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舒欣今年的暑假很忙，

　　李媽媽晚上遛彎的時候，出了車禍，一條腿骨折了，

　　雖不嚴重，可是李爸爸不放心，還是讓她住院治療，

　　“反正欣欣放假，你也享受享受你閨女的服務”

　　李媽媽搖頭，“指望她，那你還不如指望咱家的笨笨”

　　笨笨是家里養(yǎng)的小土狗，已經五歲了，

　　李舒欣看著吊兒郎當，但畢竟是自己親媽，伺候的還是用心的，

　　只是鄰床住進了一位美女后，她的眼睛就移不開了，

　　這女人看不出年齡，美麗的容貌也無法描述，

　　李舒欣是這么對朋友說的，

　　“看到她，我魂都沒了”

　　這美人叫彭成，也是小腿骨折進來的，

　　不過，美人的眼睛后來李舒欣發(fā)現，是看不見的，

　　來照顧她的是一個小女孩，看著都不知道成年了沒有，

　　瘦瘦小小的，

　　李舒欣明白自己的性向，而且雷達特別敏感，

　　她一眼就看出了這兩人的不對勁，

　　晚上和自己女朋友視頻通話，女朋友是從小學就和她同班的老同學，她也是上大學，才發(fā)現這位老同學的性向的，

　　“馬上暑假結束了，你說你折騰什么，你再胖，我也喜歡”

　　李舒欣說著肉麻的話，

　　另一邊女友李成在深夜跑步，呼呼喘氣，“是誰說想摸八塊腹肌的？”

　　李舒欣笑笑，“我摸別人的多了，可我只讓你碰我，你知道嗎，橙子”

　　“說的都是啥話，今天怎么不八卦了？”

　　李舒欣看著李成低頭，就知道是害羞了，故意轉話題，

　　“沒啥說的了，今天早上那個大美女去世了”

　　李成一聽，“去世了，骨折怎么能？”

　　“她之前不是眼睛看不見嗎？其實是癌癥影響的，她已經是晚期了，據說很嚴重”

　　李成：“那她那個小女朋友怎么樣了？”

　　李舒欣一聽這話，來了精神，“哭暈過去了，你能想象嗎？就是默默流淚到暈倒？難以置信，二十一世紀，居然有這種感情”

　　李成：“怎么沒有，你這個學社會學的也看看社會的光明”

　　李舒欣翻了白眼，“我有看的，好嗎？不過后面跟演電視劇似的，來了一個穿西裝的律師，把那個女孩子帶走了，然后處理后事，感覺那個大美女應該很有錢”

　　李成無奈，她走到家門口，但沒進去，坐在門口的石凳上看月光，

　　“你又知道了？”

　　“不然呢，我看那個架勢不一般呀，而且大美女是很美，可我看了她的床頭卡，三十九歲哦，那個女孩都不確定成年沒有，圖她年紀大？”

　　“欣啊，她漂亮啊，小姑娘可能就喜歡這樣的，你拍的照片我看了，這么美的人可少有”

　　“美色確實有可能，現在小姑娘這么膚淺？”

　　李成被逗樂了，“圖錢就不膚淺了？人家是真情，有這么難承認嗎？”

　　“我覺得那個小女孩可能缺母愛吧，你沒看見，明明陪床照顧的是萬麗，可其實都是大美女在照顧她，啥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李成被蚊子咬了幾口，準備回屋去了，“聽你說了，本人已經深受教育”

　　李舒欣：“你知道就好，明明自己受傷，還對她這么關心，哎呀，你不是學心理學，給我分析分析，我自己都亂套了，小姑娘傍大款，不成立；老女人包養(yǎng)小情人，也不對”

　　“這不都是一個意思？”

　　李成打開燈，坐在沙發(fā)上，開空調，

　　“傍大款，是那個萬麗主動，包養(yǎng)是彭成主動呀，”

　　李成拿出充電器，“懷疑她們是金錢關系，要不就是不倫關系，反正就不是愛情，是嗎？”

　　李舒欣：“沒錯，不過能哭到暈倒，這到底是什么感情呢，是自己的長期飯票飛了，太傷心嗎？”

　　李成無奈，“李舒欣同學，是不是到現在，也不肯承認，人類有專一的感情？”

