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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郎
“今天,有一位新同學(xué)要來喲!”班主任依然穿著粉色的套裝,全然不顧自己奔四的年齡來裝可愛,底下的同學(xué)也打著哈欠,明顯對這位仁兄興趣缺缺。
不過面對疲累的老鼠,總是要一塊奶酪才能聽話。
白色的拉門往斜邊移了移,一位打扮怪異的少年走了進(jìn)來。腳踩木屐可是走路的聲音不甚響,卻牢牢抓住了每個人的視線。
先是少見的亞麻色頭發(fā),被一條看上去很舒服的紫色頭巾,只留出一條辮子和一小綹頭發(fā)垂在耳側(cè)。耳垂上有一只紅色的耳釘。在他異常蒼白的皮膚的映襯下,像是一;馃岬难。邪肆的丹鳳眼微微向上吊著,似乎在睥睨著世間的萬事萬物,下眼瞼周圍有三個暗紅色的空心圓圈,鼻子,上唇都有奇異的彩繪,沒有人去奇怪為何學(xué)校會允許學(xué)生畫著如此奇怪的妝容。
他穿著一件青色的和服,腰帶也是一個多世紀(jì)之前藝人才會佩戴的繁復(fù)樣式。美貌卻少了一絲健康,多了一絲病態(tài)的蒼白。
“老師,”少年的聲音略帶低沉的磁性,“請問我應(yīng)該坐在那里?”沙啞的聲線卻意外地有禮貌。
班主任這才回過神來,偷偷(百度)拍了拍自己發(fā)燒的臉,希望它的溫度可以略微下降一些!巴瑢W(xué),你還沒有自我介紹呢!”指了指班里的一個空位,班主任看著底下學(xué)生充滿求知欲的眼神如是說。
少年徑自走過去,回眸不屑道:“我,只是一個賣藥的!
下面一幫花癡女性開始尖叫,什么“藥郎藥郎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都是手到擒來的肉麻句子。
男生則是吹吹口哨表達(dá)自己對藥郎衣著的敬佩之情或者嚴(yán)重像班主任建議自己明天也要穿得這么酷。老師氣沖沖地說同學(xué)下次注意時,被少年一個冷笑羞得捂臉。
“你媽個皮!彼幚傻耐罁屜热映鲆痪渑K話來表示自己很牛,給新同桌一個下馬威。誰知道藥郎瞧都沒瞧他,反而轉(zhuǎn)過臉去,面對一個暗送秋波的女生咧了一下嘴角。
“嘿,你牛逼,怎么看出來的?”后桌一個欠身,趴在同桌的背上,“你怎么看出來阿國喜歡阿云呢?”
“草,你小子下去!”被叫做阿國的男生把后桌從自己背上扔下去。“好吧,這次算他媽的我錯了!彼f,眼角沒有半絲歉意。誰知道藥郎仍是看也不看阿國一眼。阿國被華麗麗地?zé)o視了,發(fā)覺自己的慫樣兒,阿國為了挽回面子也把頭擰到一邊去,不看藥郎棱角分明的臉。假裝聽課,卻什么也聽不進(jìn)去,眼睛關(guān)不住,只是偷瞄著自己的新同桌。
唔,皮相還不錯。心中默默地給藥郎這樣一個評價。
藥郎的唇角是阿國最喜歡看的地方。是呢,明明沒有在笑,卻總是好像是在笑的樣子。
一下課,阿國很快便咬牙切齒,因為藥郎開始接近自己斜后桌的阿云。
在阿國看起來就像是一匹狼接近自己迷途的小羊一般,更加可惡的是阿云看起來還十分幸福的樣子。
“狗卵的!卑缫褜⑺幚傻淖孀谑舜鷨柡蛄藗遍,搶別人女朋友是會被馬踢的你到底名不明白啊藥君口胡!“嘿!”后桌又爬了上來,“可憐的孩子!逼沉似撑鹬袩陌,“被擺了一道呀,不過那也是你活該帥國。哈哈……小云還沒成你女朋友呢,就被搶走了喲!”
