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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情薄,人情惡
〖世情薄,人情惡!垛O頭鳳·世情薄》〗
周國之所以叫周國,是因為王室都姓周。
而現(xiàn)在,周國王室姓周也不可能存在周國了,因為周國即將要亡。
周國的統(tǒng)治者們要么靠殘暴出名,要么靠仁愛,然而,一個例外——太子俊美無比,自小聞名于世。
那個人,就是我。
殘破的城墻被黑壓壓的兵革籠罩,本太子站在城樓上,強裝出淡然的情緒望著他——領頭攻打周國的殿下,陳柯宴。
要讓本太子非說一個比喻他的話,那就同不可觸碰的禁果一般,矜貴的外表下是香甜,所散發(fā)出來的美好更令我沉醉,又懼怕。
我偷食了禁果,也活該遭到反噬。
他眼神陰沉狠辣,死死盯住城樓上的我們,像是要把我們撕碎吞腹,也正是在此刻迸發(fā)出壓抑心中多年的仇恨,“周毅!你有何感想?殺我父母族親時,可曾想過有今日!痹u價道,“咎由自。∷啦蛔阆!”
說罷,他抽出兵劍,刺向皇父,要讓他血濺當場。
本太子怎么肯?迅速擋在我皇父面前。
我以為他會停下,哪怕僵愣一秒,可他并沒有、連一秒都沒有。
本太子的眼睛突然有些酸——
我庸俗的愛在他行動的烈火中燃燒殆盡。
涼薄的兵劍沿著我的脖頸擦過,直直的釘在身后的墻面上,發(fā)出鳴聲。
我的眼淚刷一下子就掉下來了,血也直流,純白的領子被染的血紅。
本太子也阻擋不了他,就算是我死,他都不會停下。
我難以遏制的冒出問題,可回答我的只有兩個字:
“滾開!”
洪亮的聲音劃破天際,如同蟲蟻啃食我這血肉之軀,眼前的景象如同變成黑白,被啃食卻沒有感覺。
我怔怔的凝望、看著他的眼睛——那是說不出的狠辣。
我心中暗罵,眼前卻浮現(xiàn)初次見面的情景。那時他看我的眼神也是這樣的,陰沉冰冷,連呼吸都是致命的。
這樣的神色我太熟、太熟悉了。
陳柯宴原本是敵國太子,然而我皇父帶兵踏破了他的家園,他父皇母后皆死在我皇父的劍下。
他皇叔繼位,他成了棄子,被扔過來做螻蟻,美名其曰,質子。
那日他被貴族子弟欺辱,臉上的淤青和新舊疊加的傷口成為貴族子弟們的成就。
本太子伸張正義,一股熱血與怒氣直沖天靈蓋,跑過去把他們劈頭蓋臉一頓罵,面子里子全扒光了。
事后,我兩邊不討好,那些人的父母聯(lián)合上奏彈劾,皇父將我說了一通,又罰禁足,以示平息。而他也沒有感激,甚至連正眼都沒有給過我,只是沉默。
也對,畢竟我們之間本就該成為敵人的,然后某一方死在對方的劍下。
而我當時竟妄想拯救、溫暖陳柯晏,挺二的。
他不是昏聵的困獸,是桀驁不馴的藏獒,勇猛的食肉動物。
是我糊涂,小孩心性,越是這樣,越想征服。
后來征服感變了質,卑微的愛也早成形。
我犯賤常去找陳柯宴,可以說幾乎是我一個人的自娛自樂。
冷宮不好,陰森森的,于是我找來很多的花燈與彩帶。
本太子以為他多少會有那么一點動容,可我忘了他是瞎子聾子啞巴——裝聾作啞。
本太子又犯賤帶吃食給他,衣物更是不用說,然而——不是仍就是毀,反正不接受。
若是他晚些年必定不會如此,畢竟喜怒不形于色。
而今他兵臨城下,寒風刺入肺腑,我咳了起來。
而他卻趁這時把弓弩對準皇父,太快了,我來不及救。
弓箭直插皇父的脖子中央,血液從的脖子中噴出,血濺了我一臉,我剎那間茫然,呆了。
是將士的吼聲沖醒了我,皇父跪倒在地,頭向下垂去。
我能感覺到眼睛已經(jīng)紅的不正常了,我跪倒在地,去扶他。
他與我對視,想是要叮囑我一些話。
可他的喉嚨被弓箭刺穿,只是傳來嗚咽,他說不了話,只得瞪著我,眼中已有萬言。
“皇父!爹!”
