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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色霞
1
紫霞在天庭上有一份挺好玩的工作。
她負(fù)責(zé)織出各種各樣的霞,朝霞和晚霞。
她有一個愿望,總有一天要織出一份七彩的霞光,可是這太難了。雖說天庭到處都有云霧在流轉(zhuǎn),可這些霧全都是單一的,灰蒙蒙一片。
紫霞每天要廢好大的勁,才能從星空中提取到一縷光華,織進(jìn)自己的長裙里面。等長裙織好了,在某個清晨,或者傍晚,紫霞就會把自己的長裙鋪開來,在凡間化作一道道霞。由于這些霞的顏色凡間不會存在,因此特別美麗。
偶爾,太陽神羲和駕著馬車經(jīng)過,會落下一星微弱的紅光。紫霞會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織進(jìn)自己的裙子里,她覺得,這紅色大概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色彩了。
有天紫霞搬了張小板凳坐在東宮門前織起自己的長裙。忽然她的眼角流過一抹紅色——她誕生靈智以來見過的最耀眼的紅色。
下意識地,紫霞運(yùn)起法力便伸手去抓那道紅光,紅光沒抓著,卻抓了一手黃蒙蒙的毛。
紫霞正愣著,眼前卻多了一只猴,那猴有一條像火一般燒著的長巾,他齜牙咧嘴地問她:“你干嘛!”
她這才意識到,那猴的腦門上少了一撮毛。紫霞悄悄將手上的猴毛在裙子上擦掉,又從小板凳上站起來,插著腰理直氣壯地道:“此乃天庭東宮門,不得隨意進(jìn)出,何方人也,報上名來!”
“我?”猴子指了指自己,哈哈大笑,:“我乃美猴王孫悟空是也!今兒走遍了四方,尋思天庭尚未造訪,便來晃悠晃悠!
紫霞看著他笑的樣子,愣了。那火紅的長巾隨之?dāng)[動起來,像活了一般。
等紫霞回過神來,那猴子兩個圓溜溜的眼珠子快要和她碰到一塊了。她驚呼一聲,那猴也跟著嚇了一跳,蹦開了。
他道:“呆子,不好好看門,在想啥?”
紫霞木木地道:“你的圍巾…真好看!
美猴王撓撓頭,竟像是有點(diǎn)不好意思,嘻嘻一笑:“那是自然,這是我游歷四方,兄弟們送我的!
見紫霞傻傻的不說話,猴子撇了撇嘴:“你這呆子,說一句話得傻上個三兩刻鐘,無趣,俺老孫去也!”
美猴王駕著云就走了,紫霞只看到天邊流著一抹比羲和流下的火光還要漂亮的紅色。
紫霞繼續(xù)織起她的霞群,卻沒發(fā)現(xiàn)沾上的猴毛。一晃將近日入之時,凡間的人們抬起頭,見到今日的晚霞帶上了一縷又一縷的黃色,太陽的余暉灑下,晚霞像是鍍了一層金邊,煞是好看。
2
“呆子,你怎么還在這織裙?”
坐在小板凳上,紫霞抬起眼,看見一只猴子,他拿著一根棒子,棒子有著亮眼的金光和銀光,連滿天星辰也不可企及。
紫霞忽然覺得,羲和的紅光也不過如此。
“織裙是我的工作”
“織裙干嘛?”
“每天,當(dāng)凡人們看到霞,就知道該出工了,該回家了。有時我織出了好看的顏色,凡人就會更加勤奮的工作。”
“那也沒什么嘛…”
紫霞嘟了嘟嘴:“那你呢?你來作甚?”
那猴嘿嘿一笑,晃了晃手中金燦燦的棒子:“我來找玉帝老兒說個事,換個稱呼!R天大圣’,怎樣,好聽不?”
“為什么要齊天?”
“為什么?我也不知為什么,好聽就成!
“那也沒什么大不了嘛!
那猴雙眼一瞪,氣呼呼的樣子煞是可怕。卻又聽那女子道——
“我每天都能齊天呢,織好的霞裙一鋪,霞就淌滿了天空。我最喜歡火紅色的霞,可是紅霞最難織,之后每天等羲和的馬車匆匆趕過,偶爾掉下一抹,我悄悄藏起來,才能有紅色的霞。”
“紅色?”猴子摸了摸自己火焰般的長巾,忽然嘿嘿笑了。
“大圣,您瞧!弊舷枷褡儜蚍ㄒ话,抖出一件耀紫色的斗篷!斑@是我采集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月華,再加上幾勺銀河里最明亮的星水織成,凡人們怕是尚未見過如此紫色,不若你帶下去齊天一番?”
那猴的眼珠子都直了,一把奪過斗篷就披在肩上,笑道:“好!齊天,齊天!哈哈…”
他騰起云,找玉帝深交去了。紫霞看到天邊多了一抹很漂亮的紅,如今帶上了紫色。
3
后來啊,那猴再也沒經(jīng)過東宮門。
紫霞聽說,他不滿天庭的教條,率領(lǐng)數(shù)萬妖眾與天庭戰(zhàn)到了一塊。
那只猴,帶著一桿金燦燦的棍,殺得天都破了一個大洞,無窮無盡的紅光從那洞里淌出來。從此,每天的朝霞都是火紅火紅的。
天庭有人無意間談起,那只猴到底是何方神圣,紫霞總是十足的愣住。
美猴王孫悟空。
齊天大圣孫悟空。
妖王孫悟空。
妖神大戰(zhàn),原本與紫霞這些小仙毫無關(guān)聯(lián),直到一天,八位天兵將她五花大綁,捆到鎖仙柱上。
一位拿著小本本的老仙看著她,問道:“紫霞,你可知錯?”