“切!卑b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哥們兒你太假了!
“去!”
這時,藥郎仿佛聽見他們之間的言語,扭過頭來對著阿國來了個帶著歉意的笑容。
阿國這還是第一次看見藥郎笑,可是妒火很快壓過了心底一閃而過的驚艷。
“哼!”他冷哼一聲。
“對不起!彼幚傻谝淮螌Πf話,語氣雖然還是冷冷的,可是阿國能聽出來一種……微妙的情緒。
“唔!卑室廪D(zhuǎn)過頭去不再看他,面對著窗戶的臉頰微微泛出些紅潤的光彩。
“你要小心。切勿讓妖魔……入侵。”最后的兩個字藥郎說得極其詭異,聲線都微微顫抖了,仿佛正在面對著什么似的。
阿國吃了一驚,連忙扭過頭看藥郎,誰知他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和剛才哪里有不同,阿國暗暗拍拍腦袋說那是錯覺,嘴里嘀咕道:“妖魔啥的根本就不存在!”口氣之堅定讓自己也吃了一驚。
“是嗎!
阿國打了個寒顫,莫名覺得自己身體內(nèi)部似乎有一種力量讓自己相信。
“對!”阿國說出了違心的話語。
阿國說完后就站了起來,走出教室。他需要時間來思考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
教室里藥郎的臉,繃得更緊了。
阿國最終使自己相信那是個錯覺,暗暗思忖著怎樣才能在找回阿云的愛,恩……
可是阿云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阿國似的,根本不理睬他,這讓阿國苦惱了好久,于是他苦惱地去問候周有啥方法,后桌很苦惱地說:“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哦。”
于是阿國悟了,趁著一個雙休日,整了一套行頭,苦心鉆研如何變壞,沒想到周一就被老班批了個天昏地暗。
“變得更加邪惡吧,國——”
咦。
睡夢中的阿國突然蘇醒了過來,剛才,似乎有誰在和自己說話,是誰呢?
啊……也許又是自己的錯覺吧。
阿國翻了個身子,又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然后,藥郎好像突然消失一樣,除了阿國誰也不記得這個少年的存在,包括阿云。阿國的單線條并沒有使自己想得太多,因為他與阿云的愛情異常順利,不過,意外很快就發(fā)生了。
阿云已經(jīng)兩個月沒來例假,兩人抱著僥幸的心理買了試孕紙,一測,果然阿云已經(jīng)懷孕了。她當(dāng)時就掩面大哭起來。阿云不敢告訴爸媽,也不敢自己去醫(yī)院。
阿國也不敢。
這時候藥郎又回來了。這一次,他還是那身其妙的裝束,背上多了一只很大很沉重的藥箱。
阿國很是驚訝,也很是奇怪,內(nèi)心隱隱有不祥的預(yù)感。
“妖魔喲!”藥郎大叫,阿國順勢往阿云那邊一看,只見她臉色發(fā)白,緊緊咬著下唇,顯出一副很害怕的樣子。
阿國嚇了一跳,趕緊遠(yuǎn)離阿云。他感到非常害怕。這么久以來難道自己一直是和一個妖魔生活在一起?還……還有了孩子!這是多么可恥的一件事!可是——他瞟了眼藥郎,他說的話能信么?畢竟,阿云自己也認(rèn)識很久了,要是有什么奇怪的動作自己沒理由不知道啊。
想到這里,阿國的心稍稍放下來一點,但是還是不敢靠近阿云。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不……那可是極品的美味——我說的是她肚子里那個。”
又是那個聲音。阿國這次可以確定他確實聽到這個聲音,可是也許是上天開了個不小的玩笑,這點奇怪的情緒“正好”被他自己內(nèi)心的猶疑和驚恐壓了下去。
阿云用復(fù)雜的眼神盯著阿國。阿國驚恐地回避。
嘩嘩的聲音響起,阿國看看藥郎,有小心翼翼地瞄著阿云。藥郎的手中多了一只和他一樣奇怪的劍。阿國內(nèi)心十分驚喜,感到自己也許有救了,這個人的話,說不準(zhǔn)可以救自己也說不定!昂!就我!”他向藥郎喊道。
“馬上……就來!彼幚捎挠牡鼗卮。
藥郎飛快地沖了上來,可是方向卻是朝著阿國。他用劍托使勁擊打了阿國的肚子。阿國始料未及,哇地吐出一口酸水,倒在地上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阿國!”阿云跑過來,扶著阿國,讓他的頭枕在自己的腿上。
“放開他!彼幚烧f!八茄!甭曇粢琅f是平淡的找不到一絲感情。
“不……”阿云喃喃著,聲音有微微的恐懼,但是很快被她壓下去,“他是阿國,我的阿國呀!
