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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與宇
“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世界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的孩子……老婆……怎么會死呢。
天色昏暗,太陽卻高懸在頭頂,陽光透過一層層懸浮顆粒,卻已經(jīng)照不到了大地。
天好像要掉到頭頂上了,黑云壓城……或者他們本身就被籠罩在黑云里。
不停響的炮鳴與悲嚎,不停息的死亡與悲傷……這是壓抑到要崩潰的氛圍,這是已經(jīng)分辨不出情感的“宇”……
“我……我們這就把他帶走……”
一直跟宇后面的人手疾眼快攔住那個沖上來無能狂怒的男子,可不是無能么?
就算沒有人攔住他,到了宇面前,他還能干什么?就算是殺了宇也無濟于事啊。
很快,又不知道從哪個地方出來幾個人把那個男人拉走了——也對,他們不可能就這么放任只有一個人跟著宇。
前些日子還繁榮的街道已經(jīng)是要災(zāi)后重建的樣子了,遠處時不時炸起的蘑菇云不知道又帶走了多少條生命,一個個導(dǎo)彈從頭上掠過——在此之前,誰能想象到世界會變成這個樣子?
有說人命如草芥,確實啊,人類在這時做到萬物平等了。都得死,死的平等。
一個人騎著電車從路上急速又踉蹌地駛過來,在宇的面前摔了一下,很快地又扶起電車,想要快點離開,這是個送外賣的。
“你怎么還在工作?”宇輕輕叫住了他,問道。
“養(yǎng)家糊口……活著難啊!毙「绶銎鹆塑囎樱松先,又戴上了摔下來的頭盔。
“有必要嗎……”反正都世界末日了,再工作還有什么用?這不是在送外賣,是在送命。
“還活著,就得想著以后,不然我下頓吃什么,我家里人下頓吃什么?”小哥沒多說話,騎著車就走了。
你還有下頓嗎,你家里人還有下頓嗎?你怎么知道你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宇目送著小哥離開,果不其然,不知從哪飛來的炮彈在他腳下炸開了花,一陣煙塵,光好像又被擋住了不少。
“宇大人……”一直跟在宇后面的人上前哭訴道,“救救這個世界吧,除了您,就沒別的方法了……”
“你們沒必要故意給我看這些!庇顩]有回答,只是說道,“白送了一條人命。”
“如果不的話,所有人都要死,他也會死!蹦侨讼脒^或許宇會看出來,但沒有被識破的尷尬與窘迫,只是解釋道。
而宇也只是用沉寂的眼睛看著同樣沉寂的前方,沒有說話。
可就算用了,所有人還是要死啊,沒有用的……算了,反正也都是要死的。
如果不是他真的沒有辦法的話,又怎么會有現(xiàn)在這種狀況……
時間的長河流到最后,他也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
宇摸上了手腕上黑色的金屬戒圈,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他怎么會放棄虛無的希望,順著時間,從那里出來的呢。
眾人走投無路去那特殊打造的牢獄里放出了被囚禁的宇,如果不是宇也走投無路,又怎么會有他們放出宇的情況呢?
沒有用了,他是世界的罪人,但他也已經(jīng)盡力了……
宇從那里出來,那里并不能囚住宇,或者說這世界上沒有任何地方能囚住宇,但人們進不去,也就不知道宇是否還在那里,反正宇是從那里出來了。
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他,護盾激光,槍支彈藥,兩個穿著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押著他的左右胳膊,給他戴上了一系列控制行動的東西。
這些都是奈何不了他的無用功,他也是在做無用功。
他們以為宇是可以被束住脖頸的惡犬,他們要這惡犬去跟穹那瘋狗撕咬。
他們不知道或許宇是犬,但穹就是瘋狼。
他們不知道宇斗不過穹是必然,就像生存敵不過毀滅也是必然,人生下來就會死,世界誕生也終將走向終結(jié)。
“我盡力。”我盡力了。宇對他說,之后宇就消失不見了。
那人驚訝,躲藏在暗處的人也驚訝。原來,他們從來沒有困住宇。
宇就像是一條魚,自由地游在世界長河里。他想,穹出現(xiàn)在哪里?
是他喚出了穹,他封印了穹,穹又滅了世界,所以他是罪魁禍?zhǔn)住?br>
宇出現(xiàn)在了一個破舊又高聳的城墻上,很多個城墻一排排地,一排排的城墻圍成的圈內(nèi)有一座城堡。
宇看著有些眼熟——他想起來了,這不是城堡,這是牢墻,是他封印穹的地方。他這時來過這里一次,而那次……穹出來了!
