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還敢給老子裝死是不是?!”

　　頭上傳來一陣劇痛，好像有誰的手正用力的揪著自己的頭發(fā)。

　　嘶……肯定要禿一片了。你迷迷糊糊地想著。

　　但是……等等……誰能告訴我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

　　你奮力睜開眼皮，卻好像怎么也睜不開。意識逐漸回籠的同時，模糊的視線、腫脹的眼皮、渾身上下無一不火辣辣的痛感都在向你昭告著你受了重傷的這一事實。

　　沒有給你更多的時間的時間去思考眼下這一境況，一只大手直接向你臉上揮來，粗糙的大手撞在顴骨上，劇痛，再然后是無比的癢與麻。

　　你忍不住想要發(fā)出一聲痛呼，但喉嚨卻好像破損了的老風(fēng)箱，只漏出一兩聲低啞的吼叫 。

　　“呵呵，這不是還活著呢嗎。沒死就給老子起來干活!”那人抓著你頭發(fā)的另一只手把你慢慢從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提起，你喘息了好一陣才有力氣睜開眼睛看清他。

　　透過眼前散亂頭發(fā)的縫隙，你看見一個邋里邋遢的中老年男子，穿著很簡單的麻布做成的衣服，渾身上下都是破舊的補(bǔ)丁。

　　也許他比看上去年輕許多，如果無視他臉上的大把胡子、油膩的結(jié)成一塊一塊的棕色頭發(fā)、滿臉的皺紋、兩個碩大的黑眼圈和眼袋、巨大的紅色酒糟鼻的話。

　　見你太久沒有反應(yīng)，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下手太重了，然而這絕對不是處于愧疚心理。直到他扒開你臉上遮擋的頭發(fā)想探探你的呼吸時，無意間對上了你的眼睛，他才注意到你過于直白的觀察視線。

　　你本以為他會暴怒而后動手，于是想要后退閃躲，但他卻在對上你眼睛的一瞬啐了口唾沫：“真是晦氣!”

　　他松開抓你頭發(fā)的手，一下子從空中掉下的你沒來得及反應(yīng)便重重撞到了地面，身體與地面親密接觸摩擦所帶來的新傷與舊傷一起發(fā)出持續(xù)不斷的疼痛使你難受地蜷縮起身體，不斷抽搐。

　　就在這時，一個女人過來護(hù)住了你，你只能看見她后背破舊的粗麻布衣裙：“鮑勃，你答應(yīng)過我不能再傷害ta了的!”*

　　“哈哈哈，難道你是因為收了錢所以就想發(fā)發(fā)善心?那之前呢?別管了，要我說，委托的人都死了，這個小屁孩還要多花一分飯錢，我留ta下來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你……至少我可不只是為了錢!”女人動作猛烈的搖頭，還想反駁什么，然后她微微偏頭仔細(xì)地看著你，似乎是在你身上尋找某個人的影子。但最后她卻只是囁嚅道，“我們和他們應(yīng)該算是熟人……”

　　“你覺得那樣的大貴人看得上我們什么才會想和我們結(jié)交?他們怎么可能看得起我們!坦誠點吧安娜，我們不都是為了錢嗎?”

　　“……”安娜看著你沉默了，你能看見她滄桑臉上的悲哀不忍慢慢轉(zhuǎn)化為動搖。然后她下定決心一般別過臉不再看你，對著鮑勃開口：“你說得對。錢。一切都是為了錢，所以……”

　　“所以我現(xiàn)在才要來阻止你。”

　　“安娜，你的意思是……?”

　　“最近有個奴隸販子……就是那個生意做得很大的地下拍賣場老板，他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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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fēng)透過破碎的窗玻璃吹了進(jìn)來。你把自己往稻草里埋得更深了一點，同時抱緊了只著寸縷的你，好像這樣就能驅(qū)趕走寒冷。

　　這樣一個寂靜的夜晚，唯有幾縷撒下的皎潔月光與你作陪。你在月光照耀下的那一小片冰涼里舒張開自己的雙手，看著月光溫柔親吻你對于孩子來說過于瘦削的手指，還有不久前剛剛抹上淡綠色膏藥的大小不一的傷口。

　　身上冰涼的膏藥和正在發(fā)燙發(fā)癢的傷口，兩種奇妙的感覺相互交織在這具身體上。是的，這具身體。一個小孩子的孱弱軀體，但絕不會屬于你。

　　也許從一開始你就發(fā)現(xiàn)了。這樣冷漠的觀察時間一切，擁有著并不屬于孩子的思維，以及對這個世界并不清晰的認(rèn)知，沒有融入這個世界的感覺。

　　這種情況算是什么?

　　你覺得自己好像忘了很多很重要的東西，只隱隱約約記得一些必要的生活常識。

　　你試著努力回想過去，回想真正的自己，一無所獲。也曾試著了解這具身體的記憶，但完全失敗了。

　　……

　　發(fā)呆了一陣，你開始回憶起白天的事情，嘗試發(fā)掘出更多的有用信息。

　　白天。在你的意識蘇醒后不久，那個名為鮑勃的男人疑惑地看向安娜：“你是說……”

　　雖然安娜背對著你，但你能想象出此刻她臉上的表情：“ta本來就小，干不了什么，現(xiàn)在又受傷了，留ta下來就是白添一張吃飯的嘴!而且還隨時有可能會死!”

