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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清歡
“從我醒來的那一刻,我便一個人住在這里,我嘗試過離開,可是怎么都走不出這片山林,我不記得我是誰,也不知道是怎樣的神孕育了這眼前的滾滾江河與巍巍高山,只有在每晚輾轉(zhuǎn)的夢里,依稀聽到有一個人用他最溫柔的聲音對我輕喚:‘緩緩……’。我想,大抵我名字里是有一個‘緩’的。”
山間的生活很愜意也很無趣,沒事我就與院子里的小狐貍聊聊天,它是我醒來的時候就在這里的,是一只白毛狐貍,所以我叫他阿白,它很聰明,約莫是可以聽懂我說話的,因為它總是可以在我難過的時候做出各種奇怪的動作來逗我開心。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今天早上醒來便已是晴天,可阿白它不見了,我找了好久好久,后山的竹林,前院的桃林,跑遍了這座山都沒有找到阿白。
原來,這里真的只剩我一個人了。阿白是去找它的主人了嗎,那我呢,我何去何從,我什么也沒有,現(xiàn)在連阿白也走了……
獨自坐在院里的杏花樹下,現(xiàn)在是春三月,杏花紛紛飄然,伸手就可以握住下落的花瓣。
“姑娘,我可以進(jìn)來討碗水喝嗎?”
發(fā)呆的我被聲音喚醒,門口站了一個男子,鋪面而來的熟悉感,他手執(zhí)玉扇,白衣似雪,竟比這漫天杏花還要驚艷。
我連忙起身,慌亂中踩住了裙擺,向前倒去。意料之中的摔倒沒有來臨,迎來的卻是一個溫暖的擁抱。
“抱歉姑娘,情況緊急,便自作主張進(jìn)來了!
他帶著微笑,聲音如山泉般沁入心田,言語間已將我放開。
“謝…謝謝。”
“那,姑娘可否贈我一碗水?”
“請…請坐。”
這個院子很大,杏花樹下是一方石桌,三個石凳,平時就我和阿白坐這里,冬天我放的綿墊也還沒來得及收回。我讓他坐在阿白的位置,倒了兩杯茶。
“公子,請!
“滋味清醇爽口,飲后余香回甘,好茶啊姑娘。”
“公子懂茶?”
“略懂!
他說完話后我也沒再繼續(xù)接話,平時和阿白有說不完的話,如今來了一個人我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了?諝饫飶浡氖窍掠旰蟮哪嗤廖叮倚睦镉袩o數(shù)的疑問卻不知從何開口,最后還是是他先打破了安靜。
“姑娘一個人住在這里?”
“嗯。”
“不會孤單嗎?”
不會孤單嗎?一個人在這里住了一千年,沒事只能和阿白說說話,真的不會孤單嗎?答案是否定的,可是那又怎么樣,住哪里都一樣,哪里都只有我一個人,現(xiàn)在連阿白也走了。
“公子說笑了,一個人住這里很好!
“是嗎?”
他輕輕說了兩個字我卻沒有聽清。
“公子說什么?”
“沒什么。謝謝姑娘的茶,我先走了!
他起身便要離開,不知道為什么,我好想留下他,好想問問他從哪里來的,他是怎么來的,外面是什么樣子的,好想和他多說說話啊?晌乙仓,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
“公子此去平安!
我沒看見他眼里的那一閃而過的失望。
“那姑娘,有緣再見!
我點了點頭,但我知道哪有什么緣分了,此一去便是再也不見了。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我莫名的心疼,我想一定是我一個人太久了,所以對一個相逢一瞬的陌生人都如此留戀。
他剛走到院門口,豆大的雨滴開始垂下,不知道為什么,我開口了。
“公子,下雨了,我見你也沒帶傘,山里路滑,不如多待一會吧,雨停了再離開!
他想也沒想就回答“那就再多叨擾姑娘一會了!
經(jīng)過下午的交談我知道了他來到這里也是誤打誤撞,他困在這山里兩天了,目前他也不知道出山的方法。我們于是有了一樣的目的:找方法離開這里。
其實這個想法早在我無數(shù)次的嘗試離開后放棄了,但是現(xiàn)在有了他,我總覺得我可以離開了。
這雨從下午一直下到了傍晚也沒有要停的趨勢。我于是又提議讓他多留一晚,他答應(yīng)了。
這個晚上我睡得很香甜,一夜無夢,可迷迷糊糊我又聽到了那句“緩緩……”。
第二天,我睡過頭了,早上醒來他已經(jīng)把早飯準(zhǔn)備好了。
“早呀!
“早,洗漱完了快來吃早飯吧!
心頭一暖,回想昨天我以為我在做夢,可是這是真的,真的這里多了一個人。
吃過早飯我們一起去了山頂,我經(jīng)常抱阿白去那里看日落,那里地勢高,可以看見周圍的一切,唯獨看不見出路。
找了一天,我們都很疲憊,靠在山頂?shù)氖^上,我突然想起,我甚至連眼前之人的名字都不知道,為了方便以后的合作,于是決定開口問問。
“公子,我好像還沒有問過你姓名?”
