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你好，請問吃點什么？”

　　“這個、這個，再加一個雞腿�！�

　　蒜苔炒肉，雞絲蟹柳。

　　握著勺柄的手，很年輕，細長，骨節(jié)分明；端著餐盤的那一只手臂，可見清晰明顯的青色血管。一勺、兩勺……他流利的盛菜動作，像一個老練的餐飲師傅。

　　朱策敏單手遞過餐盤：“給�！�

　　然后繼續(xù)忙碌起來。

　　今天是去導員辦公室領(lǐng)助學金申請書的日子，天色將暗，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不到五分鐘。
　　從食堂出發(fā)跑到福澤樓的辦公室，朱策敏早已計算好了，最多不超過五分鐘。晚上六、七點，正是食堂最忙的時候。來兼職的他悶得滿頭大汗，褲兜里不斷振動的手機，提醒他該離開了。

　　“陳師傅，我今天有事先走了！”

　　他脫下圍裙，步步生風，捧把清水拋在臉上，擦也沒擦就跑走了。等他氣喘吁吁地在辦公室門前停下，只看到了一個人。

　　側(cè)臉被黑色長發(fā)遮住，背微微曲著，看不清臉上的表情。棕色短裙下兩條藕色的腿，勻稱、健康，她還穿著白色的短袖襯衣，熟悉又陌生。

　　“齊璉？”

　　那人抬頭，驚訝地望著他：“朱策敏？”

　　他皺了皺眉，上前問道：“怎么只有你？”

　　齊璉正低頭翻著群里的聊天記錄，她語氣帶笑，自來熟一般道：“小迷糊，導員說去教室領(lǐng)申請書，改地方了，你不知道嗎？”

　　朱策敏聽到她的稱呼，仿佛原地石僵了一下，生硬地道了謝，抬腿就走。

　　齊璉跑著追出去喊道：“哎！？朱策敏！不用跑！我已經(jīng)和老師說明原因了！”

　　尾音飄蕩在空中，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朱策敏已經(jīng)不見了。

　　*

　　封校管控期間，朱策敏發(fā)燒了。

　　這個消息跟成串鞭炮似的，從八號宿舍樓傳到了一號宿舍樓齊璉的耳朵里。

　　“他不會……”舍友猜測。

　　齊璉嚇得心慌，聯(lián)系了朱策敏，沒等到回復。她又聯(lián)系了朱策敏的舍友，得知他現(xiàn)在在醫(yī)院。齊璉“嗖”地沖出宿舍，直奔學校大門。正好撞見朱策敏從醫(yī)院回來，剛進校門。

　　“朱策敏！你沒事吧��？”

　　女孩眼角微微發(fā)紅，噙著將落不落的淚水，一雙眼睛明亮發(fā)光。下一秒一顆黃豆大的淚珠滑下來浸濕了口罩。

　　“……”

　　哭、哭了？朱策敏茫然地看著她。

　　“你好了嗎？味覺怎么樣？沒有失去味覺吧？還發(fā)燒嗎？現(xiàn)在體溫多少度了��？你怎么不說話啊？小迷糊腦子不會燒傻了吧？？”

　　眉毛被她皺成一條毛毛蟲，說出來的話鼻音也很嚴重。看她哭的這么傷心，朱策敏決意安慰她一下，兀自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問道：“感覺到了嗎？”
　　“好燙�！彼拗f。

　　“只是普通感冒發(fā)燒。”他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

　　“給你開藥了嗎？”

　　“嗯�！敝觳呙舸寡劭此�，遞給她一片紙巾，問：“吃飯了嗎？”

　　齊璉擦了擦眼淚和鼻涕，臉上多雨轉(zhuǎn)陰：“還沒有�！�

　　“走吧，一起去吃�！�

　　”��？”齊璉臉色瞬間陰轉(zhuǎn)晴，“吃什么？”

　　“隨你�！�

　　“泡泡雞好嘛？荔枝味的，超好吃！”齊璉提議。

　　隔著口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朱策敏似乎笑了，他點頭道：“可以�！�

　　*

　　后來他們一起吃了好多好多次飯，“齊璉”也在朱策敏這兒一點點從高中同學轉(zhuǎn)變成了熟悉又具體的“齊璉”。

　　期末成績他壓她一頭，齊璉寒假的時候?qū)λ靡活D抱怨。

　　“報名四級考試！比一比誰的分數(shù)更高吧朱策敏！”齊璉站在講臺上，一手叉著腰，另一只手比著槍對準他，揚著下巴，眉飛色舞。彼時教室只有他們兩人，朱策敏在座位上臉色微紅，淡定地應下了。

　　大學生四級英語考試結(jié)束后，朱策敏帶著調(diào)頻耳機聽電臺音樂，趕往食堂。從輕快的步伐和眉間的意氣風發(fā)看出來他考得不錯。

　　“想當年啊，TFBOYS一瞬間火遍大街小巷，三個小正太組成的組合在樂壇也留下了很多具有青春色彩的樂曲，下面我們一起聽一聽�！�

　　耳機里女主持人娓娓道。

　　突然，他感覺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可能是有人近距離閃過耳機的“天線”，音樂伴著“刺啦刺啦”的電流聲響起。

　　是齊璉。

　　她笑得很燦爛，嘴巴一張一合，說的什么朱策敏聽不見，只聽到了耳機里變得清晰的音樂聲。

　　【愛哭的玫瑰也遇見了——】

　　【愛笑的狐貍也邂逅了——】

　　好像……還有他的心跳聲。

　　【心跳像聽到了——】

　　朱策敏臉色微變，扯下耳機，耳廓透紅。問她：“剛說了什么？”

　　她彎彎眼睛，重復道：“我問你要不要一起吃飯呀？”

　　當晚，朱策敏一夜沒睡。

　　隔天，齊璉收到了一份手寫的，多達十頁的“戀愛分析”。

　　為表真心，朱策敏還在結(jié)尾寫到：“我心匪石，不可轉(zhuǎn)也�！�

　　他們在一起了。

　　*

　　大三的時候他們一起看完了一場名為“愛情和物質(zhì)哪個更重要”的辯論賽。正方認為愛情更重要，反方認為物質(zhì)更重要。正方四辯和反方三辯打得熱火朝天，金句頻出，兩人在臺下做了好多筆記。最后是反方贏了，物質(zhì)重要。

　　從禮堂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朱策敏第一次沒有急急忙忙地回圖書館，而是牽著她，慢慢地走。周圍烏泱泱的一大片人。

　　昏黃的路燈下，他停住，站得筆直，目光炙熱地盯著她說：璉璉，我不會一直窮的。

　　“璉璉，我不會一直窮的�！�

　　后來他做到了。

　　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后，某天哄完孩子睡覺的朱策敏懶洋洋地趴到齊璉耳邊，看到她在微博上寫到：我和高中暗戀的男孩子有寶寶啦！

　　他眸光微動，把頭埋在齊璉的頸窩里，聲音抑制不住的顫抖：“璉璉，原來……”

　　齊璉捧著他的臉，無奈道：“你干嘛……唔……”

　　激動、興奮、懊悔……都化在一個深吻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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