略微帶有哭腔的聲線,使藥郎皺了皺眉:“你應(yīng)該知道他是什么!彼届o地說。
“不……不!——”阿云仍然大叫著,不停藥郎說話。
阿國并沒有昏倒,他驚訝地聽著阿云和藥郎說著自己,他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是……是……,于是他大喊:“我不是!相信我!”
話剛出口,阿國就覺得有些不對頭,聲音不是自己的,這聲音非常難聽,而且,喉嚨異常干澀……
“不,你是!彼幚僧惓?隙ǖ卣f。
“對——你是!”心底的聲音也隨著自己的恐懼終于爆發(fā),大聲吼叫著,就像野獸那般。
阿國突然覺得渾身痛苦難當(dāng),什么知覺都沒有了,只能感到痛苦。頭,似乎要裂開了……
藥郎冷冷地看著阿國從頭頂開始的皮膚漸漸潰爛,翻出鮮紅的皮肉,阿國的呻吟從未停止,但是阿云沒有放手。不一會兒,他的皮膚一如泡沫般消失,整個人表面只有一層橙紅的肌肉覆蓋。很快地,肌肉表面也開始腐化,惡臭的很快充滿了整個房間,阿云驚叫著放開了阿國,可還是沒有避免自己的腿上沾到了少許阿國身上的膿水。阿云的皮膚與衣物很快腐爛了,她哭著叫著阿國的名字,教他快點住手,阿國卻沒有辦法停下來。
“啊——啊——”阿國痛苦地大叫,彷徨地向阿云伸出腥臭的手,希望阿云能幫幫自己。
阿云仿佛受了蠱惑一般,愣愣地也伸出手去,很快,兩只手就要碰在一起了……
另一只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手拉住了阿云的胳膊,生生地把它扯了回來。阿云順著向上看去,藥郎一臉嚴(yán)肅地盯著阿國,一只涂著紫色甲油的手死死地攥住阿云的。(啊……我bg了……真是悲。
阿云的手冰涼而絕望。
阿云咬了咬下唇,無奈地不再堅持。
阿國原本堅實的肌理很快也在不知是什么力量的推動下再次開始爛下去,血紅的膿水在阿國腳下四散開來。
“你是什么。”藥郎用陳述的句子問阿國。
“我是……啊——是什么——”對面只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回音。
阿國的身體終于全部化為膿水,可以看見上面裊裊的白煙,卻只讓人惡心,就連骨頭也再也無法看見分毫,可余下的東西,卻比“原來的”阿國還要大。
那是一根兩米見長,六面形的柱子,深藍(lán)色的外壁上下翕動著,看起來就像人呼吸時候的樣子,表面上有一個個凸起的小肉瘤,閃著糜爛的水光。
阿云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口,藥郎再次皺了皺姣好的眉。
阿國……也許不能再這樣稱呼他了,懸空著緩緩轉(zhuǎn)過來,藥郎細(xì)長的丹鳳眼霎時瞪大了——
嘴。映入藥郎眼簾的,只有一張巨大的嘴。深藍(lán)色,巨大的嘴。厚唇蠕動著,同樣深藍(lán)的舌頭伸出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如蛇般靈活細(xì)長的舌頭舐著阿云剛才被尸水弄爛的腿,是那么憐惜。
一滴,兩滴……淚水沾在粘膩的長舌上。阿云口中喃喃著阿國的名字,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阿國,這就是阿國啊……
巨大的舌頭向下移,到了阿云的肚子——那是胎兒的位置。
“別……”阿云本能感到了什么。口中有些驚懼的意味。