　　“沒錯，所以咱們就是開放式關系，多好，你今年還被學校評了什么最受歡迎的校花，多少人投懷送抱”

　　“很晚了，早點休息，李舒欣同學”

　　李舒欣沒反應過來，李成已經關了視頻通話，

　　九月，開學，

　　作為新生接待之一的李舒欣遇到了一位特別的學妹，

　　“萬麗？”

　　李舒欣走過去，想幫他拿行李，

　　卻發(fā)現，這女孩除了一個背包，什么都沒帶，

　　“你是哪個系，讓學姐帶你去，還記得我不？”

　　萬麗的聲音有些沙啞，“記得”

　　李舒欣是個話嘮，她和萬麗講A大的歷史，知名校友，各種坊間八卦傳說……

　　辦完入學手續(xù)，進宿舍的時候，百年校史都要講完了，

　　可萬麗幾乎都沒什么回應，

　　“你有女朋友的嗎？”

　　李舒欣愣了一下，“有啊”

　　萬麗低頭微微笑了一下，小聲地自言自語，“她果然說的沒錯”

　　“你是不是喜歡彭成？”

　　李舒欣點頭，“那張臉肯定心動，但是她年齡太大，不是我的菜，”

　　萬麗又笑了，“她又說對了”

　　李舒欣聽到，沒有顧忌，“是彭成說的嗎？”

　　“對，她和我說的”

　　“月底在，南風藝術館，有她的展，你要不要來看，她有禮物給你，如果不想來，等月底我直接拿來給你”

　　李舒欣頭一次聽到萬麗說這么長的話，震驚之余，她回了一個字，“看”

　　九月三十號，南風藝術館，

　　“原來彭成是攝影師”

　　“你不是說她看不到？”李成被拉來看展，心里有些奇怪，

　　“而且你不是最討厭搞藝術的？”

　　李舒欣：“我好奇呀，我的八卦之魂都快爆了，還要送我禮物？橙子，我太好奇了，一個看不到的人居然是攝影師，你難道不好奇？”

　　李成：“李舒欣同學，收斂點，你現在像個瘋狂的狗仔”

　　進了展廳，李舒欣愣了，

　　那些作品的主角是同一個人，

　　萬麗，

　　盡管很多作品，只有一個人的嘴巴或者眼睛，可李舒欣能認出來，

　　這都是萬麗，

　　從不相信世上有專情之人的李舒欣，受到了震撼，雖然不足以動搖她的信念，

　　“攝影師，拍一個愛一個吧，只是拍照的時候有愛吧”

　　李成沒有講話，她默默看著，似乎感受到什么，眼角微紅，

　　兩人從開展看到下午快結束，始終沒有看到萬麗和禮物，

　　正當準備離開時，

　　“李舒欣”

　　萬麗剪了短發(fā)，穿著件橘黃色的連衣裙跑了過來，

　　很亮眼，

　　她將用紙包著的長方形畫框給了她，

　　“還有她說，祝你們幸福”

　　李舒欣皺眉，“我們本來就幸福”

　　萬麗比開學時看上去陽光開朗了許多，

　　“是因為要放假了嗎，這么開心？”

　　萬麗一聽笑了，“差不多，終于要放假了，可以好好休息了”

　　然后就和她們告別離開了，

　　李舒欣剛出了藝術館的門，就等不了了，“我想先看看”

　　李成沒意見，“反正回去也是看，想看就看吧，”

　　是彭成的攝影作品，

　　雖然作品是群像，有很多人，可有一個人讓李舒欣挪不開眼睛，

　　那個人在人群中，手里拿著畫板在畫什么，

　　畫板上的畫，和遠處的一個人，是同一個，

　　應該是十五六歲的李成吧，

　　遠處那個人是自己，十五歲的李舒欣，

　　南城藝術館在遠郊，

　　黃昏時分，晚霞很美，

　　“你是不是暗戀我？”

　　李成低頭，“不是說餓了，要吃好吃的嗎？”

　　“李成，你不要轉移話題，你是不是暗戀我，你說的開放式戀愛，是不是騙我？”

