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

　　如果在汴京的街道上，隨便拉個女子問一下誰是她最想嫁的男人，十有八九這個答案是直直指向赫赫有名的天波府。

　　楊家五公子。

　　少女們總是臉紅紅地這么說，她們的芳心呀，噗通噗通跳的都是楊家俊朗的五郎。

　　他長得那么帥，武功又那么好。
　　人溫柔，還很老實。
　　對啊對啊，對國家忠心對父母孝順，將來對妻子一定也是很好很好的。
　　嫁人當(dāng)嫁楊五郎！

　　這番的溢美之詞每日都會在街道上流傳，到了天波府那真是讓楊家上下好不自得，更別說楊家的門檻都快要被媒婆給擠破了。已經(jīng)成婚的三位兄長見五弟這么受歡迎，倒不介意，還常常陪著娘子們一起選弟媳。楊六郎和楊七郎就有點忿忿不平了，他們知道五哥英明神武，俊帥無比，可是自己也是英俊瀟灑，不落人后。

　　怎么那些姑娘就不注意注意自己？

　　佘賽花對兄弟們之間的唧唧歪歪笑而不語，說時候未到，你們還小，等到時候自會給他們做主。楊六郎哼一聲，我的娘子我自己找，一定比五哥的漂亮。楊七郎學(xué)著六哥仰天大笑，我的娘子也一定比六哥的漂亮。

　　楊六郎搖頭晃腦：“不可能的，我那個絕對的傾國傾城�！�

　　楊五郎聽了不禁大笑起來：“沒想到六弟對女子的容貌要求這么高��？”

　　“當(dāng)然啦，我們的爹找到了娘這樣的絕色，我們怎么可以輸給爹是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娘不如你未來的娘子好看啦？”佘賽花佯怒道。楊六郎嘻嘻一笑：“娘自然是天下無雙的國色天香，我未來的娘子和娘親是不同的美，所以沒得比較。”

　　“油嘴滑舌！”佘賽花瞪了兒子一眼，然后指著桌面上的畫像，“五郎，你還是看一下吧。王員外的獨女端莊秀雅，很有大家風(fēng)范。還有張大人的千金，活潑可愛，上回還帶著八妹逛花燈，很合得來�；蛘呤窃S將軍的幺女，英姿颯爽，女中豪杰，你正好可以和她切磋武藝。要不……”

　　楊五郎趕緊擺手道：“娘，您別說了。她們都是好女孩我知道，但我現(xiàn)在真的不急�！�

　　楊六郎和楊七郎湊過來左看右看，眼睛都看花了，果然個個都是花容月貌，有幾個連他們都動心了，可是五哥怎么還這么死心眼？佘賽花也來氣了，這些姑娘哪個不是百里挑一，難得的是都對楊五郎芳心暗許，他怎么就一個都沒瞧上？！

　　“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佘賽花問道，“你也不想想你這年紀(jì)，你爹都已經(jīng)有了大郎二郎了，要再這么拖下去，六郎和七郎的婚事耽擱了看你怎么跟你爹交代！”

　　“娘！”楊五郎喊冤起來，“六弟和七弟的婚姻大事怎么可以和我的捆綁在一起呢？您這不是害我嗎？”

　　“娘說綁一起就是綁一起！誰讓你只來這么一句我不急，毫無來由地拒絕這么好的姑娘，人家會說我們天波府狗眼看人低！”

　　“沒那么嚴重吧，娘？”楊六郎嘀咕起來，結(jié)果被佘賽花一個瞪眼嚇得噤了聲。楊五郎無奈，只好再次捧起畫卷，他是真找不出這些姑娘家的壞毛病，但他確實沒有任何感覺。要是真的答應(yīng)了，結(jié)果耽誤別人的年華他真是罪過大了。

　　放下畫卷，楊五郎嘆口氣道：“娘，我找不出她們有什么不好�！�

　　佘賽花攤手，那不就結(jié)了？

　　“但是我沒感覺�！�

　　楊六郎看了五哥一眼，對佘賽花道，“娘，五哥真的對她們沒意思�！�

　　“你都知道？”佘賽花橫他一眼，楊六郎坐在五哥身旁，給自己倒杯茶，說道：“上回娘去廟里拜神的時候，不是有個道士說五哥這樣人，和佛有緣，所以我看吶，五哥正向著佛的境界進軍呢�！辟苜惢ㄅ乃X袋一下：“有你這么亂說話的嗎？難道真要你五哥當(dāng)和尚啊？何況那道士還說過你哥塵緣未了，你怎么不說？”

　　楊七郎偏著頭說道：“可那道士說的是，五哥要真心動了，就是劫數(shù)到了�！�

　　“呸呸呸呸�。。�！童言無忌！”佘賽花給兩個兒子一人一個爆栗。楊六郎摸著額頭，苦著臉說：“好吧好吧，我們無忌了無忌了。但您也看得出吧，五哥這樣的人，除非實打?qū)嵭膭恿�，不然誰入得了他的眼啊。您還是讓五哥自己去找吧，他那么老實的人，您要硬逼著他相親也行，可是他一定不會快樂的。娘，你這么善良，一定舍不得看五哥難受吧？”

　　“他不心動也沒關(guān)系，你大哥和大娘成親之前也是都不認識對方，成親后一樣夫妻和睦。不試一下怎么知道？”佘賽花寸步不讓。楊六郎沒轍了，對楊五郎搖搖頭，拉著楊七郎隨口謅個借口就往外跑。楊五郎急了，喊了幾聲楊六郎只作不聞，跑得更快了。

　　“你給了六郎多少錢？”佘賽花忽然問他，楊五郎沒反應(yīng)過來，順口就答了：“五十文��！”話一出口，就見娘親臉都黑了，慌忙說道：“不、不、不是，我我我我，只是……”