他低頭看著我,眸深似海,卻充滿星子,啟唇道:“白,單名景,姑娘叫我白景便好。”
又來了,這撲面而來的熟悉感,白景,這個名字熟悉的像是我曾喚過千萬遍。
“白景?我們以前認(rèn)識嗎?”
眼前人一愣,“姑娘為何怎么問?”
“我總覺得我們以前是認(rèn)識的!
“興許我們曾有過一段緣分也說不準(zhǔn)!
這句話他說的無比認(rèn)真,我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
“那…那你怎么不問問我的名字?”
“我在等你主動告訴我。”
“抱歉啊白景,我很想告訴你的,但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我來自哪里,興許你可以叫我緩緩。”
他似乎很驚訝,“緩…緩緩?”
“嗯,我雖然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我時常在夢里聽見有人這樣喚我,我想大抵我是叫這個的!
“原來如此,緩緩,很好的字呢,很適合你,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謝謝,你的名字也很好聽!
那天的日落很美,比以前我看過的任何一次都要好看……
就這樣,我和白景一起在山里尋找了一個月的方法。雖然還是沒有找到方法,但我覺得,好像這樣的日子也很好,我想和白景一直這樣相處下去。直到山里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像之前的一個月一樣,我和白景在傍晚看過落霞后回到院里。可院里坐了一個人,通身黑袍,把玩著懷里的貂。
“好久不見,白景君神。”
“好久不見,古川君神!
那名被喚作古川的人輕笑,“白景君神和青緩君神相處的還算愉快?”
白景君神是白景嗎?他是神?青緩君神?是在說我嗎?我扯了幾下白景的衣袖表示疑問。
“你不來更愉快!
“還是晚了你一步,兩千年前也……”
他還沒說完便被白景打斷,“不請自來何事?”
兩千年前?兩千年前發(fā)生了什么?我和白景以前真的認(rèn)識嗎?
“沒事,就是來告訴你一聲,天上已經(jīng)知道了緩緩還活著的消息了,他們很快就會派人來‘請’她執(zhí)掌人界了。既然這么不歡迎我,那我就先走了,緩緩,回見!痹挳,他便消失了。
直到他走后我和白景對坐在石桌前,一如一個月前的那天。
“白景,你欠我一個解釋!
“緩緩,如果我說我告訴了你我們可能會分開你還要聽嗎?”
“白景,你在賭?”
“對,我在賭,我賭你更想知道過去還是更想和我在一起!
“白景,你憑什么以為我會選擇你而不是選擇過去?”
“緩緩,我在賭。”
“你明明知道我很想知道過去,你也知道我…我離不開你,你卻讓我二選一?”
“緩緩,有些過去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
“白景,我們不止認(rèn)識一個月吧,我們以前絕對不止是認(rèn)識的關(guān)系是嗎?”
“緩緩,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對,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懂了嗎緩緩!
雖然已經(jīng)猜過這個結(jié)果,但從白景口里知道也還是很震驚。
“你是神,我也是?”
“嗯,天上有三位君神,你,我,還有古川,我們各自掌管一界,當(dāng)初你掌管著人界,古川掌管鬼界,我掌管神界,我們?nèi)齻關(guān)系很好,后來我們倆相愛了。”
說到這里白景就沒接著說了。
“后來呢?我們相愛后來呢?那為什么又分開了,為什么我會醒在這里?”
“后來突然有一天你不見了,我和古川找了你很久很久,這些年人界是我在幫你看著,我也是直到一個月前才找到你!
“這么簡單?沒了?”
“沒了!
“沒說的就是我們會分開的原因是嗎?”
“是!
我沒有再問下去了,因為比起過去我更想珍惜現(xiàn)在和白景在一起的時光。一個月和白景相處下來已經(jīng)積累的情愫加上他現(xiàn)在告訴我我們以前是相愛的,這讓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面對他。
正當(dāng)我想著要怎么再次開口的時候,他卻上前來將我抱住。
“緩緩,不要多想,不記得我也沒關(guān)系,以后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他的擁抱和上次的不一樣,上次只是為了扶我,而這次,他帶著滿腔愛意,可我沒有絲毫想要逃離,我只是覺得愧疚,我忘掉了我們的過去,我讓他一個人帶著相愛的記憶。
天黑了,一切秘密仿佛都被夜色掩蓋住了。
我沒有睡著,因為那位古川今天走的時候偷偷給我塞了紙條和藥,藥是用來讓白景睡著的,而紙條寫了子時他會來告訴我一件關(guān)于白景的事。
子時一到,他果然出現(xiàn)在了院里。
“緩緩,你還是很相信我嘛。”
“所以紙條所言是什么事?”
“白景他可能活不久了!
