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探出頭去，看了看天色，遠(yuǎn)處一頂青呢小轎緩緩而近。
　　“今年這天兒也真是怪了，雨是悉悉簌簌下個不停，唉，大冷天又弄的屋里潮乎乎的，人都來少了……哎呀！這不是穆少爺嗎，真是稀客、稀客，還是樓上靠窗雅座？”
　　麻衣隨侍撐開四十八骨節(jié)鑲銀青油傘，卷起厚布暖呢青轎簾，一個身著白綢青年公子彎腰走出，站在傘下，手持一把嵌金玉骨詩扇，時不時搖上一搖，步入屋內(nèi)，站定，四處觀望，傘早已從頭上移開，撐傘小廝退立一旁，布衫小子上前搭話。
　　“我家公子今兒個與人有約，人來了嗎？”
　　“來了，來了，正在樓上等著呢，我說今兒個怎么來了個貴客，感情是您的朋友，樓上臨湖雅座，您老請兒。酒菜……”店小二鞠躬哈腰，邊說著邊把人迎上了樓，說到最后，刻意隱口。
　　“你就看著辦吧，主子有事要談，一次上齊，不要太過打擾�！币琅f是布衫上前說話。
　　“好嘞，一壺雀舌龍井，熱菜蝦爆鱔面、盤炸響鈐、蔥油草魚、香菇菜心、生爆鱔片、八寶豆腐、油燜春筍、香菜千絲、叫化子雞、東坡肉各一份，甜點酥皮角、糖棗糕、像眼糕、澄沙餅、奶皮燒餅、蝴蝶卷子各一份�！�
　　樓下驟起一番議論。
　　“這是誰呀，這么大排場？”看著人影沒入的樓口，一人不無好奇的自言自語。
　　“這人是誰你都不知道，一看你就是外客，他是知府獨子，當(dāng)?shù)氐膼糊堃恢��！绷硪蝗藟旱吐曇�，很八卦的答道�?br>　　“看來斯斯文文的，不像呀。”
　　“就這樣兒才可怕，自己不動手，只一個眼色手下人就全辦好了，當(dāng)老爹的護(hù)獨苗，縱著他這性子，在這里，真真是不懼天不畏地，端是他最大了，唉，真不知道那圣賢之書讀到哪里去了？”一個老生搖頭嘆氣。
　　“前些日子才逼敗了一家紳戶，只是看上了人家的小姐，想那莫家也是殷富數(shù)代，這么著就沒了，當(dāng)真是民勿與官爭呀�！毕惹按鹪捘侨死m(xù)道。
　　“只一知府，便如此一手遮天，無人管嗎？”外客奇道。
　　“誰人會管，天高皇帝遠(yuǎn)，這世道官官相護(hù)豈還少了，上面恐早打通了關(guān)節(jié)兒，有銀在手，哪里還不睜眼閉眼的？”再一人憤道。
　　“如此說來，還是莫要招惹的好�！蓖饪吐犃藥拙洌隽私Y(jié)。
　　“別說莫要招惹，就背后里說句話也需十二分小心�！毕惹澳侨诵÷曁嵝选�
　　“噤聲，噤聲，有人下來了。”只一句，四周驟靜。
　　遠(yuǎn)遠(yuǎn)看著布衫走下樓，與店小二叨了幾句，轉(zhuǎn)身又上去了。
　　“說來數(shù)年前，我曾在這兒的一大戶家中做佃工，當(dāng)年知府如今可是如何？”外客換了個話題。
　　“唉，那個知府，當(dāng)真百里挑一的好官，卻得罪了上面，硬是被栽上罪，唉，這世道。抄出來的還不足一旦米，且不說老爺子是如何，這女兒卻是充了官妓，如今是妁紅樓的頭牌，好好一個大家閨秀，落到如此田地，也真真讓人心酸�！崩仙谝慌圆粺o感嘆。
　　“想那小姐恃著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本是賣藝不賣身，算著哪天可熬出天地，老鴇念著前大人的恩德，也是由她去了，卻硬讓這穆豐仁給攪了�！�
　　“這話怎講？”外客忙問。