紫霞不明所以地?fù)u搖頭。
“很好…”老頭低下頭又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自言自語道:“罪仙紫霞,私通妖猴,竊天地之偉力助妖猴果位,當(dāng)罰七七四十九到仙劫紫雷轟擊!
紫霞一聽,小臉都白了。莫說七七四十九道仙劫紫雷,只一道下來,自個兒怕是都要灰飛煙滅,永不輪回。
但她沒再言語,天庭,是一個不存在話語權(quán)的地方。
紫霞瞧見雷池愈來愈亮,一道比她工作時坐的那張小板凳還要粗的雷就掉了下來,要砸到她身上。她緊緊地閉起眼睛,心中慌亂著,想:“要死了嗎要死了嗎要死了嗎…”
等了好久都不覺疼,莫非自己已經(jīng)飛升了?紫霞悄悄抬起眼皮,就見到一個火紅色的身影,帶著一片紫色。
那猴回頭朝紫霞咧了咧嘴,道:“你贈我的斗篷很漂亮,我很喜歡!
妖王將紫霞從鎖仙柱上解下來,回頭又從耳朵摯出一桿金銀交輝的棒子,那幾個仙被揍得抱頭鼠竄。
——妖王孫悟空打上天庭啦!
每個人都惶恐極了。
那妖王太兇了,他掄翻了凌霄殿,他掀倒了萬年蟠桃樹,他打碎了王母娘娘最愛的琉璃盞,他把經(jīng)歷了三千二百劫的玉帝嚇得躲在桌子底下不敢出來。
他將這天庭攪得天翻地覆。
紫霞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癡了。
那身影太過偉岸,太過張揚(yáng)。
踏碎凌霄,放肆桀驁。
4
最終妖眾還是輸了。
大妖們本該為仙,只是天庭將他們不能控制的仙稱為妖。
那猴被倒戈的妖狠狠地傷了,劍從他的后背刺入,又從前心穿出,火紅的長巾和耀紫的斗篷染滿了他的血。
猴子這才知道,原來妖心也可以如此險惡。
他跌跌撞撞的駕起云,筋斗云也帶上了他紅色,紫色,還有一點(diǎn)黑色。
他不知道往哪飛,飛了多久。直到腳一軟,筋斗云也跟著散了,他跌進(jìn)了一個柔軟的懷抱里。
“紫霞…”他喃喃道。
紫霞眼中蘊(yùn)滿了水,不說話,只是緊緊地抱著他。猴子將那火一般的長巾取下,對她道:“我想..再看一遍你織的霞!
紫霞緊緊地握住他的長巾,道:“好,我們一起!
這大概是紫霞這輩子織過最快的一道霞,火紅的霞光從天的初始燒至盡頭,在沒入山脈的地方,帶有大片大片的紫色,晨星與皓月被召喚出來,和太陽交相輝映。
美猴王看著滿天的霞光,眼光迷離了,忽然大聲叫到:“齊天!這才是齊天吶!”
天邊,變得黑壓壓一片,天兵天將們追來了。妖王推開紫霞,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摯出一桿金光璀璨的大棒就迎了上去。
5
妖王執(zhí)念太深,在鎖仙柱上被仙劫紫雷劈成只剩下一副骨架,靈魂依然熊熊燃燒著不死去。太上老君將他丟進(jìn)了煉丹爐,爐子置于東方,日夜焚煉。
紫霞被天庭除去了記憶,貶為凡人,永生永世承受輪回之苦。
靈秀山的山腳,從此多了一個紫色眸子的女子,每日晨曦初現(xiàn)之時,她都會遙遙望向東方,那有一片火紅。
她每天都在做一個夢,夢里說,總有一個人會駕著七彩祥云來接她回家。
會等到嗎?女子紫晶般的眸子閃了又閃。
會等到的。女子對自己道。
不知過了多久,一天清晨,飄蕩在東方上空的云忽然碎開來了。
天地戰(zhàn)栗起來,星辰怕得隱沒了。據(jù)說那一天,撐天的不周山又?jǐn)嗔耍灰桓确錾I駱溥要粗壯的大棒一下子掄斷的。
羲和從馬車上掉了下來,太陽車被馬拉著瘋跑著燒了許多地方,往后幾百年都變成了沙漠。最后月神望舒拉著羲和,將八匹受驚的馬尋回,沙漠才不再擴(kuò)散。
天上掉下許多帶著火的碎石頭,熊熊燃燒不熄滅。有不幸的凡人被砸死了。靈秀山發(fā)出淡淡的輝光,居然沒有石頭掉到這邊。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不再顫栗,星辰重新出現(xiàn),但是初曦之時的東方再也沒有了火紅色。
靈秀山下的女子依然會望向東方,只是她皺起了眉。
——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直到那天,天的盡頭忽然爬上了一點(diǎn)霞光。很快蔓延至天空的每一個角落,齊齊放出七彩。凡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來,抬頭仰望那七彩霞光。
這霞光太過動人心魄。連最好的大詩人也想不出形容它的辭藻,只會停下來,呆呆地望著,喃喃地說道:“美,太美了!
七彩斑斕的霞光里走下一個人,他拿著一桿金燦燦的大棒。
他從空中踏著一圈又一圈暈開的霞,走到靈秀山的山腳,朝那個擁有紫晶般眸子的女子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手。
“走,我們回家。”
。ㄍ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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