“你說什么?”
“我就知道他不會告訴你,緩緩,兩千年前人界混戰(zhàn),死傷無數(shù),你想要保住百姓,以性命為祭,讓人界光陰倒流到了和平時期,又安排了人手將作亂的人都處理掉了,人界確實恢復(fù)了和平,但你和天地定下的契約連神也無法更改!
“你本來想瞞著我們的,是白景發(fā)現(xiàn)了你不對勁,在你彌留之際,他用自己的神魂護(hù)住了你一絲神魂,你不肯,他便抹了你的記憶,后來他用一千年尋遍八荒讓你重塑神體,用一千年變成狐貍維持著這里的結(jié)界以防你被神界找到,他消耗太大了,防神界的結(jié)界我也幫不上什么忙,我也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你氣息變得很明顯,我猜他已經(jīng)快維持不了這個結(jié)界了,上面那些個神肯定也感受到了你的氣息。”
“白景的神魂分給了你就意味著一旦你重新成為君神,他就會消失,而天上那些神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存在,相信很快就會尋到這里來,到時候他們一定會讓你再度成為君神,那白景就徹底從這世上消失了!
“為什么要我執(zhí)掌人界?這些年白景掌管的不好嗎?”
“因為白景死了神界就是能者居之了,緩緩,神界可沒有那么太平!
“所以只要我不是君神,白景就不會死?”
“對,所以我說的他可能活不久了!
“古川,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
“緩緩,不用和我客氣,當(dāng)初先遇見你的明明是我,哎,可是你卻說你喜歡的是白景這個不解風(fēng)情的神,我自然是祝你幸福的!
古川說的很輕松,但我知道他是裝的,可我什么也無法回應(yīng)。
“緩緩,你別這個表情,我不希望你覺得欠我什么,我們是平等的,喜歡你也是我的一廂情愿,在這里我呆不久,我得盡快回鬼界處理事情,你和白景這些年的進(jìn)度看得我耐心都要沒了,走之前再送白景一份禮物吧。”
說完他在我額頭點了一下就離開了。
他走后我又坐在了院里石凳上,回憶不斷涌來,我看見了我們?nèi)齻一起修建了這個小院,我看見了這棵杏花樹是白景特意為我栽下的,我看見我們曾在這里度過的漫長時光,我也想起了白景曾為我做的一切。
原來,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醒來后的一千年白景也一直陪著我,可是為什么他不告訴我這一切?為什么覺得會分開?他是覺得我會在成為君神保護(hù)人界和與他在一起之間選擇人界嗎?白景,我眷顧蒼生,但我對你的愛從來不會比你對我的少一分。
就這樣我在杏花樹下坐了一夜,然后按白景起床的時間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緩緩,你這是?”
看著眼前的白景我覺得這些年的所謂孤獨都不值一提。
“你快吃,吃完我有事告訴你!
興許很好奇我口中的事情,他吃的很快。然后乖巧的坐在位置上等我開口。
“白景,那天那場雨是你故意下的吧!
我知道他了解我口中那場雨是指哪場。
“嗯,看你沒有留我的意思,所以只能用苦肉計了!
我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然后上前緊緊抱住了他。
“白景,我愛你!
感受到了他身子一瞬間的僵硬,我只是覺得心疼,這樣好的白景,我以前竟然沒有對他說過一個愛字。
“緩緩,你說什么?”
“白景,我說我愛你,很愛,就像院外的巍巍高山延綿不絕,就像……”
我還沒說完就被白景按住了頭吻了下來,這是一個遲到了千年的吻,他洶涌的愛將我淹沒,當(dāng)我快要窒息的時候他放開了我。
“白景,古川告訴了我兩千年前的事情。”
“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
“對不起,以前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我有多愛你,所以才會讓你覺得你在我心里沒有人界重要。從和你第一次見面我就心悅于你,但我不擅長表達(dá),所以一直等到了你來追求我,你不知道當(dāng)時我有多激動。”
“是的,我很在乎人界,但我也很在乎你,所以,如果你可以把人界掌管的很好,那么我做不做君神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而且如果我做了君神你就會消失,那我一定不會成為君神。所以你懂我意思了嗎?”
“你是說,你不做君神了?是因為我?”
“對,白景,所以你可能得準(zhǔn)備幫我逃過神界的追蹤了。”
白景活了一萬年,這是最開心的時刻,但他們以后還有更多的幸福時光。
......
后來神界沒能找到青緩君神,人神兩界一直由白景掌管著。沒過幾百年,白景君神帶回了兩個和他很像的孩子。
再后來,神界和人界交給了兩個孩子掌管,而白景和青緩一起走遍了山川湖海。
讓他們存在的,從來都是來自對方的無邊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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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下就想寫個短篇來表達(dá)自己心里的想法,我相信輪回,也相信前世今生,我更相信冥冥之中一定會有人在互相等待。
如果有錯別字,還望大家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