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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記得有誰跟我說,寂寞會讓作者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可是當我接到七七第N+1個電話且不停的在電話中對我狂轟濫炸闡述拖稿的危害的時候,我就覺得這他媽就是屁話。
摔了電話,拔了電話線,重新坐回桌子前面。繼續(xù)瞪著面前空空如也的白紙,右手一支2B鉛筆在一旁亂劃著或許可以稱為“文字”的線條,左手夾一支More,房間里煙霧繚繞。
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面前的紙張卻白的讓我火大。腦子里雖然不是白的,可亂糟糟的一團也跟白的沒什么差別。看樣子這種讓人追著屁股催稿的日子果然不適合我,它帶來的后果就是大腦幾天幾天的大片混亂外加空白,什么都寫不出來。按最上面的邏輯,唯一可以解釋這個情況的理由就是我他媽的還是不夠寂寞。
索性摔了鉛筆,看著地面上折成兩半的鉛筆在地板上留下淡淡灰色的石墨粉末,我開始懷疑我當時在七七蠱惑下簽下合同到底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拉開幾個星期都不曾拉開的暗紅窗簾,夾著一根More靠在窗邊吞云吐霧。伸出一根手指,撥開百葉窗的縫隙,窺視外面有些冷清的街道,我有些驚詫,什么時候,都開始下雪了呢?
晚上陳英接我去吃晚飯的時候,我一直仰靠在副駕駛座上,望著漆黑夜空中白色的雪砸下來。之所以不是飄,是因為這東西真的不能稱作是“雪”,我只感覺一大堆不規(guī)則的透明晶塊鋪天蓋地的沖著我的腦袋砸下來。心里突然有點兒小失望。
晚飯后陳英照例載我去買GODIVA的巧克力,順便掃蕩一下我許久不曾光顧的街邊小店。路過廣場的時候,我會隱隱聽到周圍一些花癡的小女生暗暗發(fā)出對陳英的贊嘆聲。
每當這時,我總會微笑著從紙袋里拿出一顆Coconut的巧克力塞進嘴里,然后勾住陳英的脖子深深地吻上去,任憑椰子和巧克力混合在一起的那種極致的甜蜜味道從我們口中充盈至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我從來不吝嗇在別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幸福,也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炫耀的機會,我是幸福的,至少我是這么覺得的。
平心而論,陳英這家伙不論從身材、長相都是個帥哥,十足的帥哥,且性格絕對符合現(xiàn)代社會的好男人標準,但讓不少花癡小女生遺憾的是,這家伙是個女人,真正的女人。
對的,我們是couple,也就是Lesbian。
陳英是我初中時候就認識的同學,這家伙是真正的Lesbian,從長相到心智,從那時候就是。但我不一樣,中學時代的我只有50%的Lesbian基因,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最后會和陳英在一起。但當我眼見著陳英換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且自己也同時步入感情最低谷的時候,眼看著她黯淡的眸子,心想如果這樣的話不如讓我來照顧她來的比較好,同時也選擇了留在這個城市,而不去管家里人已經安排好讓我去接手的什么狗屁生意。
“落落,這樣好嗎?”當陳英第一次與我兩人渾身赤裸抱在一起的時候,她是這樣說的。
我只是抱住她的頭吻上去,微笑不語。
當一切結束,我大汗淋漓枕在她胸口的時候,我扣住她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我想要的生活,不是那些看似光明且前途無量的道路所能賦予的,不是。雖然它所引發(fā)的后果是老娘險些與我斷絕母女關系并一年沒許我進家門。但我很清楚,甚至清楚到有些卑鄙,因為我知道她老人家根本狠不下來這個心。
是說,寡欲容易,斷情卻難。是說,相見難,別亦難,可知若望重逢,甚又難。
在墻上隨手興起寫下這兩句話的時候,我正蹲在冰箱前啃著冷掉的Pizza。陳英站在我身邊,手中還拎著一桶剛煮好的雞茸玉米粥。
“看來我這粥可以丟出去了!标愑⒖粗以趬ι蠈懴碌淖,笑著假裝要把粥罐扔出去。
我丟下手中的筆和Pizza,跳起來搶下粥桶,抓起一只勺子,就勢窩在沙發(fā)里大口的吃起來。
“你不是要寡欲嗎?”陳英用手指撫摸著墻壁上墨色的印記。
我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跟食物沒仇!蔽疑羁痰囊詾橹瑳]有食物,什么都白搭。
“吶,陳英,你說,愛是什么顏色的?”我用手輕輕劃過墻上的蒼白,卻沒有聽到身后人的回答,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我的愛,是蒼白的。
