎn)動,他的眼球凸出,里面盛滿了哀求。
克萊恩不知道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孩說了什么,只在即將離開時聽到了一聲獨屬于少年人的清脆笑聲,笑聲中充斥著愉悅,似乎還帶著一絲獨屬于少年人的天真。
這讓克萊恩感覺心里一陣發(fā)毛,他暗罵倫納德這個不靠譜的,這找的什么情報,他怎么不知道附近出了個少年變態(tài)。
當(dāng)確定當(dāng)時那個讓他都喝了兩杯甜冰茶的家伙就是阿蒙時,克萊恩無端想起了更多那一晚的細(xì)節(jié),背對著他的少年穿著精致的白襯衫和小馬甲,腿上穿著長筒襪并講究的搭配著襪帶,漂亮的帶跟小皮鞋踩在男人汩汩冒血的腿上,只從外形上來說,這一看就是某個貴族學(xué)院逃課出來的小少爺。
要說他因此對阿蒙的態(tài)度有什么變化?不,他一不可能將阿蒙趕出去,二不可能把阿蒙舉報給警察,他自己也在躲避著可能會認(rèn)出他的警察,所以最好的方法當(dāng)然是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阿蒙他們家到底是干什么,他沒興趣,找上他們的仇家是誰,他也沒興趣,就像阿蒙也沒問他怎么找到他哥哥消息一樣,這只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罷了。
阿蒙樂意在他面前表演,那他就讓他表演出擔(dān)心害怕不敢拒絕的單純小男孩,他很聰明,也知道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和暗藏的小心思,以此獲得克萊恩·莫雷蒂更多的關(guān)注。
克萊恩得承認(rèn),他確實被這個闖入自己生活的男孩吸引了,不管他的內(nèi)里怎樣,他并不討厭身邊多了一個人的感覺。
阿蒙不是冰冷的尸體或者亟需繳費的賬單,他或許是一只鳥,一只烏鴉,在克萊恩即將死寂的生活里嘎嘎叫個不停。
克萊恩不無卑鄙的想,說不定傳聞是真的,東區(qū)那個脖子上掛著十字架的男人早已死在了與外來幫派的火拼中。
他淡定的把鍋中的烤腸翻了個面,撈出鍋后放在盤子上端到了餐桌上。
阿蒙已經(jīng)洗漱完畢,正在往玻璃杯中倒著牛奶,那是之前他帶進來的,他們已經(jīng)喝了很多天。
他聽著阿蒙哼著的民謠小調(diào),插起盤中的小番茄塞進嘴里,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中爆開,其實他更喜歡更甜的糖漬番茄,可惜他的醫(yī)生奧黛麗告訴他,必須得克制糖分的攝入。
如果你不想早早患上高血糖的話。她這樣說。
我只是喜歡甜口的東西而已,甜甜的東西會讓人覺得快樂,會讓他想起在劍橋大學(xué)求學(xué)的那段時光,克萊恩想。
那你不如喝酒或者去吸*,算得上是他同行的家伙說。
我更喜歡健康一些的方式,克萊恩在心里想。
只是,現(xiàn)在就連吃甜食也變得不健康了。
“莫雷蒂叔叔,你不喜歡吃番茄嗎?”對面正在和紫甘藍(lán)斗智斗勇的男孩問。
“要不這樣吧,我?guī)湍椎偈迨宄缘粜》言趺礃?”男孩問?br>
克萊恩看著他盤中的蔬菜。
“嗯,莫雷蒂叔叔也得幫我吃掉紫甘藍(lán)!卑⒚烧A苏Q邸
“不用了,你還是自己慢慢吃吧。”克萊恩把盤中僅剩的幾樣蔬菜迅速塞進嘴里,一時間,屋子里只剩下了他的咀嚼聲和阿蒙不斷用叉子摩擦瓷盤的刺耳聲音。
05.
