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臆夢遙遙
“碰——”巨大的聲響乍然而起,寂靜的夜晚,家家戶戶依舊燈火通明,誰也沒有因為這小小的聲響而驚訝詫異。畢竟,喧嘩的城市中,每天,有太多這樣的聲響——誰家孩子又弄壞什么東西了?哪里要放煙花了?誰的汽車輪胎破胎了?都在忙忙碌碌的生活,誰,又有閑心去關心這些呢?
“呼,呼……”黑衣男子在這并不偏僻的小道吃力地前行著,這趟沒有目的地的行程,他并不清楚自己能夠前行多久,也許,在下一秒,他就會倒下了。
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殘破的衣袖,淋淋的傷口。逃過一劫又怎樣,也許,再過一晚,自己的尸體就會被找到。
意識漸漸有些模糊了,高度的神經緊繃加上失血過多,沒走一步,都像會耗盡全身氣力。未開始痙攣,一陣陣的惡心頭暈一點一滴吞噬著自己的意識。就快要……支撐不住了……
就在不甘闔上雙眼的時候,一雙潔白帆布鞋出現在眼前。
誰?……
想要抬眼看看眼前人,可終究,只有一個窈窕身影,逆光而立,就好像,來自天堂的天使……
尖銳的警笛快要震破耳膜,尖銳的槍響不斷在耳邊穿梭,就在他想要回過頭,看看自己和他們的距離時,尖銳的子彈,不偏不倚,朝著自己的腦門,疾馳而來。而自己,什么也沒有做,只是靜靜地看著它,慢慢地、準確地……朝自己飛來。
猛地睜開雙眼,刺目的亮光貿然闖入,讓他一時難以適應,下意識伸出胳膊去擋。
“嗤——”撕心地疼痛從手臂傳來,熟悉地痛楚讓他很快地清醒過來,想起了昨天的一切。
自己是在執(zhí)行一個普通的單子,卻沒想一不小心調入警察布好的陷阱中,右手還中了一槍。好不容易擺脫了警察的追蹤,卻因為體力不支倒下了。閉眼之前,似乎看到一個人影。
身材纖細,長發(fā)飄飄……
應該,是個長得不錯的女孩。
“你醒啦!”平淡的語句,聲音卻像第一場春雨,一點一滴地滋潤心扉。
抬頭望去,白皙素凈的小臉洋溢著疏離而又和煦的笑容,長而直的秀發(fā)靜靜垂下,灰色長款T恤配上黑色牛仔褲,平凡的穿搭將高挑窈窕的身材很好的勾勒出來。果然是長著天使面容的一張臉。
“你是誰?”眼前女孩不過16、7歲,可常年經驗告訴他,任何人,都不能被表面長相所迷惑,尤其是,女人。
“你別擔心!迸⒁皇帜弥,一手拿著藥走到他面前遞給他,“你的傷口我昨晚幫你處理好了,但你還應該吃點消炎藥,傷口發(fā)炎就糟糕了!
接過藥片,他并不著急送入口中,依舊還是那個問題,“你是誰?”
淡淡笑容在櫻色唇邊綻開,像極了漫畫中盛開的櫻花,“我叫夏夢遙,昨天是我可是好不容易把你扶回家的!闭{皮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委屈,讓人心生憐惜。
“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笨上В@并沒有引起他一絲一毫的同情。
“我當然知道!鄙倥忌婎H為得意,“程山,一個最頂級最頂級的殺手。”
程山,是他眾多名字之一。而他的真名叫什么,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只記得很久很久之前,他打贏了一群和他爭食的乞丐小孩,終于可以獨享垃圾筒里那唯一一支發(fā)霉的雞腿時,一只大手出現在眼前,和它一起出現的,是一只新鮮的,香噴噴的雞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當然愿意!
從此,他再也沒有了姓名,又或者,它擁有了很多不同的姓名,不同的身份?,真正的身份只有一個——殺手。
職業(yè)殺手!
只不過,這個看起來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怕我殺了你?”他故作惡聲。
少女嫣然一笑,“殺手都是拿錢殺人,像我這樣的無名小卒,那里肯有人花錢來殺我!
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小鬼,他一口吞下她剛才遞來的藥,問道,“你為什么救我?”
如花笑容更甚,語氣也是理所應該,“當然是要你幫忙啊!
幫忙?他不樂意地蹙起眉頭,這個小鬼,以為自己在玩?zhèn)商接螒騿幔?br> 他冷哼一聲,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自己所在的就是一間普通房間,齊全的家具說不上多高端,卻也俱全。而眼前人,怎么看都應該是個高中生,于是問道,“怎么就你一個人,你的父母呢?”
“父母啊……”普普通通的一個問題,卻讓少女神色一下黯淡下來,就像是明朗的天空,突然,滿布烏云。她轉過頭,看了看房間內墻中心掛著的一張全家福照片——那是帥氣俊朗的丈夫和溫婉美麗的妻子,共同抱著一個小小的、可愛的小孩,一家人笑容幸福,而又燦爛。
“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不回來了……”
《安娜·卡列尼娜》中有一句經典話語: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這句話,套用在學生身上也恰為合適:好的學生都相似,壞的學生各有各的壞。在尚安中學里,這句話顯得格外妥帖。作為全市最高級的私立中學,里面的學生非富即貴,不是名企的繼承人就是政界大佬的后代,當然,不同的富貴家庭出來的孩子也各不相同。
這里,就像一個小型的紙醉金迷的酒會,有人仗著家世,虛度光陰,蹉跎歲月;有人因為家世,努力向上,奮發(fā)圖強。而更多的是,巴結比自己家更有權力更有財富的同學,為自己以后,打下人際基礎。
最為富貴子弟的聚居地,這里,多的是虛榮攀比,勾心斗角。也多的是欺凌羞辱,阿諛奉承。這些早早看清上層社會真相的孩子,在一點一滴的耳濡目染之下,默默選擇著最適合自己人生的道路。
“這是我爸剛從國外給我?guī)Щ貋淼模钚驴畹腖V手袋!币粋女生高高舉起手臂,向四周同學炫耀自己的“新寵”,她嘴上抹著鮮艷的口紅,頭發(fā)染成時下流行的金色大卷,顯得成熟又妖嬈。
“瑄瑄,你爸對你真好啊!
“這個包真襯你的氣質。
“好羨慕你。
一聲聲或真或假的恭維聲吵得人耳膜都疼了,代紓從書包里掏出耳機,堵住耳朵,輕輕吐出一口氣,繼續(xù)背誦著書上的英語單詞。
炫耀的女生名叫鹿瑄,是班上最高調的富二代。據說她們家是本市最大的房地產商,這座城市有一半的建筑都是她們家設計修建的,自然是富得流油。她也是全校女生吹捧的對象,不管是不是班上的同學,都有意或無意地討好或躲避著她。不僅如此,她手下還有一幫小姐妹,時不時地挑釁欺負一些女生,最嚴重的又一次用皮帶把一個女生抽的血淋淋的住進了醫(yī)院,無奈她家里實在太有錢了,結果就是賠錢了解,女孩轉學,而她繼續(xù)在學校里耀武揚威。學校里其實很多同學看不慣她,可惜家境也實在比不過,所以,要么敬而遠之,要么吹著捧著,就是這樣,讓她越發(fā)張揚。
“叮咚——”
上課鈴聲終于響起,如釋重負一般,代紓扯下了耳機,而剛才還聒噪不停的女生,也紛紛回到了座位上,安靜下來。
這是代紓最滿意這個班上的一點,即使班上的同學家里再有錢,平時再討厭學習,可一上課,大家都能夠乖乖回到座位上,看小說、玩手機、睡覺,就是沒人講話,這倒為想要學習的另一些同學,提供了良好的環(huán)境。
英語老師也是這個班的班主任,他將一大堆資料放上講臺之后,清了清嗓子,說道,“在開始上課之前,先給大家介紹一下,咱們班來了一位新同學,從今天開始,就要和大家一起學習了,希望大家好好相處!
說著,沖等在門外的人招招手,“進來吧!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大家放下了自己的手機、小說,就連準備睡覺的同學也難得地抬起了頭……
其實,最為全市最貴的貴族學校,每學期同學來來走走是常事。畢竟,高額的學費也只有高收入的家庭才能支付,而誰又能保證自己的家庭永遠富裕強盛呢。所以在這里,告別和相逢,比其他地方,顯得更常見,也更殘忍。
長長秀發(fā)扎成高高的劉海,素凈的俏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貼身的韓式校服將身材襯托地凹凸有致,纖細修長的雙腿,搭配著簡單的白色球鞋,看不出是富是貴,卻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就像,一陣清風,吹進污濁的泥潭。
“哇撒——”不少男生開始暗暗驚嘆。
“哼——”不少女生暗暗撇嘴。
“自我介紹一下吧!卑嘀魅螌@些學生的反應沒有絲毫意外,而是平淡地進行著應有的過程。
“大家好,我叫夏夢遙,很高興能來到這個班,希望大家以后多多照顧,謝謝!比绱似椒矡o奇的介紹,卻使得一向安靜的課堂頓時掌聲雷動,甚至有男生一邊夸張地鼓掌,一邊大聲叫好。
從聽到班主任說有新同學來的時候,代紓就又將頭埋了下去,默默看著手邊的英語資料,直到聽到女孩如泉水般靈動的聲音,“夏夢遙”三個字,猶如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她連忙抬起頭,只見女孩已經選好座位,一步,一步,向著自己,走了過來。
白皙精致的臉上依舊帶著溫暖的笑容,顯得那么親切,那么……動人。
女孩走到自己身邊,將書包放在旁邊無人的課桌上,拉開凳子,快速坐下,然后,轉過頭,沖自己璀璨一笑。那笑容,就像春日里的陽光,一點一點融化掉內心的寒冰,“你好……”輕柔的聲音讓他有些恍惚,眼前美麗的笑顏與記憶里可愛的笑容重合,“袋鼠哥哥……”
“我叫代紓!彼炔患按f出自己的名字。
女孩盈盈一笑,點點頭,回應道,“我叫夏夢遙。”
看似親切,實際上,卻那么隔閡。就好像,沖第一次見面的人打招呼一樣。難道,我們真的才第一次見面嗎?還是,你把我忘記了呢?