　　“也幾年的事了，說那新知府到任，這紈绔子四處招搖，無所不至，見不得人家小姐身在風(fēng)塵地卻無一絲風(fēng)塵氣，言語侮辱且不提，硬要人家守‘本分’�！蹦侨私拥�。
　　“那小姐剛剛送她心上人上京趕考，那窮書生癩頭癩腦，怎配得上這小姐，卻是人家心中歡喜，也不好說些什個，話說這小姐，好容易有絲盼頭，時來這打擊，當(dāng)真尋死覓活，怎也不從，那陣子，鬧得沸沸揚揚，城里盡人皆知。”先前那人搖頭續(xù)道。
　　“接下如何？”
　　“能如何？那小姐無路可尋，自然抵死不從，那妁紅樓卻怎也不敢如此。先勸后逼，怎樣下三濫的手段也盡使出來，可憐那小姐破罐破摔，就此淪落風(fēng)塵�！北娙私憎鋈弧�
　　“我說有什好事，這堆人熱鬧，原來是論人長短，看你們真真是不想要吃飯的家伙了�！甭橐虏嫜�，分腳站在眾人身后，驟然出聲。
　　眾人心道“不好”，卻一時怔住，不知如何應(yīng)對。
　　“我們坐這兒歇腳避雨實在無聊，找個談資打發(fā)時辰，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您大人有大量，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原諒則個。”外客起身，躬身行禮。
　　“我家主子聽到許多蠅子叫，嫌太吵了，叫我下來看看，這次暫且饒過你們這些個碎嘴的，若有下次，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麻衣抬臉斜瞅著眾人大聲呵斥，轉(zhuǎn)身要離開，卻看見兩個姑娘站在門口，忙迎上前去。
　　“哎喲喲，柯簾姑娘您總算是來啦，主子這等著正心急呢�！甭橐驴跉忸D變。
　　“我看你家主子是怕與人的銀子就這么飛了，才不是急我家姑娘�！闭驹诤竺娴拇渖琅跚傩℃鞠嚷晩Z人。
　　“竹姑娘不能這么說呀，我家主子是多時不見您家姑娘，這想得緊呢，瞧我口拙的，您二位先稍等，我去通報一聲�！甭橐罗D(zhuǎn)身跑上樓，兩個姑娘步入堂中。
　　略過翠衫小婢，眾人視線集于婷婷玉立在前的倩影上，卻見這柯簾姑娘怎生模樣，明眸瓊鼻，紅唇皓齒，凝脂冰肌，盤髻垂絳，腳著藍(lán)底緞面繡花鞋，上刺芍藥，身著千層粉綢百襦裙，裙邊嵌以百合花影，薄施粉黛，端端透出一股媚人氣質(zhì)，眼波橫溢，光華流轉(zhuǎn)，不經(jīng)意間滲出一縷精明，讓人不禁叫出一聲“好一個妙人兒”。
　　“在此得見柯簾姑娘，在下真是福氣不淺。來，里面請，里面請�！卑滓鹿踊沃茸樱笆中δ樣H迎。
　　“勞動公子大駕，奴家真是受寵若驚，這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倍焉厦男�，柯簾福身應(yīng)對，走上前去。
　　一行人進(jìn)退寒暄，浩浩蕩蕩，又不見了人影。
　　眾人回轉(zhuǎn)心思，安靜片刻，再度議聲四起。
　　“呸，仗人勢的死奴才！把人家姑娘害的這樣慘，卻在這里裝模裝樣，擺的究是何禮何態(tài)？真真是丟盡斯文人的臉！”老生憤懣罵道。
　　“那柯簾便是官小姐？”外客訝道。
　　“無錯，變了不少呀，從前那偶出門卻時時微笑氣質(zhì)溫和的女孩早已不在了，當(dāng)真如此呀，風(fēng)塵之中滾一滾，哪個不變呢？如此柯簾，城府早非我輩可想象了的�！崩仙姑嫉驼Z。
