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黑夜。

　　青茴在海邊散步的時候遇見了一尾魚妖。

　　她以為是個意外。

　　魚妖卻當成了必然，將她喚作“來自陸地的接引者”。

　　雖然不大明白什么意思，直覺會是個麻煩。

　　青茴想也不想，轉(zhuǎn)身就跑了。

　　魚妖追在她身后。

　　她的心中愈慌亂，足下的腳步愈飛快。

　　直至早已漲起的浪潮更快一步將她撲倒在翻涌的海水里。

　　2.魚妖將她從奔騰的潮水中救了起來。

　　她把魚妖背回了家。

　　并非知恩圖報的戲碼。

　　無他，只因海岸邊上仍舊憂心恐懼、拼命想著要逃跑的時候，魚妖從他身后拎出了一大包海草包裹著的珍珠。說，這是給她的報酬，前提是要幫他找到他阿公。

　　她同意了。

　　她太窮了。

　　家徒四壁；形影相對。

　　3.她把魚妖養(yǎng)在廚房里的一個大水缸中。

　　水缸內(nèi)撒了些許鹽。

　　魚妖昏在缸里兩天又一夜。第三天清晨的時候悠悠轉(zhuǎn)醒。

　　那時旭日東升，有一束陽光躍進了廚房微敞的門口。魚妖從他腰身蔚藍色的鱗片下掏出了一枚閃耀著比太陽光線還要絢爛的七彩光芒的珠子，吞入了口中。

　　他身下，水缸之中一陣瑩白色的炫目光輝閃過。青茴再定睛看去時，那漂亮的海藍色的大尾巴已經(jīng)化作兩條光潔修長而矯健的人類大長腿了。

　　她從廚房門口退了出去，走入內(nèi)室之中。再回到廚房時，手里多了一條有些泛黃卻漿洗得很干凈的紫色碎花被單。

　　4.他說他叫九淵。

　　來自深海。

　　來到陸地，是為了尋找他轉(zhuǎn)世的外祖父，他的阿公。

　　深海人魚族里有個傳說，海洋中逝去的魚人會以人類的形式轉(zhuǎn)生到一片遙遠的陸地上。

　　青茴默了很久。

　　她叮囑可星守住家門，自己到鎮(zhèn)上，把剩余大半的珍珠賣了。如前兩天一樣，一半賣給了東街的胭脂鋪，一半賣給了偶爾來到鎮(zhèn)里收海貨的游商。

　　回家前又跑去海邊上，跟出船回來的漁民，買了七八條大魚。

　　一條給自己，余下的給九淵。

　　5.九淵在青茴家里休息了一段時間。

　　等到稍稍適應(yīng)人類用腳行走在地面上的生活后，青茴開始帶著他到小鎮(zhèn)上尋他阿公。

　　以市集為中心，擴散到周邊的民眾住宅區(qū)。

　　他們在街市上蹲了七天。

　　九淵不懂繪畫人像，只能貓在街口，坐在一張小板凳上，用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盯住過往的行人。青茴則在他旁邊不遠的地方支了一個攤。

　　算命的攤子。

　　也幫人代寫書信。

　　遺憾的是，她歲數(shù)年輕，又是個姑娘，即便她確曾在三清道觀修行十年，也沒人輕易相信她的資歷。

　　至于代寫書信這樣的事情，一般人也更愿意去找鎮(zhèn)里長期專門幫人寫對聯(lián)、寫請?zhí)睦舷壬?br>
　　于是，九淵一無所獲的同時，青茴也一個銅板都沒賺到。

　　七天轉(zhuǎn)瞬即逝。

　　第八天的清晨，青茴簡單收拾了一下包袱，九淵也帶上了自己才買的幾套衣物，鎖好家門，一起遠行了。

　　6.由國土的最南邊出發(fā)。

　　一路向北。

　　一路尋阿公。

　　一路聞見不同地域的各色風俗人情。

　　南嶺長夏多雨的熱情婉轉(zhuǎn)；江南小橋流水的婉約細膩；魯?shù)厝宋臍v史的厚重多禮；北國天高地廣的豪邁奔放......

