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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徹夜不寐。
這么安靜的夜,顯得和諧又美好?墒俏覠o法入夢,只是呆呆地望著窗外燦爛的星辰,聲聲嘆息。
那是多么久遠的時光了?遠到被塵封在角落,至今已完全褪了顏色,直泛出滄桑的黃來,F(xiàn)在它們不可遏制地襲上心頭,絲絲縷縷,織成一陣心靈的悸動。痛,緩緩地,蔓延開來。
那零落破碎的記憶深處——
恢弘的宮殿里那座美麗的花園,天空遼闊的蔚藍,還有暖暖的陽光,構(gòu)成了我小小的美好的世界。站在宮殿的塔頂上,對著柔和的顏色愜意地瞇起了眼,然后就望見了熱鬧的人群,每個人都帶著幸福的微笑。在這個小小的國家里,沒個人都過著他們想要的生活。
拉•羅斯塔家族是西法塔皇族的支脈,我的父親作為伯爵管理著這片安樂的土地。我不用學(xué)習(xí)繁復(fù)拘束的禮儀,只是作為自己快樂地生活著。那時的我眼睛清澈得沒有任何雜質(zhì)。
獨坐于樹下,風(fēng)輕輕吹過,花瓣簌簌得落下來,然后我就在樹下盡情起舞,陽光斑斑駁駁綴滿了飛揚的裙擺,樹下好像落下了一地的星光。
星詠歷一千三百六十年,我們國家的歷史就此被畫上了句號。我不敢回憶那一天,記憶中的那個畫面總令我的心好像在顫栗。整個國家仿佛在一夜之間被顛覆,剎那間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慘不忍睹。德菲夏國王立于充滿戰(zhàn)火的城墻之上,殘酷地笑著,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下了屠城的命令。哭喊聲此起彼伏,而他身后的長斗篷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我不敢回頭。風(fēng)把淚吹成長線,然后無聲破碎。身后還有士兵在追殺,他們臉上是勢在必得的笑。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世界只剩下沉重的腳步聲和恐慌的喘息聲。但我沒有停下來,任憑樹枝劃破了裙角,荊棘狠狠地扎進手里。血,不斷滴落,散發(fā)著和那里一樣的味道,那讓人感覺要被絕望吞噬的味道。但我已經(jīng)沒有知覺了,我只知道,我要逃,要離開,要活下去。于是我只有近乎機械永無止境地奔跑下去,奔跑下去……
戰(zhàn)爭,這個在史書上才會被提到的字眼,如今真實地發(fā)生在這里。只是我沒有想到,戰(zhàn)爭竟如此殘酷。
這樣被追殺的流浪生活一直持續(xù)了八年。母親不堪勞累,在途中病故。父親終于也累倒了。曾經(jīng)的他是那么年輕,渾身都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氣質(zhì),可是經(jīng)過這么多年風(fēng)霜雨雪的打磨,蒼老的皺紋過早地出現(xiàn)在他臉上,深深地漾開來。望著父親的面容,流亡了這么久我第一次對著他流下了眼淚,我不明白,我們是那么知足,從未想過要侵占他人的領(lǐng)土,為什么他們要毀了我們的國家,為什么美好的東西也有人忍心去破壞。
然后父親用他長滿了繭的手將我的手握住,平靜又無奈地告訴我:與美好的天空相比,這大地上充滿了黑暗。身為人,只能生活在這強者專制的世界。而當(dāng)眾多的星星匯聚起來,便能通向美好天空的道路,人們稱它為‘星軌’。
我搖搖頭,說不明白。
父親正想開口解釋的時候,追殺我們的士兵粗魯?shù)仄崎T而入,迅速將劍揮向我們。父親擋了那一劍,然后拉起我,帶著傷又跑向了森林深處。一路上,父親都拉著我的手,粗糙的皮膚深深地刺痛了我。然后我哭著問他:父親,我們會死嗎?父親沉默了很久,輕輕地卻又異常堅定地回答:伊里莎,我不會讓你死。
后來父親因失血過多而死。望著漸漸逼近的士兵,我一直跪坐在父親身邊,萬念俱灰,無力再逃。我感到遺憾,然后淚不止地涌出,不是為了自己將逝的生命,而是在想,在回憶,那么美好又知足的國家,如今最后一個人民也要死于他人手下,我也不能如父親所愿,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有人救了我。他叫奇努•莫那,當(dāng)時他還是墨耀的首領(lǐng)。不知是什么樣的心驅(qū)使著我,最終我舍棄了自己的姓氏,假如墨耀,定居在諸國和神殿都懶得管理的廢棄之城。
在逃亡中我失去了所有,所以只能靠跳舞維持生活。臺下的人流露出各種眼神,同情的,艷慕的,貪婪的。我努力不去看他們,盡情地旋轉(zhuǎn),只覺耳畔生風(fēng)。那一刻,我感到自己又回到了過去在樹下獨舞的時光,我回憶起那一地斑駁的星光,那蔚藍的天空,我的父親,我的母親,還又國家里每一個人。
我懷念我的故鄉(xiāng),短暫卻美地絢爛。原來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是那么短暫,如流星一瞬。
然后時間的長河又流淌過去很遠。當(dāng)歲月在身上一點點留下痕跡,我發(fā)現(xiàn)自己已不再年輕。飽嘗了世態(tài)炎涼,我的心慢慢變得平靜、知足,如老者般沉靜。生活在亂世,我只求忙忙碌碌到死而已。對于40年前滅國的那一瞬,我不再妄想著報復(fù),只是想,這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罷了。只是父親的話,我想我永遠也不會明白了。
幸福太過遙遠,回憶都已經(jīng)漸漸模糊了。
不覺已淚流滿面。自嘲著擦去眼淚,不覺又望向了窗外,飄渺的星光,把夜空點綴得宛如仙境。
“當(dāng)眾多的星星匯聚起來,便能形成通向天空的道路,人們稱它為‘星軌’”
星軌,星軌的傳說真的不是虛妄的幻想么?
星軌……星軌是天空的道路。
一夜無眠。
黑暗中傳來一句嘆息,是埃里德家的那個女孩子。
她還不明白世事的黑暗,為了適應(yīng)生活而拼命努力著,這一切于我當(dāng)年有那么多不同卻又極其相似……
不要像我一樣生活,請你一直幸福純真下去吧。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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