傷成那樣,我深知再怎么哭喊也于事無補,只是眼神沒有離開過他,強裝鎮(zhèn)定,只為讓他走時好受些罷了。
本太子自幼錦衣玉食,沒經(jīng)歷過什么大事,就算有,父親也總是擋在我的身前,為我擺平一切、給我遮風擋雨。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紅著眼看他。
我恨、好恨、好恨這樣無能的自己。哽咽到無法言語,可還沒等我緩過來,與他說一說,他就瞪著眼走了。
死不瞑目。
皇父善武,政治上的事,他做不好,說是昏君也就罷了,可他對國家子民是絕對稱得上是一代明君。
敵軍的叫喊聲此起彼伏,敵國的皇帝死了,他們當然高興。
我能明顯的感覺到情緒正在體內暴走,然而,我也只能咬著牙不再說話,可是身體止不住地抖動。
我可是周國的太子殿下,不能失態(tài)。
“周國太子”我咬著牙磨搓這幾個字,周國王室最后的臉面與尊嚴不能丟也不能失態(tài)。
我緊攥手掌,青筋凸起因為太過用力。指甲鑲進肉里,拔出來時,血流了一掌。
我緩緩站起身,看向他,眼眶的淚水卻順著溢了出來,我向上抹去。
他眼神依舊冰冷。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我做了那么多換回來的始終是他陰冷的眼眸。
多年壓抑的委屈與憤恨噴涌而出,正一點、一點地侵蝕我的理智。心道要完。
我對社會的晦暗雖有所涉獵,卻始終沒有被沾染,性子純粹帶著天真,有個什么小事,都要和他或皇父訴一訴。
如今皇父逝世,若是以前我定會與他訴說滿腔悲傷。
可現(xiàn)在不是以前,時機成熟,他不需要我了,我只是一顆廢棄。他所演出來的一切都是為了今日,兵臨城下,要我皇室一族的性命,來報他父母族親的仇。
他陌生、可怕、面目全非,也永遠冷靜,理智,同時游走在善惡與曲直之間,做事滴水不漏,永遠有后路,無論何時都能全身而退。
本太子確實狠狠地摔了個大跤。
單單是他的幾句話而已,就付出全部。以為自己大獲成功,實則輸?shù)囊粩⊥康亍?br>
輸便輸了,還把家國賠進去了,讓我最不能接受的是,我,周遙岑,是殺害爹爹的幫兇。
我暗罵一聲,腦中的想法被堅定,大聲喊道:“陳柯晏,是我們對不起你,可如今你殺了他再加上我這幾年,我們早就還清了。”我聲音洪亮卻嘶啞難聽,說的每個字都在隱隱作痛,“你曾在安孤山俯瞰過萬家燈火,你動搖過。若可以,請你放過周朝子民。
“以我命換他們,如何!
周氏皇族這一脈只有我與皇父。我死,他大仇得報,
周朝子民也得以生存。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而且,他要復仇,我怎么忍心看他失敗呢。
又被自己惡心到了,竟然對殺死自己父親的人仍抱有愛,白活這么多年了。
“太子殿下,您做什么?”