　　驟起一陣琴響，碎珠落玉，飛瀑流泉，徘谷低徊，豐韻宛然，忽地一轉(zhuǎn)，琴聲錚錚然，隱有悚然之氣，銳聲高挑，便又漸漸低了來，終是杳了。
　　眾人無語，待到醒轉(zhuǎn)，卻見天色見亮。
　　“得聞這琴聲，真是耳福，這雨總算是止了，就此別過，后會有期，小二，結(jié)帳�！蓖饪透袊@起身，行了開去。

　　人生愁恨何能免，消魂獨我情無限。故國夢重回，覺來雙淚垂。
　　高樓誰與上，長記秋晴望，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

　　“這年月，竟下得如此緊密，這雪真是奇了，誒，這位客官，不忙走，進(jìn)來歇歇腳，喝壺?zé)岵枧碜印瓏K嘖，真是，不領(lǐng)情就算了。”小二縮縮頸子，攏手袖中，垂首搖頭低語，“又開了家酒樓，搶飯碗的真是越來越多，這生意真真是愈來愈不好做了些，總是念著牌子夠老，還算有點兒賺頭。”
　　遠(yuǎn)處漸近一黑袍客，四處望望，在門口停了來。小二伸展身子，拍拍臉頰，滿面堆笑，迎上前去。
　　“嗬，客官可真夠眼光，小店可真真是地方有名的老字號，您請進(jìn)，快請進(jìn)，您老想點點兒什個？”邊說話邊伸手將黑袍上的雪一一撣凈。
　　“半斤鹵牛肉，半斤燒刀子�！焙谂劭吞裘茧S口應(yīng)道。
　　“半斤鹵牛肉，半斤燒刀子嘞，您老稍待，這兒便上了�！卑胃吡寺晝赫泻粢痪�，小二轉(zhuǎn)身壓聲諂媚待客，說話間，轉(zhuǎn)身兒進(jìn)了炊房。只一會兒工夫，端個盤子，穩(wěn)穩(wěn)兒地轉(zhuǎn)了出來。
　　“這便齊了，若還要點兒什的招呼一句就得了，您老慢用�！边@便退了下去。
　　“真真怪了，這雪也怪，地兒也怪�！焙谂劭偷吐曌哉Z，不想?yún)s讓人聽了去。
　　“這地兒究是哪里怪上了？”一人插了話頭兒。
　　黑袍客來了談興，邊招呼人過桌兒，邊答道：“月前兒路過此處，這店小二還淡淡待客，如今怎地變了這般模樣？”
　　“這您究是不通消息了不是，這幾月變的豈只是這小二？整的全翻個樣兒�！蹦侨藴惿锨皝硇Φ馈�
　　“哦，這話怎么說？”黑袍客搭話。
　　“您可不知道，我們這窮僻地方月前來個御史，后臺那是個硬，據(jù)說是去年殿試欽點的狀元，丞相府的東床，這還不叫人上下攀附，一來就扳那穆貪官。這下上面可是怎也護(hù)不住了，一護(hù)便得罪了紅人兒，這不討好兒的算盤哪個油官肯打？莫要談護(hù)了，生怕這姓穆的拖粽子拖到自己頭上，硬是安了幾個罪名，早早的給辦了。真真是人人拍掌，外客來的也多了，搶了這酒館的客人，這小二怎還淡得來？”那人興起，忙答道。
　　“姓穆的倒了？那真好事一樁，話說回來，那御史怎個模樣。”黑袍客來了興致。
　　“模樣可生個真是好，那是一個氣宇不凡，整的透著股風(fēng)流氣兒，總是咱怎也不及的�！绷硪蝗宿D(zhuǎn)了進(jìn)來，插話道。
　　“這樣人才怎會屈就至此？莫不是如我這般興之所及，卻看了那貪官不對眼，順手給扳了？”黑袍客笑道。
　　“莫胡亂猜測，真真是辱了那大人，看不對眼倒也沒個什的，卻怎也不是你那興之所及�！毕惹澳侨瞬粣偟�。
　　“就是！你當(dāng)那大人何等身份，怎會無端端興之所及，說來真是個重情誼的漢子，發(fā)達(dá)了卻沒忘記報效鄉(xiāng)里，那大人數(shù)年前卻是本地人，可也巧了，便是那柯簾小姐送上京去才貌兼?zhèn)涞男纳先��！焙髞砟侨死m(xù)道。