遙遙!
班上來了個美女似乎是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這幾天,教室外面沒少圍著男生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甚至有人上課了都還有些流連忘返,夏夢遙這一來,風頭之大,甚至蓋過了鹿瑄。
只是,比起鹿瑄的跋扈張揚,她卻總是靜靜的,盡管臉上帶著不變的笑容,可似乎她和每個人都隔著相同的距離,誰也不能走進。
好幾次上課,代紓不經意間轉過頭,看到她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又長又翹的睫毛,明亮的眼睛,還有——絕美的臉,總會有一陣恍惚,好像她也轉過頭,像小時候一樣,聲音軟軟糯糯地沖自己叫道,“袋鼠哥哥。”
可是,這一切都是幻覺,她總是極其認真地看著黑板,或是桌上的課本資料,全神貫注,從沒有發(fā)現過自己,一次也沒有。
好幾次,他甚至想要親口問問她,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總是在一起玩,你還記不記得,在你的童年里,有一個袋鼠哥哥,你是他童年里,最美麗的一抹色彩。這么多年,他一直記得你,牽掛著你。
可是,這樣太過唐突,萬一,她真的忘記了。自己,會不會,嚇著她?
就這樣,疑問一直保留著,心里像住進一只小貓,是不是伸出爪子,在你心間撈一撈。一轉眼,一個月過去了,月考結束后,是學校一年一度的秋游。和其他學校不同的是,尚安每一年的秋游都是三天兩夜,要么到市區(qū)周邊縣城游覽,要么去鄰近的市區(qū)參觀,總之,年年不同,所以,稱得上是全校同學最期待的事情。
今年,剛好市區(qū)郊縣有一片湖泊開發(fā)成了景區(qū),所以,學校的秋游地點選在了那里。
每年的郊游都是學生自愿參加,以前,代紓不愿意去參加這種集體活動,總覺得看著那就像一場紙醉金迷的酒會,充斥著腐敗和污穢,可今年,他卻破例參加了,只因為老師在統(tǒng)計人數的時候,他旁邊的夏夢遙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
也許,這一次,能夠有機會了解一下她。
他暗暗在心里這樣想著。
原本秋游是學校包車,把所有學生一起載到目的地。但多數學生都嫌學校包的公共大巴不干凈,覺得失了身份,都選擇讓家里的司機送。所以這樣一來,每個班只有那么三三兩兩的學生選擇從學校出發(fā),自然,一輛車上便混入了各個班的學生。
代紓上車的時候,發(fā)現夏夢遙已經坐在車上了。秋游自然不用穿校服,簡單的白色毛衣,黑色牛仔褲,在滿車奇怪名牌加身的人群中,宛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她戴著耳機,頭輕輕靠在窗上,斑駁的陽光在絕美的側顏躍躍舞動,一瞬間,好像跌落凡間的仙子。
他快步想要走到她身旁的位置,突然,被一股力道一推,另一個身影搶在自己前面,率先坐到她身邊。
代紓揉了揉被撞的手臂,心中有些憤怒,看清了來人之后,憤怒不減,可另一種情感,卻更強烈地升起。
撞他的人是學校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展彧。他雖然年紀不大,可聽不少同學說,他早就經;燠E一些娛樂場所,不管是學校的女同學,還是附近社會的都市白領,只要被他看中的,都逃不過。據說,他還曾經侵犯過一些同學,但最后不了了之,很多人都猜測,這和他的父親——這座城市的市長,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夏夢遙來了這么一個月,他還暗自慶幸展彧對她沒興趣。如今看來,不是沒興趣,只是沒找到機會下手吧。
他擔憂地走到他倆身后的座位,豎起耳朵,仔細地聽著她們的對話。
“你好啊,美女,我叫展彧,比你高一屆,是你的學長!惫唬箯稽c也不矜持,自顧自地開始了自我介紹。
“學長你好!毕膲暨b對他禮貌一笑,繼續(xù)帶上耳機,將頭轉向窗外。
看她這反應,代紓心里暗暗松了口氣,稍稍放松。
“你是在聽音樂嗎,你有喜歡的歌手嗎,最近有好幾個歌手會來我們這開演唱會,我可以搞到內場票,到時候一起去看!闭箯]有因為這一點小小的打擊而退卻,反而更加熱情。
“謝謝,我不怎么聽歌,我喜歡輕音樂!币琅f是溫和地拒絕。
“輕音樂也行啊,你喜歡什么類型的音樂,找個時間我們去聽音樂會吧,我跟你說,輕音樂必須現場聽才更有感覺,我們就坐在最前面,那感覺,一定特別棒……”展彧一點也沒有在意她的冷淡,反而越說越起勁。
“學長……”夏夢遙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他,“我更喜歡安靜,所以,可以請你安靜一點嗎?”
聽到這里,后排的代紓差一點笑出聲來,他使勁咬住下嘴唇,才忍住了。
“好好……”展彧終于有些尷尬了,“你喜歡安靜,那我就什么也不說了。”
“謝謝!”夏夢遙將耳機往耳朵里使勁塞了塞,再次,轉過了頭去。
一路無話,展彧無聊地打著哈欠,雖然如愿地坐在了美女身邊,可她似乎故意要和自己保持距離,兩人之間始終隔著一段距離,在他看來,就像天上的天河,殘忍地分開了牛郎織女。不過沒關系,對付女生,他自認為自己還是拿手的,搞定她,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大巴行駛了近兩個小時,終于抵達了目的地。此時,不少座自家車來的同學已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閑談。看見大巴車來了,目光都不約而同聚集過來。
“喲,你怎么坐大巴了!币娬箯吡讼聛,鹿瑄第一個叫了起來。
代紓暗道不好,不知道從誰那里聽說過,鹿瑄似乎對展彧很有意思,展彧對鹿瑄呢,也有些興趣,只是兩人目前都屬于調情階段,沒有正式捅破這層窗戶紙。最近夏夢遙已經吸引了不少目光,據說鹿瑄也頗有微詞,要是這次……
代紓正想著,夏夢遙也提著行李走了過來。和班上女生大包小包相比,她的行李實在少的可憐,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大概就是一些換洗衣服,裝不下任何瓶瓶罐罐。
“喲,你怎么才帶這點東西啊。”鹿瑄首先不懷好意地說道,“你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這么寒磣。俊
此時,不少人的目光已經因為她這句話看了過來,這個學校,多的是捧高踩低的學生,大家拼家境,拼穿著,拼打扮,攀比心就像一根銀針,不知不覺間插入人心,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
面對四處投來的目光,夏夢遙并沒有露出任何怯色,只是淡淡解釋道,“反正呆不了多久,帶太多東西懶得提。”
“為什么要自己提呢,讓司機提不就好了嗎?”鹿瑄聲音更大,語氣也更尖銳。
“為什么要司機提?”夏夢遙臉上依舊是平淡的笑容,“我有手有腳,又不是殘疾人,可以自己提啊!
“你……”鹿瑄一時氣結,竟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就是!闭箯磻故强欤ⅠR接話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行禮自己拿,這不是做學生的基本標配嘛,我們應該向你學習,我也去拿自己的行禮了!闭f完,走向自己家尾隨了大巴車一路的路虎,從一身黑制服的保鏢手中,接下了三個鼓鼓囊囊的大箱子,連拖帶拽地走了過來,還不忘吃力地咧咧嘴,喃喃道,“一點都不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多數同學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搞笑卻偏偏要逞強,不少人都捂著嘴巴偷笑。就連夏夢遙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輕輕一笑。
明明是秋天,天氣漸涼,可此刻眼前女孩的笑容,卻像灑在身上的陽光,燦爛,而又迷人……
見她這一笑,展彧拖得更是起勁,嘴里不時發(fā)出“黑喲黑喲”的聲音,為自己加油打氣。
只有鹿瑄不甘心地直跺腳,卻嘟著嘴,不再說話。
不一會兒,老師來了,安排了各自的房間,囑咐了一下活動時間,邊讓大家各自回房間收拾行李。
為了這次秋游,學校包下了這附近最好的兩個大酒店,多數學生兩人一間房,但像鹿瑄展彧這樣特別富裕的,理所當然的住著豪華總統(tǒng)房,并且是單獨享用。
晚飯后,天色還未暗下來,代紓獨自一人走出房間,想去附近轉轉。剛走出酒店,一個纖細的身影恰好從眼前經過。她似乎并沒有看見自己,而是自顧自地,向湖邊走去。
難道,她也去散布?許是出于好奇,代紓悄悄地跟了上去。
沒走多遠,便是景區(qū)。澄澈的湖面泛著卷卷漣漪,湖邊長滿高高的蘆葦,在微風中輕輕舞動。這片湖剛開發(fā)出來沒多久,游客多半是來這里劃船或者野外燒烤。此時,夜幕將至,緋紅云彩點綴著明朗的天空,像極了羞紅的臉頰。女孩白色毛衣在褐色蘆葦之中穿梭,顯得格外亮眼。和風輕輕拂起她的長發(fā),俏美的人與絕美的景合為一體,大概,便是最好的風景吧!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原來,是這種場景。
此時,代紓也不像上前破壞這幅畫面,正打算轉身離開。就在這時,展彧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竄了出來,毫不避諱一把從身后勾住她的脖子。
“啊——”女孩驚慌地大叫一聲,這么久以來,代紓第一次看見她表情失措,秀美的臉上,顯出的是不可思議的驚恐,她像觸電似的,一把甩開展彧的手,雙手抱著自己,連連退后,身體也猛烈地抖動著。
饒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展彧,也被這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他有些瞠目結舌,“我……是不是嚇著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天性活潑……”
看清了來人之后,夏夢遙收起了臉上的恐慌,又變回淡淡的神色,雙手卻依舊環(huán)抱,“抱歉,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這樣啊!闭箯闪丝跉猓首骼斫,“我明白,你不喜歡和不熟的人接觸,沒關系,這個我在行,慢慢熟悉就行了!
