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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哲伶最愛用一種日本生產(chǎn)的粉餅,深色的盒子做成薔薇花的模樣,花體字寫成的logo,怎么看都是中學生書包里私藏的化妝品,全然不同她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
她說,我只是愛這個粉餅的味道,稚拙而樸實的香味,像小時候母親梳妝臺上的胭脂,那種香是我幼年的記憶里唯一美好的東西。
說這些話的時候,哲伶慵慵懶懶地躺在沙發(fā)上,兩條修長雪白的腿隨意翹在沙發(fā)背上,亞麻色的長卷發(fā)散在胸前,她迷離的眼睛如黑夜里的貓瞳,深褐色的眸子閃爍不定。
裴靖聽完,憐愛地走上前去,把她抱住。
從十八歲到三十歲,哲伶在他面前始終是魅惑而卻帶嬌怯的樣子。最初,她只是剛?cè)氪髮W的學生,而現(xiàn)在,她是他手下的銷售副總。
—2—
入學那年,哲伶瘦小得有些羸弱,膚色蒼白,尖尖的下頜,唯有一雙眼睛分外漆黑濃麗。
裴靖那時還是學校里的講師,教音韻學。
這門課未免過于枯燥,又是專業(yè)選修,學生很少有選的。寥寥幾個選了的人,要么逃課,要么坐在后排睡覺。
哲伶卻每次都坐在第一排中間的位置,上課時大多時間都在埋頭記筆記,裴靖只能看到一個瘦小的身影,和她柔軟的垂下來的長發(fā)。偶爾她抬頭看板書,恰和他四目相對。她的目光羞怯如幼鹿,濕漉漉地慌忙避開。
裴靖特意查了她的名字,期末判卷時首先把她的卷子挑了出來。老師們總是會留意那些有潛質(zhì)的學生,挑選一些作為日后的關(guān)門弟子。哲伶答得很認真,但不見得多么優(yōu)秀,反而是一些從未謀面的學生,仗著聰明伶俐作答可圈可點。
他有點惋惜,盡可能給了她最好的成績。
裴靖和哲伶的班主任是同年進入學校的年輕人,住同一間集體宿舍。旁敲側(cè)擊地,他打聽了幾句哲伶的情況。
大學的班主任,只是個徒有虛名的行政職位,不會像中小學一般,每個學生的情況都了若指掌。他只知道,哲伶是本地生源。
大城市的女孩子,很少有這樣內(nèi)向的。但沒過多久,他也就把哲伶忘記了。
裴靖是學校的青年教師骨干,不到三十歲就評上了副教授。年輕人總是有些狂傲的,他一頭扎在枯燥深奧的學問里,任是生活清貧,也堅持要做出些建樹來。一個專心的學生,還不足以占據(jù)他太多的精力。
只是某天下午,他竟然又看見了哲伶。
她還是那副清麗的模樣,午后的陽光打在她蒼白的臉上,呈現(xiàn)出一種強顏歡笑的光澤。她懷里抱著許多書,有些吃力,踮著腳一本一本放到書架的最高層。圖書館里人很少,空氣中細小的微粒漂浮在她周圍,一時間有點似幻還真的風情。
圖書館會提供一些勤工儉學的機會,招學生來做清掃或收拾的工作。那些雜活常常是在中午做,少有學生肯來。
她一轉(zhuǎn)頭,看到他,靦腆地笑了,老師好。
裴靖一怔,話到嘴邊卻想不起她的姓名,只好微微一笑,算作回應。
那天,他找到了要用的書便離開了。在借閱室門口,不由自主地,他回頭,只看到她瘦弱的背影,正在認真地整理書架。
藕荷色的上衣,洗得褪了色,裹在她單薄的身體上,清寒,但矜持。
大學期間,因為混亂糾葛的家事,哲伶的生活一直拮據(jù)。她同時打許多份零工,但從未在同學面前表現(xiàn)出怨天尤人的樣子。那種隱忍的高貴,讓裴靖不由得心疼她。
所以當他要找一個學生做助手時,立刻想到了哲伶。
工作簡單而瑣碎,主要是抄錄各班學生的成績。她總是默默地做完,然后無聲無息地離開裴靖的辦公室。
哲伶的吃穿用度都很清寒,但她一直在用一種日本生產(chǎn)的粉餅。她膚色蒼白,涂上了脂粉,更加如冰似雪。
這樣的化妝品對她而言,實在太過奢侈。
裴靖婉轉(zhuǎn)地問了一次,她不好意思地笑了,唇角一絲勉為其難的笑意,清麗無雙。
她說,小時候,母親用的胭脂就是這個味道的。所以我一直把這個粉餅帶在身上,這樣就覺得母親還在我身邊了。
裴靖還想問更多她家里的事,她卻低下頭去,不愿說得更多了。
—3—
傍晚,裴靖與哲伶在外面吃飯。
中式裝潢的私家菜館,燈光柔和而曖昧。層層珠簾隔出一個個幽靜的空間,古樸的烏木桌椅隱藏其中。
