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姜離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姜離老師拜拜！”初曦被一個高挑的女人牽著，蹦蹦跳跳地對著她招手。
　　這是姜離最喜歡的小朋友，她有天賦，她就像小時候的姜離，活潑開朗喜歡跳舞。
　　“拜拜！今天來接你的是姐姐嗎？”
　　“對啊對啊，這是我的姐姐�！�

　　初依剛剛在外面看了許久，看見姜離教初曦跳舞，耐心地指導(dǎo)其他小朋友，看見她的示范。
　　她是一名好老師，耐心溫柔，舞蹈有靈性。

　　她那不為人知的感情，被她的舞蹈撒下了種子。后來，初依一直都會來接初曦，一直看她跳舞。

　　那天，初依接到一個病人，叫做姜離。

　　“姜離老師，你真的不治療嗎？”
　　姜離搖了搖頭，她說:“初醫(yī)生，你給我開些藥吧，我怕疼�！�
　　初依握緊手中的筆，站起來急切地說道:“姜離，如果你治療的話，你可以多活三年五年甚至二十年，可是你這樣的話，你只能活一年�！�

　　姜離看著初依，她說:“初醫(yī)生，我希望你尊重我的意見。一年足夠了�！�

　　她和她的孩子們告別后，她去了一個偏遠(yuǎn)的小鎮(zhèn)，她無父無母居住在外婆曾經(jīng)的小屋。

　　她最近很乏力，面色蒼白。可她總是光鮮亮麗的出門，和鄰居家的老人聊天。她很開心，沒有半點(diǎn)為自己的病煩惱的樣子。

　　后來，她開始流鼻血。血跡在衣服上，枕頭上都是血跡，她每天早上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的枕頭和衣服，如果沒有血跡，她會很慶幸。

　　可是姜離沒有慶幸過幾次，衣服上的血跡干了以后洗不掉，換了很多次枕頭，她也越來越瘦，臉色越來越差。

　　她不吃藥，因?yàn)樗X得那個藥苦，那個藥卡在喉嚨她咽不下去，她吃那個藥只能緩解痛苦，可是看著那些斑駁血跡，她身上的無力感越來越重。

　　初依算準(zhǔn)了藥用完的時候，這段時間她時常問姜離的情況，姜離總是回答沒事。

　　初依:姜離，藥用完了嗎？地址給我，我給你寄過去。

　　姜離害怕她知道自己沒吃藥，她把地址發(fā)過去，把錢轉(zhuǎn)給初依�？墒�，她不知道的是，收到地址的那一刻，初依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找她。

　　姜離看著初依提著一堆東西來到她住的地方，當(dāng)時姜離在洗流滿血的枕頭，而下一秒血就從鼻子流了出來。
　　按理來說，如果她按時吃藥，區(qū)區(qū)幾個月的時間不可能到這種程度的。

　　“姜離，我就是對你太放心了！”她迅速把自己帶過來的藥拆開給姜離。

　　姜離不吃，任由她的血流下了，可是初依將藥塞了進(jìn)去，她被生生灌進(jìn)一口水。
　　過了一會，沒有流血了。姜離躺在床上，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

　　初依看著姜離，幾個月了，那個跳舞有靈性的老師，臉色蒼白，眼睛無神，甚至原本茂密的頭發(fā)正在大把大把的脫落。
　　“姜離，跟我回去治療吧�！�

　　姜離搖了搖頭，“謝謝你初醫(yī)生，我只想活一年，我過得太痛苦了，我的人生一直都是一場悲劇，悲劇都26年了，該散場了�！�

　　“姜離，我求求你了，你跟我走吧！你的學(xué)生還在等你，你這樣只會越來越嚴(yán)重�！�

　　姜離轉(zhuǎn)開了話題，“初醫(yī)生，其實(shí)我在舞蹈室里面見過你很多次站在外面看我，你覺得我跳舞好看嗎？”

　　“你覺得我跳舞的樣子好看嗎？鄰居都說我很有天賦，但是我現(xiàn)在再也教不了那群有天賦的孩子跳舞了，我怕我的血粘在舞蹈裙上洗不掉，我怕我的血滴在舞蹈室的地板上嚇著她們�！�

　　“我五歲學(xué)跳舞，可是我八歲母親去世，十歲父親車禍，不久以后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我就待在我外婆家里，外婆每天起早貪黑撿垃圾讓我學(xué)跳舞，我很努力學(xué)跳舞，但是我高一就被校園欺凌�！彼谶煅省�

