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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清風不識字
尤二姐原本不叫這個名字,至少在她母親沒有改嫁之前都不叫。
她不喜歡這個名字。
“二姐,來見見你大姐姐!庇壤夏镆话褜⒄驹陂T口胡思亂想的尤二姐拉到廳里。她這回來見新夫只帶了大女兒,小女兒還在家不知道怎么鬧呢,從小到大就這大女兒讓她省心。
“二姐,說話啊!庇壤夏飫傇谛睦锟渫甑氖⌒难绢^現(xiàn)在像個木頭似的一動不動,她又推了尤二一把
剛與尤老娘胸口一般高的姑娘瘦弱不堪,收拾得倒是干干凈凈。被這么一推險些栽到地上,好在回過神來了。她沖著跟前比自己大些的姑娘行了個禮,柔聲道:“...大姐。”
尤老娘看自己姑娘出了聲也就放下心來,滿臉堆笑道:“我這姑娘讓人省心,大姑娘不用理她!
尤姝先去扶行禮的二姐,叫了一聲:“好妹妹!庇秩ダ壤夏锏氖值溃拔疫@妹妹可有名字不曾,往后可要改姓尤?”
二姐微微抬起腦袋,剛想答一聲有,就聽尤老娘說:“改,一定要改。她哪有什么名字,以后就隨著大姑娘的位份叫,喚二姐就成了!
聽完尤老娘的話,尤姝不由得對這個便宜來的妹妹增添了幾分喜歡
見母親這樣說,二姐也不再說什么,又把頭垂下去。自此以后,尤府里人人都知道新來的夫人有個‘啞巴’閨女。
“張程...我不喜歡尤府!倍愣自谝粋打鐵鋪子跟前低著頭說
“那便不去!庇行┑统恋哪新暬卮鹚,還伴隨著打鐵的聲響
“必須得去,母親嫁到那去了。”
張程看著蹲在地下的小姑娘,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就把注意力放回手上的活。
二姐又蹲了一會,感覺腿有些麻了,就站起來拍了拍發(fā)麻的腿根
張程注意到她的動作,看了她一眼就又低下頭去:“里面有板凳,你坐會兒!
張程是張家的旁系,過的自然也不如那些做皇糧生意的正經(jīng)公子哥,再加上是個殘廢,只能在街邊做個打鐵的生意活。二姐和張家的張華當年被尤老娘指腹為婚,和張家現(xiàn)在算是沾親帶故,一次被尤老娘帶著去張府的時候見到了去討活的張程。
如今張程二十五六了,二姐剛滿十四歲
兩人意外的能聊到一塊。雖然是這樣說,但大部分時候都是二姐往張程身邊湊
“來來讓一讓!
街上突然變得熱鬧起來,有三四個人扛著一個紅轎子,前前后后還有一群人開路,手里攥著綁了紅綢子的鑼和箱子,這上面都貼著用紅紙剪得喜字
二姐從沒見過這場面,一個勁的踮著腳朝外看
張程看她這樣就解釋說:“今天是王子騰他妹妹出嫁的日子,嫁到那邊的榮國府去。”
“出嫁都是這樣的?”二姐還盯著王家人在地上撒得紅紙屑
“只有有錢人家出嫁是這樣的!睆埑堂蛄讼麓
二姐有些遺憾得收回目光看著張程說:“那我也要嫁到有錢人家去!
“好!
2.何故亂翻書
“姐姐,你又去找東街那個打鐵得殘廢去了?”三姐趴在榻上看著面前望著窗外出神得二姐
聽三姐這樣問,她擰了下秀氣的眉,“別這樣說,他很好的!
“切,又沒人說他不好!比汔偷囊宦曅α
自二姐認識張程,他的一條手臂就是斷的,他僅靠唯一的手臂打鐵。但是張程硬是靠技術和力氣擠跑了東街其他幾家鐵鋪的生意。雖然只剩一只手臂,他依舊是二姐見過的所有男人里最強壯的一個。
二姐其實不喜歡張華那樣白凈、穿著絲綢衣裳的公子哥
她喜歡張程這樣的
但每每和三姐提起,她得這個妹妹只會笑她沒出息,居然會看上一個殘疾的鐵匠。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沒有這個妹妹有主意、有腦子。尤老娘也這么認為,雖然她總是夸自己懂事,但還是會教三姐更多東西。
有主意也好,沒注意也罷
二姐就是很喜歡張程
“我今天在街上碰見出嫁了。”
三姐盯著她等她繼續(xù)說,盯了半晌卻沒等到下文,便主動說:“好看嗎?”