她吃素,飲食清淡為主,忌煙酒,生活如苦行僧一般有著許多恪守的禁忌。他喜愛色味濃郁的食物,卻一直遷就她。
哲伶穿著精致的職業(yè)套裙,兩條纖細的腿優(yōu)雅地疊在一起。腳下是一雙三寸的高跟鞋,平素無花,將修長的小腿撐出一條飽滿圓滑的曲線。
她淺淺呷著細瓷被子里的菊花茶,眉眼間神色淡定。
裴靖輕嘆了一聲。這些年,他們每周相見一次,就像這樣云淡風輕地一起吃一頓飯。平日里,她甚至不會多給他發(fā)一條短信。
對于家中的妻子,丈夫每周有一次商務(wù)聚餐,但很早就會回來,更沒有滿身酒氣。這樣的夫君,夫復何求。
他說,哲伶,很抱歉,這些年竟然只能給你一頓飯。
她微笑,看不出是怨是哀,我懂,聘則為妻奔是妾。
一句話涌到嘴邊,卻最終沒有說出口。當初,他是可以娶她的。洗盡鉛華,他終于決心與她廝守終生,只需要一張民政局開具的證明。
——是她拒絕了。
當年的事,他不愿過多回憶。他說,哲伶,上次我對你提過的合同必須你親自去新加坡簽一下。
她隨手從提包里拿出本子,認真地記錄了一條在對應的位置。紙張的記事本,是她這些年來堅持的習慣之一。她喜愛觸手可及的實物,對屏幕上顯示的電子信號毫無信任。
杯盤狼藉,他們一同離開。裴靖開車送哲伶回住處。
住宅區(qū)的保安已經(jīng)認識裴靖的車,他一直送她到電梯口。哲伶獨自坐電梯上去,只留給他一個背影。
她的背影,纖細羸弱,卻被高挺的鞋跟撐出些堅強的氣度。
—4—
因為做了裴靖的助手,他們接觸的機會陡然多了。
紅袖添香夜讀書,那些高深枯燥的學問里有了哲伶,他的生活變得有趣了許多。
哲伶向來文靜,在他面前也少言寡語,多數(shù)時候只是靜靜地聽他說話,聽她說一些宏大的學術(shù)理想。
那時,學校有一個外派的名額,和一所外國名校合作項目,需要一個青年教師。論學術(shù)成就當是裴靖無疑,未及而立之年就已頗有著述。同事們溢于言表的艷羨讓那個輕狂青年飄若浮云。少不更事的年紀,他還不懂得如何掩飾得意與失落。
他的春風得意感染了哲伶,那段日子里,她臉上常常漾著含蓄的笑意,連整理資料的動作都變得輕快愉悅。
但學校的公示結(jié)果出來時,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最終選中的人并不是在學術(shù)界嶄露頭角的裴靖,而是一個毫無成就科研的毛頭小子。
不過,當知道他與某副校長的親戚關(guān)系后,人們都把這看作了理所當然的結(jié)果。因為裴靖之前無所掩飾的意氣風發(fā),些許同情惋惜也變作了心照不宣的幸災樂禍。
他第一次知道了性惡論的道理何在。昨天還對你笑臉相迎、衷心恭賀的同事,轉(zhuǎn)臉就會噙著嘲諷的壞笑議論紛紛。
連續(xù)數(shù)天,他在課上幾次走神,全然不復平日的談笑風生。
與哲伶在一起,是無限失落后的一朝傾瀉。
簡陋的青年教師公寓里,漾著各種返潮的書卷醞釀出的酸腐油墨味。這座繁華的城市在連續(xù)兩個月的天干物燥后,終于大徹大悟地下起了瓢潑大雨。四周霓虹閃爍的高樓把這座遺留的老式建筑淹沒,讓他在城市的褶皺里自生自滅。
凌晨時,哲伶獨自走出他的公寓。天色還是慘白的,她執(zhí)意不肯要他送,踩著一地零落的水洼離開。他在窗口看著她,心中不可掩飾的恐懼與罪惡提醒他步步后退,只能看到窗外石青色的天空和一角楊樹的椏枝。
干燥之后,反常地下起了連綿的雨。幾天下來,連書箱里放的石灰包都是潮濕的。
兩個人都回避了這件事,平日里各行其是,兩兩相忘,只有偶爾心意相通的夜晚,再續(xù)前緣。
哲伶在校園里是個太微不足道的人物,即便是同宿舍的女生,也無暇關(guān)注她幾次夜不歸宿的原因,只當這個本地女孩回家小住修養(yǎng)。
裴靖不甘心。壯志凌云的年歲,他不肯接受這個社會諸多的規(guī)律,以為憑借一己之力真的可以扭轉(zhuǎn)乾坤——至少震撼人心,讓業(yè)界同人醍醐灌頂。
他一次又一次地跑各個部門,為自己討要說法。那些擅長敷衍塞責的行政機構(gòu)每次都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將他拒之門外。
也有良知未泯的過來人,不忍看他在此蹉跎,好意將真相告知。他卻不肯妥協(xié),堅持要那個所謂的公正。直到最后,許多同事開始退避三舍,唯恐沾了同黨共犯的罪名。