　　十六歲的少年性情清冷，不喜多言。沿途風景一路看過，默默記于心中，實在好奇不解的，才會出聲問上一二。

　　十五歲的少女亦不多話，偶被問到才解釋說明一番。

　　風餐露宿、大海撈針般尋人的日子，偶爾也會覺得辛苦，偶爾也會感到疲憊，偶爾也覺得有些枯燥。

　　好在路途行進，風景持續(xù)變換更新，視野之中新奇還是占據(jù)了絕大多數(shù)時候。

　　7.那一天，他們路過一個北國的小鄉(xiāng)村，遇見一戶人家新喪。

　　貧困人家，家人逝去，甚至拼湊不出一副薄棺。唯余一張草席裹住死者遺體，潦草掩埋于荒土地，寒磣得令人心酸。

　　青茴幫他們做了一場法事。

　　那一天晚上，九淵問及白日圍在土墳前痛哭不止的那家人。

　　青茴指了指西方的天空，說人類死去后約莫都要去往那里。

　　8.是圓月夜。

　　中秋佳節(jié)。

　　他們露宿在城郊外的一個湖邊上。

　　碰見一個游走江湖的漢子。

　　大漢蹭了他們的火堆，分給他們一壺清酒。

　　魚人第一次在人間嘗到了酒的滋味。

　　少女竟似上了頭，酒水辣哭了眼睛的她，從包袱里掏出一個酒壇大小的白瓷壇子，抱在懷里，又哭又笑，放在青草地上，朝向東南方向的天空，又跪又拜。

　　9.許是長路漫漫，終究太過枯燥。某一天，九淵突然說起他在深海里的生活。

　　他說，在深海里有一個懸崖，懸崖下面有座死火山，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不用捕獵的時候，他會跑去懸崖邊上坐著，看懸崖下面一群又一群尾巴閃著白光的丑魚游過，經(jīng)常一坐就是好久。

　　他見過火山在海底噴發(fā)時的樣子，那時候，好大一片海域的海水都沸騰翻涌起來，卷起一團又一團花白色的沫�；鹕降募t光是有溫度的。第一次在陸地上看見太陽的時候，他就想起了海底爆發(fā)的火山。深海之中也有恒定的光源，但那光就像陸地夜晚的月亮，很亮，沒有溫度。

　　他頗有些驕傲地談到他們的捕獵。深海動物里，人魚族是最好的獵手，動作最矯捷、靈敏。人魚站在海洋動物食鏈的最頂端。

　　他有一頭灰白色的大魚。是他的寵物和伙伴。有點像人類的貓狗。

　　他有些低落地說起從小和外祖父相依為命的事情。很小的時候，父母死于異族的一次獵殺中。異族和他們是宿敵。異族性惡，最喜捕捉虐殺落單的他族魚人。

　　......

　　他說起來時的路......

　　從深海到陸地的路程很遙遠，也很艱難。深海里有傳說，頭頂上海水的盡頭是陸地。浮浮沉沉游了一路，他無數(shù)次檢驗——

　　海洋的天空依然是海洋。

　　10.十二月，特大暴雪。

　　暴雪封了道路，將他們困在了一個西部的城市中。

　　下榻的地方是一家名叫“君來”的客棧。

　　九淵站在客棧二樓房間的窗口前看外面紛揚的雪花許久。

　　他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問坐在桌前捧著茶杯發(fā)呆的青茴，如果他死了，會去往哪里？

　　從前婆婆在時，曾與青茴說過，人死后會化作星星，去往西方的天空，守護凡世中深愛的親人們。

　　道觀里的師父卻說，凡人死后要下陰間，去地府投胎轉(zhuǎn)世，再獲新生。

　　根據(jù)人魚族的傳說，魚人逝后分明要到一片遙遠的陸地上。

　　九淵是人魚，現(xiàn)今卻成了這樣一副長著雙腿的人類模樣。

　　他也不是非要個確切的答案。

　　只是突然有些擔心。

　　走了這樣長的路，從深海到大陸，陸地上也幾乎轉(zhuǎn)了一大圈......

