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共扶桑
　　楔子
　　胡同里的梧桐樹下，段錦慧咿咿呀呀的唱著：“自從南浦別，愁見丁香結(jié)。近來情轉(zhuǎn)深，憶鴛食。幾度將書托煙雁，淚盈襟，淚盈襟，禮月求天，愿君知我心�！� “大概是此生都無法情轉(zhuǎn)深，只有淚盈襟了吧�！倍五\慧看了眼那又大又明的圓月，泛著淡淡的光，灑下一地芳華，恰似她那年少時的心。
　　一、初相見的心動
　　1931年，17歲的段錦慧初次見到賀林帆。那日下午，學(xué)堂下課后，段錦慧和女伴自顧自地走出校門，依舊熱火朝天地討論著周末去郊游的計劃，絲毫沒注意校門口的梧桐樹下站了一個人。待走了幾步，段錦慧聽見有人在喊她，她疑惑地環(huán)顧四周，最后將目光定在梧桐樹下的男子身上，卻只見那男子正以戲謔的眼神看著她。段錦慧打量了下這男子，不由得想;“這男子長得可正好看吶�！眲γ纪Ρ�，臉龐的線條剛毅，一股英氣油然而生。白襯衣黑褲子，駝色的風(fēng)衣懶散的搭在臂彎上，整個人斜靠在樹旁，慵懶卻不失迷人。段錦慧還在發(fā)愣時，那男子已向她走來，定在她面前，開口卻又是一副不正經(jīng)的語氣：“想必這位可人兒便是段錦慧了吧。還真是美麗啊�！辟R林帆說道：“我呢，就是你未來的丈夫--賀林帆，不知道你母親有沒有告訴過你，不過你很快就會知道的�！闭f罷，轉(zhuǎn)身，揚(yáng)揚(yáng)手：“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北秤盀t灑，腳下生風(fēng)，輕輕地帶起了幾片漂浮無依的落葉，也在段錦慧心上掀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縱使微小卻久久不散。
　　段錦慧怎么會不知道賀林帆，只是一直沒見過罷了。關(guān)于賀林帆，段錦慧許早以前便聽母親說過。母親口中的賀林帆是她段錦慧未來的夫君，是要與她共度一生的伴侶。聽母親說，賀林帆一家十五年前便搬回了他們的故居--北平。在上海的時候，段家與賀家既是鄰居更是好友，所以在賀家夫人生下賀林帆那日，兩家約定若將來段夫人生下男童，則與賀林帆結(jié)成兄弟；若是段家生下女童，段賀兩家就喜結(jié)連理，親上加親。
　　二、萬水千山只為你
　　賀林帆說很快就會再見，卻是許久沒有出現(xiàn)，就在段錦慧以為他不會再出現(xiàn)的時候，他又像上次一樣突然地來到她身邊。深秋的下午，段錦慧從學(xué)堂回來，老遠(yuǎn)就聽見她阿爸爽朗的笑聲，段錦慧不理會她阿媽的叫喊，要知道她阿爸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樣開懷的笑過了，然后就飛快的沖進(jìn)她父親的房間，小女兒般的叫了聲;‘阿爸，’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她就后悔了，那正是她阿爸下著棋的不是前段時間出現(xiàn)過一次的賀林帆還能是誰。
　　他依舊俊朗，依舊可以一出現(xiàn)就吸引走她的眼球。她死也不會料到他會出現(xiàn)在她家里，更不料到父親笑得如此爽朗竟會是因?yàn)樗�。此刻的她，臉頰緋紅一片，簡直想找個地洞鉆下去。賀林帆抬眸看她一眼，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她瞪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跑出了房間。 段錦慧對在桌上看到賀林帆一點(diǎn)也不驚訝。本來她父親就是好客之人，只要家中有訪客，必定會挽留吃飯，更何況賀林帆是老友之子，更是特殊。但在飯桌上，段父段母將賀林帆安排在段錦慧旁邊，這其中的意思便不言而喻了。這方段錦慧的臉早已羞紅一片，無半分心思吃菜，那方賀林帆卻像個沒事人一樣，一邊自顧自地吃菜，一邊還不忘給處于怔愣狀態(tài)的段錦慧夾菜，這種情況之下，段錦慧的臉更是紅得可以滴血。段夫段母見這番情形，更是眉開眼笑。