　　鮑勃點頭：“小屁孩連這點傷都受不了還不如趕緊死，別浪費家里的面包!”但他很快又想到什么，大聲地發(fā)出質(zhì)疑：“你覺得ta這個樣子能賣出去嗎?要不我們還是把ta丟了吧……”

　　安娜看向你仿佛剛從死人堆爬出來的狀貌搖了搖頭：“你說得對，但是你難道忘了ta剛剛被送過來的時候嗎?更何況……”

　　她冰涼粗糙的手指撥開你凌亂的長發(fā)，拉開你的眼瞼，指了指你的眼睛示意鮑勃，但卻偏開頭避免對上你的眼睛。鮑勃看見她的動作頓時會意，但也沒有看向她所指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但這樣肯定能賣出很不錯的價錢。那些貴族老爺們就喜歡玩這樣的……”鮑勃嘿嘿笑著也靠近了你，仔細(xì)端詳著你的臉，視線慢慢下移，流連，“不過ta到底是男是女?”

　　安娜再次張開雙手擋在他的前面：“我?guī)a去洗澡就知道了，你就別過來了�！�

　　似乎是看出她的忌憚，鮑勃聳聳肩：“好吧，雛兒才能買個好價錢……不過晚上你可得好好陪陪我�！�

　　他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大手一把擰住了安娜的屁股，卻被安娜一下甩開，還附送了一個冷眼。

　　“你今天怎么回事?有錢賺難道不應(yīng)該開心嗎?”鮑勃深感委屈。

　　“……”安娜乜斜著眼，抱住你轉(zhuǎn)頭離開了。

　　雖然閉著眼睛看不見他們的互動，但你能從二人的對話中清楚地了解到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十分不好過。在你被賣出去之前，這幅虛弱的幼童身體內(nèi)的微弱生命就隨時有可能流逝掉。

　　但是你…絕對不能就這樣死掉。你要努力的活下去。

　　你靜靜感受著安娜的體溫。雖然提出要賣掉你的是她，但是她好像并不單純是為了錢……也許她是想保護(hù)你?至少有一點點?不論如何，現(xiàn)在最好留在她的身邊。

　　安娜很快把你帶到了屋子外面。你看到木屋外面有一條河流，附近還有很多屋子擠挨著。

　　一個依河而建的小村莊。

　　已經(jīng)快要天黑，許多人家的煙囪已經(jīng)開始冒起了炊煙。安娜在河岸邊上坐下，開始為你褪去身上的衣物——也許只能稱之為破布。你沒有反抗，因為你知道她將要做什么。然后你聽見她輕輕呢喃：“原來是男/女孩子啊……”*

　　她把你原來的“衣服”用河水浸濕，擰成一團(tuán)，輕輕為你擦洗。碰到傷口，她都會盡量不去按壓，更多是用清水洗濯。等到差不多了，她拿出了一罐淡綠色的藥膏為你涂抹傷口。

　　冰涼的膏藥好像甫一接觸傷口便緩解了你身上的傷痛，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突然傷口的疼痛開始遠(yuǎn)去了，你好像要睡著了。

　　身體的自我修復(fù)機(jī)制……這具幼童的身體已經(jīng)損傷太過了。

　　你突然聽到面前的女人開口說話了：“你和他真的很像，也是這雙眼睛才能讓我一眼看出你就是他的孩子……”

　　“當(dāng)初好像也是這樣……”她突然自顧自的開口，好像是在講述一個很多年前的故事，也不在意聽故事者是否清醒，
　　“我像這樣為他上藥…我知道他的身份，不敢奢望…過去好像夢一樣啊…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依然……”

　　“…可為什么你會出現(xiàn)，讓我記起來…就是這樣才讓我痛苦……”

　　最后閉上眼前，你看見她的眼睛里映射出來落日時分夕陽撒在湖面上折射出的粼粼波光。

　　可是她的眼睛卻了無生機(jī)。一片空洞。

　　…………

　　安娜她好像知道你的身世，或者更準(zhǔn)確的來說是，她認(rèn)識你的父親。也許你能從她對過去的留戀以及對你的一點點惻隱做突破口從她嘴里撬出點什么來?

　　但就算成功了，你現(xiàn)在也只有兩個選擇，留下，或者乖乖被那個商人帶走。你現(xiàn)在殘破的身軀讓你絕無可能逃跑。

　　而且她自己也身不由己——你聽見薄薄的那面墻透過來的撞擊聲和一些雜亂的人聲，很快又停歇了下去，隨后響起了男人的怒罵和女人壓抑的哭泣。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

　　……你翻身捂住耳朵，繼續(xù)思考：商人是絕不會讓“商品”出事的，他們從不做虧本買賣。如果看到你是這樣一副羸弱的樣子，總不會把你餓死，甚至可能還會好好對待你，把你調(diào)理好，因為這樣才會有客人“喜歡”。但像這樣有錢的商人，往往會自大的覺得：“虛弱到快死的幼童能從他手里翻出什么浪花”——只憑這一點，你就一定能找到逃出去的機(jī)會。

　　等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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