“好看。”二姐答道
又沒了下文
“你這人真悶,若不是有這樣一張毓秀的臉,誰會樂意與你相處。”三姐換了個姿勢,一雙好看的腿蕩來蕩去
張程就會
二姐剛想這么說就又憋了回去,他真的會嗎,二姐也不敢肯定。
尤老娘常說,男人都是一樣的,他們只會在乎女人是不是有一張好看的臉。再善良的心放到美人面前都不值一提,三姐也從小就這么認為
她卻不是,因為她遇見了張程,這個人讓她覺得不一樣。
帶著這個疑問她第二日就又跑來張程的鐵鋪
時辰還早,天剛蒙蒙亮。她到的時候張程還在收拾鋪子
見他穿了身棉衣,二姐這才想起來已經(jīng)快要入冬了。
張程見她來了也并不意外,依舊收拾這鋪子里的鐵器。等到天完全亮起來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二姐還是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就問:“你吃過東西了嗎?”
二姐一直盯著他收拾東西,并不在意自己還穿著單薄的秋衣站在風口上。張程雖熱只有一只手臂,收拾東西卻很利索。在數(shù)零件的時候他的雙眼一直注視著木盒,睫毛微動,她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睫毛很長,很密
他的眼神一刻也沒離開過那些零件。二姐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很奇怪的想法,她也想變成零件,被張程這么看著。
二姐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嚇了一跳,緩過神來發(fā)現(xiàn)張程正看著自己,感覺臉竟燒起來。
張程并未注意到二姐奇怪的舉動,就又問了一遍:“你吃過東西了嗎?”
“啊...沒吃過!倍愣硕ㄉ,低頭應他
張程見她這樣,以為是在風口站久了吹到腦子,不太清醒。就叫她進鋪子里烤烤火,他去隔壁攤子上買了兩個包子回來。
看著他遞過來的兩個拳頭大的包子,二姐一時有些懵,“我...吃不下這么多!
張程卻沒在意她說的話,只是看二姐坐在爐火旁依然有些顫栗,就把包子塞到她手里,又進了里屋。
二姐捧著包子,小口小口的吃起來,和以前父親在的時候在家吃的不同,張程買的更香些。吃著吃著她又回憶起昨晚三姐的話,如果不是自己這張臉,那他還會同自己說話嗎
張程一回來就看她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還拿著啃了一半的包子,看來她是真的吃不完。二姐抬起頭見他抱了一床被子有些不解,但還是又低頭繼續(xù)啃起了包子
張程:“我這沒有襖,你穿的太薄,不介意的話用被子裹裹!
他這話讓二姐嚇了一跳,站在那里不知道該怎么辦。她不想拒絕,可是卻又不知道怎么接受。張程沒有理她女兒家的扭捏,直接把被子往她那邊一扔,裹不裹隨她自己,就又開始打鐵去了。
二姐忙拿起被子往自己身上圍了一圈,頓時就被溫暖包裹了起來。與家中花香脂粉的味道不同,被子上只有淡淡的皂角味,但這是二姐覺得她聞過最好聞的味道。
街上的人慢慢變多了,張程掄起錘子開始打鐵。他站得離二姐很遠,但她這兒依舊能感覺到跑過來的熱氣,看到從張程錘子底下冒出來的火星。二姐又裹著被子,開始有點發(fā)虛汗,但她一點也不想拿開這條被子
“張程,如果...我不長這樣了,你還和我說話嗎?”
一直坐到了下午,二姐才鼓起勇氣問出這句話
“不長這樣?你還能長成什么樣。”張程看她一眼
“就是不長這樣...不好看的樣子!