夏夢遙勉強一笑,沒有接話。
不能讓展彧和她走得太近。這樣想著,代紓邁開腳步,打算走到兩人面前,至少,把她安全帶出來吧。
與此同時,這邊的展彧看著眼前人一臉疏遠的樣子,心里不太是滋味。突然,腳下一癢,好像有什么東西在踢自己,低頭一看,一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白色小狗正嗅著自己的名牌球鞋。
莫名心中一怒,剛想一腳踢開。卻見一旁的夏夢遙終于松開環(huán)抱自己的手,重新露出笑容,她一把抱起小狗,撫了撫它的頭,問道,“你怎么自己在這里啊,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嗎?”
這個笑容,不同于上午坐在一起時的敷衍,是發(fā)自內心的,燦爛的微笑。女孩笑起來的時候,好像渾身都散發(fā)著光芒,讓人有些目眩。剛才的怒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它應該餓了吧!贝傔m時地出現,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火腿腸。
“謝謝!毕膲暨b小心翼翼地接過,她似乎真的不喜歡和別人接觸,特地避開了他的指尖,拿過那根火腿腸。
小狗也不客氣,嗚咽地一下子吃完了一根火腿腸,然后,吐出舌頭心滿意足地舔舔嘴,轉頭沖著“汪汪”地叫了兩聲,好像很高興。
夏夢遙寵溺地揉了揉它光滑的皮毛,抱著它往酒店方向走去,嘴里叨叨念著,“小狗狗,我?guī)闳フ夷愕闹魅撕貌缓冒。也坏侥闼隙☉撝绷!闭f著,也不管留在原地的兩人,獨自往前去了。
留下的兩個男生互相對視一眼,目光中帶有不自覺的挑釁和第一,不約而同地跟了上去。
還沒到酒店門口,只見一個8、9歲地小男孩正著急地張望,見到他,小狗興奮地“汪汪”大叫兩聲。
看來,是它的主人了。
夏夢遙放下小狗,看著它興奮地奔向男孩。男孩看見小狗之后,臉上焦急地表情也不見了,開心地抱起小狗,蹦蹦跳跳地走了。
女孩一直目送著他們,直到男孩走進一棟樓房,身影消失不見。
而在她身后的兩人,誰也沒有看見女孩的眼睛,目光灼灼,眼波盈盈,那里面流動著的,是——羨慕。
“回去了!痹谵D過頭,又是那張平靜淡然的笑臉,親切中帶著距離,就好像,她從來沒有展露過真情。
經過這么一個小插曲,誰也沒有說話,一路沉默地回了酒店,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
三天的郊游一晃而過,輕松的日子總是短暫的,休整過后,又是返校的日子。
只不過,和離開不同的是,再次回到校園之中,又一輪新的八卦不絕于耳。
這一次,八卦的主人公,是一直占據學校頭把話題交椅的展彧,以及這一個月已經已經被討論無數次的夏夢遙。
這次郊游,展彧對夏夢遙的態(tài)度有目共睹,所以,大家討論的話題基本圍繞著展彧多久能搞定夏夢遙開展。
關于時間,幾乎是各抒己見。有人覺得很快,因為展彧本身也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要是夏夢遙一直不答應,他完全可以用強,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還有一種觀點,是言情小說看多了的女生,她們將狗血的言情套路用在二人身上,說著展彧會不會因為夏夢遙而痛改前非,畢竟這次對她的態(tài)度和以前對其他女生完全不同。
還有的在暗暗討論,展彧明明是鹿瑄先看上的,就這么被夏夢遙接了胡,鹿瑄會不會報復,畢竟,鹿瑄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人。據說以前有個女生也被展彧示好過,鹿瑄直接叫上幾個女生暴打了她一頓,最后還拍了裸照,逼得人家轉學才肯罷休。
前兩種,代紓可以當做笑話一笑而過,可最后一種,他卻暗暗擔心起來——鹿瑄,的確不是個會吃虧的人。
那她,會不會為難她呢?
現實,總比想象來得快。
這天下午,放學鈴聲剛剛響起,一個女生攔住了已經收拾好書包的夏夢遙,把一本數學輔導書扔在她的位置上,口氣不善,“這道題我不會,你幫我講講唄!
這個女生是平時鹿瑄的小跟班,總幫著鹿瑄四處欺負別人,她一出馬,就代表著鹿瑄打算動手了。
班上的明眼人紛紛加緊收拾書包,連打掃衛(wèi)生的同學也放下手中的工具,快步走出教室。
“不好意思,我急著回家,沒空!毕膲暨b看也不看桌上的習題,背起書包,徑直往教室門口走去。
剛來到門口,一個胖胖的女生突然堵在外面,攔住了她的去路。
“新同學,挺拽啊,一點也不知道關心同學!甭宫u威風凜凜地走到她面前,狠狠伸出手剛想推她一把,誰知夏夢遙敏捷地往旁邊一閃,她一下子撲了個空,差一點摔倒。還好堵在門口的胖女生眼疾手快,及時扶住了她。
“你……”鹿瑄更是怒不可遏,狠狠地瞪著她。
“真是奇怪!毕膲暨b淡然的理了理頭發(fā),“軟弱的人總是想要欺負更軟弱的人,沒用的人總是想著用暴力解決現實問題。你要真的心里不痛快,自己去找他行了,找我有什么用!
在場人都清楚夏夢遙嘴里的他是指誰,這樣平淡的一句話卻讓鹿瑄面色發(fā)白,妝容精致的臉扭曲起來,她冷笑一聲,“你倒是很會說話,我倒要看看你被脫光了之后是不是還這么能說會道!
說完,她揮揮手,班上還剩下的女生立刻明了,齊齊向她走來,堵在門口的胖女生更是賣力地走在最前面,像極了諂媚邀功的奸臣。
若換成別的女生,恐怕早就淚眼連連驚慌失措了,但是夏夢遙依舊面無表情,冷冷地看著這群一步步走近的女生,沒有一絲恐懼。
許是她的氣場太強大了,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大家一群人走到她面前,卻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出手。
“都楞著做什么,你們也想被脫光嗎?”鹿瑄忍無可忍大吼一聲,繼續(xù)下令。
胖女生最先作出回應,首先向夏夢遙撲過去,想要一把抓住她?墒,人還沒有碰到,眼前的女生好像早有準備,又是往旁邊靈活地一閃,胖女生來不及收回,直接撲到在課桌上,發(fā)出巨大的“碰”的一聲。
“唉喲,唉喲……”胖女生一邊痛苦地叫著,一邊吃力地掙扎起來。
“把她圍起來,我看她往哪躲!甭宫u在一邊氣得跺腳,繼續(xù)下了命令。
“碰——”又是一聲巨響,不過這次不是誰倒下,而是有人用力地砸了教室門一下。眾人一驚,紛紛循聲而望。
“你們真是夠了,這么多人欺負一個人,無不無恥!贝傄蝗苏驹陂T邊,氣憤地吼著。
也許這與他平時漠不關心的形象太不相符,所有女生都呆呆地看著他,十分詫異。只有夏夢遙一人,悠閑地越過眼前所有的攔路人,鎮(zhèn)定自若地走出教室。
這時,鹿瑄的臉色更加難看,出言譏諷道,“喲,本事不小嘛,一向只讀圣賢書的代紓也來幫你!
代紓剛想發(fā)怒,就被一個幽幽聲音打斷,“這個社會,有本事總比沒本事的強。你還是好好學習,長長本事吧!
說完,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向校門外走去。
代紓一愣,也連忙跟了上去。
“你是不是練過跆拳道?”走出校門,確定身邊沒有人跟來,代紓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夏夢遙努努嘴,點頭承認,“跆拳道、柔術、泰拳、防身術……從小到大,只要能夠防身的,我都練了不少,不過……”她似笑非笑看著代紓,“你既然知道我會跆拳道,為什么還要出手幫我,你對所有人都這么熱心嗎?”
這個問題,讓代紓不太舒服。他知道這座校園中存在著許許多多的暴力行為,也存在著許多不不公平,可是,對于這些,他從不參與,也從不插手。不管是鹿瑄,還是展彧,他們再怎么欺負別人,盡管心中鄙視厭棄這些行為,但他依舊不會吭聲,因為,自己的力量很渺小,再者,這些人……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呢?