　　吃完飯后，一行四人在后院品茶，本來段錦慧是不愿意去的，畢竟今天在賀林帆面前出糗也出夠了，她可不想再出什么糗，所以能躲就躲，但是她看他阿爸今天難得的這樣開心，她推脫的話卻說不出口了。品茶的時候 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不禁有些好笑，心里面想;‘果真還是個孩子，什么都寫在臉上�！s莫一刻鐘過后，段父突然對賀林帆說;‘林帆啊，反正你在這邊也沒有定所，不如就先住在這里吧。雖說這里不是多富麗堂皇，但起碼圖個安穩(wěn)方便。你覺得呢?’賀林帆看了眼段錦慧道;‘全聽您的安排�！胃柑ь^看了眼天，說道;‘天色不早了，都先回去休息吧�！五\慧聽見這話，如蒙大赦。
　　第二天一早，段錦慧看到她對面，倚門而站的賀林帆時，大大的吃了一驚，疑惑地問道;‘你怎么會在我家?你沒有回去嗎？’賀林帆看著她欣欣然，沒睡醒的模樣，有些好笑，便決定逗一逗她;‘昨晚你阿爸說，反正你我都是有婚約的人了，就不分什么你家我家�！五\慧聽見這話，臉像火燒一樣，賀林帆看見她這副小女兒羞態(tài)，不禁心情大好，施施然的走了，當(dāng)段錦慧反應(yīng)過來他是在戲耍她的時候，賀林帆已走出了好遠(yuǎn)，她只能暗暗低罵一聲;‘混蛋�！阕髁T。后來，她洗漱完畢，在后院的老樹下，又看見了賀林帆，臉上又浮現(xiàn)出那種戲謔地笑，段錦慧一看到這樣的笑，便頭皮發(fā)怵，賀林帆怎么會知道他此刻的這個笑容有多么迷人。嘴角三分上翹，一雙桃花眼微咪，雙手插在褲兜里，像罌粟般美好，卻又惹人癡醉。段錦慧內(nèi)心早已泛起一片漣漪，隨即，她飛快的移開目光，但臉上的那朵紅暈和如擂鼓的心跳卻將她出賣了。她并不明白自己怎會有這樣一種異樣，或許她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往那方面想或是不愿意承認(rèn)而已。
　　自從賀林帆住進(jìn)段家以后，段錦慧的生活可謂是極其枯燥無聊。雖說以前的生活也并不是多么精彩，但是每天下了學(xué)堂之后，還可以和幾個關(guān)系要好的女伴約好去四處閑逛，她們逛的大多是一些小飾品店，雖不是多有趣，但女孩子的天性便是打扮，再加之都是桃李年華的少女，又極易親近起來，一路上說說笑笑。這樣一來，日子就變得易逝且有趣。但自從賀林帆來了之后，段錦慧便要空閑好時間，陪他下棋陪他聽陪他散步，漸漸地與從前的女伴也疏遠(yuǎn)了許多，也幾乎沒有空閑時間再去閑逛。每當(dāng)段錦慧對這事憤憤不平時，某人依舊一副氣定神閑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這時，她也只有在內(nèi)心暗自腓腹明明是青年的身體，卻是老人的生活。再把一肚子的怨氣生生憋回去。
　　一日，賀林帆帶著段錦慧去當(dāng)?shù)刂睦鎴@聽?wèi)�。臺上的戲子，唱著陸游的《釵頭鳳》，：“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段錦慧向來對戲曲無興致，一聽，又是這種異地相思不可得的橋段，便開始犯困。她不明白，愛就愛，不愛就不愛，哪有那么多的情非得已。也不知過了多久，段錦慧是被一段雷鳴般的掌聲震醒的，定睛一看，旁邊哪里還有賀林帆的影子，她環(huán)顧一周，最終將目光定格在舞臺上。舞臺上的戲子一副小生打扮，身著一襲黑色長衫，頭發(fā)向后梳，臉上畫著淡妝，手執(zhí)一卷經(jīng)書，剛毅中又平添一分書生的文人氣息，在面前的茶水裊裊煙霧中，戲臺上手執(zhí)經(jīng)書的男子竟然活像一幅水墨畫。段錦慧并不明白他這是要干什么，起身就準(zhǔn)備走，還沒抬腳，有聽見那男子輕輕地唱著：“誰把悲歡譜成曲，回憶在舊故里，風(fēng)斷了思緒；誰把離合寫作詞，相思在舊夢里，雨濕了素筏�！� 這是段錦慧從沒有聽過的，但遲鈍如她，也明白這是關(guān)于男女情愛的。臺上的唱角兒依舊唱著，但目光卻停留在她身上，繾綣而又深情，饒是她低著頭，也能感受到那熾熱的目光，不知不覺間，耳根脖子紅了一片。段錦慧忍不住低聲咒罵：“這個賀林帆，又是在搞些什么，下次再也····”話還沒說完，便被一片陰影籠罩住，一抬頭，就看見了賀林帆那張好看的臉，她又愣住了，大腦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但下一秒，賀林帆的吻便猝不及防的落在她的眉間，蜻蜓點(diǎn)水的一個吻，但段錦慧卻是徹底震驚了。直到當(dāng)她被賀林帆牽著走在街道上時，她甚至還以為她是在做夢，但看到他們十指交握的雙手時，她才確定剛才不是在做夢。那么，剛才他說的那一席話，算不算他對她說的第一句情話。