　　“打火機(jī)燒頭發(fā)，拳打腳踢，可是我不敢告訴外婆，外婆年紀(jì)大了，我不能麻煩她�？墒�，外婆也去世了。我無依無靠，我休學(xué)了，我自己賺錢學(xué)跳舞，可是老師罵我，罵我窮為什么還要跳舞，但是我還是跳�！�

　　“我19歲當(dāng)了一個舞蹈老師，到現(xiàn)在7年了，我碰見太多有天賦的孩子，他們帶給我快樂，讓我的悲劇有一點(diǎn)點(diǎn)變成喜劇的可能�！�

　　初依聽著她哽咽的聲音，讓她別說了。

　　她自顧自地說:“我的男朋友，在我確診白血病的前一晚出軌了，我都還來不及調(diào)整自己我就得了白血病，我放棄了，我沒有演喜劇的命。”

　　姜離的快樂來自于夢想，來自于那群純真的孩子。

　　她在哭。
　　她又流鼻血了。
　　初依沒有喂她吃藥，因?yàn)樗澜x在享受這種痛苦。

　　后來的日子初依沒有走，恰逢豐收的季節(jié)，稻田里金燦燦的一片，鄰居家的老人種了許多稻子，姜離和初依在幫忙曬稻子。
　　姜離曬一會她就會很累，初依特別注意她，每次她累的時候就帶她回家。
　　初依會幫姜離洗衣服洗枕頭，會給她綁好看的頭發(fā)，讓她一直光鮮亮麗。

　　第七個月了，姜離開始吃藥了，她每次都吃很多藥。
　　藥卡在喉嚨里的感覺痛苦極了，可她好像不知道一樣。
　　初依看著她吃藥的樣子，很想說“小離，跟我回去吧，還有救”，可是她不敢，因?yàn)橹委煾纯唷?br>　　姜離吃了很多藥以后，她還是會流鼻血，她越來越嚴(yán)重了。

　　“姜離，你能不能為我多活一下，我求你了，一天也行�！�

　　姜離沒吭聲，她知道，她還有救，但是她不想自救，也不想被救。

　　“姜離，我喜歡你�！�

　　初依告白了。

　　姜離知道她是喜歡初依的，但是她不能害她。
　　“初依，我活不長了，你走吧�！�
　　初依沒走，她一直在照顧姜離。
　　“初依，我一直覺得百合惡心，你趕緊滾吧�！�

　　初依聽見了，她不說話，她還是沒走。

　　后來她說:“姜離，我陪你，我不喜歡你了�！�

　　那天晚上，姜離和初依一起躺在床上，姜離靠在她的肩膀上閉著眼。

　　“小離，他們說我淡漠，可是我對你不一樣。我在窗外看著你跳舞，我想向你表達(dá)我的愛，可是我怕你被我熾熱的感情嚇到，我看著你的在床上冷汗連連，看著你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就害怕�！�

　　“我想過和你一起養(yǎng)只貓，哪怕你隨時可能離去，我可以陪你逗貓，可以為你栽一院子的玫瑰。我總是夢見你在醫(yī)院跳舞的樣子，夢見你還沒跳完就倒下，然后你蓋著白布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好害怕�！�

　　“我看著你痛苦，什么辦法都沒有。姜離你還年輕，你的夢想還沒完成，你跟我去英國吧，我?guī)闳プ詈玫尼t(yī)院，帶你去結(jié)婚。我這一生沒有執(zhí)念，只有你，哪怕你以后和別人結(jié)婚都沒關(guān)系，我只想你活著。”

　　耳邊的呼吸好像停止了，那一刻，初依的世界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崩塌。

　　“姜離，下輩子祝你好運(yùn)�！�

　　初依安葬好姜離以后去了英國，每年的那個時候他都會回來，帶一束玫瑰給姜離，因?yàn)樗f過她最喜歡玫瑰。

　　初依自殺了，在她和姜離住的小屋里，小屋抽屜里的信紙被她翻出來。里面的每一個字都是姜離對她的愛，那封信是姜離抑制住的愛，是姜離悲劇式的喜劇落幕。

　　“姜離，你是我最炙熱的玫瑰�！�

　　她們沒有身體上的契合，她們最親密的舉動是擁抱，可是她們的靈魂早已融合在一起。

　　白血病患者是月亮的孩子，可是初一的月亮看不見，初依的月亮是姜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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