“阿云……”巨大的唇開啟,傾瀉而出的,是沙啞難聽的聲音,可是確實是阿國的聲音。大嘴邊上有四只極其細(xì)小纖弱的手臂,無助地亂揮著,其中一只移到了阿云的臉側(cè)。輕撫她蠟黃的臉頰,恍若錯覺般的溫柔。
阿云只是一瞬間的震驚,之后便完全地強制自己放松下來,似乎是決定了什么事!皝戆。”她說。內(nèi)心已經(jīng)不再害怕。
舌頭上立即出現(xiàn)了一條不知如何去稱呼的、如匕首一般的利物,粗暴地劃開阿云的腹部。阿云流著淚,嘴角卻掛著凄苦的笑容,死死地盯著阿國所化的妖物,似乎那就是她所愛的男人,而一眨眼他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腥氣的舌頭一卷,帶走了他們尚未成型的愛的結(jié)晶,再一卷,就毫不猶豫地吞下肚。
“你不后悔嗎?”藥郎看著腹腔中一片血泊的阿云,心頭一緊,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恩!蹦且豢蹋幚伤坪蹩匆娏税⒃拼浇堑幕《。
“力——唔——力量!”一道閃電大國,柱子一樣的阿國,四肢手臂在空中好像抓住了什么,口中盈滿了無限的野性,令人厭惡的野性。
藥郎暗啐一聲,手中緊了緊符咒。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了幾張,使勁扔了過去。
符咒好像自己有意識般地,貼在了阿國的柱壁上。倏地,天雷滾滾,直接劈在阿國的身體上,隨著沉重的一聲悶響,他重重地落在地上,四只手也無法再揮動。
“不要!”
正當(dāng)藥郎準(zhǔn)備拔出退魔之劍,給他最后一擊的時候,阿云拖著還在流血的肚子,潰爛的不成樣子的雙腿,強忍著痛楚來到阿國面前,擋在兩人當(dāng)中,面對著藥郎,伸平雙臂,擺出一副要保護(hù)阿國的樣子。
“讓開。”藥郎淡淡地說,伸手向撥開阿云,誰知她叫著:“不讓!”
“是么。”
說時遲那時快,阿國突然又浮了起來,狂笑著對著藥郎。
“閉嘴,食胎鬼!
劍被拔出,阿云只感到一陣強烈的紅光閃過,似乎自己……被藥郎殺了呢。自嘲地苦笑了下,失去知覺的阿云向下倒去。
阿國纖細(xì)的四肢手臂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深情地向阿云伸去,死死地扣住阿云的手心,指指相扣,十指連心。
眼皮突然張開來,阿云你看了看身側(cè)還在熟睡中的阿國,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你還在……真是太好了……國!”
她緊緊地抱住阿國的脖子,泣不成聲。
棉質(zhì)的睡衣下,阿云的肚子上有一條長長的的如蜈蚣般的疤痕。且,沒有了雙腿。
門口一閃而逝過一個呻吟,只留下一裘青色和服的衣角。
背上藥箱,藥郎再次踏上旅途。
本以為自己介入就可以使妖魔疏遠(yuǎn)人類……
本以為自己介入就可以改變兩人的命數(shù),是他們不再相愛丨……
女人,總是喜歡深深地愛上傷她最深的男人……
是不是,錯的太離譜?
少了主語的句子,也許可以在句首加一個“藥郎”吧。
這段記憶,隨著噠噠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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