　　佘賽花看他滿頭大汗，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啦好啦，我就奇怪他今天怎么這么賣命為你說話。吶，娘親不是非要為難你。但是……”她嘆了口氣，續(xù)道，“娘也知道你現(xiàn)在全心在戰(zhàn)場上為國效力，無心兒女私情。但是你爹畢竟是朝中重臣，官場如戰(zhàn)場。如今他頻立戰(zhàn)功，加上你的兄長也立下不少戰(zhàn)績，楊家早已是聲名赫赫�！�

　　楊五郎不解娘親為何突然提起這事，佘賽花微微蹙眉，道：“正所謂樹大招風(fēng)，楊家過于外顯，早有不少朝中人士對此議論紛紛，也有不少高管顯貴的想與楊家拉上關(guān)系。你爹每日上朝如履薄冰，他不愿牽扯這些派系，但身不由己。方才與你提起的那三位姑娘每個都有深厚背景，娘親知道這很難做。但她們的長輩已來楊家提親多次，若再行婉拒只恐多生事端�！�

　　楊五郎這才明白娘親話中深意。

　　“你爹和我并不是會勉強兒女終身大事的人。你三位兄長的親事就可見一斑。但這次委實被逼得太緊，所以才不得不與你商量。你去見她們一面，若有緣自然好，若無緣，至少我們給對方也有了交代�！辟苜惢ㄟ@番話說得合情合理，楊五郎想通了倒不再一味反對，很爽快的就答應(yīng)了下來。只是他軍人做派，竟要在一天之內(nèi)就與三位姑娘見面。佘賽花哭笑不得，還是將時候錯開來，而第一位就是王員外的獨女。

　　王小姐確實溫柔和善，無論楊五郎說什么都輕輕回答，好的�？梢浴Ｈ螒{楊公子做主……

　　第二位的張千金，靈動可人，一路說個不停，楊五郎回到家以后滿腦子都是她的聲音，佘賽花以為他相思，結(jié)果五郎的黑眼圈充分說明娘親的自作多情。

　　第三位許女將，巾幗不讓須眉，和五郎見面就打，楊五郎念及她是將軍之女，不輕不重回了幾招，結(jié)果姑娘上癮了，從白天打到了晚上，楊五郎又不能一記重手把她打暈，一天下來，苦不堪言。

　　于是，三場相親……無疾而終。

　　“娘，我盡力了。”楊五郎算是怕了，這都什么跟什么嘛。佘賽花也覺抱歉，反正已經(jīng)見過面了，確實無緣，強扭的瓜怎么都不會甜的。她一邊給兒子熬銀耳甜湯，撫慰五郎郁悶的心靈，一邊問道：“說起來，娘親還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呢？像六郎，他要找個大美女。七郎的話，說是可以和他玩到一塊去的。你呢？我未來的五兒媳會是什么樣的，你想過沒有？可別告訴我你以后想當(dāng)和尚！上回那個道士說的劫數(shù)你可千萬別信。”

　　楊五郎趕忙搖手，然后皺著眉頭想了許久：“娘，我真沒想過�；蛟S真如六弟所說，和那幾位姑娘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心動，所以……”

　　“也就是說，哪天你看到位姑娘心動了，她就是我的五兒媳了？”

　　“應(yīng)、應(yīng)該是吧�！�

　　佘賽花嘆口氣：“我還是多到廟里給你多上幾柱香吧。”

　　楊五郎尷尬地低下頭。

　　好在他的尷尬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邊境就傳來遼軍來犯的消息，楊業(yè)在跟皇上請命之后，帶同楊家將立時出征。這次并非楊五郎的首次征戰(zhàn)，但這是他第一次與大遼將領(lǐng)耶律斜的對戰(zhàn)。

　　在軍營中做完部署之后，楊五郎問兄長那耶律斜是為何人。楊大郎說，那是大遼的第一統(tǒng)帥，在他們參戰(zhàn)之前，就與爹交手多次。

　　“那么小？”楊五郎非常驚訝，楊二郎拍拍他的肩：“這你就不懂了吧，耶律斜十三歲就是大遼的巴圖魯了�！�

　　“十三歲！？”

　　“那個時候你還和六郎在掏鳥窩吧？”楊三郎調(diào)侃自己的弟弟，楊五郎紅了紅臉倒不說話了。楊業(yè)走上前來，凝目看向楊五郎：“那耶律斜比你尚小上幾歲，卻已身經(jīng)百戰(zhàn)，不容小覷。明日是你與他的首戰(zhàn)，千萬不可大意�！�

　　楊五郎點點頭，走出軍帳時，不由得好奇起大遼那位年輕將軍的長相。

　　楊業(yè)想了想，道：“留有大胡，眉目倒也端正，眼神凌厲，卻不失坦蕩。你見了便知�！�

　　次日一早，楊五郎與父親兄長一同立于宋軍陣前，遙見遼軍浩蕩而來，當(dāng)先騎馬一人身形挺拔，想來便是聞名已久的耶律斜。

　　遼軍行至一處，耶律斜抬手示意停下，與楊家軍相距并不遠。他與楊業(yè)算是戰(zhàn)場上的老相識，互有了解，倒不忌諱什么。冷冷地掃了陣前楊家將一眼，發(fā)現(xiàn)多了一人，略作停留。楊五郎握緊楊家槍，凝目回望。

　　此時，曙光初現(xiàn)，映襯耶律斜雙目愈加透亮，注視著楊五郎的眼眸亦是華光流轉(zhuǎn)，溢彩十分。

　　微微恍神間，楊五郎的心，輕輕一動。

　　動，即劫。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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