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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藍色的燈,整夜都沒有關(guān),所以我醒來一次,看到墻壁是藍色的,再醒來一次,也是藍色的。天明之前,外面起了輕霧,我聽到狗的叫聲、汽車發(fā)動機的振動聲,我想,我該起來了,外面都已這樣熱鬧。
收拾了房間之后,想要做點去訓練前的準備,突然想起今天是從美國回來后的第二天,球隊放假,于是又疲乏了似的倒在床上。米蘭的夏天,夜里的溫度比羅馬要低得多,這讓我多少有些不適應,雖然在這里已呆了一年多,但仍然是不習慣的。
“搬家!什么叫搬家?不過就是移了一個巢罷了!毕胫郧案ヌm說的話,也不知道他是真這么想還是以他的方式在安慰我,也許兩者兼而有之吧。
我是獨自來米蘭的,拒絕了哥哥和其他人的好意,帶著簡單的行李坐上了北上的火車。是的,在意大利,比起飛機而言,我更愿意坐火車。
“真是小孩子,走去吧!你的家始終都在羅馬,傷感什么,亞歷,不要傷感,一切都會過去的!备绺缍酥Х,沒有喝又放下。
一想到要走,我的手有些抖,那是件興奮而又傷心的事。我想留下來,但已經(jīng)是非走不可了。
我垂下頭說:“我走了,你們怎么辦?”
“傻孩子,我們還用得著你操心?”
我笑了,我覺得自己好笑,可是心里總有些悲哀,于是又垂下了頭。
夜里想睡也睡不安,和加布里通了電話,她說過兩天會去米蘭,但我依然心神不寧。太陽還沒出來,門外就響了起來,我怕著,這聲音仿佛要奪去我的心似的;杳5淖穑绺缇屯崎_了門。
“醒了嗎?該收拾東西了!
空無一人的廚房里擺好了三明治,還有牛奶,我獨自吃了早餐。
“走吧!”哥哥推開了門,外面停著我的保時捷,還有我的狗。
我的腿發(fā)抖,心往下沉,忍不住這從沒落下的眼淚,是哭的時候了!應該流一流眼淚。
我走出了大門,坐上了車,沒有再看任何人,任由頭發(fā)垂了下來。
在米蘭的頭兩天并不好過,雖然同樣是意大利,但我不知道差別有這么大。隊長每天都會過來看看我的狀況,竭力引導我盡快適應米蘭的環(huán)境,哥哥也會打電話過來,可情況依然很糟糕。我獨自吃飯、睡覺、出門、上街。即使是在訓練中,我也只是安靜的聽著隊友的交談,偶爾的微笑示意。我盼望著加布里的到來,不,也許應該說我盼望著某個認識的人從羅馬來看我。我的心情有些寞寞。
門鈴響起的時候我以為她來了,拉開門卻看到了弗蘭。他穿著平常的衣服,戴著墨鏡,頭發(fā)被風吹得很亂。
“嗨,亞歷,你還好嗎?”他看到我我呆呆的杵在門口,有些不滿的挑了挑眉!安徽埼疫M去喝杯咖啡?我可是大老遠開車過來的。”
是嗎?從羅馬開車到米蘭?那輛漂亮的藍色法拉利?他的頭發(fā)是金色的,他的眼睛是湛藍色的,他是從羅馬來的。我側(cè)開身讓他進屋。
由于才搬進來,沒有客用的餐具,因此咖啡是倒在我的杯子里。弗蘭把它攪得叮當做響。
“米蘭可真涼爽,和羅馬完全不一樣!币惶烨安畔逻^雨,今天連太陽都沒見到。
我笑了笑,說:“你的傷怎么樣了?還能參加訓練趕上今年的賽季嗎?”
“醫(yī)生說很不錯,可惜你沒轉(zhuǎn)到我們隊里來,不然我再多休息一段日子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
他的話讓我不知該說什么好,只是茫然的看著茶匙在空了的杯子里來回的攪著。
“再來一杯吧。”沉默了會兒,他突然大聲說道:“你這樣是不行的,長久處于這種糟糕的狀態(tài)是無益的!
我一驚,抬頭看他。
“太壞的心情對你有什么好處?”
“為什么要說我的心情不好?”
“拉齊奧最大的錯誤就是賣了你!不管他們遇到了什么樣的情況,這都是不能被接受的!彼难劬o緊的盯著我!皝啔v,你要一直這個樣子嗎?你瘦了!你快要生病了!你的頭發(fā)這樣長了,怎么不到理發(fā)店去一次呢?”弗蘭的金發(fā)在他額前輕掃,仿佛羅馬夏日的陽光。
我不知是被他的話語所感動還是被那記憶中的璀璨所激發(fā),也許將要熄滅的燈火在我心里復燃了起來,熱力和光明鼓蕩著我:“如果不是因為拉齊奧隊陷入嚴重的財政危機,他們決不會將我出手。我堅信!