泥淖之中的混亂,在哲伶的母親出現(xiàn)時終于了結(jié),不是將他拯救出來,而是讓他徹底沉入深淵。
—5—
裴靖帶哲伶參加了一個小型的業(yè)界聚會,其間和某個同仁相談甚歡。
哲伶只把這當做例行公事的應酬,有裴靖在場她不多開口,關(guān)于他們討論的旅行、收藏也無甚興趣,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禮節(jié)性地微笑,妝容精致,目光穩(wěn)重。但全然沒注意到那個人對自己幾次注目。
哲伶小姐大學主修什么科目?受過良好教育的儒雅男子,將目光投向哲伶,聲音有些微微震動的磁性。
她遲疑了片刻,語調(diào)里的心虛只有裴靖聽的出來——漢語言文學。
這本來就是個應酬時客套的問題,無論哲伶答什么,他都會贊賞一番。
哲伶與裴靖相視一眼,彼此都沉默了片刻。大學是兩個人刻意回避的話題,這兩個字可以勾起太多的舊事。
宴會結(jié)束,裴靖送哲伶回去。他問哲伶,你覺得他怎么樣?
哲伶凜然,認真地回答,咱們一直做鋼材,我對藝術(shù)品不是很熟悉,你想往那方面拓展?
他笑了,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的公司與咱們沒有合作關(guān)系,我和他是舊友。我只是問你,他人怎么樣?
她明白了,默然不語。
他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現(xiàn)在做藝術(shù)品收藏只是因為興趣。他……對你很有好感。
車子拐進僻靜的小路,只有幾盞昏黃的路燈把一定樹影暈染成模糊的水紋。哲伶靠在椅背上,靜靜閉著眼睛。裴靖有些猶豫,不知該繼續(xù)還是?。
哲伶,我只是……不想再耽誤你了。
她輕輕笑了一聲,把臉轉(zhuǎn)向了窗外。裴靖慢慢減速,直到車子?吭诼愤。
裴靖,如果你厭倦了,我會離開。
他急于辯解,哲伶,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不想與他爭辯,轉(zhuǎn)過頭來示意她繼續(xù)開車。
在哲伶的公寓里,他恍然想起那個在宿舍樓里的潮濕夜晚。
臥室里的溫度與濕度全都恰到好處,密閉良好的落地窗阻隔了外面喧囂的噪音。但他竟然會懷念當初筒子樓里的悶潮,一扇狹小的窗戶將外界各種細微的聲音漏進來,夜晚的校園,只有枝葉搖動,蟲鳴梟啼,不同于今日房間中死氣沉沉的寂靜。
一切歸于平緩后,他長嘆了一聲,哲伶,這樣下去我會一輩子都覺得歉疚的。
她忽然忍俊不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裴靖,假如你要我離開,我會立刻消失的。
他的電話在響,是妻子打來的。哲伶覺得好笑,這個場景多么俗套,一個男人在旁人的臥榻上答妻子的電話。
只是因為他不歸家的次數(shù)實在少之又少,電話里并沒有太多質(zhì)疑與猜忌,僅僅是照常的叮囑。
掛下電話后不久,裴靖就睡著了。哲伶望著他的面容,在昏暗的微光下,只有一道模糊的輪廓。
她嘆氣了。當初不可一世的少年,到了今天也漸漸蹉跎至中年。
也許,他已經(jīng)累了,背不動她了。
—6—
哲伶的母親出現(xiàn)時,裴靖甚至有一剎那的恍惚,下意識地在空氣中尋找玫瑰香。那個留給哲伶唯一美好記憶的女子,即便不是傾國傾城,也該是嫻熟溫婉,帶著或高貴或馨雅的花草清香。
然,她竟然是個粗魯?shù)闹心陭D人。
她在學院的領(lǐng)導面前大鬧,說裴靖是個流氓,騙了她女兒。更加呼天搶地地講述她被丈夫拋棄后如何艱辛地把哲伶帶大。那個情景讓辦公室的老師忍不住竊笑,本該有的嚴肅全都變成了幸災樂禍。
哲伶驚恐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蒼白的臉上連窘迫的血色都透不出來,仿佛隨時都可以暈倒在地。母親歇斯底里的控訴反而忽略了她,最后變成了對自己功高勞苦的抱屈抱冤。這種話題的轉(zhuǎn)變使整個事件成為了一個荒誕的灰色幽默。
如果學校想息事寧人,所有人都會在幾天之內(nèi)忘得一干二凈。偏偏裴靖前些日子不死不休的糾纏已經(jīng)讓許多領(lǐng)導們不勝其煩,這件事情適時的插進來,讓他們解脫的同時,正有了個機會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