克萊恩給阿蒙做好偽裝后帶他去見了給他提供情報的倫納德。
如果克萊恩知道結(jié)果的話,他一定不會做出這樣草率的決定。
兩人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克萊恩就確信了,這兩個人之間存在仇怨,不管是誤會還是世仇都不重要了,他一把把阿蒙推出了門外。
對上倫納德憤怒又復(fù)雜的視線,克萊恩只能肉疼的答應(yīng)他會幫他白做幾單,并且欠下他一個人情。
他從沒見過倫納德如此應(yīng)激的姿態(tài),事實上,兩人一直是交情還算不錯的朋友,可是他真的做不到把阿蒙交出去。
倫納德沒有多說,嘴里念叨著難怪你會來打探那個人的消息,我早該想到的,嘿,我當(dāng)時以為你只是隨便問問。
他走進了里屋,克萊恩以自己良好的聽力確定,里面發(fā)生了一些爭吵。
倫納德走了出來,越過擺在那里的桌子,把一個密封袋拍在了克萊恩胸口,很是小聲的說了一句,我建議你還是離他遠(yuǎn)點,不要相信他。
他也沒解釋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又坐回了桌子后面,看起了堆疊的卷宗,一副不再交流的意思。
克萊恩拿著手上的紙袋掂了掂,推開門退了出去。
阿蒙正靠在門板旁邊的墻壁上,他一只腿曲著,一只腳伸直,兩只腳交替點著地板,克萊恩意識到他的點動似乎有著一些規(guī)律。
還不待他進一步細(xì)想,對方先開口了,出門戴上的帽子讓阿蒙的面容隱在了帽檐之下:“談的怎么樣了?”
克萊恩揮了揮手中的紙袋,問:“今天想吃些什么?”
“kfc”
“不遠(yuǎn)處就有一家,走吧。”
阿蒙乖覺的跟在了克萊恩身后,沒再說話。
“你猜到了?”
“不,你在里面的時候,有人來找我。”阿蒙跟隨克萊恩走進了快餐店。
“一份兒童餐,飲品要熱的,一份單人餐!笨巳R恩點完單后和阿蒙一起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你準(zhǔn)備去復(fù)仇嗎?”克萊恩問。
阿蒙用手撐著下巴看著窗外,問:“你覺得圍上炸彈進入警局和往飲用水投毒哪一個成功率更高?”
“都很低,而且這些措施只能發(fā)泄你的憤怒罷了!
“哦~那你覺得去蟄伏個十幾二十年然后把他們一個個扳倒呢?”
“這就是那些人找你的目的?”
“我去取餐!
阿蒙從位置上蹦了起來,甜甜的喊著前臺姐姐,接過了餐食。
“嘛,差不離吧!
“那我該說再見了嗎?”克萊恩吸了一口可樂,他果然還是更喜歡喝甜冰茶。
“不啊,我拒絕了!
阿蒙把套餐中的溫牛奶一把推給了克萊恩。
“不喝牛奶會長不高的。”
“最近每天都是,我要喝吐了!彼槃菽眠^了克萊恩的可樂,“都來快餐店了,我要喝可樂。”
克萊恩決定不和他計較這些了,只是說:“你前幾天的感冒剛好!
“感冒?你在做夢吧~”阿蒙吸了一大口可樂,發(fā)出一聲喟嘆。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克萊恩挑了一根薯條塞進嘴里。
“可能去孤兒院?莫雷蒂叔叔,要不你收養(yǎng)我唄?你看啊,那些大反派,比如伏地魔,比如小丑,都是在孤兒院里面待變態(tài)的,你如果收養(yǎng)了我的話,至少可以確定我不會長歪不是嗎?”
克萊恩很想說,你跟著我也不見得就是好事,我們兩個都是半斤八兩罷了,他問:“我想,你知道我的職業(yè)?”