“冷眼旁觀,有時候,比施暴者,更可怕。這個社會上,就是有太多的冷眼旁觀,所以惡人才這么囂張。所以……也許,你和他們,沒有什么不同!必焸涞脑捳Z,卻沒有責備的語氣,只是聽著,讓人更加難受。
“那我……又能做什么呢?”沒有能力,沒有勢力,一個勢單力薄的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所以啊……”女孩輕嘆一聲,“沒有人可以永遠保護誰,要想不被傷害,只能自己強大起來,保護好自己!
自己,強大起來嗎?真的,有這么容易嗎?
只顧低頭沉思,再抬起頭,卻發(fā)現窈窕身影已經走遠。
“遙遙——”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下一瞬間,卻有些后悔,又有些羞澀懊惱,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下一句。
女孩聽到呼聲,回過頭,沖自己微微一笑。那個笑容,似乎帶著某種魔力,鼓勵著自己,說出心聲,“離展彧遠一點,他不是什么好人!
女孩沒有應答,反而歪頭看著他,“你覺得,鹿瑄今天對我出手,是因為展彧嗎?”
“難道……不是嗎?”
女孩臉上笑容更甚,“你就從來沒有想過,她在意的,有可能是你嗎?”
“我?怎么可能?”論家庭,論在學校的地位,自己哪一點可以比得上展彧,總不至于,鹿瑄喜歡學習成績好的吧!他自嘲的笑笑,否定地搖搖頭。
“也許,他覺得你比展彧好看呢?”這句話像是玩笑,又像是真話,代紓一時間,分辨不出來。
論長相,代紓和展彧是兩種完全不同類型的人。展彧能在學校那么受追捧,家庭自然是最大的一部分,但是他的長相,也絕對不是肥頭大耳的富二代型。他有著最時尚的發(fā)型,最完美的搭配,加上自帶的痞氣,頗有些最近流行的rapper的形象。
代紓則不同,他有著一張干凈的臉,自帶的書生氣質和影視劇中某些小鮮肉還挺符合的,所以,要論長相,他倆還真分不出誰高誰低。
看著他有些驚訝又有些害羞的表情,女孩得意一笑,沖他揮揮手,“今天謝謝你,再見!比缓,不再逗留,轉身,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那一瞬間,代紓似乎又看到小時候,那個開朗率真的女孩,沖自己暖暖地笑著,撒嬌似的叫著自己:“袋鼠哥哥。”
代紓的父母都是外交官,常年在各個國家奔走,總是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少了父母的陪伴,他從小便形單影只,不愛說話,直到有一天,他家附近搬來了一戶新鄰居,鄰居家的小孩和自己差不多大,笑容總是暖洋洋的。就像冬日里的陽光,驅走冬日的陰寒,也撬開自己的心扉。
遙遙的父母都很熱心,所以那時候自己常常放學后去他們家玩。她喜歡叫自己“袋鼠哥哥”。和不愛說話的自己不同,遙遙性格特別開朗活潑,一打開話匣子就怎么也收不住,嘰嘰喳喳地沒完沒了,總要等到阿姨把點心或晚飯端上桌,看見好吃的,才能堵上嘴?蔀槭裁矗约簭膩聿粎挓,反而覺得很溫暖。
知道很久以后,自己漸漸懂事,才明白過來。那是自己在家里,從來沒有體會到的,“家”的熱鬧。
可惜,好景不長。遙遙的父母工作經常變動,導致他們常常搬家。不到一年,他們又不得不再次離開。走的時候,他哭得很傷心,遙遙哭得更厲害,一個勁地對自己說著,“袋鼠哥哥,你不能忘了我啊!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你,那你呢,你記得我嗎?
第二天,代紓同往常一樣,早早來到學校。走到校門口時,夏夢遙也剛好出現。兩人相視一笑,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有默契的,并肩而行。
這是第一次,他感覺到,走進學校,也是一種幸福?上,幸福并沒有維持多久,不一會兒,展彧又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沖出來,直接堵在夏夢遙面前。
她抬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只是徑直繞過他,繼續(xù)往教室方向走。
不知道為什么,剛才那一眼,不但沒有讓代紓安心,反而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展彧并沒有罷休,而是三步并作兩步,再一次堵在夏夢遙面前,這一次,他先開口說話了,“我知道你在生氣,我只問你一句,昨天鹿瑄是不是對你動手了!
這一次,她有了反應,抬起頭,目光依舊冰冷,“學長,你這是明知故問嗎?快要上課了,麻煩你讓一讓好嗎。也別沒事堵在我面前,我可受不起。”
這句話讓代紓心頭猛地一跳,再回過神,展彧已經暴跳如雷地走了。而轉頭看著身旁的女孩,她直直地看著展彧的背影,眼中帶有一絲輕蔑,還有一絲……狠毒。
說到校園暴力,鹿瑄絕對是學校第一,可全校人都知道,寧可得罪鹿瑄,也不能得罪展彧。因為,這個世界上,官,永遠比平頭百姓大。而展彧的手段,比起鹿瑄來,要可怕的多。
“以暴制暴,這就是讓自己強大的辦法嗎?”代紓有些迷茫。
“以暴制暴是不可取。”女孩語氣依舊平淡,仿佛和自己毫無關系,“但是,總比逍遙法外好吧。”
“那另一個施暴者呢?他不是依舊逍遙法外?”
女孩抬起頭,看這澄澈的天空,“誰知道呢,也許有一天,報應就來了吧!
很明顯,報應先來的是鹿瑄,就在那一天,她被展彧手下的一群兄弟扯著頭發(fā)拖出校園,然后,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有人說,他被展彧的幾個兄弟輪流糟蹋了,有人說,她被毒打了一頓,遍體鱗傷,一直在醫(yī)院治療,還有人說,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總之,好好地一個人就這樣消失,可笑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過問,更沒有任何報道。曾經囂張的鹿瑄,就像跌進水池的一塊石頭,激起多多漣漪之后,沉沒不見。
原以為,高中的學習生涯會因為這件事而平靜一些,卻沒想到,一個月后,另一個重大炸彈再次橫空出世,將這份平靜,撕扯粉碎。
“夏夢遙殺過人,還進過監(jiān)獄!”
“真的假的?殺了人還能好好的?”
“哎,未成年人保護法嘛,據說因為她當時還沒有滿14歲,所以這事就不了了之了,你們說我們和一個殺人犯一個班,多恐怖啊!
“就是就是,要是她哪天心血來潮了,拿刀砍人怎么辦,多危險啊,我可不敢再和她一個班了!
“我也是,我要轉班……”
謠言不知道從哪里傳出,僅僅一個上午,已經飛便學校各個角落。
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饒是平時再冷漠,代紓也坐不住了,一腳踢翻眼前的課桌,沖那些低聲八卦的女生大吼,“你們胡說什么呢,是不是太過分了。”
這一反常的舉動讓他們先是嚇了一跳,但很快,有人反映過來,譏諷道,“跟你有什么關系啊,人家展彧還沒有發(fā)話呢!
“就是,”又一個女生也符合道,“我看她的心機重的很,要不怎么不僅把代紓迷得團團轉,連一向不理世俗的乖孩子也迷得昏頭轉向了!
“那你想不想試試被心機重的人捉弄是什么感覺?”一個冷冷地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兩個女生忙轉過頭,夏夢遙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身后,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們。
見慣了她平靜的笑臉,陡然這么冷漠,加上滲人的流言,兩人心里都有些發(fā)虛。
“你……你能做什么?”其中一個女生大著膽子吼道,“這里是學校。”
“我能做什么,放學后你不就知道了嗎?”櫻唇勾起一絲冷笑,讓人看著不寒而栗。
兩個女生恐懼地對視一眼,不敢再說什么,連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可惜,任何人都不能輕易低估流言的威力,也許是這個傳聞傳得太猛烈,下午的時候,夏夢遙就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些什么。
這天下午,如同往常一般,正常的放學。
只是,第二天,她,再也沒有來過學!
難道,學校就因為這些謠傳,隨隨便便的把一個學生趕出去嗎?代紓心里涌出一種憤恨的絕望,他幾乎能想象班主任是怎樣苦口婆心地勸退:為了大多數同學的安全,為了那你的清白,為了學校在家長心中的形象……總之,一切都很重要,只有你,一個弱小的你,微不足道。
他想去看看她,安慰安慰她,卻發(fā)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家在哪里?
難道,曾經給予自己溫暖快樂的那個女孩,要再一次,悄無聲息的,退出自己的世界?
這個周末,心情異常煩躁,他突然想去以前的學?纯,那是很久之前,自己,和她,一起的學校。
周末的幼兒園是最安靜的,沒有任何人會選擇這時候再來到這。守門的大爺倒是很好說話,走進校園,小小的滑梯,輕巧的秋千,看上去,似乎沒有什么變化,更沒有什么特別。但是為什么,那個時候的自己,會快樂那么多呢?
答案了然于心,再呆下去也無意義。告別大爺之后,他毫不留戀走出校門。只是,沒想到,掛念的笑臉卻在這時闖入眼簾。那是記憶中,最溫暖,最真心,的笑容。
“你怎么在這?”急急忙忙走到她身邊,生害怕一眨眼,這只是一場虛無的美夢。
“隨便走走,不知不覺地就走到這里來了!边@個答案平淡無奇,他的心卻“砰砰砰”,劇烈地快要跳出來,原來,她一直都記得……
“你要……進去嗎?”他艱難地問出口,卻也后悔,自己怎么問了這么一個問題。
“不了。”女孩搖搖頭,轉而征求他的意見,“你愿意陪我去個地方嗎?”