裴靖被架空了,不得授課與參與研究,陷進一場無限期的“調(diào)查”之中。每天在宿舍樓里上下時,都可以看到同事們尷尬的表情。大多數(shù)人是同情他的,只是這個世界常常如此,有時惡意比善意容易表達的多。
哲伶一時之間成為了學院里的新聞人物,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不善言辭的內(nèi)向女生,有一個如此復雜的家庭和驚世駭俗的愛情。
她不敢再去裴靖的宿舍,許多人以為這個消瘦脆弱的女孩子會很快崩潰,像所有故事里說的那樣退學離開,銷聲匿跡。
她沒有。
她用一貫的沉默與淡定應對各種流言蜚語,無論同情、理解、諷刺、厭惡她都漠然處之,仿佛事不關(guān)己。
家里不是避難的港灣,尤其在那些混亂的家事全部曝光后,她更不愿意躲回去。
校園就是這樣一個濃縮的社會,當你雷打不動地用冷漠面對所有不懷好意的議論時,一定可以等到他們都厭倦的一天。
鬧劇是以裴靖主動辭職收尾的。一個研究音韻學的年輕學者,如果離開學術(shù)界,就失去了他奮戰(zhàn)了小半生的戰(zhàn)場;如果忍辱負重挺過這一陣,也許還能守得云開見月明。但他決意為之。
裴靖離開時,哲伶上大三。
獎學金、學生干部、保研機會……那些掌控旁人生死的名利,她全部都不敢興趣,院里的領(lǐng)導甚至想不出能怎么懲罰她給學校帶來的負面影響——她唯一的要求就是畢業(yè)。
離開學校以后,她在一家小公司里做文員,拿著波動不大的工資,難有大發(fā)展,但也不用再倚靠家里。除了每月往一個固定賬號打上自己一半的工資,她不知自己和那個大鬧學校的女人還有什么聯(lián)系。
如果說一定有,應該就是脂粉盒子里的玫瑰香吧。幼時顛沛流離的生活里,她唯一愿意回憶的,就是母親身上淡淡的花草清香。只是后來,花香已經(jīng)被生計的塵埃掩埋。寬厚隱忍的女子,漸漸變成怨天尤人的悍婦。
波瀾不驚的生活一直持續(xù)到裴靖回來,把她帶走。
—7—
凌晨,裴靖竟然醒來了。
哲伶站在落地窗前,打開了窗簾,靜靜看著高樓林立間緩緩升起的旭日。她真絲的睡衣上秀了大團錦簇的玫瑰花束,微微凸起的觸手之處有一點微涼。
距離筒子樓里潮濕的那個晚上,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她的皮膚已經(jīng)漸漸褪去了少時紅潤的光澤,淺淡的紋路像葉脈一樣潛伏在肌理下面。
他輕輕抱住了哲伶的腰。哲伶,你不要再折磨我了。
我想娶你,從一開始就想娶你。
他想,這也許是此生最后一次勇敢了。在所有激情消退以前,他不愿后悔。
她靠在那個男人的胸口,多年以前堅實的胸膛被名利場的掙扎消磨殆盡,他也在枯萎。
裴靖,我愛你,所以我不會嫁給你。
我親眼見過我的父母是如何相愛,又是如何分開。我害怕,害怕夢境破碎的那一天。
你我的感情,從來都是那么不切實際,
他深深抵住額頭,哲伶,你為什么不相信我會一輩子愛你?
她轉(zhuǎn)過身,慢慢走到他面前,目光淡定。對,我不相信。
—8—
離開學校后的裴靖,開始投身商海。
經(jīng)過世態(tài)炎涼磨練的書生,會比任何人都要堅韌果決。他需要的只是機會與時間。
爬到足以站穩(wěn)的高度時,他娶了某個一路幫助他的女子,然后以為自己可以忘記過往,開始一個平常人的生活。
可是,他不能控制地回去找了哲伶,把她從那家無甚作為的小公司帶了出來,安排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一如舊日,她是他的助教,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幫助他,但在所有外人面前,都保持著月明風清的疏離。
然后,多少年一晃而過,蜉蝣亦如永生。
—9—
哲伶辭職。
裴靖一個人在清空的辦公室里坐了很久,茫然地收集著空氣里遺留的玫瑰花香。但辦公室里只有文件遺留的油墨味。
晚秋,淫雨,一地胭脂碎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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