“是為民服務(wù)的清潔工!”阿蒙用一種雀躍的語氣回復(fù)。
克萊恩知道他肯定知道了,只是這種說話方式,他覺得自己沒有信心教導(dǎo)他不長歪,至于阿蒙接近他的目的,他實在是有些想不出來他的身上有什么好圖謀的。
他只是一個英國來的偷渡客,在外人眼中大概就是一個跨越大洋的淘金者,他想不出來一個俄羅斯□□老大的兒子有什么需要在他身上尋找的東西。
難道是什么八點檔狗血劇嗎?
比如他其實和他爹有一腿?克萊恩回憶了一下自己僅見過一兩面的阿蒙父親,純血俄羅斯裔,和他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見克萊恩沒有說話,阿蒙再次開口了:“莫雷蒂叔叔,大學(xué)是什么樣子的?”
“大學(xué)……”克萊恩的思緒被阿蒙的話引回了二十年前,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
“我曾經(jīng)去過英國一個叫廷根的小鎮(zhèn)”阿蒙說,他說完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等克萊恩的反應(yīng),但是克萊恩什么都沒說,于是阿蒙接著說:“接下來如果說我從那里的人口中聽說了什么未免太扯,其實我沒去,我讓別人去了,他們在警署的檔案中找到了一起過失殺人案,就這樣!
“就這樣?”克萊恩重復(fù)了一遍。
“其實我很好奇,你并不缺少學(xué)識,完全可以不從事這份工作,這份工作反而限制了你的發(fā)展不是嗎?這里對黑戶的限制并沒有那么苛刻!
“或許是一些陰差陽錯,一些機緣巧合!笨巳R恩喝了一口桌子上的溫牛奶,牛奶已經(jīng)有些涼了,他并不喜歡那股奶腥味。
阿蒙意識到了莫雷蒂不愿意再次提起往事,就像莫雷蒂沒有詢問他一樣,他也不該去探究莫雷蒂的過往,但是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莫雷蒂是一個擺在他面前帶著密碼的匣子。
那些被梅迪奇惡作劇一般調(diào)亂了密碼的箱子,他從不會一個個去試,他最常采取的做法就是拿過父親的手槍,一槍崩開。
他是指梅迪奇的腦子。
可是他不能這樣對莫雷蒂,他不想去和那些對他寄予厚望的人相處,想到那些狂信徒的模樣,阿蒙惡心的想把早上的紫甘藍(lán)吐出來。
“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命中注定這種說法,這會讓我想起我哥,他就是一個神神叨叨的家伙!卑⒚沙粤艘粔K冷掉的炸雞,“倘若他一切都能算準(zhǔn)的話,你說他是故意的嗎?坦然迎接自己的命運,聽起來多高尚啊!
“按照你的說法,說不定是因為他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結(jié)果?”克萊恩更愿意相信,他只是一時不察或者被一些可笑的理由牽連,畢竟現(xiàn)實就是這樣,不過小孩會認(rèn)為長輩無所不能這一點,他也不打算推翻了。
“如果結(jié)果都一樣的話,那確實是沒什么意思!卑⒚砂芽蓸吠屏诉^去,又拿回了牛奶,腳掌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地面:“其實牛奶也不錯。”
06.
克萊恩有些難以形容自己打開家門時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無一人的心情。
他在路上想著,這次買了巧克力蛋糕,阿蒙昨天就嚷嚷著要吃了,他看到了會很高興,或許會蹦蹦跳跳的從臥室里出來接他,又或者他會說自己更喜歡草莓的,但是不管怎樣,他們都會一起分享這個蛋糕。
阿蒙并不會在沒有克萊恩的陪同下出門,他說外面很危險,說不定會遇到仇家,而克萊恩可以保證自己會保護住他。
克萊恩不打算做其他的假設(shè),他確信按照阿蒙的脾性,他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用槍指著某個條子的腦袋了。
在這里等他回來?
還是,去找他呢?