當然愿意!
只是,沒想到,她帶自己來的,卻是醫(yī)院。
輕車熟路地繞過無數醫(yī)生、病患、家屬、床位,她輕輕叩開一間病房房門,開門的是一個30多歲的中年女子,見到她之后,笑著招呼道,“來了!
夏夢遙也笑著點點頭,走進病房,床上躺著一個10歲左右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圓圓的小臉,就是臉色太過蒼白,看著讓人不由心疼。
“遙遙姐姐,你來了!笨粗贿M來,女孩便展露燦爛的笑容,那個笑容,像極了她小時候,那么溫暖,那么可愛。
“露露,姐姐今天給你帶了個新朋友!彼钢慌缘拇偨榻B道,“這是姐姐的好朋友,以后姐姐要是有事,哥哥替姐姐來看你,好不好。”
名叫露露的女孩小嘴一歪,“哥哥也會像姐姐一樣,給我講故事,帶好吃的嗎?”
夏夢遙并不答,只是笑著看著代紓。
代紓了然一笑,走到露露面前揉了揉她的頭,“哥哥當然會,不過你要先告訴哥哥,你要聽什么故事,喜歡吃什么!
“哥哥真好!甭堵堕_心的抱了抱代紓,故意向夏夢遙做出不樂意的表情,“不像姐姐,從來不抱我,也不讓我抱!
明明是撒嬌的玩笑,夏夢遙笑臉一僵,但立馬,學著露露的表情也看著她,“那你是喜歡哥哥,不喜歡姐姐了?”
“不不不。”露露立馬搖頭,“都喜歡,都喜歡!
房間立刻被小女孩的歡聲笑語點亮,他們陪著她聊了很久,直到天色快暗下來,才向他們告別,離開。
夜幕降臨,街燈閃爍,從小到大,在這座城市生活了這么久,居然從來沒有發(fā)現,它居然,這么美……
“露露得了什么病啊,要一直住在醫(yī)院里!贝側滩蛔『闷姘l(fā)問。
“心臟病,這么小,卻已經很嚴重了,醫(yī)生說,必須進行換心手術,只是,世界雖然那么大,卻很難找到一個相匹配的心臟。所以他們才一直住在醫(yī)院里等,所以……”女孩停了下來 ,用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哀求看著他,“以后,常幫我去看看她,陪陪她,好不好!
“那你呢?”不經腦的脫口而出。
“我呀……”女孩面上浮現一絲哀傷,低著頭,淡淡說道,“我要走了,離開這里!
“去哪兒?”代紓幾乎快跳了起來,難道,真的又要離別了嗎?
女孩抬起頭,看著最近一棟燈火通明的大樓,美目中閃爍著憧憬,“我要去我爸爸那里!
記得最開始的幾年,他們之間多多少少還有聯系,后來,聽說她的媽媽因為生病不幸去世了,只留下她和她的父親相依為命。后來,他們失去了聯系,記憶中,她的父親好像是建筑師,常常奔波在各個城市,這也是她們常常搬家的最大原因。這樣,也好……
他稍稍放下心來,“有你父親照顧你,我也放心些。你也應該換一個正常一點的學校,沒有那么多無聊的八卦、流言,認認真真考大學!
聽著他這么老氣橫秋的話,女孩“撲哧”一笑,“你怎么說話像教導主任啊。”
“有嗎?”
“有啊!”
回想起來,那一刻,應該是自己這么些年最快樂的時光了,他們像多年未見的老友,解了疑惑,交了心。
“你放心,”代紓信誓旦旦承諾,“我會幫你好好照顧露露的,她有任何情況我都會發(fā)消息給你!
“謝謝你,袋鼠哥哥!边@個熟悉的稱呼再次出現,一瞬間,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謝謝你,這么多年了,還記得我!
“我當然會記得你,我會一直記得你……”
他永遠記得,在昏黃的燈光下,女孩笑著揮手對他說再見。街景燈光,夜放花千樹,也抵不過女孩這一個真心的笑容。
暫時的別離也無妨,至少,我們還有……以后。
普普通通的房間里,溫馨的全家福是唯一的溫暖,程山帶著黑色的鴨舌帽,默默看著女孩走到自己身邊,坐下,然后,冷冷開口,“都辦完了!
女孩無力地點點頭,“就差,最后一步了!
程山點點頭,不再言語,帽檐遮住情緒難辨的眼睛。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聽著墻上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轉動,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的到來。
“程山,你為什么要叫程山。俊迸⑼蝗坏靥釂柎蚱品块g的寧靜。
“隨便取的!彼挂材托牡鼗卮穑梆B(yǎng)育我的老師姓程,至于名,隨意找一個個簡單的字!
“程山!迸⒓毤毣匚吨@個名字,搖搖頭否定,“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這個名字太孤獨,太心酸,不好,不好!
短短一首詞,有女孩婉轉念出,有說不清地動聽。
他不由好奇地發(fā)問,“那應該叫什么?”
女孩低頭思考一會,念道,“寵辱不驚,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望天空云卷云舒。這是我以前夢想的生活,‘庭舒’這個名字,你覺得怎么樣?”
“庭舒。”他細細咀嚼了一遍,贊同地點點頭,“不錯,好聽!
“也許,換一個名字,你可以有一個新的開始。”女孩緩緩勸說著,“你還這么年輕,為什么一定要當殺手呢?這個世界,還是有我們沒見過的美好,你可以試著去接觸一下,嘗試一下,沒準,是另外的出路呢?如果可以,嘗試一下行嗎?”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天上閃爍的明星。曾經無數次,自己走不下去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去看著天上的星星,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女孩的頭。
“別碰。”女孩頭一歪,躲過那支伸出的手,“臟!”
這樣平淡的語氣,卻糾得他的心生生的疼痛,他一把將女孩攬入懷中,“要真的論起身上的鮮血,我比你多多了。你不臟,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干凈的女孩!
溫暖的體溫讓眼中氤氳的淚水不斷掉落,她也不再掙扎,靠在他溫暖的肩上,任性釋放自己的真情,“答應我,不要阻止我!
緊緊抱著她的身體一顫,似乎下了極大的決心,良久,他終于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女孩放心地笑了,眼淚卻更加洶涌地落下,她環(huán)住他的脖子,感受著他的體溫,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讓自己莫名心安,也更有勇氣。這應該是,自己,最后的溫暖。不過沒關系,我什么,都不怕了……
站在40層的高空,整個城市似乎都在自己的眼底。下面的車輛往來,人影轉動,每個人,似乎都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生活著。而這些游走的背后,又有些什么樣的故事呢?
女孩抿了一口奶茶,靜靜凝望。
“怎么約我到這個鬼地方。俊笔煜さ穆曇舸驍嗔怂乃季w,引入眼簾的是展彧不太高興的臉。
“給你——”奶茶遞到了自己跟前,“香草味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迸⒂行⿱珊┯致詭鰦傻谋砬樽屗念^一動,這一刻,什么不滿,也消散了……
他忙接過奶茶,立馬喝了一大口,“你送的,什么味道我都喜歡!
女孩滿意一笑,小口的喝著自己手中的奶茶。
“你怎么說不見就不見啦!闭箯莻憋不住事情的人,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內心的疑問。
女孩無奈的聳聳肩,“沒辦法,人言可畏,為了不影響學校聲譽,當然只有我離開啊。”
“靠!”展彧忍不住爆了粗口,“這些老師也太欺負人了,誰讓你離開的,告訴我,我去收拾他。不管老師主任還是校長,我一概幫你收拾了。”
女孩“嗤”地一笑,然后轉過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他,“萬一,謠言是真的呢,你害怕嗎?”
“怎么可能!闭箯仁沁@樣脫口而出,隨即,女孩有些嚴肅的表情讓他心頭一顫,他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怕,你……一定是迫不得已的!
“是啊……”夏夢遙低下頭,默默重復了一邊他的話,“迫不得已啊……”
“真的嗎?”展彧還是一哆嗦。
女孩調皮的沖他吐吐舌頭,“騙你的!
“我就知道……”他長長地松了口氣,放下心中的大石頭。
這時,夏夢遙低頭看了看手表,說出了和昨天同樣的話,“我要走了!
真是一句激起千層浪,展彧幾乎跳了起來,“你要去那兒?”
女孩淡然一笑,指著湛藍的天空,“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闭f完,安慰似的看著展彧,伸出手,“把你手機借我一下吧,我到了那會告訴你的。”
展彧忙不迭地掏出手機,剛要遞給她,又縮了回來,戀戀不舍道,“你就不能不走嗎?大不了以后誰傳遍你的謠言我?guī)湍銣愃!?br> 女孩笑著搖搖頭,眼疾手快地搶過他的手機,“沒用的,就算大家明面上不敢說,背地里肯定也會議論,止不住的!闭f完,將手機遞到他面前,“解鎖吧!”
展彧乖乖地按下自己的指紋,“滴答”屏幕摁亮的一瞬間,他突然有些眼花,緊接著,頭也開始漸漸發(fā)昏。他猛地搖搖頭,想要抓住身旁的女孩站穩(wěn)身體,卻沒想到,女孩的手輕輕一縮,避開了他的觸碰。
“你……”來不及發(fā)問,他只覺得眼前一黑,下一刻,狠狠栽倒在地上。
政府大廳,市長展力熊正準備召開一個工作會議,突然,還來不及關掉的手機猛地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是自己的寶貝兒子。
這小子,又闖了什么禍了?