　　就在剛才，她被吻了過后，賀林帆深情款款的看著她說：“你在群山之外，在我心之間，一念之上，萬水千山，一念之下，灰飛煙滅�！� 那天之后，段錦慧依舊陪他下棋陪他聽?wèi)蚺闼⒉�，但是她從最開始的心不甘情不愿變成了十分樂意且享受，而賀林帆自從那天在梨園牽了她的手之后，便再沒有松開。他們就像所有的戀人那樣，如膠似漆。有一種情愫在他們之間慢慢滋長，或許，他們都明白那是什么。所有人都知道這兩個年輕人相愛了，因?yàn)楫?dāng)他們看到對方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因?yàn)楫?dāng)他們看著對方的時候，眼里滿滿都是愛。那就是愛情了吧。
　　三、扶�；ㄏ略S今生
　　賀林帆在段家這一住就是兩年。1933年冬天，賀家有急事，必須要作為獨(dú)子的賀林帆回去處理。段錦慧將賀林帆送至碼頭。在碼頭上，段錦慧終究是沒有她所期待的那樣善解人意，忍不住紅了眼眶。賀林帆看著她這副模樣，心里難受得打緊，但是這次家事緊急，他又必須回去。那句：走，我?guī)阋黄鸾K究是被他忍住了。她那么美好，那么小，他怎么舍得讓她隨他一起奔波勞累。他看著他面容姣好的姑娘，雙手溫柔的捧起她的臉，落下去的吻卻是霸道兇狠，拼命的攫取，仿佛要將她刻進(jìn)自己的骨血里，好讓他終身難忘。最后他的吻輕輕的落在她的耳垂，用溫柔卻帶著魅惑的聲音說道：“來年四月，山茶花開的時候，我就回來。待我歸來，我便娶你可好？”“好，等你回來，以你之名，冠我之姓�！�
　　人一旦有了期待，光陰便荏苒了，歲月就如梭了，時間也白駒過隙了，但等待的日子卻是格外的漫長。正月，段錦慧收到了來自賀林帆的第一封信。她阿媽看著她收到信的歡呼雀躍的模樣，打笑道：“是林帆的信吧。看你一天魂不守舍的樣子。哎呀，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倍五\慧嬌嗔一聲“阿媽”便一溜煙兒的跑進(jìn)自己的房間。段夫人看著女兒的背影，不由得想，年輕人真好啊，有足夠的勁兒來折騰。段夫人與段老爺?shù)幕槭率歉改钢藉�。那時候西洋文化還沒有傳過來，也就沒有什么自由戀愛，相反，在那個時代的自由戀愛是違背禮數(shù)的。段夫人與段老爺之間雖然沒有什么浪漫的事，但兩人卻也是看對了眼，婚后兩人也相敬如賓，她在家相夫教子，日子過得也還算愜意。 段錦慧飛快的沖進(jìn)房間，小心地關(guān)上門，好像懷里的并不只是一封書信，而是價值連城的寶物似的。
　　她慢慢的打開信紙，那信紙經(jīng)過綠色得郵筒，漂洋過海送到她的手中，好像其中的情意也綿長了許多。信上寫了一首詩，是李之儀的《卜算子》，那一句日日思君不見君險些讓段錦慧落下淚來，原來他也在想她，也在思念她，一如她思念他一般。原來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大概就是你愛著的人正好也愛著你，你日日思念的人正好也思念著你。
　　四月伊始，段錦慧天天往后山上跑，每天都是興沖沖的出去一臉失落的回來。沒有人知道，她每天去山上等扶桑花開，更沒有人知道，她曾和一個明月清風(fēng)般的男子有一個以扶�；ㄩ_為婚期的約定。 四月中旬，山上的扶�；u漸的開始開了，漫山遍野的花，看的段錦慧心頭一顫，這是多么大的震撼和喜悅，震撼的是那些她不曾注意過的山茶花竟然這樣美這樣盛大，喜悅的是，扶桑花開了，她日日思念的男子快要回來了吧，恍恍惚惚之間，她似乎看到了他，他含著笑，從扶�；ㄖ邢蛩邅�，一步又一步，似乎是腳底生風(fēng)，那么長的距離，他僅用了那么幾秒鐘。段錦慧自顧自地說：“怕是我出現(xiàn)幻覺了吧。那肯定不是他，難道我害了相思病。只是啊，他怎么還不回來，再不回來啊，花都要謝了�！辟R林帆聽著她的自言自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走上前，一把擁住她，在她耳畔輕輕呢喃：“我很想你，想你蹙眉時，想你撒嬌時，想你佯怒時，想你的一顰一笑。想見你。時時刻刻想見你�！备惺艿剿麘驯У臏囟�，段錦慧就清醒了，原來那不是夢也不是幻覺，他回來了。