“是嗎……”他的樣子似乎松了口氣,藍眼睛也愜意的瞇了起來。他將杯子在雙手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象是考慮什么似的,最后他是雙手緊緊握住了杯子。我看著他抖動的嘴唇:“亞歷,我真擔心你這個死心眼的家伙!”
他的眼睛彎了起來,金發(fā)也奔瀉著熱情,整個人充滿了溫暖和祈望。這樣的情景讓我感到既高興又寂寞,頭抬起了又垂下,心臟也是高了又低。這時加布里的電話打了過來,她說要我去接她。
“謝謝你的咖啡!真是棒極了。”弗蘭等我掛了電話后,站了起來,嘴唇碰了碰我的臉頰,這是和我要告別了。
“我走了,回去了!彼撻_我的手,向著門的方向背轉(zhuǎn),可是走了幾步又轉(zhuǎn)回來!皝啔v,我在奧林匹亞等你!
我沒答話,只是微笑著低下頭攏了攏頭發(fā)。
他的短暫拜訪,留給我懷念的陽光以及湛藍,微溫了我散漫孤獨的此刻。
加布里在米蘭只待了一個下午,她說她必須晚飯前趕回羅馬。我們在附近的廣場上走了走,為米蘭的鴿子買了包爆米花。
回到家里,手腳有些無力,肚子也好象被放了氣的皮球,可是我的廚房里一點東西也沒有。天漸漸黑了,我沒有開燈。一切聲音都在屋外鬧著,縱橫交織的街道,錯綜著許多角度的高樓,整個城市在灰暗中閃著冷光。
下雨了……
窗子一關(guān)起來,玻璃就流著眼淚了。起初是一條一條,后來就大哭了,滿臉是淚。
我在窗前看得有些疲倦,打著呵欠坐到床上。如同籠中的雞,只想合著眼睛來靜著,但又不是睡。
“砰,砰!”是誰在打門!門鈴壞了么?我摸索著開了燈。也許是加布里又回來了,帶著蠟燭和晚餐。
我的幻想直到打開門才止住,竟然是……弗蘭,拿著整袋食物的弗蘭。
“我想喝點水!彼贿叢林^發(fā),一邊說。他淋得象個落湯雞,上衣快濕透了,黏著腳的褲管還拖著泥,可袋子里的食物卻完好無損。
“你不是回去了?”
他沒有回答,反而徑自把礦泉水、通心粉、面包、披薩以及一些水果擺到了桌上。
“是買的嗎?”
“不是買的是哪里來的?”
“明天回去有錢嗎?”
“還有,但怕是不夠,你借我一些吧!
真的?雖然上高速需要收費,且依弗蘭的喜好絕對走高車速高數(shù)額的那種,但這個理由依然讓人感到懷疑。不過我沒有追問,有人留下總是好的。
“餓了吧?剛才怎么不開燈?”他一面示意我先吃,一面徑自鉆進了浴室。
我?guī)缀跏强蘖,我說:“不餓!睘榱说皖^,我的頭發(fā)差點蓋住了我的臉。
弗蘭下面圍著浴巾,赤著上身,有點狼狽的和我兩人圍在桌前,仿佛連桌子也要吃掉一般,將食物一掃而空。
他問我:“夠不夠?”
我說:“夠了。”我問他:“夠不夠?”
他也說:“夠了!
他很滿足,我也很滿足。屋外的雨,還有其他什么的,在此時都忘了!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時代。
沒有睡覺前,我們一面喝著水,一面開心的說話。
關(guān)了燈,安穩(wěn)又舒適的睡了一夜。
人生有多少這樣的夜晚?
我一面感嘆,一面看著手中的意大利郵報體育版頭條:“弗朗西斯科·托蒂在墨西哥大受歡迎”。弗蘭在照片上和布拉西眉開眼笑的依偎著,看起來過得不錯,可下面接著的一小塊文章卻是“羅馬今年難打聯(lián)賽,托蒂何去何從”。
電話鈴不識時務的猛然響起,我嚇了一跳。按住胸口,好象給惡夢驚醒的孩子似的,然后拿起了話筒。是弗蘭的長途。
在電話里,他談到了美洲的高溫,狡猾的對手,以及在機場前出乎意料的熱情球迷。沒有提到布拉西,也沒有談到糟糕的比賽,事實上,他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開朗,甚至連抱怨也和平常沒什么兩樣。
“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回來?”我在電話里追趕著問他。擔心和寂寞讓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我怕那悲慘的東西。
走吧,到那個時候也非走不可了。
“沒有什么,害怕是不行的,驚訝也沒有用,這就是人生……”我掛掉電話喃喃道。
弗蘭是剛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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