他不耐煩地掛斷電話,想著開完會再來教訓他。
誰知,秘書慌慌張張地朝自己走了過來,手上拿著最新款的平板電腦,見到自己,立馬奔了過來,嘴里不斷地叫著,“市長,不好了!”
不好了,自己從政這么多年,最討厭聽到的就是這幾個字。這么多年了,這么多不好了都走了過來,能有什么不好了。
可就當看到平板電腦那一刻,自己腦中竟是一片空白。自己寵愛了10幾年的寶貝兒子,被五花大綁地綁在一個天臺上面,臉上的淤青清晰可見。
這么多年,從來自己自己的兒子打別人,就連自己也沒有對他動過手,什么人……
等等……
他這才抓到問題的關鍵,“這段視頻是哪里來的!
女秘書忙忙慌慌道,“不知道什么人黑進了我們的網絡系統(tǒng),現在,所有的電腦、LED屏幕都是這個片段!
“什么——”他憤怒地大叫一聲,剛想命令趕快找人。這時,電話又“鈴鈴……”想起來。
低頭再一看,居然還是自己兒子的電話。
他忙接了過來,“兒子——”
“市長大人啊——”聲音不止從手機里傳出,也從秘書手中的平板電腦里傳出,“你接電話的速度有點慢哦,你不在乎自己的兒子了嗎?”
“你到底是誰?”展力熊狂躁地大吼道。
“放心!迸⒙曇綮o如止水,“我只是想見見你,我會發(fā)一個地址在你手機上,要是你來的比消防叔叔晚,你就再也見不到你兒子了……”
“嘟嘟嘟……”對方說完,掛斷了電話,只留下展力熊憤恨大吼一聲,“備車!”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云霄,夏夢遙望著樓下那一排排黑白相間的車輛,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仰起頭,望著天上多多白云,心里“碰碰”直跳:終于,來了……
“碰——”天臺的門很快被踹開,一把把烏漆漆的槍口對著自己。人群中,唯一一個穿著正裝的男人被警察簇擁在中間,頗有些眾星捧月的感覺。
看到女孩的一瞬間,大家都有些震驚,誰能想到,策劃這么一出綁架案,黑進全市網絡的,竟然是個10幾歲的女孩。而就在她身邊,便是被邦的嚴嚴實實的展彧。這時,他已經醒了,見到市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喊道,“爸——快來救我。”
“市長大人,好大的陣仗啊!迸⑤p蔑一笑,打斷了展彧,“抓我一個小小的弱女子,居然帶了這么多警察,真是地位崇高啊!
這句話,不僅展力熊心頭一顫,就連身旁的警察都有不少側目,似乎有些不滿。
“有什么話好好說,”展力熊定了定神,拿出了市長的親和力,“先放了我兒子好嗎?”
此時,所有電腦、屏幕出現的便是展力熊的樣子。不少人還是第一次知道市長長什么樣,這么風花雪月的時代,大家對明星八卦如數家珍,而誰是市長,卻鮮有人關心,畢竟,多數人是沒資格見到市長的。
“好啊——”她拉起一旁的展彧,往他身邊一推,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放了他。
一切來得太過順利,不光展力熊,就連一旁的警察,也一臉驚訝。
“我只是在他的奶茶里加了一點點東西。”女孩一臉輕松地解釋道,“要是哪位警察叔叔或者狙擊手叔叔不小心一槍把我擊斃了,我好拉他陪葬,但只要市長叔叔和我說說話,我是不會傷害他的。”
女孩的樣子像極了普通校園里的單純學生,純粹而不染一絲雜質。
展玉熊心里“咯噔”一下,立馬明白了,這個小姑娘的目標,也許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自己。
緊接著,“碰”的一聲巨響,除了夏夢遙意外,所有人都驚訝地朝身后看去:難道這個小姑娘還有同伙?
“別在意。”她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神情,“只是讓電梯出點小故障,不讓消防叔叔那么快上來,也不想讓你們太快下去!
看來,現在撤退是不太可能的了,那樣反而會顯得自己心虛了,倒不如以退為進。
“好好好。”他一臉慈善地安撫道,“我聽你說,只要你不傷害我的兒子!泵嫒莺吞@,宛如最慈愛的父親。
“您真是一位好父親啊!鼻榫w用了上來,她的眼眶微微濕潤了。努力地仰起頭,眨巴眨巴眼睛,她有些哽咽地開始訴說,“我也有爸爸,他是全世界最好最偉大的父親!比缓螅壑袃垂庖婚W,望向展力熊,“您還記得‘云生結海樓’嗎 ?”
不知何處飄來一朵烏云,遮住了原本晴朗的天空,也許受到誰心情的影響,它開始變得灰蒙蒙的,就像臉沉下去的孩子,下一秒,就要哭了出來。
此時,這些視頻正面向整座城市直播著,所有人都駐足下來,拿著手機或電腦,好奇地關注著事情的發(fā)展,當然,也包括尚安中學。
視頻早在學校炸開了鍋,當看見展彧被綁架時,幾乎全校同學都不約而同興奮地叫起來,好像報了什么血海深仇一般,絲毫沒有同情和擔憂。
后來,夏夢遙出現在屏幕中,終于引起了竊竊討論,“怎么會是她啊?”
“對啊,展彧對她那么好?”
“我就說她殺過人,肯定不是謠言。”
只有代紓,在看清屏幕的那一刻,“碰”地一聲沖出教室,飛奔出校園,快速攔了輛出租,往事發(fā)地點趕去。
“遙遙,你到底要做什么?”
司機也是個八卦的人,此時,每位汽車里的電臺,都在直播這件事。聽到“云生結海樓”的時候,司機嘆息地搖搖頭,“三年前,本來說這棟樓會成為我們市的標志性建筑,沒想到剛開放幾天,就出現坍塌事故,死了幾十個人。后來查不來,是設計師的設計方案有問題,這個設計師不已經跳樓自殺了嗎?怎么還有后續(xù)報道?”
設計師?跳樓自殺?代紓渾身發(fā)抖,冷汗直往外冒,耳中都是那句話在徘徊,“我要去我爸爸那兒——”
如果,遙遙的父親就是那個設計師,那她不是打算……
遙遙,不要那么傻……
出租車飛快地行駛著,他還是覺得太慢,不停地催促,恨不得飛到她身邊。
遙遙,一定要等我……
“云生結海樓?”展力熊臉色一青,瑣碎的片斷在腦中浮現。
“他居然就這么死了?”
“是的!”
“他的電腦文件呢?”
“放心,都銷毀了。”
“哼,真好啊。不過,他的色膽也太大了,連一個小娃娃都不放過,活該!
“那……那個女孩?”
“一個小娃娃,能有什么威脅,經過這一次,怕是這輩子都留下陰影了吧,可憐啊,哈哈!”
“是你——”他的心跳得越發(fā)猛烈,幾乎有些站立不穩(wěn)。會不會,他的死,都是計劃好的?
“看來,市長大人是想起什么來了!毕膲暨b目光犀利,接著說道,“‘云生結海樓’是我爸爸的心血,也是他的夢想。他是那么偉大的設計師,他的夢想就是在這里設計出一個像埃菲爾鐵塔或者倫敦塔橋那樣的地標建筑。這棟樓,是現實版的海市蜃樓,只要人們走進這里,都會想進入夢境一般。我爸爸說了,只要這棟樓建好了,他就換一個穩(wěn)定輕松的工作,因為我馬上就要升高中了,他想要多陪陪我……”努力克制的情緒有些奔潰,果然,爸爸依舊是心里那道抹不掉的傷疤。
“這件事,我也很遺憾……”展力熊只得安慰,“誰知道,他會百密一疏呢?”
“哼,百密一疏!毕膲暨b冷笑一聲,“當年那棟樓塌了,根本不是我爸爸的責任,是你!是你聯合開發(fā)商一起,吞了一半上面的撥款,才導致建筑不穩(wěn),出現塌方的!
這話一出,整座城市立馬炸開了鍋。這里面,還住著不少當年遇難人的親人,他們甚至忍不住失聲痛哭,不知該不該相信。
“小妹妹,我知道你很崇拜你爸爸,但是,也不能隨便冤枉人啊!闭沽π苡行┲绷。
“冤枉?”夏夢遙再次諷刺一笑,輕輕打了個響指,所有電腦、屏幕出現了一張合同書,上面清楚地記載了市長與開發(fā)商當年的分紅記錄,而在合同下方,不僅有展力熊的簽名,還有他的專屬印章。伴隨這張合同出現的,還有一段錄音。
“事情都解決了?”市長的聲音清晰可聞。
“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嗎?畏罪自殺,不會有人懷疑。”這是一個陌生的中年男子聲音,應該就是她口中的開發(fā)商。
“那就恭喜我們,合作愉快。”市長的聲音在這里異常讓人反胃,一會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試探的問道,“我們那份合同?”
“你放心,早毀了,不留一點兒痕跡,哈哈”
“那就好!”
……
鐵證如山!展力熊軟軟地癱倒在地,忘記了自己的兒子還身陷囹圄,此時,腦中浮現的只有4個字:百密一疏。
“市長大人,您和那個開發(fā)商一樣,辦事太自信了。你們都不把我當回事,不把我放在心上,所以我這些拙劣的計謀才會得逞?墒,得逞了又怎么樣,我爸爸再也回不來了。10歲的時候,病魔就帶走了我媽媽。13歲,你們又帶走了我爸爸!彼宋亲,淚水終于跌落在蒼白的臉頰上,她輕輕一跨,走上天臺,幽幽的聲音宛如山間的清風,“都,回不來了!