張程繼續(xù)干活不再說話
她也不著急,她害怕他像其他男人一樣,但更害怕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樣。尤老娘沒什么能教自己女兒的,她認為自己這個大女兒成不了大事,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這張臉。如果張程和其他男人不一樣,那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東西也沒用了
二姐突然覺得一輩子都聽不到答案才好呢,她可以一直等下去。
3.卿卿不識我
又要下雨了,二姐想
大姐已經(jīng)嫁去賈家好幾年了,如今她也十七了,到了該許人的年紀。
原本同張華定下的婚約也隨著張家沒落不了了之了,至少尤老娘是不會再樂意把女兒嫁到那兒去了。倒不是心疼她吃苦,只是尤老娘覺得她還有更大的價值,所有都清楚這點。
‘她從沒把我們當過女兒’三姐以前這樣說過
二姐當時原本想跟著附和幾句,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口,她隱約還記得很久以前父親還在的時候,母親也給她梳過頭、縫過衣,母親應當把她當過親女兒對待吧
‘姐姐你啊,真是傻透了’
然后三姐就說了這句話
她想她這輩子,也學不聰明了
看著屋外的天,她突然又想起來當年問張程的那個問題,他對她說:“你只是你而已,與相貌無關。我也只是我而已,與家世無關!
他果然與常人不同,二姐想到
二姐撐著把傘又走到張程的鐵鋪跟前,剛準備敲門,就聽見街上有人喊
“李寡婦跳井死了!”
一時間二姐停下了動作。碰巧張程開門,就看見她站在傘下,低著頭有些難過的樣子
二姐說:“李家那夫人跳井死了。”
張程見她這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就問:“你認識?”
二姐答:“見過幾次,她是溺死的!
她一邊說一邊走進來,張程還沒有動作,就又聽她說:“這樣走,應該很不美觀吧...”
張程得承認,他和跟前這個小丫頭認識這么久,依然不懂她的關注點在哪,他想知道尤老娘究竟是怎么教孩子的。
“也對,世上哪有死是美觀的呢。”
“用金子墜死吧!彼f完就又去打鐵了
“怎么墜?”
“吞下去!睆埑讨钢粋木盒里放著的幾塊生金子
二姐不再追問他,只是像往常一樣尋了個板凳坐在一旁看他打鐵。尤老娘發(fā)現(xiàn)她老往這邊跑之后打過她一次,生怕這個女兒‘想不開’和這鐵匠跑了。經(jīng)過那一次二姐也想了很久,她對張程的究竟是不是喜歡
在她很小的時候張程就出現(xiàn)了,至少在第一次見的時候,二姐對這個比自己大了十幾歲的男人沒有任何感覺。而現(xiàn)在張程對她應該也沒有任何感覺吧,她在他眼里,永遠只是那個會來和他抱怨煩心事的小姑娘
她如今也到這個年齡了,每次來找張程總會有街上的人來打趣說:“人家小姑娘又來找你了,老張,你要不就給人娶了唄!
一般聽到這種話,她會兩頰通紅,而張程只會面無表情地說:“別瞎說。”
“我應該不會嫁張華了。”
“怎么了?”他頓了一下
“他現(xiàn)在不符合母親的要求了!倍阆肓讼胗旨恿艘痪洌骸岸椅也幌矚g他!
“嗯。”
“我想嫁給一個鐵匠!
說完二姐就后悔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半晌,張程回話了
“...不是想嫁給有錢人嗎?”
“這...”二姐還沒想到怎么答,張程又開口:“不管是誰,男人對你說許你做正妻,才是真的愛你。”
“那你覺得,那個鐵匠會對我說嗎?”
張程終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轉身看著她。二姐終于被那雙眼睛注視的時候,卻沒有她想要的溫暖。睫毛還是那么長,眼睛還是那么亮,哪里都沒變,可是好像哪里都變了
“不會!
4.何必要相識
二姐遇到了那個‘真的愛她’的人
有一個晚上,賈璉對她說要扶她做正妻
如今她已經(jīng)不再是那樣‘干凈’的人了,這下才是真成了尤老娘那里說的,除了臉就沒有別的可以拿的出手了。
但現(xiàn)在,她好像連臉都沒有以前那樣美了
進了賈府之后,賈璉又納了秋桐在西屋,她也沒成正妻。不過正妻什么的她倒也不肖想了,現(xiàn)在的她什么也不關心了
‘張程娶妻了,是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雖然家里窮點,但好在干凈’
來賈府做二奶奶之前,三姐有意無意的和她提了一句。
現(xiàn)在三姐也不在了。
又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之后,平兒來給二姐送飯時,她拉住平兒的袖子指著首飾匣
“平兒姐姐,幫我拿幾個首飾當了,然后去東街的鐵匠鋪...換一塊金子來”
5.
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卿卿不識我,何必要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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