　　他好像......永遠也尋不到阿公了......

　　11.暴風雪止歇。嚴寒的天氣一日日好轉(zhuǎn)。青茴和九淵搬出了客棧。

　　他們在城外東郊租了一處簡陋的民宅。

　　三月出門時帶來的錢日日減少。所剩無幾的時候，青茴重新操起舊業(yè)。

　　擺攤算卦和代寫書信的生意依舊艱難。青茴去北街進了一批便宜的紅紙，轉(zhuǎn)而開始賣起了剪紙。

　　一張張單薄的紅紙在少女的巧手下逐漸鮮活起來，變成一只只憨態(tài)可掬的長耳兔，輕巧靈動幾欲展翅飛去的燕子，還有一朵朵千嬌百媚、競相怒放的花朵，甚至幾尾拖著長條大尾巴的小人魚。

　　都是從前婆婆教下的手藝。

　　年關(guān)將至的時候，他們二人突發(fā)奇想的剪紙生意居然意外的好。

　　一時銀錢不足的困窘局面亦得到了很大程度上的緩解。

　　12.一天傍晚，生意收攤，青茴和九淵分別去東市的攤子上買魚，和去西街上的糧油鋪子買米。

　　相約會合在先前下榻的客棧前，然后一起回東郊。

　　青茴很快買好菜等在約定的地點，九淵卻遲遲不見蹤影。

　　城門關(guān)閉的宵禁時間眼見就到，焦急的青茴只好抱著肉菜，匆匆向西街的米鋪方向跑去。由客棧到西街，又從西街至客棧，匆匆一個來回，一路上都沒有找見九淵。

　　無奈之下，唯有一人獨自回了東郊。

　　他果然還沒有回來。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在燭火下坐了一整晚。下一日清晨日出東方的時候，青茴打開屋門，然后見到了從小路回來的九淵。

　　13.他帶回來一個人。

　　一個風燭殘年、病弱臥床的老人。

　　老人原本有家。奈何這一場寒冬的暴風雪來得迅猛，無情且殘酷地壓塌了家中的舊屋。兒子不孝，媳婦不仁，冰天雪夜里竟將前來投奔的老父殘忍地趕出了家門。

　　老人抱緊身上單薄的衣裳，背著一張破舊的棉花被，孤身一人在森冷的雪夜里走到了鎮(zhèn)上的西街橋頭。沿著河堤那段通向水面的石階走下去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一條系在河邊，卻早已廢棄多時的破船。他上了船，進入船艙，在里面窩了好長一段日子。懷里僅剩幾個凍得冷硬的黑面饃饃，饑餓難耐時拿出來啃上幾口。食物干硬，時常噎得咽喉難受，受不住時，他會邊用手拍打胸口，邊把頭從棉被里探出來，伸出艙外，啃上幾口干凈的雪花，以助食物下咽。他幸運地熬過了寒冬里至冷的那幾天。然而，天氣逐漸回暖上升的時候，早已瘦削至極、脆弱不堪的身體終究還是倒了下去。

　　九淵發(fā)現(xiàn)他時，老人已經(jīng)意識不清，僅剩一口微弱的氣息了。少年匆匆將他背去了醫(yī)館。他昏睡了一夜，黎明之時有過片刻清醒，開口卻是執(zhí)意要回家里去。

　　天亮的時候，九淵向“君來”客棧的老板借了輛板車，將老人從醫(yī)館拉回了東郊。

　　14.九淵不再出攤，日日于民宅里照顧病弱的老人。

　　老人的身體已是窮途之末，不會再有明顯的變好。每天昏睡的時長居多。偶爾也有意識清醒的時候，看清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時，對兩個孩子又是感謝又是道歉。