陳英說我是個固執(zhí)的有些詭異的人。因為我的衣柜里總是堆滿各式各樣的短裙和各種黑白線條的T-shirt,鞋柜里存滿各種高度的馬丁靴,指甲總是涂成一成不變的暗紅色。
之所以說詭異,是因為經常有人說我是個很朋克的人,但書架上大堆的史書和古詩詞外加民國小說足以證明我的文字永遠都不屬于這個年代,也或許連我,都不應該是這個年代的產物。
當這個城市開始飄下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雪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憂傷地望著陳英埋在我胸前并一路往下移動的那頭細軟短發(fā)。
“落落,為什么那個時候你總是那么看著我?”當眼前出現(xiàn)一片空白,大腦再次找回意識的時候,這是筋疲力盡的我所聽到的第一句話。
我搖搖頭,看著她有些受傷的眼,卻回答不出來。寡欲容易……或許,我對這種事情,早就沒有欲望了……
“陳英,或許,我的愛,是絕望的紅色呢!蔽艺f完,突然抱住她,狠狠的,狠狠的,很用力的,好像要把她揉進身體里一樣,我突然很想和她合為一體。我是愛她的,但這層皮膚是阻礙,我是這樣堅定地認為著的。
我開始不停的做同一個夢,我夢見我的心臟開始無限制的劇烈疼痛,然后有一把利劍穿過我的心臟,把我釘在墻壁上,之后我聽到血肉被撕裂和鮮血噴濺的美妙聲音,我仰望虛空,嘴角微揚……
而夢醒之后,我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陳英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日子越來越少。當我再一次抓住她的時候,我把她狠狠的摔在床上,用力的吸了一口手中的More,之后霸道的撬開她的嘴,把整口煙灌進去,并用力的咬破了她的舌頭,卻還是一直不肯松手。陳英是不抽煙的,從不。所以她的身體不出我意料的在我身下因疼痛與強忍住的咳嗽不住的顫抖。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的她卻讓我心中涌現(xiàn)從沒有過的滿足感和占有感。
或許是她看到了我眼中像野獸一樣黯淡的光,當我放開她后,她說:“落落,你除了長相和在床上的時候根本不像個P!
我再度點燃手中熄滅的More,看都沒看的回她一句,“謝謝,你除了長相以外根本不像個T,包括你在床上!
之后兩個人之間只剩大片的沉默。
“落落,別騙自己了,你不是個稱職的P,你也不是Lesbian,從來不是!边@是陳英離開前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之后我再沒有看見她。
我一直以為陳英只是同往常一樣和我鬧脾氣,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但當我有一天靈感突發(fā)想順手寫點什么的時候發(fā)現(xiàn)手邊竟沒有白紙。
這間屋子里,為了可以方便我寫作,所有的平面都放著幾張白紙,就連墻紙都是容易著色的材料,而這些,全部都是陳英為我準備的。當那些空白都被我所寫滿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陳英,她終于徹底的離開了我的世界。以至于圣誕節(jié)的時候,我一個人陷在那張充滿陳英味道的溫暖大床里,眼神空洞。《2046》里,梁朝偉曾說,1224和1225那兩站會特別的寒冷,只有兩個人抱在一起才能感覺到溫暖。我卻才知道,一個人的1224和1225,竟然會這么冷。
那之后的日子,我的記憶只剩大片的空白。只知道再次見到她的時候,已是夏末秋初。
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陳英,穿著長長的棉布裙子,齊腰的長發(fā),臉上涂著精致的淡妝,而身邊則挽著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像極了曾經和我在一起時的她。若不是她先叫出我的名字,我真的認不出她。
“落落,這是我男朋友,子軒!标愑⒄驹谖颐媲,一臉幸福的介紹著她身旁的人。
我頓覺大腦一片空白。
后來我曾問過她為什么,陳英卻告訴我:“落落,那些,畢竟不是真的,我畢竟不能夠那樣生活下去!
不知道為什么,我只覺得胃里一陣惡心。
我覺得很好笑,我那么那么努力的去愛,而我曾經親愛的人,如今卻站在我的面前,挽著另一個人的手,對我說那些曾經都不是真的。輕描淡寫的否掉了曾經的一切過往。
我起身,毫不猶豫地甩了她一個巴掌,留下一句:“陳英,我真他媽的瞎了眼,看錯你了!”之后轉身離開。
陳英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回來,憂傷地望著我的眼:“落落,你什么時候才能夠成熟點兒?”