宇反應(yīng)過來,就要往外面跑,城墻之間的距離并不狹小,但宇完全可以跳過去。
然而不等宇跑多遠,最中心的那個城堡“轟隆”一聲倒塌,緊隨著,那一排排的城墻也開始倒塌,甚至很快要追上宇的速度。
快些,再快些。宇的心中不由得升出對穹的一絲恐懼與逃避,實際上他已經(jīng)對上了穹很多次,但每一次,都是以他的失敗而告終,他敵不過穹。
這些殘垣斷壁很快就會被穹吞噬,他或許是穹唯一吞噬不掉的東西,但這又有什么用呢?
宇看見了不遠處的那座城市,高樓大廈,人潮洶涌,他們也要消失了。
宇去過在此之前的那座城,但誰會無緣無故地搬遷啊,宇應(yīng)該是在被人類封存的狀態(tài),沒人信他,這種狀態(tài)下的宇能干些什么呢?他確實挺弱的。
宇也試過把城市換到遠離封印穹的地方,但是人類遍地都是,換到哪里都無濟于事。
穹要出來了……
宇隨著崩塌的城墻即將跌到地上,宇甚至試過就讓自己摔死在地上,讓那掉落下來石塊砸在自己身上,讓世界上再也沒有宇這個存在……
但是不行,穹和他都像是世界的bug,穹能吞噬這個世界的一切,他在這個世界所有時間、地點有且只有但也永遠有一個存在。
所以他會再次出現(xiàn)在死亡不久前。宇甚至想過,世界滅亡了多好啊,他也能解脫。
但說不定世界已經(jīng)滅亡了,只是他自己在這里苦苦掙扎,不得解脫。所以他唯一的出路還是要讓世界繼續(xù)存在啊……?
于是宇在自己落地前消失了。宇出現(xiàn)在了那座城市里,城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迎來終結(jié),還像以前日復(fù)一日的時候一樣。
宇站在馬路邊上,來著人來人往,但他帶不走任何一個人——那他還在這里看什么呢?宇自己也不知道,或許是在為他們哀悼。
宇可以在此從前再見到他們,無數(shù)次再見他們,但他們再也不會在以后存在了。
宇又消失了,他不想直面他們的消亡——誰知道他為什么不忍心看呢?明明他這樣的能力應(yīng)該使他對消亡不屑一顧啊?
他是不想直面他們的悲傷。
宇不敢去他封印穹的那個時候,因為只有一個他,他曾經(jīng)封印了一次穹便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甚至還因此失去了割裂時空的能力,他再去也已經(jīng)沒有能力——而且之前的所作所為也白費了。
他也去過無數(shù)次他喚出穹的時候,可是無論他怎么做,又或者什么也不做,穹都會出現(xiàn),就好像只要他存在,穹就會存在一樣。
宇隨便找了個地方落腳,似乎他在哪里落腳曾經(jīng)都落過,宇也記得這里。一個女孩看見了他,匆忙上前拉住宇,扭頭就跑,在此之前的時間段她已經(jīng)相信宇和他們的目標(biāo)是一樣的,現(xiàn)在也是。
“他快來了!你怎么在這?”女孩邊跑邊質(zhì)問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來了!”
哦,對,他在之前應(yīng)該是離開了這里的,但他現(xiàn)在又落到這里了。
“我不放心……”宇回應(yīng)道。
“你還不放心?最讓人不放心的就是你了!”女孩有些生氣道,“你不知道你是他最針對的目標(biāo)嗎?”
宇想起來了,他在此之前應(yīng)該是直接落到了穹面前把他打了的,雖然沒打過就是了。但就算不打,他也會是穹的頭號目標(biāo),誰讓他封印了穹呢。
宇感覺到穹離他越來越近,這奇怪的感覺,穹對他應(yīng)該也有。
很快,女孩也感覺到了穹的壓迫力,她緊急一拐,到了一片裸露的土地上,企圖能避開穹走的大路,宇被他一甩,差點沒站穩(wěn),踉蹌著半蹲在了土地上。
但女孩的計劃落空了,穹也一轉(zhuǎn)彎,直向女孩這里走來。
“你在這里干什么?”穹問道。他的語調(diào)平平的,但的確有一種壓迫感。穹混的比宇好,住的豪華、吃的奢侈、穿的闊綽,他讓所有人敬畏、畏懼。宇呢?活似一個可憐鬼。
“我……我來系鞋帶的!”女孩慌張地蹲下來,擺弄自己松散的鞋帶——她的鞋帶確實快開了。
穹沒有說話。宇也不敢動,他在穹看到這里之前,就把自己隱藏了。
他在時間的縫隙里,但還能看到這里,這是“割裂時空”殘留的能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穹直勾勾地看著宇所在的方向,宇甚至都以為穹是看見他了,但這是因為那奇怪的感覺,他們能感應(yīng)到對方在這附近。
宇感覺自己汗都要流下來了,他保持著一個蹲的姿勢,非常不穩(wěn)定也足夠廢力氣,終于一個不小心他要倒了,宇趕緊用一根手指頭穩(wěn)定住了自己,而那根手指也在土地上留下了一個不淺的印子。
宇不知道,在他按下那個印子之后,同一個地方,穹看到了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手指印。
穹知道他在了。宇忽然有了這樣一個直覺。
然而穹沒有點出來,他只是輕笑了一聲,很輕的,聽不出來是什么意味,接著轉(zhuǎn)身就走了。
女孩也大松了一口氣,“他走了,我們也趕緊走吧!”