　　此刻，她的眼前人是心上人，她的眼前人是夢中人，此刻，他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擁著她，護(hù)著她。她看著他，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懷抱，那句“我想你”硬生生的逼出了她的眼淚，他低下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吻去她的眼淚，從額頭到鼻尖再到嘴唇，然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吸吮她的芳澤。 “這滿山的扶�；ㄗ鳛槲覀兊男盼�，可好？”他眉眼帶笑。 “好�！�
　　“我娶你，可好？”他笑語盈盈。 “好�！�
　　“我們一起到白頭，可好？”他一臉寵溺。 “好�！�
　　那一刻，他是她的全世界，他是她唯一的星光，有他在，她便不懼怕一切。只要有他在，她的世界便永遠(yuǎn)陽光萬丈明媚如斯。
　　1934年4月，他們在山茶花海中定下終生，許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誓言。那時候，他們都還年輕，以為有了愛情便有了全部，那時候，他們只有一腔孤勇，那時候，所有的苦難都還未降臨，所有的悲傷都還沒有出現(xiàn)。
　　四、將癡纏與等待都付與你
　　后來，段錦慧與賀林帆在得到兩家長輩的認(rèn)同后，就在上海完婚。他們的婚禮依舊是中國傳統(tǒng)的模式。賀林帆一身黑色中山裝，明月清風(fēng)般的立在那里，眉眼帶笑的接過花轎上段錦慧遞出來的手，看著嬌妻一臉?gòu)蓱B(tài)，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大約是感受到頭頂熾熱的目光，段錦慧抬頭一看，只見眼前人一臉笑意的看著她，只消那么一眼，段錦慧原本忐忑的心竟然莫名的安定下來，段錦慧在心中暗暗想：“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啊�！蓖黹g，在婚房，一杯酒，他替她解了發(fā)，兩杯酒，她替他寬了衣，三杯酒，從此交頸而臥，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那是幸福的一夜，當(dāng)段錦慧將全身心都交付于他時，她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心安，最動情的時候，他捧著她的臉，要他說“我愛你”，不知是屋內(nèi)的燭光太過耀眼還是什么，段錦慧的眼睛晶晶亮，像有億萬顆星子在閃耀。她輕輕地抵住他的額頭幽幽的吐出“我愛你”三個字，然后吻了一下他的鼻尖。
　　第二天早上醒來，段錦慧看著身邊的人，又是一陣羞赫，定定地看著他的眉宇，正發(fā)神的時候，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段錦慧一個激靈，馬上想要縮進(jìn)被子里，卻被賀林帆一把拉住，段錦慧又羞又惱，賀林帆這次卻是沒有奚落她，轉(zhuǎn)而在她額頭上印上一個響亮的吻。