“是我爸對不起你,和我沒關系啊。”見自己的父親像丟了魂似的,展彧絕望的朝夏夢遙大喊,“你放了我好不好,把解藥給我!
這話一出,展力熊還沒來得及表示什么,在電腦面前圍觀的網友反而炸開了鍋。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有這樣的老爹,難怪交出這樣的兒子!
“這種人居然還是市長,不知道還貪污了多少錢,趕快槍斃了吧!”
……
“你?!”夏夢遙也轉過頭,輕蔑地看著展彧。目光冷漠,仿佛仙子對無知凡人的漠視,“你是好人嗎?那你告訴我,你把鹿瑄怎么了?”
鹿瑄?!展彧心頭一驚:難道,自己一早就被算計了?
這時,屏幕里的畫面再次轉換,展彧全身赤裸,身下壓著一個女孩,她正激烈地反抗,大聲求救著。
“你不是那么喜歡我嗎,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開心嗎!開心嗎?”
喪心病狂地笑聲夾雜著無助的嘶吼、哭泣,盡管女孩的臉被打了馬賽克,尚安中學的學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生就是鹿瑄。
“哎,平日里威風凜凜,欺負別人,真是罪有應得!睕]有同情可憐的聲音。
“是啊,多行不義必自斃!”
“我怎么覺得夏夢遙做得挺好的呀,一箭雙雕!
“是三雕,還是展彧的市長父親呢!
“鹿瑄這輩子怕是沒臉見人了吧!”
“展彧這種人才應該槍斃了呢?”
“你的年齡已經不足以保護你的罪過了,我想,就算要逮捕,警察,也應該先把你抓起來吧!闭f完,女孩一腳邁出天臺的欄桿,面對這40層的高空,身前再無遮擋物。
此刻,樓下早已圍滿了看熱鬧的市民,以及早就趕到的救護車。女孩纖瘦的身影出現在天臺,秋風撫過她的臉頰,吹起她的長發(fā),好像下一刻,她就會像一瞬間仙子一樣,從天而降。
“難道這個小姑娘想要跳樓嗎?”
“不應該啊,真正的兇手不已經落網了嗎,她應該好好活下去啊!
“小姑娘,別沖動!”熱心的市民有的已經大喊起來。
“就是,一切都過去了,好好活下去啊!”
“好好……活下去……嗎?”晶瑩的水珠再次劃過蒼白的臉頰,眼前,是萬丈高樓,和一群群圍觀的陌生人,周圍的聲音嘈雜紛繁,可這一刻,她有些恍惚了,一瞬間,回到了三年前……
云生結海樓坍塌,爸爸畏罪自殺,一時間,好像成了這個城市最熱鬧的話題?上В瑹狒[是別人的,那時候,她只覺得天塌地陷。
爸爸是不肯能自殺的,明明前幾天他還問過自己,相不相信他的清白。
當然是相信!
可白布遮住的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又是誰呢?他已經破碎不堪了,是那個每天不管再忙也為自己做好早餐,提醒自己天冷加衣,每晚睡前,帶著淡淡的煙草味,輕吻一下自己的額頭,讓自己安然入睡的爸爸嗎?
她碰了碰他的手,那么冷,那么涼,和平常溫暖寬厚的手掌一點兒也不一樣。
“他不是爸爸!”她倔強地搖頭否定、逃避,“他不是……”
可惜,只換來淡漠的兩個字:“節(jié)哀!
爸爸不會自殺,爸爸是無辜的,還沒有證明自己的清白他怎么會自殺。
回到家,她打開爸爸的手機,一條一條地翻找,她也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只是……萬一會有線索呢?
也許是上天真的不甘心,在一個亂碼的文件夾里,她還真的找到了一張圖片,就是屏幕上那張,市長和開發(fā)商一起私吞公款的合同。
誰能想到,官場小說才會有的橋段,居然,真的在她面前上演。
她連忙將圖片發(fā)到自己的手機上,然后,刪除了爸爸手機里的圖片。
果然,沒過多久,警察就敲響了她家的門,帶走了爸爸的所有東西——包括那部手機。
如果不是正好那天,爸爸慌慌忙忙的出門沒有帶手機,會不會,這輩子,她都調查不出事情的真相了?
可是,真相有什么用?爸爸,再也回不來了。而自己,再也沒有爸爸媽媽了……
硬生生憋住快要掉下的眼淚,這時,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為爸爸報仇,不管付出什么代價!
市長,她現在沒有辦法,可是,開發(fā)商她還見過幾次。在去公司找爸爸的時候,好幾次見他,他都是用猥瑣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甚至又一次,還不懷好意地拍拍自己的頭,有些曖昧地說道,“遙遙又變漂亮了!
她也向爸爸抱怨過,爸爸也讓她沒事別來公司,還安慰她,完成這次項目,他們就離開這里,去另外的城市安穩(wěn)的生活。
她也乖乖點頭,滿懷期待地等待。
可惜……
敲開他辦公室的門,她像一個平常的少女失去父親一般無助地哭泣,也許,女人的眼淚總是很好的武器,能讓一個男人卸下防備。他溫柔地安慰著自己,手卻不安分地在自己身上來回游走。
接下來,一切都順理成章。
她驚呼,他露出本性;他主動出擊,她猛烈掙扎。當然,理所應當她是掙脫不了的。很快,身上有了被毆打、撕扯的痕跡,她突然認命似的放棄掙扎。
他似乎很滿意,忙慌而貫注地開始解著自己身上每一顆紐扣,而這時,她的手悄悄伸進剛才封好的口袋,狠狠一刀,力道大得連自己也出乎意料。氣管連著大動脈被一起割破,溫熱的鮮血灑了自己一身。
濃重的血腥噴到自己的臉上、身上、衣服上,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很臟、很臟,再也,洗不干凈了。
桌邊是他辦公用的電腦,好在,這些人似乎都喜歡用瞳孔解鎖。打開電腦后,很快,在一個文件里,找到了這段錄音。不知道是他太自信還是沒來得及,好在,這個文件沒有加密。
將一切物品擺放回原來的位置后,她鎮(zhèn)定地撥打了報警電話,甚至,連剛才撕扯開的衣服,也沒有扣上。
很快,警鈴響起。警察也發(fā)現了蜷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的她。
對于這一切,她供認不諱,但只是告訴他們她來找他的確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為她做筆錄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女警察,她似乎很同情自己的遭遇,一邊記錄一邊安撫著自己。
兩行眼淚無助地流下,她仍就不停地顫抖,問道,“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是不是要殺人償命?”
再后來,不滿十四歲,加上正當防衛(wèi),一切正如所料,重獲自由。
在接下來的時間,她再也沒有像正常的學生一樣上學,反正,對于一個常常轉學的人,又有誰,會去記得,會去在乎呢?她奔波于各個計算機專業(yè)出名的大學,悄悄地蹭課,一邊學習電腦知識,一邊關注一些暗網信息。
她知道,要想撼動市長,就必須大眾輿論的支持,她現在只有一個目標,把他的罪行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
當然,還有另一手打算,萬一自己失敗了,那她就只有找專業(yè)殺手,不管怎么樣,她絕對不允許他逍遙法外。
爸爸是有名的建筑設計師,所以,他留下的遺產還算豐厚,足夠支撐自己的開銷。
原本以為,自己的余生只會圍繞這個復仇計劃開展,誰知道有一天,她無意間見到露露,那個小臉圓圓的,笑起來暖暖的小女孩,天真、純潔,最關鍵,他的父親幽默,母親和藹,像極了她小時候,未經塵世污染的小時候……
更巧合的是,偷偷做了檢查,她們的血型、體征是如此恰好。
露露有心臟病,而自己的心臟,依舊在自己骯臟的身體里,健康的跳動。
這樣,自己的時間……看起來……不多了……
“一定要這么做么?”程山冒充自己的家長,簽了捐獻器官的同意書,卻還是忍不住問她。
曾經也以為,如果一切都結束了,她會不會不那么討厭自己,不那么嫌棄自己,開始新的生活呢?
可現在,她不想了。既然,她是這個世界上可有可無的存在,那不如,把生的機會交給值得的人,她會在愛的包圍下,幸福地長大。
回憶似乎很長,可在現實,卻是短短的一瞬。再一眨眼,依舊是高高的樓層,涌動的人群。
該結束了吧!她揚起嘴角,遠處,最親愛的爸爸媽媽依偎在一起,向她伸出了手。
爸爸媽媽,就算沒有了心,我還是那個最愛你們的女兒,等著我……
不再猶豫,終身一躍,身體直直下垂,卻并沒有想象中的失重感。詫異地一抬頭,展彧死死抓住自己的手,哀求道,“你別死啊,你先把解藥給我好不哈!
原來,人的求生欲可以這么強,強到速度比警察都快。
她望著他,笑容還是那么驕傲、那么輕蔑,“你這樣的人,還是下地獄比較好……”
他從來沒有覺得,一個人的笑容也可以這么陰森,他終于忍不住,松開了手,瘋狂的叫道,“那就去去死吧,去下地獄吧!”
誰知,在他松開的同時,另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她,阻止了她的下墜。
“吧嗒……”水珠滴落在手上,抬起頭,代紓消瘦的臉上根根青筋暴起,“遙遙,不要放棄,該死的是他們,他們都還活著,你為什么要死?”