　　李成很慌，她知道李舒欣不喜歡這種感情的束縛，更不喜歡什么都不說的所謂自我感動式的愛，

　　可她并沒有想要自我感動，她也不要李舒欣回應什么一樣的愛，

　　她愛李舒欣，她自己知道，就好了，

　　既然李舒欣不喜歡這種愛，她不說就好，

　　她只要李舒欣開心，幸福地過一生，

　　李舒欣看到李成的擔心和慌亂，看她語無倫次地向自己解釋，

　　流淚了，

　　有些情感會在一瞬間潰堤，

　　一張相片打破了李舒欣的那道防線，

　　她主動吻上李成，堵住了那些胡言亂語，

　　“我有說我不喜歡嗎？”

　　李成吃驚地看著李舒欣，她還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

　　李舒欣看著眼前的“傻子”，

　　“我愛你，李成同學，你愛我嗎？”

　　“愛，我李成愛李舒欣，我來A大是因為李舒欣要來，我考第一，是李舒欣喜歡成績好的人，我打扮，我健身，是因為李舒欣喜歡漂亮好看的人，……”

　　那是李舒欣聽到最直白的告白，

　　聽得她又哭又笑，

　　感動李成的愛，可笑自己的毫無所覺，

　　或者是裝作的毫無所覺

　　國慶長假結束，李舒欣和李成膩歪了七天后，突然想起萬麗，想要感謝她和彭成給自己的這個禮物，

　　打電話過去，卻是一個男人接聽的，

　　“您好，萬麗小姐已經過世了，她說可能會有人打電話給她，所以讓我先留著這部手機”

　　“萬麗……”

　　那通電話后，第二天李舒欣和李成請假去了墓園，

　　男人是當時在醫(yī)院見過的律師，他帶她們過去，

　　“我是彭家的律師，從小接受彭家的資助，后來就一直在成成，就是彭成身邊，幫她處理一些公事……”

　　李舒欣聽男人講述，才真正地了解了萬麗和彭成的事情，

　　彭成是攝影師，她沒有繼承家業(yè)，但是也足夠富有，

　　天之嬌女，有天賦，很早就因攝影出名，

　　直到一年前，天之嬌女墜落在泥土中，

　　癌癥，失明，

　　一個幾乎失明，命不久矣的有名攝影師，

　　一個從小生活坎坷，幾乎沒有快樂過的女孩，

　　彭成搬到老宅休養(yǎng)，萬麗因為要賺錢，在彭家老宅做工，

　　兩人慢慢接觸，愛情就這么突然地發(fā)生了，

　　彭成處處關心愛護著萬麗，

　　而萬麗也將彭成從痛苦中解救了出來，

　　“因為萬麗，成成開始接受抗癌治療，即使自己可能永遠失明并且不能再攝影，也想活下去”

　　律師感嘆，“按照成成的性格，她是那個時候本是想自殺的，還好有萬麗在”

　　“但是最后成成還是走了，她本來幫萬麗打理好了今后的一切，可是萬麗這個孩子……”

　　“還是跟著她走了”

　　萬麗是見義勇為，還上了電視新聞，

　　可律師卻說，“在醫(yī)院看到她時，她是笑著的，好像如釋重負了，”

　　她在ICU那幾天，有清醒的時候，反復和我說和成成的事情，

　　她去世那天，和我說，

　　“陳叔，我好想她，她們都說我小，我只是依賴她，說不獨立，沒思想……可她走了，我就是也不想活了，”

　　“好像十八年吃的苦，就是為了遇到她，然后就沒有什么重要的了”

　　“你總問我，我喜歡什么，讓我去學，去大膽做，可是陳叔，我最喜歡的就是她……”

　　墓園安靜，

　　律師緩緩說著，“那天她和我說了很多，我以為她會好起來，沒想到下午過去，人就走了，連醫(yī)生都說，明明指標都在好轉，可就是這么突然地走了”

　　晚秋了，

　　微風徐徐，

　　回去的路上，李舒欣說：“她們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開車的李成說：“才不是，她們生，彼此相愛，現在死，也互相陪伴，這比多少人幸運了”

　　李舒欣看著李成，湊到臉頰邊，親了一下，

　　“對虧她們”

　　“我們比她們更幸運，橙子”

　　李成不淡定了，把車子靠路邊停下，湊近吻了過去，

　　夕陽下，兩人映在橘紅色的晚霞里，李舒欣回應著，加深了這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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