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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才叔第一次見到直樹,該是在搬到江家來的第一個晚上,伴著老友召喚應(yīng)聲而出的高大帥氣男孩,有禮貌地向自己問好,而后幫忙自己搬行李,那時的他未曾料到,眼前的男孩后來會成為自己的半子。
也是在那個夜晚,直樹第一次同未來岳父見面,年輕的他亦不曾預(yù)料,自己會同眼前這個矮小局促,略微緊張又有點狼狽的中年男子,日后有如此多的交集。
從搬進(jìn)江家開始,才叔就把直樹對女兒的態(tài)度看在眼里。尤其是在得知女兒喜歡直樹后,他心疼女兒為情所困,才決定搬出江家?杉热慌畠哼x擇的幸福是直樹,除了給她保護(hù)和安慰,他也只能支持她到底。一路走來,看到直樹的倔強,與家人溝通不暢,他也忍不住出手勸解。也許旁觀者清,或者是才叔身上也有著與湘琴類似的讓人感覺安全的氣息,慢慢地,直樹對才叔多了一種信賴感,許多同父親不會討論的話題,都會找才叔說,不論是與湘琴婚前或是婚后。
因為一個女人的牽系,直樹與才叔雖不是父子,卻也勝似父子了。直樹體恤岳父獨身多年撫育湘琴的不易,才叔心疼女婿年紀(jì)輕輕肩上重?fù)?dān)重重。結(jié)婚行禮時的責(zé)任交接,幸福小館里的語重心長,江家樓梯上的怒不可遏,涼臺夜燈下的促膝長談,秋菊墓前的默默承諾,找回湘琴后的感謝承擔(dān)。許多男人間的情誼,男人間的擔(dān)當(dāng),在這對翁婿間悄然流轉(zhuǎn)。
在才叔眼里,那個剛剛成為母親的笨女孩,是與自己相依為命十余年的傻女兒,從蹣跚學(xué)步的可愛幼童,到失去母親的小可憐,再到情竇初開的乖巧少女,她的身上時刻印著自己最愛卻也不在自己身邊的女人的影子。女兒早已是前世的情人,今世的牽掛了,從秋菊懷上她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同自己聯(lián)系在一起。當(dāng)身著婚紗淚眼婆娑的湘琴和一身正裝的直樹跪在自己面前,他也只得將她的手交到這個可以給女兒幸福的男子手里?此麄冏哌^婚姻的每一步,相愛,矛盾,磨合,體諒,遷就,關(guān)心,照顧,因他們揪心,也為他們欣慰。雖然女兒已經(jīng)出嫁五六年,女婿也的確對她關(guān)愛有加,但她的健康幸福仍是自己一輩子的關(guān)切所在,自從得知女兒懷孕與夜盲癥惡化,對她的掛心更是多了不少。雖知女婿為人可靠,不會棄女兒不顧另覓新歡,卻始終在心底惴惴不安,也許長久以來的莫名慌亂在此刻終于揭曉了答案--并不是女婿要始亂終棄,卻是女兒幾乎要步上妻子后塵先行一步。上午在待產(chǎn)室中見到被陣痛糾纏的女兒,難道即是最后一面了嗎?初為外公的喜悅猶在,想到生死未卜的女兒,才叔的心實是絞痛。兩個深愛湘琴的男人,在這一刻相互支撐,彼此慰藉。
然,幸而才叔對湘琴的愛,與直樹對湘琴的愛,還有尚不知事的小宇昊對湘琴的愛,這三個湘琴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的愛相匯聚,編織成一張綿密的網(wǎng),牽絆住湘琴走向袁媽媽的腳步,困住湘琴飛往天堂的自由,這些愛,雖為桎梏,實乃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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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凡對湘琴,似是喜歡,我以為,多多少少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成份,兩個人的個性,死心眼,認(rèn)定一個人不放棄始終追隨,終是相像的。忽然我又想到蕙蘭,一個對直樹無法忘懷的癡情女子。莫凡與她的共同之處在于,他們雖然在自己心中尚不能將執(zhí)念放下,但畢竟他們都能了解愛情若沒有火花,則不是幸福向往,于是為能讓自己心系之人得到快樂,他們或選擇退出,或從一開始就未曾打算介入。
喜歡的人即在眼前,但她早已擁有所愛,這類似微酸的感覺,阿金與湘琴,也都曾體會過。懂愛的人,了解愛不可強求,于是默默付出和守候,幾乎成為他們對愛唯一的表達(dá)方式。
在湘琴成為自己的病患之后,莫凡有了更多同她近距離接觸的機(jī)會,能夠看到她健康快樂地生活,也成為他漫長忙碌的產(chǎn)科醫(yī)師生涯中難得的一抹亮色。雖然湘琴的快樂多是因直樹的陪伴與小寶寶的健康而存在,無關(guān)自己,但這并不妨礙莫凡因看到湘琴的每分每秒而產(chǎn)生的滿足。喜歡一個人并不一定能夠找出必然的理由,直樹在大溪的家庭旅行中也曾向弟弟解釋過,對湘琴最初的萌動,亦是心走得比腦海中的感受要快。所有的感情,我想都是相似的,莫凡對湘琴,迄今為止的感受,都是單向的,湘琴對他并無超出同事醫(yī)患之誼的部分。
真愛的默契與雙向的溝通,湘琴只從一個人那里收發(fā),她用最后的氣力喚出心底最深的話語來捆綁那個人此后的十年自由,可那個人從愛上她的那一刻起就已似她愛他一般身不由己,所有自由他都只愿交由她保管,換取她平安。
一個林莫凡,不惜折壽挽留袁湘琴,一個江直樹,即便招致眾神震怒賠付自己性命也絕不放袁湘琴走,兩個男人在這一刻,都愿付出全部來喚回漸行漸遠(yuǎn)的她,而她迷失在的久違的世界里,終是放開了已經(jīng)得到的自由,為愛回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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