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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好,些許少年
那年,陌上花開正好,那般姹紫嫣紅,醉倒墨客凡俗。
他寬袖,暖風(fēng)輕扶,牽了弟弟的手,逐花漸行。
“哥哥!毙∪藘航兄浑p黑漆漆的眼睛,映著白云蒼穹。這么干凈純凈的眼睛,尚不知憂,尚不知恨,尚不知生在帝王家的恨。
“哥哥!毙∪藘簱u搖他的手,不滿起來。
“嗯,如意。”他低頭微笑,看著這個不到十歲,便被父封疆為王,制轄邊境,與匈奴為敵的孩子。
姐姐要嫁到趙國去了,臉上帶著夢幻幸福的笑。不知她是否還記得當(dāng)初父親,不應(yīng)該稱那個男人為父皇了,普天之王。彭城一敗,若不是夏候嬰將軍,他和姐姐說不定早已不在人世,死了,成了一堆荒骨,裸露在不知名的地方。這樣,便不會隨著父站在世間的最高處,站在權(quán)力斗爭最黑暗的地方,漸至麻木或者兇殘。
“哥哥,哥哥你看。”
“啊,是桃花呢,如意!彼斐鍪郑巯乱恢怼H缫鈿g歡歡喜喜接下,粉艷的桃花襯得如意愈發(fā)可愛起來,戚夫人就是這樣面如桃花,父王便冷落了母后吧。
他牽起如意的手,繼續(xù)前行。
做皇帝的男人是什么樣子的?父親可以在逃亡中順手娶一個女人,定下她的一生,卻不管是否會讓她終生守寡,也可以把姐姐和他一次又一次從馬車上推下去,不顧眾將的請求。
“哥哥?”
他笑笑,手依然有些顫呢,這么多年過去了,那些如狼似虎在他身后追趕著的人早已被埋進(jìn)土里,他卻依然無法從那場惡夢中醒來。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哥哥?”
他閉上眼睛。如意啊,這戚夫人唯一的兒子,每次看見他,歷史就會再回演一次,姐姐和他被拋棄,被毫不留情地推下車,父皇登位后,唯記的卻是那山村里貌美如花,可以做女兒的女人。
每一次,都會想起那場黑暗,都會記起為了自己,一個人可以自私到什么地步。
王是什么呢?
人性荒涼。
我睜開眼睛,天微微亮著。
弟弟皺著眉頭小心蜷縮。昔日有劉邦之風(fēng)的如意王如今已驚弓之鳥,即使我這個君臨天下的盈,也沒辦法撫平他眉間的皺褶吧。
我赤著腳走在御花園里,又一年春來花開,父親死了,姐姐姐夫死了,戚夫人被囚,接下來會是誰呢?
在那個男人沒有成名的時候,我所見的人都是笑的,現(xiàn)在,人的臉上只剩下惶恐不安和貪婪。笑起成了最奢侈的東西,我扔下一千個金子,也不會有人對我笑一下,他們,全都在害怕。
蘇芷花安靜地開放,這紫色的花像水一樣漫過大地,弟弟踏著它,身上的紫綢輕垂下來,俊美得像個神仙,他的臉上掛滿了隱忍,塞滿了不安,痛苦,無法容忍,卻面對一切。
“弟弟,弟弟。”我搖了搖如意的肩。
他安靜了的睡著的面孔是蒼白的,像瓷砌的娃娃,嘴角微彎,是想到什么開心的事了吧,十歲之前嗎?
“如意,如意,起床吧。”我有些發(fā)呆,繼續(xù)推他。
“你瘋了,把皇帝給我按住,”母親的臉色發(fā)紅發(fā)亮,透出一股得意來,“那個賤人已經(jīng)死了!” 母親老了,老了的人都很固執(zhí),都很狡猾,又都很小心眼。她接下來會去戚夫人面前炫耀吧。
我沒有瘋。我只是想有些傷心,如意是我的弟弟。我只想搖醒他,邀他看看花,莫負(fù)了春光匆匆。
春天啊,春天,你是不是從來都沒看見什么。
一季花開,一季花落,你的眼里只趕著路,便把凡人的愛、恨都沒放在心上。又或者,從來不屑于放上,太齪齷了,連我也想走。
陌上花開的正好啊,如意。
這個牽著我手的小姑娘正怯怯地看著我,“皇上。”
“皇上?”我一笑,“誰讓你這么喊的?”
“臣妾該死,該死。”她跪下去,連連嗑頭,童聲清脆,眼睛卻迷茫地望著我,并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該死什么?叫舅舅!蔽疑斐鍪郑吞@地微笑。
小姑娘爬起來,“你不是我舅舅,皇奶奶說我嫁給你了,你是我夫君。”
我默然,“那是騙你的。你娘是我的姐姐,你就應(yīng)該叫我舅舅。”
她想了想,搖頭。
我牽起她的手,送回坤宮,從此不相見。
啊,陌上花開好啊,些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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