　　“哦，這倒有些個意思，那小姐今兒個卻又是如何？”黑袍客微微一笑，絲毫沒將那般埋怨放在心上。
　　“合該那小姐眼光極好，選個這重義郎，總是沒廢了些個海誓山盟，如今人家是御史府二夫人�！焙髞砟侨搜劢前l(fā)亮，興奮非常。
　　“說來也真是屈了這大人，想那小姐脫了生張熟魏的命，也究是在風(fēng)塵中翻了幾翻，怎配坐上這尊位置，許是用了什不見光的手段。”另一人搭上話頭。
　　“就是，前次偶在街上見著，那傲到得意的勁兒，恐那大夫人也是不及的，與先前那穆瘋子真是無甚兩樣，讓人嘔心呀。”后來那人不甘寂寞，忙道。
　　“真是碎舌的家伙，我家夫人的苦楚又豈是旁人知道的，搬人是非，天公有眼怎不霹了你們……”
　　“竹兒，算了。”
　　門前站了兩女子，許是那小二也迷了耳，忘了招呼，這便無聲無息進(jìn)來了，如此聽個正著。
　　凝神細(xì)望，叉腰叫罵的卻是月前那翠衫小婢，如今身著一襲直筒青麻衣，手持頂舊油傘，傘上無雪，一望便知在屋外經(jīng)了細(xì)心拍撣。一旁喝阻的豈不是先前的柯簾姑娘，現(xiàn)今兒的御史二夫人：身著白衫，手持素絹，頭戴木簪，臉垂紗面，寬袖肥腰，怎看也不是合適裁剪，十指緊絞袖口，僵在當(dāng)?shù)�，這般看來，哪里還有月前的媚人氣質(zhì)，端端是個委委屈屈蒼白婦人罷了。
　　“小二哥，可還有陳年碧瓊釀。”柯簾揮退小婢，猶豫再三，上前親問。
　　“有的，有的，夫人可是打上多少？”小二回過神來，忙上前招待。
　　“許是三兩剛好，少了也無妨，竹兒，付帳�！蹦强潞熆磥眍H為急切，這轉(zhuǎn)身便是要走了。那小婢從懷內(nèi)掏出錢袋，一股腦全部倒出，塞給小二。
　　小二看來甚是驚訝，躊躇不已，終是開了口：“夫人，這錢不夠呀。”
　　“怎會不夠？應(yīng)正夠酒三兩呀�！笨潞熮D(zhuǎn)過身，急問。
　　“夫人有所不知，自知大人好這口兒，小店這酒已漫價了，如今您這只夠一兩八錢，您看，這酒……”小二為難道。
　　“那就先打上一兩八錢吧，叨擾叨擾。”柯簾黯然低語，轉(zhuǎn)身出了去，小婢取了酒，向四周狠狠瞪了幾眼，忙跟了去撐傘。
　　“幾月不見，卻是落了個這般田地，真真想象不到�！焙谂劭臀杖瓏@氣。
　　眾人面面相覷，皆不知怎生說法，桌上杯盞漸空。
　　黑袍客沉臉起身：“總是知道了些個消息，這便告辭了，小二，結(jié)帳�！�
　　說罷大踏步步入雪中，漸不見了人影。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xù)寒砧斷續(xù)風(fēng)。
　　無奈夜長人不寐，數(shù)聲和月到簾櫳。

　　“啊，這位客官好生面善，瞅我這記性，不忙這個，趕緊來飲碗酸湯解解暑氣，這大熱天兒的，也真虧得您呢�！毙《f著忙把一褚衣客迎到臨湖雅座。
　　“這兒菜齊了，您老慢用，話說回來，我究是何時見過您呢。”小二上了菜，便是賴在一旁，硬是不動了。
　　“先莫提這個，幾年不曾來，四周酒客去處像是又只這一家兒了，莫怪你是愈來愈沒了規(guī)矩�！瘪乙滦αR。
　　“記起了，記起了，您是幾年前隔了數(shù)月來兩次的那位，小店久沒那般‘熱鬧’過，真真巧了，全讓您趕了上，莫怪記得牢�！毙《劬σ涣粒�。
