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xué)畢業(yè)后，我拿著前男友送的相機，做了兼職攝影師。
　　周一到周五都是在辦公室里寫稿做表，賺飯錢和水電煤氣費。周末是在各種地方給各種人拍照，賺零花錢用來打游戲或者打賞主播。相比于技術(shù)，很多人選我只是因為性別。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的確如此：只是因為女性讓他們感覺比較安全。
　　這周是和一個人約了拍外景，在市郊公園。公園還沒完全建成，只是有些通道可以進出——但已經(jīng)足夠了。我是跟我們公司的碎嘴前輩閑聊時知道的。她們一伙八九人上月已經(jīng)嘗試過了，就在前幾日又去過一次。
　　我們是在公園偏門往里大約幾百米的地方約的見面。天氣已經(jīng)有點冷了，我穿的全套加棉運動裝還戴了條圍巾。她卻是穿著夏季的水手服，短裙只遮到膝蓋上方，露出纖細勻稱的小腿，干凈的白色長筒襪以及帶一點坡跟的黑色小皮鞋。上身比較寬，反而胸部不是很明顯；皮膚白嫩，面相清秀——這我倒看慣了。深棕色頭發(fā)扎成了雙馬尾，不過可以看出是她自己扎的，左邊的比右邊低了幾許。
　　我問她，要不要幫忙把辮子重扎一下。她好像有點驚訝，欲言又止地愣了愣，點頭同意了。這時我才意識到她比我高出將近半個頭，恐怕超過175公分了。我說了聲抱歉，請她稍微蹲下一些。她也說聲抱歉。意外地，并不是御姐或蘿莉音，而是有點偏中性的、像是變聲前的少年腔調(diào)。
　　之后倒是和所有的其他拍攝沒有什么區(qū)別。角度與光線、表情與動作。后期修圖完了精挑細選幾張打包，再和原片一起發(fā)到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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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已經(jīng)兩三年了。升小組長之后寫稿少了，但每天都不知在忙些什么。周末照樣是出去拍照片。有時候是隨便走走，拍到什么都傳到博客上；有時還是跟人約了去拍照。游戲照打，主播照看。只不過都是新近出現(xiàn)的，過去的早已經(jīng)膩味不再管了。
　　前輩辦退休慶祝會，大家在飯店吃好喝好，正在各自大著舌頭聊該回家了，明早是上班還是告假。我喝酒上臉，大家看我滿臉通紅就不叫我喝，反倒成了今晚最清醒的人。
　　于是我趁著清醒走到街上，初夏季節(jié)的夜依然是涼快的，晚風(fēng)從路的另一端過來，擦著我的身側(cè)奔向十字路口。前面正亮紅燈，燈柱下面站著的人也披上一層艷俗的禁行光暈。一陣煙霧慢慢地染上顏色，然后溶在空氣里。
　　我乍一眼只覺得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那青年的短發(fā)在路燈和信號燈下泛著淺粉色，連帶頭上戴著的毛絨兔耳，一直一折地兀自晾著艷粉色。身上穿著緊身半透的黑色蕾絲，微妙地沿肌肉走向編織出花紋，一直延伸到腰際下身，收成丁字褲樣式。蓬起的超短裙什么都遮不住，后腰往下地方探出一團毛球，應(yīng)當(dāng)是兔尾的意思……或許這兔尾也和真兔子的尾巴一樣，只是蜷曲起來？
　　他指尖的火星無力地最后閃了下，隨即被拋到行道樹底下花壇的空隙里。燈光轉(zhuǎn)成綠色，但他仍舊站在那里，從不知哪里又摸出一支煙和火機。只聽見火機喀嚓地響了幾下，終于打著。于是指尖的火焰又轉(zhuǎn)成一點火星，一縷煙綠幽幽地出現(xiàn)又消失，仿佛深夜徘徊的野鬼，又像是人的魂靈一點點從現(xiàn)世離開，消散在塵世間。
　　我掏出手機為他拍了一張，然后匆匆忙忙地轉(zhuǎn)身，往家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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