你知道他不一般,他會活下來的,一個聲音在克萊恩腦中說,但是他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小男孩而已,另一個聲音說。
和他待久了,我果然不能接受自己一個人吃飯。克萊恩想。
克萊恩淡定的給倫納德打電話,讓他準(zhǔn)備飛往墨西哥的機票和□□明。
那邊的人明顯沉默了一會兒,最后嘆了一口氣答應(yīng)了克萊恩。
克萊恩抱有一些歉意的想,他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會還倫納德的人情。
巧克力蛋糕上面飄著一層糖霜,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克萊恩把蛋糕放在了桌子上頭也不回的推門離開了。
當(dāng)他開車到達警局門口的時候,轟隆隆的爆炸聲響了起來,克萊恩看著爆炸造成的滾滾濃煙,在心中默默數(shù)著秒。
后車門被一把打開了,克萊恩連后視鏡都沒看,一腳踩下了油門。
“我就知道你會來!鄙砗笊倌甑穆曇魩е环N得意。
“是你求我的!
克萊恩記得那天他在酒吧隔間門口敲擊的節(jié)奏,他那天敲擊了很多次,無一例外的都是那個國際通用求救符號。
他當(dāng)然可以拒絕,可是他不覺得接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又一次的換一個城市而已。
“我的炸彈只是動靜大而已,威力很小,殺不死人的,我用槍射殺的三個人都是從我父親的幫派里面反水的人,不是什么干凈的人。這樣說,你會好受一點嗎?”阿蒙坐在后座透過后窗向外看著。
“大概會吧。”克萊恩一個急拐彎帶飛了后面的幾輛車子。
“你知道我好奇你什么嗎?你的同行都說你是個奇怪的家伙,不抽煙不喝酒,對于委托任務(wù)挑三揀四,他們怎么說來著?哦,那家伙裝的很,一副高知分子的樣子,要我說,真有學(xué)識的人也不會混到來當(dāng)亡命之徒!卑⒚赡贸鍪帜緜}探出窗子打爆了幾個輪胎,“你在贖罪?為什么?”
“你喜歡墨西哥嗎?”克萊恩問。
“不知道,我沒去過。”
“希望你會喜歡!
克萊恩開著車子?xùn)|拐西拐,在一處拐彎后的爛尾樓拉上阿蒙跳了車,鉆進另一輛車?yán)铩?br>
阿蒙看著車輛沖向爛尾樓,油箱裂開引起熊熊大火。
“阿爾杰在里面放了兩具假尸體”克萊恩說著從新車輛的座位下方向拿出一個行李箱向后面甩去,“換衣服。”
阿蒙利落的打開箱子,換掉了身上的衣物,根據(jù)身份證明上的信息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小女孩。
“格爾曼·斯帕羅?”阿蒙讀出了另一份身份信息上的內(nèi)容,“你的新名字?你什么時候搞到了我的dna信息?”
“那很簡單,只需要趁你睡著時輕輕揪掉一根頭發(fā),或者把你用過的叉子保存起來。阿爾杰會把現(xiàn)場偽裝完善的!
“給我做身份信息的人是那天那個帕列斯的后輩?”
“看來你和倫納德之間的關(guān)系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笨巳R恩調(diào)侃道,“我們可以到了墨西哥再換。”
“海柔爾·馬赫特?”阿蒙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這名字可真名字。幫我告訴帕列斯,真感謝他對我的關(guān)照,我如果找到了雅各一定告訴他!
“嗯,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會告訴倫納德的!笨巳R恩憑直覺感覺阿蒙說的不是好話,至于要不要告訴倫納德,這就和他能不能還上倫納德的人情一樣,信則有,不信則無。
“到了墨西哥之后,你就該回去上學(xué)了!笨巳R恩把車停在了機場門口,拎起另一個座位下的行李箱下了車。
“那你呢?”
“我可能,或許會去應(yīng)聘教師!
“我們還在一起嗎?”
“當(dāng)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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