　　感恩二人于風雪之中好心救下自己一命。

　　只是，年老病弱，沒有行動能力，更無價值的他，竟無端拖累了兩個年輕人。

　　15.年二十八。

　　青茴也不再出攤做買賣了。

　　領(lǐng)導著九淵，將租來的小屋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先前做生意時還剩有紅紙，少女將其中一部分剪了些新年生肖的圖案，貼在了窗子上。然后又拿來筆墨，用剩余的紅紙寫了副對聯(lián)，春聯(lián)用漿糊糊在門邊。買來兩只紅燈籠，掛在院子門口兩側(cè)。裝飾布置雖然簡單，然而那火紅的顏色，到底讓這簡陋冷清的房屋，增添了許多過年喜慶的氣氛。

　　除夕那天，他們起了個大早。年輕人幫助老人洗漱穿衣、簡單用過早餐后，便一齊進了城。買回一大堆東西。米、面、魚、肉，干果蜜餞，常人家里過年吃的喝的，樣樣俱全。那是極其忙碌的一天。殺雞宰魚，擇菜剝蒜；奉神祭祖，燒香點炮。所有流程都由青茴指揮，參考記憶里從前與婆婆一起過年時的各種儀式步驟。二人忙得團團轉(zhuǎn)。

　　這一天，老人精神大好。他下了床，將自己挪到了房間的窗戶旁坐著，透過開啟的窗子，看外面的年輕人為了歡慶新年而忙碌熱鬧的身影，衰老滄桑、布滿皺紋的臉上也染上了幾分過年紅潤的喜色。

　　除夕夜，屋外吹著冷風，氣溫又降了許多。屋子里面卻很暖和，炕頭里干燥的木柴燃燒得通紅，柴火嗶啵作響，三人圍桌而坐，喝湯吃菜，言談歡笑，一頓團圓飯吃得異常溫馨。

　　過年也是要有儀式感的。晚飯過后，老人在新制的棉衣兜里掏出了兩個包有銅錢的紅包，紅包帶著他真誠的祝福，經(jīng)過他顫顫巍巍伸出的手，一起傳遞給了兩個年歲尚輕卻善良溫暖的娃娃。

　　老人晚飯過后很快睡去。

　　青茴帶著九淵守夜。

　　他們在院子里生了一堆火，身上穿著厚重臃腫，如若兩只肥胖的笨熊，安靜地躺在竹制的搖椅上，望向黑藍的天空，看了一夜星星。

　　16.老人于除夕的夜里安詳?shù)厥攀懒�。他的嘴角掛著恬淡的笑�?br>
　　九淵清晨過去幫他洗漱時，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冷卻多時的遺體。

　　老人的遺體在院子里停放了三天的時間。大年初四的早晨，九淵二人將他簡葬在了城西郊外的一座荒墳山上。

　　一時之間，兩人的情緒都有些哀哀的。

　　明明四處還是那樣濃郁的歡樂、火紅的年味。

　　17.春暖花開的時候，二人踏上了回程之路。

　　那一天，他們退了東郊的民宿。兩人背著早先收拾好的包袱，站在大路上，望向遠方新一個陌生城市的方向時，九淵突然說，他想回去了，回到最初來時的那個小漁村。

　　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用盡身上所有的錢財，日夜兼程，風餐露宿，二人終于回到了小塘村。

　　最初歸鄉(xiāng)的那段時間，兩人總是很忙碌，早出晚歸的。一是家里沒有柴火，要去山上撿柴。然后鎮(zhèn)子下來的游商要找人去村里收貨，他們便去了。又或者，一大早披了道袍，匆匆出門，去幫人打下手，跟著老師傅去人家家里做法事。二人忙得團團轉(zhuǎn)。

　　然后有一天，黎明破曉，雄雞將鳴，青茴剛打開房門，準備和九淵出門去，就看到了柱子一般守在前院的九淵。

　　清晨太陽未出以前空氣的溫度有些低，少年漂亮得過分的側(cè)顏在微白的天光里顯得分外冷硬，女子抱住自己的雙臂，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