　　日子一直平淡而又甜蜜的過，轉(zhuǎn)瞬就到了1937年。這一年注定是個多災(zāi)之年，所有人都知道國家危亡迫在眉睫，也有不少讀書人日日宣揚(yáng)以身報國，然而這話聽了也是聽了，站出來的卻沒有幾個人，所有人都明白也許明天就會變成戰(zhàn)亂的犧牲品，所以所有人都活的格外仔細(xì)，不愿錯過每一分每一秒。 1937年7月7日，戰(zhàn)爭終于爆發(fā)，開始于西安的盧溝橋，所有人都在誠惶誠恐中過日子，現(xiàn)在的他們，都在風(fēng)口浪尖上祈求一份安寧。段錦慧知道賀林帆會走，畢竟他的骨子里面是淌著華夏民族的血液，而他是一名剛毅的炎黃子孫。段錦慧并不遲鈍，看著他一天憂國憂民卻一直沒提離開，她知道他終究是放不下她，不愿為了自己的事業(yè)放她一人在這里。一不注意間，就到了十月深秋，那晚，兩人纏綿一番后，段錦慧在他的懷里，慢慢地一字一頓的說道：“賀林帆，你走吧。去追求你的事業(yè)，別不放心我，我都已經(jīng)這么大了，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你先去保護(hù)國家，再回來保護(hù)我們的小家�！辟R林帆聽到這些話，先是一頓，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這就是他的愛人啊，總是這樣善解人意，想到這里，他只是更緊的抱著懷中的人兒。
　　明明昨天晚上，段錦慧都那樣跟賀林帆說了，誰知賀林帆除了緊緊的抱著她以外，便沒有其他動作和言語。而今天更是奇怪，竟然將她帶來了梨園，他牽著她的手一路走過來，讓她坐下，二話不說，去后臺化起了妝，段錦慧隱約知道他的意圖，雖然心里十分難受，但依舊是不愿讓他為難，就那樣靜靜的坐在臺下，等他出來。不多時，一個小生打扮的男子出來了，一臉彩妝，清麗中不乏陽剛之氣，一開口，卻又似深閨怨婦，“自從南浦別，愁見丁香結(jié)。近來情轉(zhuǎn)深，憶鴛食。幾度將書托煙雁，淚盈襟，淚盈襟，禮月求天，愿君知我心�！� 一句句縈繞在段錦慧耳邊，更是加強(qiáng)了這離別情。
　　一曲終了，賀林帆下臺，還是如來時一般，牽著她靜靜的走，好似這樣便可以到天荒地老。但該來的總會來，第二日清晨，段錦慧一醒來，賀林帆便沒了蹤影，但旁邊的位置還是熱的，段錦慧猜測她剛走，草草洗漱一番，便飛奔至碼頭，果然，在那里尋到了他的身影，她開口叫了一聲賀林帆，便沒了動作。賀林帆有片刻的怔愣，便飛快的朝她狂奔過來，一把將她擁進(jìn)懷里。片刻后，他放開她，溫柔的對她說：“等我回來�！� 段錦慧等啊等，都快要變成望夫石了，他還是沒回來。后來，當(dāng)歸都嫁人了，他還是沒回來。再后來呀，她都走不動了，半只腳踏進(jìn)黃土里了，他還是沒回來。
　　五、扶�；ㄖx，皆已成空
　　他不會知道，他還有個叫當(dāng)歸的女兒，因?yàn)樗邥r，她不想阻礙他，所以沒告訴他他們有一個未出生的孩子。她是有些遺憾和后悔的，是不是當(dāng)初告訴了他，結(jié)果就會有所不一樣呢？那么，會不會他們一家三口平平淡淡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呢？這些都無從而知了，畢竟世上從來沒有那么多如果和早知道，更沒有時光倒流。所有的遺憾，不完美都只能讓他隨風(fēng)而逝。
　　她也不會知道，戰(zhàn)場上負(fù)傷累累的他，是靠著她那一句“我等你”挺過來的。最后，彌留之際，他好似看到了她的臉，看見她在對他說些什么，他只有一句：“對不起，我食言了。下輩子換我等你�！� 段錦慧坐在藤椅上，還在咿咿呀呀的唱著：“淚盈襟，淚盈襟，禮月求天，愿君知我心。”唱著唱著，那低垂的頭更低了，聲音也更小了。最后，只聽她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你啊······說話不算數(shù)，你啊·······讓我等了這么久還不回來，那就只有我來找你了。我愛你啊，愛了好多年�！睌鄶嗬m(xù)續(xù)的說完，她的一雙手慢慢地垂了下去，但嘴角的笑容可以看出她很滿足很安寧。 原來都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終，一笑而泯。不過都是癡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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