“走哪里去?”宇只是站起來,垂下眼睛道。這時候的穹,幾乎控制了整個世界,不管人是情愿還是不情愿,但相比較后來,這時的穹還有追隨者的。
“總比呆在這里什么都不做好!迸⒗鹩睿鸵返姆捶较蚺,但沒動兩步,宇就消失不見了。
“誒?人呢?他又去哪了?”
宇還是去穹初生的時候去了。他有想,不然他到穹初生前的時間也不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他盡可以迷失在那之前的時間里,他這樣想了,也這樣做了,但你們看,他還是回來了,視而不見不代表沒有發(fā)生,他面對過毀滅時所有生物的哀鳴。
總還是要做點什么,宇想。所以宇又到了穹初生的那個時候。
那天普普通通的,沒有任何預(yù)兆,穹就像是隨機的一樣在他身旁忽然出現(xiàn),而在穹出現(xiàn)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到了穹身上所帶的煞氣,那是毀滅的壓力——宇在時間中遨游,在他這里不存在預(yù)言預(yù)兆這些東西,他一眼就能看出前后的所有。
他尤記得他第一次見到穹的時候——他第一次也是順著來的,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還會有穹,又或者他知道,但他從未注意——他立馬就知道自己喚出了一個什么樣的東西,但也已經(jīng)沒用了。
“穹。”窮食饕餮,這是可以吞噬掉一切的能力,所以他叫穹。
“宇。我叫宇!庇畈恢嗌俅位卮鸬,“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
“我不清楚,但大概是因為……你!眲傞_始的穹還不像后來那般難相處,但穹的吞噬甚至是無意識的,所以后來宇還是選擇把穹封印了。
如果不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或許他們兩個會是最親密的關(guān)系。他們是最相似的,也是最合適的,同出本源,相生相勝,互相陪伴,彼此契合。
“穹,我不想做宇了!庇顩]有再去沖著穹去發(fā)泄什么感情,像是已經(jīng)麻木了,只是在穹的身旁坐下。他不想再做個魚兒了,他想跳出這條河,逃出這河。
“你想怎樣都可以。沒有什么能困住你!瘪芬沧拢陀畈⑴。
太陽緩緩落下去了,好像誰都知道它明天還會升起來,這好像是不可能改變的。但宇知道,沒有什么是不可以改變的,他也是……
“等我去見你!庇钇鹕,對穹說道,“總不會更糟糕了!
宇不見了,但還會有不同的宇在后面等著穹,穹也在等著這個宇。
“魚兒,你會自由!瘪忿D(zhuǎn)身,對宇說道。這也是宇,是從前的宇,算是宇的投影,真正的宇,在奔向自由。
“。课耶(dāng)然自由了!這世界上還有比我更自由的東西嗎?”這是還沒有決定要去封印穹的宇,“倒是你要麻煩死我了,我要拿你怎么辦?”
或許在宇的腦海里早已經(jīng)想不起最開始的這段記憶,但穹確實說過這話。就像宇看到未來那般確信,他說,你會自由的。
宇到了他封印穹的前面,他最終還是決定到這里,但是需要一些緩沖。
他想,讓他看看,沒有束縛的穹會干什么吧。
宇就靜靜地呆著,穹找到了他,穹總能準(zhǔn)確地找到宇的位置,無論宇再次出現(xiàn)會在哪里。
“我不想封住你了。”也不能封了。
“我知道!瘪繁ё∮睿运麄?yōu)閳A心,周圍的一切都變成飛煙,繼而消失不見。
“你早該這樣!
一切都消失了,穹繼而向前吞噬,他本沒這能力,但他能力增長了,宇也跟他在一起。
等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宇也消失了,和穹一起。
他本來是要來拯救世界的,現(xiàn)在他卻提前讓世界消亡了。那些人會如何感想呢……他們都沒有出生的機會了,哪有什么感想呢。而且,死亡又怎么不是另種新生呢。
他想過,或許只要魚兒一直往上游,就不會迎來世界的盡頭。
但時間不是河流,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存在,他只是活在過去,他們都活在過去。
不如就讓過去消失,他們,都將迎來新生。宇是穹的偏愛,穹帶來解脫與重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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