我頓覺火冒三丈,“抱歉,我這輩子也他媽成熟不了!你他媽的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我甩開她的手,我感覺到我手中手機上懸掛著陳英曾送給我的那半顆金色的錫心狠狠的砸在了我的左眼上,之后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紅,耳邊是陳英的驚叫聲。
我倒下去的時候突然記起陳英把那半顆錫心掛在我手機上時的場景。我把手機放在手里顛了顛,笑著問她怎么這么重。她說我在她的心中便占這么重的分量,然后一臉幸福的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另半顆心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而我昏迷前的一刻,聽見陳英不停呼喊我的名字,我偷偷瞟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手機,上面沒有那曾經耀眼的光輝。之后我的記憶又只剩大片的空白,只記得,我們曾經的愛,竟如此的鮮紅駭人。
當我左眼帶著一只黑色眼罩再次站在曾經的房間里的時候,望著房間里被我所填滿的空白,我突然絕的有些絕望,徹徹底底的絕望。
靠在窗邊,點一根More,回想起曾經那個讓我絕望的場景。我還記得有一個狂妄的男人曾把我壓在身下,他烏黑黯淡的眼望著我,囂張地對我說:“你是我的!蹦菚r的我,從頭到腳涌來從沒有過的絕望,真正的絕望?v使徹骨的疼痛像要把身體撕裂,我的腦海中卻只絕望的存有一個念頭,我不是你的,從來都不是……我是我自己的,我不屬于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擁有我,不能……
陳英永遠都不會知道,也不會明白,當她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的大腦不僅因為她的改變而變得空白,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個名字。
因為我至今還清楚的記得,那個曾經狂妄而囂張的男人,名叫子軒。
我突然覺得不知所措,我開始帶各式各樣的人回家,有男人,也有女人,然后在床上留下各種不同的味道。其實我只是想掩蓋陳英曾經留下的味道,僅此而已。并且我在這些人身下也再沒有高潮過,從來沒有。
我突然間明白,子軒那件事情之后我對這種事便沒有欲望了,再也沒有。而當我看到我曾經在墻上劃下的那兩句話時,我徹底明白了陳英所說過的話,我不是個稱職的P,從來都不是,或許,我根本就不是Lesbian,從來都不是。因為,我開始想念一個人。
于是我開始瘋狂的聽許巍的歌,也嘗試去學吉他,在深秋徘徊在法桐下。
許巍、吉他、法桐,這是他的味道,他的名字,叫王子曉。
如果我知道會發(fā)生這一切,當初我無論如何不會在墻上寫下那一行字:
是說,寡欲容易,斷情卻難。是說,相見難,別亦難,可知若望重逢,甚又難。
可知若望重逢,甚又難。的確如此。我想再見他一面,瘋狂的想,因為這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比他更要懂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就算是沉默,我想的,他都懂。可是,他或許再也都不會回來這個城市了。我想,這一次,我是真的寂寞了。
我開始沒日沒夜的趕稿子,七七開心的說我良心發(fā)現(xiàn)了,我沒好氣的跟她說老娘他媽的寂寞了。
我又開始沒規(guī)律的睡覺,睡眠狀態(tài)極為不好的我有時會從夢中被餓醒,然后我便迷迷糊糊的蹲在冰箱前面一邊啃冷掉的Pizza一邊喝冰可樂,吃完了太困了就倚在冰箱旁邊睡,凍醒了就爬回床上再去睡。醒來以后,我會跑去離家不遠的那片法桐。
深秋時節(jié),地上滿是法桐葉的尸體,踩在腳下,留下金黃的粉末。正是夕陽西下,我望著一棵法桐,望著望著眼前便出現(xiàn)了幻覺。我看見了我朝思暮想的側臉,在金色的陽光下勾勒出美好的弧線,那么真實,真實到我仿佛回到了初中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然后我看見那張最近總在夢中出現(xiàn)的臉突然轉過來對我笑。
我愣了愣,揉了揉眼睛,低低罵了一句:“這幻覺真他媽的折磨人!
再抬頭,那張臉竟然開口對我說:“最近好嗎?落落!蔽也胖溃瓉聿皇腔糜X,而是奇跡。
我笑著聳聳肩,“你都看到了,老樣子!
“你的眼睛……”子曉疑惑的指著我的左眼問。
“瞎了。”我回答的很平淡。
“怎么弄得?”子曉問。
“哥,怎么回來了?”我沒有回答他,岔開話題。
他笑笑,“我想看看她睡得好不好!彼钢覆贿h處的一塊墓地。
我望著他淡琥珀色的瞳孔,微笑。心里輕輕的說,哥,我好想你。
那之后的記憶,又是一片空白。無關緊要,因為我知道,他只是來看那個沉睡在這個城市的可人兒,那個不羈的他,從不會在這個給他過多傷害的城市做過多的停留。
而在我的世界,他也只是一個過客之一。
神奇般的了了一樁心事的我,再也沒有去過那片法桐林。我開始真正閉門趕稿子。
我沒有再去找過陳英,也沒有問過她有沒有愛過我的愚蠢問題。至少,那時候,我是愛她的,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去表達……
一個月后,我終于按時交稿并賣了出去,版稅并不高,七七為此怨言一片,我卻只是笑笑。因為只有我知道,那本書是我為我和陳英寫的。我最后的感情也是為她而寫,在那個滿目鮮紅的午后,燃燒殆盡了。
我也終于找到了那我找尋了很久的答案,我的愛,鮮紅,混合所有我可以賦予的血肉的艷麗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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