　　“唉，當(dāng)否讓我榮幸呢？我這好事兒性子連自己也生厭，也虧得你記起我，這便罷了，話說那幾年前的談資如今卻是如何？”褚衣顯是已期待不少時日，這說起，竟有少許激動。
　　“沒啦，能還有什的？二夫人投湖，御史舉家遷了去，許是回了京城吧�！毙《曊{(diào)頓黯。
　　“二夫人？可是柯簾？年前見其黯淡，想也是一時受氣罷了，如此玲瓏女子，怎會落得這般下場�！瘪乙抡。�。
　　“可不是那柯簾，傳來也怪她自己，大人年少得意，怎個人不風(fēng)流？相安無事也罷，安分守己也罷，怎也難出她那事情。這男人，不都三妻四妾，何況個大人，這二夫人終是風(fēng)塵里滾了一圈，耐不住寂寞，等她那竹兒變了個九夫人，便始與府內(nèi)西席眉眼相遞，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唉！”小二長嘆一聲，眉間不無怨色。
　　“接下可是如何？”褚衣急問。
　　“果是事發(fā)，卻真真趕上最不巧，恰是這御史接二夫人老爺子回府前幾日，想那夫人正擬此日與西席情絕恩斷，從此膝下承歡，卻不知怎的，路上這腳程快了些，便是提了幾日，堵個正著，老爺子當(dāng)即氣背過去，些個年頭兒苦吃得多，身子骨兒自不比常人，這般終是撒手歸西。御史命人將這西席毒打一頓趕了去，卻是未曾張揚，自不敢將二夫人休出府，恐?jǐn)×嗣�。”小二漸漸回憶。
　　“那是如何知了此事？”褚衣忙忙插話問道。
　　“莫急，莫急，待我喘口氣兒�！毙《攘丝跍�，清清嗓子，續(xù)道，“倒這二夫人，不，該說這柯簾，一日避了耳目，抱琴出府，緩步延街奔湖，這御史府役盡出，驚了全鎮(zhèn)，時那柯簾已橫琴仗湖而坐，就那兒�！毙《b指一凸岸石。
　　褚衣遠(yuǎn)遠(yuǎn)看看，轉(zhuǎn)頭聽那后事。
　　“琴聲響，想來實是再聽的曲調(diào)，與那先前的卻真真兩般模樣，從內(nèi)至外仿是全清了，怎生也動彈不了，一曲畢，見那柯簾站了來，皎皎柔柔，卻是狠狠將琴砸了去，丟了碎琴，倚湖而立，端是最舊衫子，也穿了個衣袂飄揚，風(fēng)發(fā)意氣，那人微微一笑，再無絲什個媚氣、屈氣，端端剩的股傲氣，好個柯簾！卻是恍惚間人便隱了去，再望不見了！”
　　“這人呢，究是葬了哪兒？”
　　“躍了湖的不知凡幾，卻是怎也尋不到，當(dāng)是葬了湖底吧。先前那來龍去脈也漸地傳了開，總也不知真假，這御史卻是遷了，端當(dāng)故事聽了吧。”
　　褚衣小二相對無言，臨湖遠(yuǎn)眺，靜坐良久。
　　時來數(shù)朵濃絮遮了金烏，盞茶工夫便水飄若絲了。
　　“哎喲，這便下起了，外面還待著人手，您老慢用，不忙走�！毙《孀铮@便要退了下去。
　　“也只是過來看看，這餐也就免了，便結(jié)帳了吧。”
　　褚衣步下樓來，出了門兒，回頭看看，自知再不會至此了，搖首轉(zhuǎn)身疾行，終是不見了身影。
　　湖面霧氣漸起，朦朧間，再見了那抹香魂。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fēng)。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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