　　見他薄唇輕啟，嗓音依舊溫潤，沉著那種大海般寬厚、冷靜的力量，只是嘴里吐出的字句卻如冰點一般落進了少女的心里。

　　18.他說，即使再不愿面對，這一天終是要來的。

　　思想了一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消減離別帶來的痛苦。

　　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有好好道別了。

　　他表達了自己對于青茴，這個陸地之上帶領(lǐng)著他走了一路的少女的感激之情。

　　也以大海的名義，獻上了自己對于女子往后人生最誠摯的祝福。

　　19.九淵逝于三月。十五月圓的夜晚。

　　青茴脫下了他身上來自陸地的衣服，將他的身體赤條條地泡進了廚房中的黑色大鹽水缸里。

　　少年光潔修長的人類大長腿輕輕地合攏起來，一陣耀眼的藍光閃過以后，重新轉(zhuǎn)化回屬于大海的藍色魚人尾巴。

　　按照人類的儀式，九淵的身體在青臨的家里停放了三天的時間。

　　第三日夜晚，月亮高懸，更深夜闌，萬籟俱寂的時刻，青茴把九淵背到了海岸邊。

　　他終于隨著海浪飄遠，并終將沉眠于那片很深很深的海底......

　　青茴早就知道的，三個月前，還在西部的小城，那家名喚“君來”的客棧里住著的時候，九淵一直貼身藏著的那包七彩珠子就已經(jīng)所剩無幾了。

　　后來，他口服珠子的時候，再沒有刻意避開過她。

　　青茴在自家院子里的那顆大芒果樹下挖了個坑，把九淵生前用過的東西全都埋了進去。幾套衣物，兩根發(fā)簪，一些從他身上掉下來的鱗片，還有三張畫像。畫像是他們最初離開小塘村，去到南嶺時，找街邊賣畫的一個畫師畫的。幾張人物肖像圖。九淵的阿公；青茴的婆婆；還有他們自己二人。

　　20.清明時節(jié)。

　　整片華夏大地都忙著掃墓祭祖的時候，國土南邊近海的小島上的小塘村亦不例外。

　　村子西邊有座小墳山，墳山上葬著的都是一些未知姓名、抑或客死他鄉(xiāng)的人。清明的時候，別人墳頭皆是一派親人來往、燭火飄香的熱鬧景象，唯獨此處依舊保持著終年不變的肅穆與冷清。

　　那個孤女的尸首被小塘村人埋到了荒墳山的北坡上。挨著她那出海捕魚、浪掀了船，十多年前便早死了的父母。邊上還躺著養(yǎng)育了她長大，也才喪去幾年的婆婆。倒也不算寂寞。

　　宗族規(guī)定，外鄉(xiāng)人不入村里祖墳。能夠幫他們立一塊墓碑，不讓其死后白白做了那無名無姓的孤魂野鬼，也算小塘村人仁至義盡。

　　孤女死在了前年九月的臺風天里，如今墳頭草色青青，芒草也有幾尺高了。那年九月，村里刮起了很大很大的臺風。海邊出生長大的當?shù)厝似鋵嵍贾�，臺風來臨時，絕對關(guān)門閉戶，一定不能外出。奈何村長再三警告，攔不住那作死、非要在外晃蕩的異鄉(xiāng)人�？蓱z大風刮倒巨樹之時，不顧一切沖出家門，救下那個異鄉(xiāng)小孩，自己卻無辜殞命的年輕女子。一家子就這樣絕了后。

　　聽說，那是個極其善良、豁達又漂亮的姑娘。很小的時候，為了減輕年邁的婆婆養(yǎng)育自己的負擔，竟自請去了道觀修行。臨死前，被人抬到了村子的醫(yī)館里搶救，還在溫聲寬慰那痛哭不止，拉著臉色都嚇白了的孩子，不住地向她磕頭道歉的婦人。

　　21.——生死也許是一場往復不斷的循環(huán)。

　　從海洋到大陸，從陸地到星空。

　　那些縈繞心頭十幾年的困惑和不解，終于在少女臨死之際，雙眸閉上以前，通通豁然開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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