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以這樣，也可以那樣；所以你可以把她看成這樣，也可以把她看正那樣。

　　從中學時候就開始了這樣的生活，她有時站在校門口那些滋事的問題少年中間，有時又出現(xiàn)在學校晨會的主持臺上；給她寫情書的，有“照”著一片地方的“老大”，那個男孩手腕上燙著三個煙花，17歲時就靠砍人混出了頭臉，還有班上的團支部書記，他笑的很靦腆，在那封情書里引用了很多名人名言，笑得她前仰后合。

　　她覺得這樣挺好，并不是因為可以占到兩種截然不同的好處，而是因為這樣使自己顯得有些特殊的魅力，具體是什么，她也說不清。

　　沒考上大學，她就開始在家鄉(xiāng)游蕩，做過很多工作：在出租影碟的商店里，在小書店，在成人用品商店，在小廣告公司……有時她畫很濃的妝，涂著藍色的口紅和指甲油，抽藍駱駝；有時她素面朝天，穿白色的長裙，背著雙肩書包。

　　有了兩個男朋友——她是按照自己的規(guī)則而不是現(xiàn)世的道德生活的：其中一個在外地念大學，是她的高中同學，他從遠方寫信來說很想她，她看信的時候總是感動的會哭，假期他回來了，他靦腆的問：“我能拉著你的手嗎？”另一個人總是很直接把她帶向這個小小城市的各個黑暗的角落，她的心跳的好厲害，卻暗暗的收回了那只意欲阻攔的手。

　　沒有人責備她，沒有人勸阻，每個人看她都像看鏡中的自己，都只能看到她的一面，都只能相信她的一面。她也不是故意要傷害誰，她只是花開兩面，有兩種精彩。

　　她心里一直以為那個直接的男孩子某一天會直接的離開她，不過這一次她錯了，她收到的是遠方的大學里寄來的一封信，冷冷的語調道出了不可挽回的結局。她看信的時候覺得胃忽然很疼，以后想起來胃都會很疼，她把身體蜷起來對抗疼痛時，就流出了原因不明的眼淚。

　　忽然間感覺到了一種枯萎，是一朵花的枯萎，就開始把積攢的希望化成絕望，去培育生命中的另一朵花——明明比別人多一個選擇，卻沒有比別人多一點幸福。那另一個人帶走了她的貞操，疼痛的一瞬間她咬了那人的肩頭，腦海一閃而過的是大學生寫給她的詩句，這是她最后一次記起這些詩句，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對待它們和她的貞操一樣舉重若輕。

　　她現(xiàn)在在一家大公司上班，穿的比實際年齡成熟許多，用淡淡的香水，笑的很輕柔；晚上她就坐在男朋友的摩托車后到處玩，穿著露肚臍的衣服，抽劣質煙，還是涂藍色的口紅和指甲油。她也終于漸漸意識到了自己這樣的特點，就更變本加厲的把自己往冰清玉潔和放浪形骸兩個極端撕扯，用唯一的生活去體驗兩種感受。

　　她終于有一天成熟到厭倦了情人那種直接的方式，那個晚上他在昏暗的酒吧里把手伸進她的衣領時，她站起來離開了，沒有再回頭。這一次連悲傷都沒有了，她明白了自己能花開兩支，就明白了總有希望在另一個地方存在。

　　她就不停的創(chuàng)造另一種可能，保存一些希望，以便在這里和那里之間躲閃跳躍。

　　公元1999年5月9日的夜晚，她穿過馬路時被一輛出租車撞倒，沒有再醒來。這一次她經(jīng)歷的是無法挽回的枯萎，再沒有什么可以依賴的寄存他處的希望，也再沒有選擇的機會，當然也沒有人知道，她在最后的那一個瞬間，忽然清晰的看到了一種彌合，她醒悟到那是自己靈魂深處背叛撕裂的結束，就欣然的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做為一朵兩生花，她只留下一些別人永遠猜不到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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