我不顧身后將士們的呼喊驚愕,也沒有等他回復我,直愣愣的就跳下去了。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視覺、聽覺、觸覺在一瞬間像是放大數(shù)十倍,同時也造成了時間錯覺,時間跟放慢了十倍似的。
我想起那年我在冷宮給他制造樂子,種了一棵海棠樹。
海棠是我最喜歡的花,我曾問過他喜不喜歡,他沒理我,只是默默地看著。
當時我想,沒關系,未來會好的。
又是這個想法,我?guī)е鴮λ膼勰,熬過了一年又一年盛夏,情愫它熾熱不減,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如今也只能諷刺地笑道:人生無常。
五個月前,匈奴入侵,在我異常懇切地引薦下,皇父終于正眼看了看陳柯晏,勘察過后允他出征。
他武力高強,有了戰(zhàn)績功名,便不會再隨隨便便的被人欺壓了。
我那樣想著,打心眼里替他高興。
凌晨兩點,我看到海棠花未眠,他正站在花下,夜晚也擋不住他光明耀眼。
那天風很大,他看向我,我以為他動心了。
他對呆愣在門外的我道:“謝謝!彪S機又如蒼蠅般大小的聲音補充,“……起!
后面的話他說的聲音極小,我聽不清,卻也不在意。
現(xiàn)在想來,他當時眼中盡是晦澀難懂的言不由衷。
可惜我腦子不太靈光,看不懂也不在意。
只知道笑著跑過去親近他。
就在我以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時,我知道了,敵方將領就是他。
連破幾座城池,勢不可擋。
匈奴與他和他父親的舊部聯(lián)合,我們敗了。
我敗了,敗給了他。
他送來和談,只有兩條——皇父的項上人頭。
還有我,要給他為奴。
皇父又氣又急,被逼吐血。
我更是驚愕不已。
我以為的都是我以為,不過是一場盛大的自我感動罷了。
想到這,心里滿是霜寒。
就在我要墜地的時候,我聽到了他的呼喊,還有馬蹄聲,是他在沖我來嗎?
我不知道,不重要了,反正要死了。
他不是要我為奴?那我就死給他看。
我生來就是驕傲的,要讓我寄人籬下?為奴?不可能。
我摔在地上,還是太痛了,忍不住猛哼一聲,又嗆又吐的嘔出大片鮮血。骨頭仿佛全摔碎了般令我不能動彈。
眼神渙散,眼眶不是淚水,就是鮮血。
濕///膩感遍布全身,地上也滿是血腥,血液從口中涌出,帶著強烈的胃酸與腥味。
痛!痛!痛!痛!
想來本太子米白色的長袍已被染成血袍,此時的形象更是全無吧。
不過都不重要了,因為本太子要死了。
回想我這一生,的確極端恃寵而驕,也不怪除了皇父便沒人再喜歡我了。
冷宮里的海棠花也會討厭我嗎?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要把自己獻祭給它,與它融為一體,去問問。
融入風,融入海棠花,然后——模模糊糊說釋懷。
彌留之際,我好像聽到他說“不要睡”,他在哭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我好想再看一看他是怎么樣的,是狼狽嗎?
可我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動彈不得。
要說不恨是不可能的,只是這么多年的愛慕大過恨。我不大度,所以我祝晏哥生生世世、愛而不得,不得善終。
陳柯晏,我死后,會哭嗎?會懷念我嗎?會后悔不曾好好愛我嗎?會為我殉情嗎?會…算了,扯遠了。
誰知道呢,反正我是不會知道了,畢竟這世上再也不會有我。
我要去見爹和我那早逝的娘親啦。
其實我一直來不及告訴他,他穿鎧甲的樣子很好看,英姿颯爽的。不可置否,我還是很喜歡他,但我沒法原諒自己,更沒法原諒他。
風吹過草,吹過花,吹過樹,吹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恍惚間,我看到光洋洋灑灑,抬頭,光勾勒出爹爹和娘親的輪廓。
我眼含熱淚,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邊笑邊哭的樣子,肯定丑極了。
他們伸出手,迎接我。
我飛撲過去,落在他們的懷里,我們相擁。
啊~溫暖。
世情薄,人情惡,陳柯晏,我釋懷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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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陳郎視角】
第一次寫第一人稱,這種文沒咋接觸過,當玩樂看看就好,謝謝各位小看官啦
我給各位爺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