我,不該死嗎?
看著不斷的淚水從少年眼中涌出,她心里一暖:真好,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人,因為我的離開,而掉眼淚。
“袋鼠哥哥!迸⒁琅f笑靨如花,“放手吧,多臟啊!
“不,你不臟!贝偲疵胤穸ǎ澳闶鞘澜缟献罡蓛舻呐!
這句話,似乎有點熟悉。
好吧,也許,下輩子,自己真的可以,干干凈凈地去擁抱,自己喜歡的、在乎的人了吧。
冰涼的手指從手掌中滑落,“袋鼠哥哥,謝謝你,別忘了,答應過我的事情……”
四十樓,好像真的很高,爬上去,需要好長、好長的時間。
可四十樓,好像也不是那么高,跌落,只是一瞬間……
“碰!”
樓下早被醫(yī)療隊鋪好海綿墊子,雖然落地生疼,卻還好,手腳都還能動彈。
眼看,一大群身穿白色大褂的人向自己本來,她默默將手伸進口袋,就像上一次一樣,狠狠一刀,只不過這一次,割向的是自己的脖子。
鮮血噴涌而出,呼吸也急促起來,真的好痛、好難受……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那個人……死前,也是這么痛苦……
模糊的意識中,她知道自己被抬上了救護車,機器的聲音、針管扎破手背,她都隱隱感覺。最后,她迷迷糊糊看見,車上的醫(yī)生、護士,好像睡著了一般,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而一個熟悉的身影,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針管,撤掉了插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儀器。
“謝……謝……”她想要張口說話,卻發(fā)現,自己……再也開不了口了……
滾燙的淚水跌落在臉上,耳邊傳來悅耳的鐘鳴聲,天堂,正敲響著自己的喪鐘!而……這就是,自己生命,最后的……送別……
幾天后,代紓匆匆忙忙趕到醫(yī)院,快步感到露露的病房外。此時,她的父母正焦急地跺腳,一見到他,像發(fā)現救命稻草一般迎了上去。
“露露一直不肯做手術,說是一定要等著姐姐來才肯進手術室。可是,姐姐哪里還能夠……”露露的媽媽說著說著捂著臉抽泣,“這么好的一個人,怎么會……”
姐姐這一聲,這時候多么刺耳。好像一根銀針,由耳朵傳入心臟,刺得生疼。
是啊……這么好的一個人……
“阿姨,您先別急!迸σ种浦约旱那榫w,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去看看!”
“謝謝,謝謝……”露露的母親忙不迭地道謝。
打開房門,露露臉上沒有往日單純可愛的笑容,而是一臉平靜的望向窗外。圓圓的側臉,顯出隱隱的美麗,像極了他無數次上課時,偷偷打量的臉龐。
“露露!彼麛D出一張笑臉走到她的床前,“你還記得我嗎?”
“我記得。”露露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你是姐姐的朋友,姐姐說了,她不在的時候讓我聽你的!
心臟又不由自主的開始刺痛,這一刻,他真想不顧一切痛哭一場,可是,為了眼前的孩子,他強忍著,聲音卻依舊還有些哽咽,“那你能告訴哥哥,為什么不肯做手術嗎?”
露露揉了揉微微發(fā)紅的眼睛,帶著些許哭腔,“我聽說,做手術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手術臺上。我想,萬一我的手術失敗了呢?我想要在死之前見一見姐姐。”
“是這樣啊。”他撫摸著她的小腦袋瓜,“是這樣的,姐姐一直在等你,等你打了麻藥,閉上眼睡了過去,你能可以看見她了!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露露嚴肅地撅起嘴巴,“打了麻藥就是進手術室了,姐姐怎么會在手術室里!
“哥哥沒有騙你!彼e起三根指頭做出發(fā)誓的樣子,“要是哥哥騙了你,等你醒來,隨你怎么懲罰哥哥都行,好不好!
露露無精打采地搖搖頭,“我不想懲罰你,我只想見姐姐!
代紓愣了愣,有些無奈。這下,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不過,很快,露露就轉過頭看著他,笑了起來,“不過,既然哥哥你這么說了,我就相信你一回。姐姐說了,哥哥是值得信任的人。我相信哥哥!”
值得……信任嗎?
他將小女孩輕輕抱在懷里,眼淚終于不在隱忍,簌簌落下。
“露露,謝謝你……”輕輕的聲音飄蕩在潔白的病房之中,打破這片□□籠罩的陰影。溫暖的陽光透射進來,驅走秋日的寒冷。只要活著,誰知道……明天,會不會有新的希望呢。
“可能會有一點痛,但露露是個堅強的孩子對不對!睘樗蚵樗幍尼t(yī)生溫和地問道。
露露應付地點點頭,滿心都在猜測,到底能不能見到姐姐?很快,藥效上來,她覺得眼皮很沉,腦袋暈暈的。她順應著這種感覺 ,漸漸地,進入夢鄉(xiāng)。
再睜開眼,自己來到一個很美麗的地方。蟲鳴悅耳,陽光燦爛,周圍是蒼翠的樹木和無數盛開的花朵。美麗的蝴蝶在眼前飛舞,她忍不住朝她們跑去,卻發(fā)現自己并沒有像以往那樣,走兩步就喘不過氣來。
難道……自己真的好了?
她剛想興奮地大叫,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之前響起:“露露!”
轉過頭,夏夢遙正微笑著看著她,她的笑容和往常一樣,親切,溫暖,帶給她無限的力量。
“姐姐——”她興奮地跑到她身邊,“哥哥果然沒有騙我。”
“哥哥跟你說什么了?”夏夢遙好奇地問道。
“哥哥說,只要我閉上眼睛,就能看到姐姐了。沒想到是真的!
夏夢遙了然一笑,蹲下身子,平時著她,“露露,姐姐要走了,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我是來和你告別的。”
“告別?”興奮的小臉立馬陰沉下來,“姐姐再也不回來了嗎?”
“放心。”她的笑容更加明媚,“姐姐雖然離開了,但是姐姐會一直陪著你。要是你想姐姐了,就聽聽自己的心跳!彼钢约盒呐K的位置,那是別人告訴她自己生病的地方,“只要這里還跳動著,姐姐就會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信誓旦旦道,“姐姐,我會想你的,我會一直一直想你的!
短短一句話,卻讓她原本的笑臉上被淚水充盈,珍珠似的眼淚顆顆滴落,望著眼前單純的小臉,她卻自顧自抽泣起來,“露露,以前姐姐一直不敢抱你,因為姐姐覺得自己身上很臟,怕弄臟了你。但是,至少這顆心,它還算干凈,它會代替我,一直一直保護你。那現在,我可以抱抱你嗎?”
話音剛落,小小的身體立刻投入了她的懷抱,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姐姐,你一點都不臟,你身上很香,很干凈很干凈。我喜歡姐姐抱我!
“露露,謝謝你。”苦澀的淚水滴落在她的頭頂,那種濕潤的感覺是那么真實。
良久,她輕輕放開了她,摸摸她的頭,“露露,這個時間上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可是姐姐運氣不好,見到的太少太少了,你要幫我多看看這些美好的事情,少在意不好的事情。還有,有時候也許爸爸媽媽會讓你覺得啰嗦,但是,你要體諒他們,好好愛他們,有一天,你會知道,他們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姐姐,我知道了!甭堵豆怨缘狞c點頭。
“露露,要幸福!”這是她最后一句叮囑,周圍白色的光線不知道從哪來的,越來越強烈,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好不容易,光線暗了下去,她連忙再次睜開眼……
“嘟、嘟、嘟……”機器有秩序地低鳴著。下一刻,爸爸媽媽哥哥都圍了過來,目光關切:“露露,感覺怎么樣啊!
她沒有回答,只是把頭看向代紓,“哥哥,你沒有說謊,我真的看到姐姐了!
不可置信的表情在臉上一閃而過,很快,又是親切的微笑中帶著閃閃微光,“哥哥……沒有騙你吧!”
轟動一時的新聞還在發(fā)酵,關于展力熊的案件,還沒來得及立案,他就在自己的家中自殺身亡了。
沒有父親的支持,展彧也因為確實的證據,被送進監(jiān)獄。而他一直堅稱自己被下毒,也在多番檢查后被推翻。其實,根本沒有下毒,只是,這一刻懷疑的種子,會像定時炸彈一般埋在他心里,不知什么時候,就爆炸開來。
鹿瑄,再也沒有人看到過她。
而露露,手術特別成功,在休養(yǎng)了半年之后,開開心心地融入校園中去了
一時間,尚安中學好像變成了一所正常的學校,不再有人欺凌,不再有人被欺負,大家都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雙眼睛,觀察著自己所做的一切。
這學期,學校新來了一位物理老師,他上課很有激情,為人也很熱心,特別受同學喜歡。代紓特別喜歡他的名字——夏庭舒。
不久前,刷爆朋友圈的《尋夢環(huán)游記》上映,代紓也去湊了這個熱鬧?粗粗瑴I水便不自覺潸然而下:遙遙,我會一直記得你,這樣,你在那個鋪滿墨西哥菊的世界里,一定和叔叔阿姨,幸福地生活著……遙遙,我會努力幸福,也請你,一定要,幸!
電影結束后,他平復了很久,才起身離場。原以為自己已經是最后一個,轉過身,卻發(fā)現夏庭舒也在這里,眼眶發(fā)紅,似乎和自己一樣,被往事觸及。
看來,他也有一個,很掛念的人。他也有一段,撕心裂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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